[非木非石] 紅豆 (全文完)

鈞蝦逵人

第 20 章

　　李知前心情大好，沒再說什麼，起身穿衣服，動作極為自然，毫不避諱。

　　簡兮瞅了一眼，趕緊又把視線挪開，倒顯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氣。

　　他很快便去了臥室外面，簡兮便趕緊趁這個時間把睡衣換上，收拾好出來。

　　他雙腿交疊，胳膊搭著扶手，姿態愜意的地看她。

　　人的適應能力還真是強，她醉酒醒來看到兩人這樣躺著，竟然沒有特別羞恥憤恨，前一晚的記憶猶存，一時又說不出比較狠的話。

　　大概是之前的兩次做了鋪墊，李知前早就被她放在底線外了，這次突然一躍，變得有下限，她竟然生了一絲感動。

　　她看了看時間，見他沒有要走的意思，主動問:“你喜歡西式早餐還是中式早餐？”

　　“天還尚早，不再睡一覺？”

　　“今天要簽合同，我得早早去公司做准備，安排人手。”

　　李知前恍然大悟，繃著嘴沉默了幾秒，平淡道:“那還真讓人傷心。”

　　簡兮看他，隱約覺得他又跟自己打太極，話語中下套，卻依舊忍不住問:“誰傷了李總的心？”

　　“除了你還有別人？”

　　“……”

　　他拿一次性杯子接水，自己沒喝，卻遞到她眼前，盯著她試探詢問:“如果今兒合同已經簽了，我是不是就沒早餐吃了？更沒有中式西式任我選這種待遇？”

　　簡兮有些驚訝，抬眼瞧他，猶豫了一會兒，用他說話的語氣回了一句:“你就對自己這麼沒自信？”

　　他立時笑了，她不接水杯，只好自己喝了一口，拿在手中緩緩說道:“這就對了嘛，簡兮，雖然這個合同簽了，但是保不齊下次還有合作，或者以後跟我熟悉的那些個人有合作能用得上我，可以幫你遞句話，推薦一下……”

　　簡兮啞然淺笑，不知道是不是酒沒有醒透的原因，有些不服氣地回他:“你其實是不是想提醒我，不能過河拆橋，以後還得舌忝著你？”

　　“不是，”他心情不錯，正了正臉色，難得一副正經模樣，語重心長說了幾句，“我是想說，當你知道放下面子去做事的時候，說明你懂事了，當你能用面子去做事的時候，那就成功了……所以成功之前，要擅於用別人的面子為自己做事兒。”

　　他沉吟了片刻，怕她聽不懂，放下紙杯子，望了望外面朦朧的初晨，拿眼打量她:“以後工作上有什麼不懂的，隨時問我。”

　　畢竟著過道兒，簡兮心裡記著，冷笑了一下，立馬豎起戒備之心，“李總這麼說，我受寵若驚……是還想跟我做一些私人的交易嗎？”

　　李知前面無波瀾，抬手捏了捏眉心，因為沒有休息好臉上有些疲憊之色，聞言輕笑了一下，哼一聲:“起碼暫時沒這麼想……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美女，你覺得就你這皮相，能吸引我多久？”

　　她收了笑，緊抿紅唇，蹙起眉尖認真瞧他，見他嘆著氣指了指自己，誘導說:“女人要懂得利用身邊的資源。”

　　簡兮借著明亮的燈光凝視他，不由陷入沉默，雖然是幾句提點以及有利益可圖的引導的話，卻讓她微微心動。

　　她跟那麼多老板接觸過，不乏有幾個對她有意思的，不過大多都是一時熱情，一心只想占了便宜甩手就走，她疲於周旋。

　　如今自己的便宜也算是被占盡了，他卻事後又用這個來應付她，業務員最當緊的就是人脈資源，她干了幾年，辛苦積攢維護的那些，真到用時那叫一個杯水車薪。

　　李知前說完這一番話，便覺得胃裡空空如也，還真感覺到餓了，見她還思索著，提醒說:“要不，你吃了飯有時間再好好想想？”

　　她這才想起什麼，著急忙慌看了看時間，挽起頭發往廚房去。

　　他起身避開她，往公司裡打了個電話，簡單安排了幾句，她還在廚房忙著，聽到嘩嘩流水聲，忍不住跟過去。

　　她在煮粥，淘了米倒進去，又加了好幾樣粗糧，李知前都不太認得，只看出來最後一樣是麥仁。

　　忍不住問:“真會做飯？不會是黑暗料理吧？”

　　簡兮回看了他一眼，沒有言語，低頭切菜。

　　刀工嫻熟，切出來的蘿蔔絲兒粗細均勻，似乎有兩下子。

　　他抱膀子靠著門框，低頭細看她，觀望了許久，默不作聲去陽台抽煙。

　　呼嘯的北風灌進口裡，灌進單薄著敞開的衣服裡，頭腦清醒了很多，抽完煙又再次去了廚房尋她。

　　她聞到一絲煙味，蹙眉看他一眼。

　　他正要說話，兜裡手機振動了一下，以為是短信就沒動作，沒想到卻緊接著又振動，表情懶散地瞅了瞅，換上一副神色。

　　猶豫了兩秒，見簡兮抬眼看過來，似在好奇他為什麼不接，只能板著臉從廚房退出來，拿起來接聽。

　　“干爸……”

　　“誰是你干爸？”他低聲說。

　　“你就是。”

　　“誰教你的？”

　　“我媽啊。”

　　李知前嘆著氣笑了一下，“你媽是不是把你賣了你還幫著她數錢？”

　　他說完隨意往廚房的方向瞧了一眼，心不在焉地說:“以後別叫我干爸，我可沒你這干閨女。”

　　對方有些不開心，咬唇到:“我媽是不是失寵了？你以後不過來了？你好久沒過來了……”

　　“話可不能亂說，我跟你媽什麼事也沒有，只是朋友……我有事，忙，先這樣。”李知前說著便要掛電話。

　　女孩有些急切，低聲央求道:“別別別……”

　　“說。”

　　“……我想你了。”她囁嚅了半天，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李知前聞言頓住，臉色微變，伸手掐斷電話。

　　好似丟到手裡一塊燙手的山芋，真怕沾上了便去不掉。

　　他臉色又沉了沉，從手機調出來聯系人，拉進黑名單裡。

　　簡兮端著碗碟從廚房出來，看出來他情緒不對，抿了抿嘴，選擇不去招惹。

　　正低頭盛飯，房門鈴聲大作。

　　她去開門，見蘇紅一身酒氣地被人扶著回來，身上帶著涼氣，手裡的溫度冰涼。

　　門口的男人沒進門，看家裡有人在，把人交到簡兮手裡便轉身離開。

　　“怎麼白天還喝那麼多酒？”

　　蘇紅口齒不清地抱怨道:“沒地兒去，自然在酒吧喝了一夜酒……”

　　抬眼看見李知前還沒離開，酒醒了幾分，收斂了一下手腳，故意當著簡兮的面兒問:“李總，我上午不去上班休息一下，請個小時假可以嗎？”

　　李知前勾了勾嘴唇，　“今天在家休息吧，給人事那邊打個電話，就說昨晚跟我去應酬喝多了，准一天帶薪假。”

　　蘇紅臉色好了許多，不去謝李知前，卻回身摟住簡兮，親膩道:“小兮，你看我們李總多體恤下屬……要不你跳槽過來得了……”

　　簡兮垂下眼，尷尬萬分。

　　李知前見她雖然臉上氣悶，但還是把人扶到臥室，脫了鞋子又遞過去水，很會照顧人。

　　蘇紅一進門就聞到飯香味，猜出這是要吃飯，不過被自己突然回來這個小插曲給打攪，不由得有些佩服簡兮，在她給自己蓋被子的時候突然拉住她，心有千千結卻張不開口，感嘆到:“小姐姐，你、你怎麼這麼厲害呢……”

　　簡兮臉色微變，心裡又堵了一口氣，沉默不語地看著她，默了一會兒，道:“廚房電飯煲裡給你留了粥，待會兒起來喝了吧。”

　　她站起來便要出去，想了想又忍不住說她:“工作應酬要喝酒是沒有辦法，但如果是娛樂，你以後最好改一改，別三天兩頭喝酒了，我搬出去以後，醉了沒人照顧你，也沒人給你做飯，你要好自為之。”

　　蘇紅收了醉態，慢慢坐起來，挑眉輕哼:“一個女人……如果能歲月靜好，誰願意顛沛流離……”

　　她態度有些高傲，語氣卻無奈又讓人憐惜。

　　簡兮腳上頓了頓，低著頭出去。

　　她每次喝醉都是這副樣子，平常堅韌強勢的很，也只有醉了的時候才露出幾分柔弱。她跟崔國雲的性子有些相仿，但是又不盡相同。

　　一個婚姻不幸，一個待嫁未嫁。大概都是受盡感情和生活磋磨的人。

　　簡兮生活在這麼一個圈子裡，還真怕有一天自己也會不再相信情情愛愛這種虛無縹緲、摸不著的東西。

　　李知前已經離開了，不曉得什麼時候，桌子上的碗筷還是她擺放的樣子，整齊干淨的碼著。

　　她有些驚訝，沒想到飯做成反而又不吭一聲離開了，面色平淡地給自己盛了飯，慢慢品味。

　　小粥軟糯香甜，配上清脆的鹹蘿蔔絲特別爽口。

　　吃過以後刷干淨碗筷，回屋上了個淡淡的妝容，換上略微顯得干練成熟的套裝，匆匆離開。

鈞蝦逵人

第 21 章

　　再見李知前是合同簽下兩天後，崔國雲這邊吃了慶功宴，有意趁著這次機會和日盛穩固後續跟進工作而主動做東的飯局上。

　　簡兮作為項目負責人，有幸跟高層一起出席。

　　楊明麗認得她前任，知道今兒是結婚的日子，怕簡兮想不開，專門過來了一趟。

　　“昨晚睡得好嗎？”

　　簡兮頓住，若無其事地說:“好啊，不過夜裡風很大。”

　　“待會兒補個妝吧。”

　　“嗯，”她點頭答應，想起剛煮好的咖啡，垂下眼幫她倒了一杯，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嘗嘗，崔總去國外出差帶回來的。”

　　“呦？崔總越來越會體貼人了，也沒見給我嘗嘗。”

　　“大概是知道你胃不好，所以故意沒給。”簡兮怕她心裡又芥蒂，忍不住解釋了句。

　　“你剛解決了她棘手的難題，偏愛一下也是正常的。”

　　老板自然是以公司利益為先，除了踏實能干的，更需要有手腕能為她賺取利益的。

　　晚上的飯局，去的人個個有資歷，本來輪不到自己跟李知前挨著坐，但是落座的時候崔國雲竟拉住她往裡走，語氣自然地吩咐:“你坐這，我旁邊，這次日盛那邊主要靠你一個人跑下來的，跟知前也熟了，有話聊，待會兒多敬兩杯表示誠意才好。”

　　場合氛圍頗為正式，李知前也不像之前一樣懶散，跟身邊人高談闊論，說話頭頭是道兒。

　　簡兮作為小陪襯，不能隨意搭話，途中便離了場，出來呼吸新鮮空氣。

　　順著游廊走到外面，空氣比較涼爽，可能在裡面悶久了也不覺得冷。

　　晚上這處僻靜，假山後面是個水池子，漆黑一片。

　　她剛歇了會兒腳，傳來一陣雜亂無章的腳步聲。

　　男人不耐煩的低斥:“你松手。”

　　女人卻低低抽泣，拉著他的衣袖沒休沒止地追問:“她是誰？你告訴我她是誰……”

　　那男人背對著簡兮看不清什麼模樣，旁邊還站著一位面容嬌好，穿著打扮精致的女人，她抓住哭泣的女人，咬牙說:“放手！”

　　對方不放手，她竟然抬腳就踹了上去，對著小腹、胸前，毫不手軟，下了不小的力氣。

　　簡兮被嚇了一跳，擔心會出人命，緊盯著挪不開腳步，沒想到這樣正式高檔的場所，還能出現這樣不堪的一幕。

　　身後有人靠近，來不及回頭就拉住她的手，低聲說:“有什麼好看的？”

　　簡兮抿唇看向李知前，神色有些慌亂。

　　他雲淡風輕地悄聲問:“一個小三，一個正室，你猜哪個是小三哪個是正室？”

　　簡兮抽回手，心情瞬間有些沉重，難免有些觸景生情，臉色有些不好，皺著眉往回去。

　　李知前提醒說:“這就回去？多沒意思？裡面喝得正盡興。”

　　簡兮心裡還惦記剛才他問得問題，不由地就有些遷怒他，也沒想什麼合適不合適，總歸項目了了，她也沒心情一直遷就，垂眸說:“你們男人都是這樣，就算把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擺到眼前，一旦朝夕相處，時間久了就會膩味。所以不是女人不夠美，性格不夠好，是你們這個品種一開始就出了問題。”

　　李知前聞言，並不覺得生氣，反而覺得有些好笑，撇著嘴搖了搖頭，不置可否。

　　婚姻如充斥著五顏六色的大染缸，外面的擠破頭想跳進來，裡面自然也有些想躍出去。有輸出自然有輸入，更可況人生百態，比染缸還要復雜。

　　感情是無形的紐帶，牽引著兩個人結伴而行，但感情不是枷鎖，一旦兩人閱歷不同，思想產生差距，價值觀念潛移默化改變，那注定是要漸行漸遠。

　　李知前身邊接觸的女人都太知性，又要強又獨立，你送她一束花，她可能卻覺得不如折現實在，你說愛她，她一眼就能識破是在哄她。就算分開，她也克制通透，轉身就能換人。

　　還是簡兮這種類型的女人知情，把感情看得重要，好似感情能吃能喝，甚至都可以充飢擋餓。

　　崔國雲今天心情大好，讓所有質疑的人都閉了嘴，可以說揚眉吐氣，所以不小心就喝多了。

　　出了些洋相，簡兮看在眼裡，只有心酸。

　　簡兮去送她，坐李知前的車子，開車的是司機，他坐在副駕駛，而自己跟崔國雲坐在後面。

　　崔國雲不像平常嚴肅，倒跟個小孩子一樣鬧簡兮。

　　簡兮幫她擦了擦額頭鬢角的汗珠，柔聲哄她:“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到家了。”

　　聽到家這個字眼，崔國雲似被觸動，難過的抬起眼皮子，大著舌頭說:“我家……沒人……回去了連口水都沒得喝……”

　　簡兮扳過她的頭，托著下巴問:“崔總你是想喝水嗎？現在？”

　　話音還沒落地，李知前竟然就從副駕駛前面的儲物盒裡拿出來一瓶沒開的礦泉水遞過來。

　　簡兮有些錯愕，抬頭跟他短暫對視了一下便給崔國雲喂水，她並不配合，反手一掃，簡兮沒拿住，一下子灌進自己領口裡。

　　咕嘟咕嘟兩聲。

　　一股水順著脖頸往下流，胸前頓時冰涼一片，讓她打了個激靈，裡面的衣服單薄，並且是淺色的，雖然有外套擋著，但一見水就透出胸衣的顏色和花紋。

　　吸水性好，又是冬天，此刻真是進退不行，醜態畢露。

　　李知前從後視鏡瞧見後面的動作，在她胸前游走了兩下，又把紙巾盒子遞過去。

　　司機點了點油門，直接送到崔國雲家門口。

　　李知前向來跟這個嫂子不太對付，雖然是一家人，但是沒有多少情分可言，主要還是李建軍這邊的問題，為人做事太計較，所以堂兄弟之間隔閡不淺。

　　他沒有下車，司機卻很有眼色，趕緊下來搭手。

　　李知前落下車窗看了簡兮一眼，點了根煙吞雲吐霧，衝她喊了句:“待會兒怎麼走？”

　　“打車。”

　　他看了看時間，尚早，便沒說什麼。

　　司機放下人便走了，怕李知前在車裡等得不耐煩，一刻沒多待。

　　簡兮來她家裡住過一次，所以也比較熟，洗了個濕手帕給她擦臉，把鞋子擺放到門口。

　　崔國雲兜裡的手機從方才就一直響，簡兮脫她衣服的時候不小心從兜裡順出來，撿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屏幕，竟然就這麼接聽了。

　　雖然是聽筒，沒有開擴音，但那邊的聲音異常清晰——

　　“國雲？”

　　簡兮愣了一下。

　　“還在生氣呢？我有些想你，現在有時間嗎？去我家還是出去……”

　　簡兮趕緊掐斷，呼吸不由放輕兩分，突然想起楊明麗對她說過的那些關於崔國雲婚姻狀態的話:感情不和，各玩各的。

　　剛直起腰去給她倒水喝，就聽見門口電子鎖滴滴作響，隨即哢噠一聲，門被打開。

　　李建軍難得回來一次，卻見家裡竟然亮著燈，面前站著個陌生姑娘，容貌清麗，胸前微濕，卻若隱若現不加遮攔。

　　他以為家裡換了個保姆，穿著打扮都不俗氣，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把手裡文件包遞過去，然後又把外套脫了遞過去。

　　簡兮微愣，伺候崔國雲她理所應當，不能說什麼，可畢竟不是私人助理或者私人秘書，犯不著連老板家人一並伺候。

　　李建軍見她不接，垂下掃過來，沒有生氣，和顏悅色說:“國雲呢？”

　　“……崔總喝醉了。”

　　“又醉了？”他蹙起眉頭，語氣裡盡是嫌棄。

　　“剛簽了個項目，一時高興就……”簡兮解圍。

　　“哦。”李建軍摘了圍巾，換上鞋。

　　簡兮見他回來，似乎也沒自己什麼事，交代說:“李總，那我就先回去了，崔總喝了不少酒，您記得多喂她喝一點水。”

　　李建軍聽到這裡才意識到其中有誤會，回過眼打量她，“你不是新請的保姆？”

　　簡兮聞言頓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扮，這才發現胸前還有些透，趕緊拿起外套穿上。

　　竟然有人連家裡換沒換保姆都不清楚，回家的次數可想而知，平復少許，斟酌著言辭，道:“我是崔總的下屬，她喝醉了……晚上聽崔總提了一句，好像是保姆病了，請了病假。”

　　李建軍在她臉龐上流連了會兒，誇贊說:“哦，我說呢，我說哪個家政公司請的保姆，竟然這麼有氣質。”

　　簡兮沒有多想，只當這個已婚男人幽默會說話，碰到女人嘴甜慣了。

　　李建軍去了臥室，她沒跟過去，拿了自己的包便要離開。

　　卻聽裡面“劈裡啪啦”一陣摔打聲，崔國雲那麼要面子要強的女人，竟然歇斯底裡將鬧起來，聲音透過門板，傳到她耳朵裡——

　　“……我就是能耐，你拿不下的，我想拿就能拿下……我永遠高你一頭，時時刻刻壓著你，你豈止是不如李知前，你連我都不如。”

　　繼而又是一陣亂響，她聽得心驚膽戰，趕緊開門走了。

鈞蝦逵人

第 22 章

　　簡兮早晨剛到公司，手下的小助理就跟了過來，委屈道:“簡姐，我能不去嗎？”

　　簡兮被問的摸不著頭腦，莫名其妙問:“不去干什麼？”

　　“你還不知道啊？”

　　她更疑惑了，眨了眨眼睛，笑說:“知道什麼？”

　　“我聽說崔總覺得咱們公司員工之間不夠團結，沒有凝聚力，要帶我們去培訓基地歷練兩天。”

　　簡兮蹙眉看了看她，搖頭說:“我還真不清楚，你哪裡聽來的消息？”

　　“小道消息。”

　　“那有可能不是真的哦。”

　　簡兮莞爾。

　　“簡姐，要不你給打聽打聽？”

　　“沒問題啊。”

　　助理走後，便開始忙碌，完全把小助理的囑托的事情忘到腦後。

　　中午吃完飯回來，見幾個同事圍在一起嘀嘀咕咕，臉色都不太好看，她不由地有些好奇，便問:“怎麼了？一個個面如菜色？”

　　早上那個小助理王琴看過來，哀怨道:“你郵箱沒收到公司公告嗎？崔總說明天一早去培訓基地，所以下午所有員工准半天小時假回去做准備……”

　　簡兮愣了愣，上午太忙，還真忘了查看郵箱，怪不得方才去員工餐廳吃飯，見人比往常少，她還跟楊明麗開玩笑，說終於沒人給搶菜吃了。

　　回到辦公室打開電腦，郵箱裡有四封未讀郵件，一個就是關於公司組織外出拓展的公告，還有一個是崔國雲剛交接給她的另一個項目的補充協議，其余兩個皆是訂閱的讀物。

　　她給自己團隊建立的微信工作群已經炸開鍋，粉粉討論這次出游的事。

　　還有人糾正道:【出游？想多了吧？這叫打入基層體驗生活。】

　　又有人道:【那地方我朋友去過，前不著店，後不著村。一旦進去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下面立馬緊跟一群詢問:【真的嗎？】

　　【可不可以回家找媽媽？】

　　【我可以說自己大姨媽來了，冬天不適合外出嗎？】

　　一男人發了個冷汗表情，道:【那我說自己大姨父來了嗎？】

　　簡兮看到這裡微微一笑，收起手機。

　　這次外出她一點兒沒收到消息，看樣子是崔國雲臨時起意，所以沒跟別得部門商量。

　　不過大冬天，的確不是適宜的季節，但既然上面都安排下來了，再怎麼說也是板上釘釘，不可更改。

　　下屬都關心她什麼時候放人讓他們去置辦出行的東西，簡兮卻得安排穩妥的人把公司明後兩天有可能來訪的客戶通知到位、溝通好，免得讓人白跑。

　　忙著忙著便到了下班的時間，部門的人走了七七八八，零星沒幾人。

　　簡兮提著包也要下班，經過崔國雲辦公室，亮著燈，裡面影影綽綽有人，她還沒來得及收回眼，就見李知前開門出來。

　　手裡拎著外套，瞧見她有些意外，道:“大家都回家准備了，你怎麼還在這加班？”

　　“你也聽說我們要去基地？”簡兮問。

　　“嗯，”他面無波瀾，輕手帶上門，想到什麼，提醒說，“多帶兩件厚衣服，那兒很冷。”

　　“李總不會去過吧？”簡兮透過微弱的光線看向他。

　　李知前聞言愣了一下，淡定道:　“我哪兒去過那種破地方，聽說比較冷。”

　　“不艱苦怎麼能讓你們體會深刻。”他抿嘴一笑，補充了一句。

　　簡兮淡淡地看他。

　　李知前一反常態，不像之前見面那麼熱忱，不急不緩走出來，對她說:“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簡兮點頭。

　　他走了兩步，腳下頓了頓，回過身看著她，提醒道:“你們崔總可能需要關心，沒事多陪她聊聊天。”

　　簡兮疑惑的看向他。

　　他卻笑了，“上司心情不好需要安慰的時候獻殷勤，這樣才能事半功倍，容易拉近關系，讓上司把你當自己人。”

　　說完直接推開公司大門離開。

　　簡兮站在原地猶豫了會兒，把頭發塞到而後，回身往崔國雲辦公室走。

　　敲了敲門，聽到裡面應聲，閃身進去。

　　崔國雲背對著辦公桌，靠在座椅上，面朝落地窗，有人進來才用眼角瞥了一眼，聲音嘶啞地說:“小簡，有事嗎？”

　　簡兮猶豫了一下，可能還沒學會李知前那套功利，或許心裡一開始便有些排斥，畢竟崔國雲能給她機會，也算她的伯樂，平淡地說:“剛才我要走的時候碰見李總了，他說你狀態不好，我就進來看看……還不下班嗎？”

　　崔國雲胸口起伏了一陣，慢慢嘆了口氣，感嘆說:“以前覺得他們李家的人不是東西，現在才明白，李知前只是不是東西，我老公卻是禽獸……”

　　她意識到自己說的有點多，咬了咬牙，止住下面的話。

　　轉過來臉，正面對向簡兮。

　　簡兮低眼細瞧了一下，瞬間頓住。

　　怕崔國雲尷尬，不動聲色轉開頭。

　　崔國雲臉上雖然敷了很厚一層粉，不過距離近了，尤其是透過明亮的燈光，隱約還是能夠看見指印，嘴角也有些泛青。

　　簡兮輕聲說:“你昨天喝了那麼多酒，今天氣色也不太好，要不趕緊回去休息吧。”

　　“明天出游我就不去了，已經安排下去了，你那邊的客戶都打電話通知了嗎？”

　　“崔總放心，都已經另外預約了時間。”

　　崔國雲抬手拍了拍肩膀，語氣裡含著笑:“你越來越上手了，我沒看錯人。”

　　簡兮低頭笑了一下，“……沒別的事我就走了，崔總你也早點回去，天色晚了。”

　　崔國雲點了點頭，擺手讓她走。

　　簡兮回去以後就收拾東西，去樓下超市買了兩包容易帶容易保存的餅干，蘇紅見她如此，便笑了:“不過是外出兩天，這次怎麼這麼謹慎？什麼東西不能買，帶著錢就夠了嘛。”

　　“聽說去的地方很偏僻，所以想著帶的全一點。”

　　“你們老板想什麼事呢，大冷的天瞎折騰。”

　　簡兮抿嘴一笑，“老板想什麼還真不好猜，不然都成老板了。”

　　最近知道她後期要搬出去住，蘇紅心裡一直堵著一口氣，難得跟她和顏悅色聊兩句，忍不住多嘴問:“你跟李知前怎麼樣了？”

　　簡兮手上動作頓了一下，蹙起眉尖看她。

　　蘇紅注意到，但是仍舊忍不住八卦:“我們公司表面上不敢議論李總，但是私下裡都傳遍了，說李總認了個干女兒，其實哪有什麼干女兒不干女兒，他把人家母女倆都拿下了……我之前覺得大伙兒都是工作太枯燥了，所以就愛胡亂猜測，這根本就是無中生有……不過我今天去樓上送文件，卻看見他身邊糾纏著一個小姑娘，看起來將將十八九歲……”

　　簡兮聽了臉刷一下就變了色，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些什麼話。

　　蘇紅若無其事地擺手說:“我知道你對李總可能沒什麼興趣，不過咱們女人都一樣，不喜歡歸不喜歡，但就是享受別人圍著自己打轉的感覺……你突然曉得這個事，是不是略微失望？”

　　簡兮咬住嘴唇默了默，垂下眼皮子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口氣喝完才冷靜少許，平淡地看向她，問:“蘇姐你干嘛跟我說這個啊，我現在跟你們公司合作還挺密切的，萬一哪天喝醉了不小心給你說出去怎麼辦……”

　　蘇紅聞言表情一下子僵住了，尷尬一笑，“我這不是提醒你嘛……”

　　“哦，”簡兮嘆了口氣，“那幸虧我現在還不喜歡李總，不然恐怕心都傷透了，謝謝你，蘇姐。”

　　說完這些就低頭收拾行李，氣氛安靜到一根針掉地上都能聽見，她拿東西是嘩啦嘩啦的聲音尤為突兀。

　　蘇紅默了一會兒，詢問她:“簡兮，你不會生我氣了吧？”

　　簡兮抬眼，驚訝一笑，說:“沒有啊，我沒生氣啊。”

　　蘇紅這才安心，冷靜下來，不由苦笑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剛才按得是什麼心，她以前是從來不管這些事的，誰愛怎麼樣就怎麼樣。

　　簡兮收拾好東西，回臥室休息。

　　剛打開手機頁面就瞧見許久為聯系的周大偉為微信上找她聊天。

　　【最近怎麼樣？明晚有沒有興趣出來吃個飯？】

　　簡兮直接回到:【這兩天出差，真不好意思。】

　　拿著短信瞅了好一會兒，主動又回了一句:【出差回來以後，我請你吃飯吧，禮尚往來。】

　　那邊很快回復:【什麼時候回來？我接你？】

　　【周五。】

　　【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

　　簡兮放下手機，突然想起來堂哥家裡發生的一段往事，現在的這個嫂子，嫁過來之前跟別人訂了婚的，而且堂哥有些看不上。

　　回家以後叔叔嬸子請親朋好友介紹了好多個，只是堂哥個子稍微矮，都被女方拒了，一直沒遇到特別合適的。

　　有一天嬸子實在沒辦法，就對堂哥說:“人家姑娘要是真喜歡你，不去將就娶了吧，個子高，相貌也不錯，你還想要什麼樣的……現在結了婚都能離婚，訂個婚算什麼。”

　　堂哥想了兩天，就想通了，主動聯系了嫂子，兩人便好上了。

　　現在想一想，現實可真可怕，不知道周大偉冷靜了這麼幾天回頭找自己是出於沒遇到更合適的呢，還是自己今天突然想通了出於沒期待才給了他約會的機會呢？

　　無論是哪方的原因，都不過是向現實妥協。

鈞蝦逵人

第 23 章

　　簡兮早晨起來洗漱，瞧見外面霧靄沉沉，玻璃窗裡側起了一層細密小水珠，順著窗沿往下滑。

　　楊明麗的車子已經過來，打電話催促她下樓，見簡兮拎著小行李箱出來，忍住笑說:“就出去兩天，你怎麼像出去兩個月似的。”

　　“……我怕冷。”

　　接了行李上車，楊明麗表情略微失望，側頭看了看她，道:“我想自己開車過去呢，結果不讓，說山路崎嶇，挺危險，我又不熟悉路。”

　　簡兮幽默道:“你不開車啊？到了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我們就算想越獄，交通都是問題。”

　　楊明麗頓時笑了，“基地的人估計就防著這一手呢，所以才選了個那麼偏僻的地方。”

　　簡兮不置可否，不過帶薪集體出游，沒有比這個更劃算的事。

　　太陽帶來冬日的曙光，瞬間染紅萬丈朝霞，雲漸消，霧漸散。

　　大巴車不再小心翼翼前行，速度提了提，很快便順著貫穿東西的大道離開了市區。

　　高速公路上行駛了半個多鐘頭便順著盤桓的立交橋而下。

　　之後便緩緩進入高低不平的山路地帶，一路所見大多是逼仄不規整的房屋，院子巴掌大，石頭堆砌，有的建在凸出來的地段，有的建在凹進去的窪地。三三兩兩，不成村不成落。

　　簡兮在市區待了這麼久，還不曉得這個地方，雖然偏僻，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規劃成干淨利落的感覺。

　　出了公司，便沒有嚴格的上下屬之分，車內異常活躍。

　　在一處小商店下了車，司機給了十分鐘時間去廁所，簡兮和楊明麗兩人一道兒去，也就是一來一回的功夫，外面竟然零星下起小雨。

　　張隨雲說:“難道山上和山下不是一片天，所以不歸一個老天爺管？”

　　簡兮伸手遮著頭頂，眯著眼看了看天色，莞爾一笑:“大概是過路的神仙踩了片濕答答的雲當坐騎。”

　　說罷就踮著腳往車上跑，雖然雨點小，一道兒跑過去身上也已經潮濕。

　　上車的時候眼前車影一閃，莫名覺得那輛車子很是熟悉，不過速度很快，她還沒瞧清楚車牌號就淡出了視線。

　　張隨雲跟上來，推著簡兮往前走，笑問楊明麗:“楊經理，我聽說這次去基地不是咱們一個公司去啊？是跟別得公司一起組團的？”

　　楊明麗顯然不如她知道的多，瞪了下眼，道:“是嗎？我沒聽說。”

　　有人接:“是不是跟方城子公司一起？”

　　又有人搭腔:“我怎麼聽說不是跟自家公司呢？”

　　楊明麗一笑，“你們還都挺有門道，知道這麼多版本。”

　　簡兮聽了半晌，淡淡一笑。

　　這山野裡雖然天蒼蒼，野茫茫，野草枯萎，樹枝蒼黃，但卻遮不住暗香浮動，空氣清新颯爽。

　　臨近中午才結束旅程。

　　眾人一看，不由地有些呆愣。

　　“就這破地方？”

　　“我以為……唉……”

　　“你們想多了吧，我一開始就做好了准備來受罪……”

　　簡兮帶著人進入，順著柏油路往上走，內心確實也有些微失落的不平衡感。

　　基地占地面積很大，建築面積卻明顯不足，右手邊一排矮房老屋，每一間布置相同，就像復制粘貼出的。

　　門前是刷黃漆的木頭掉橋，直通到房子後面的男女浴池。外面木柵欄包圍，說別致倒也別致。

　　行李還在手裡提著，就見辦公部出來一個身穿迷彩服的男子，沒等眾人反應，捏著口哨吹了一嗓子，高聲喊:“十分鐘，按照事先分配的房間，把行李放下，過來集合……遲到一分鐘，十個深蹲。”

　　說完便抬手腕開始計時。

　　簡兮反應過來，趕緊找人事那邊領鑰匙，咬牙提上行李找房間號。

　　她待遇還算好，跟楊明麗兩人一間，而其余的普通員工，皆是六人間，且分上下床。

　　隔壁的哀嘆抱怨聲透過石頭牆傳過來，簡兮四處打量房間，床上的被褥都挺干淨，泛著消毒水的味道，屋子西牆開了個小窗，可以看見遠處連綿的山脈。

　　走到牆角抬手摸了摸暖氣片，有種不祥的預感:“不太熱。”

　　“啊？”楊明麗瞪了瞪眼。

　　簡兮隱隱擔憂，稍待片刻，安慰她也是在安慰自己:“可能晚上就熱了，白天沒人，所以不熱……”

　　話音剛落，外面就響起一聲哨響，緊接著男人粗厲的提醒聲:“還有一分鐘，動作快點！”

　　簡兮摘了圍巾便要出去，看見楊明麗腳上的高跟鞋，眉頭皺了皺，無奈指了指，道:“明麗姐，你……”

　　“沒想到這次來真的。”楊明麗眼睛直勾勾的看她，有些怨憤。

　　自然是要來真的，崔國雲花了錢，找人磋磨他們來了。

　　一陣手忙腳亂、兵荒馬亂才站好了隊伍。

　　教練板著臉，滿是不悅，嘲諷說:“我說讓你們十分鐘過來集合，包括整隊時間！”

　　員工面面相覷，甚至有些個性些的，此刻便有些不服氣。

　　只聽教練自我介紹道:“我叫方軍，你們可以叫我方教練，也可以叫我老方，在這裡沒什麼上司下屬，你們都得聽我指揮，都是我的兵……我是一名退伍軍人，這兩天你們的所有行程安排，都由我來負責。”

　　簡兮注意到他說到這裡便抬手看了看時間，是個很有時間觀念的人，隨後便聽到一句特別平易近人的話:“午飯已經准備好了，相信大家都餓了……”

　　整個公司的人都松了口氣，包括簡兮在內，一路舟車勞頓，確實很累。

　　沒想到方教練打了個頓，提聲又喊:“吃飯可以，但是我們這有個規定，必須先會背《將軍令》，不然不允許吃飯……”

　　簡兮剛吐了一口氣，忍不住又緩緩提起，苦笑一下，抬眼看過去。

　　這時候，卻見辦公部的門被推開，李知前竟然從裡面出來，抬步走到木制欄杆處，抬起一只腳撐在上面，好整以暇的看著人群，掃過她這邊時，與她對視了一眼，表情似笑非笑。

　　簡兮臉上表情僵硬了一下，驚訝、意外溢於言表。

　　他怎麼會在這？也帶著公司的人受訓？有這麼巧合？最近市區是不是刮起了什麼風氣，讓大小企業的老板都領著員工過來體驗軍隊生活？

　　他看到自己，似乎一點兒也不驚訝，似乎早就知道她來了這裡。

　　不是簡兮自戀多情、防備心重，她隱隱約約覺得這之間有什麼貓膩。

　　教練的高聲朗誦聲把她拉回來，簡兮不得不放下疑惑，集中注意力。

　　“軍井未掘，將不言渴。

　　軍灶未開，將不言餓。

　　雨不披蓑，雪不穿裘。

　　將士冷暖，永記我心。”

　　都有一定的文化涵養，聽一遍就大體明白了意思，記憶著背下來也沒有什麼難事。

　　但是想要熟練，確實需要多背幾遍，聽聞方教練要找個人出來領讀，簡兮就縮了縮脖子。

　　沒想到下一秒就被伸手點到。

　　她莫名有些緊張，不像剛才淡定，大概是看見了李知前，下意識不想在他面前出醜，也不知道是什麼心裡，越是守著他越想表現的好一點。

　　自尊心作祟？

　　簡兮也無從得知。

　　一首《將軍令》背下來，她手中涔出汗珠，心口漏跳幾拍。

　　而李知前卻居高臨下地站著，手臂撐在木樁上，另一手夾了跟煙，慢悠悠彈了彈煙灰，遞到嘴邊輕輕抽了一口，緩緩吸進去，品味了幾秒又吐出。

　　神情慵懶，姿態愜意。

　　她暗搓搓想，方教練剛才不是說到了這裡沒有上司下屬，全都是他的兵嗎？

　　那高處站著看熱鬧的這位又是怎麼回事？就不覺得打臉嗎？

　　她臉色沉了沉，什麼意趣都沒了。

　　楊明麗這時候才注意到不對勁，貼在她耳邊輕輕問:“怎麼回事？那不是李總嗎？”

　　“是他。”

　　“這麼巧，在這遇到，”她的驚訝不比簡兮少，只是還沒參透簡兮跟李知前之間的隱晦事，還笑了笑，道，“那待會兒咱們得去打個招呼。”

　　簡兮垂下眼默了默，郁悶極了。

　　背東西這一關過了，才領著去了食堂，十人一桌，圍著站好，齊聲又背了一遍《將軍令》才准落座。

　　十菜一湯，有葷有素，起碼比簡兮預想的要好很多，因為是農家菜，布菜比較實在，量也很多，所以總體來說比公司員工餐廳的飯菜還要可口一些。

　　幸好還有午休時間。

　　簡兮吃飯慢，碗裡才下了小半碗，已經有大半的人吃了回房。

　　楊明麗看她不緊不慢往嘴裡塞，驚嘆說:“你今天飯量不錯。”

　　簡兮咽了口裡的菜，認真道:“軍隊的飯菜也都這麼好的，你知道為什麼嗎？”

　　說完見楊明麗搖頭才道:“因為體能消耗大，需要補充的能量也大……我猜想，下午可能不會太輕松。”

　　楊明麗抿了抿嘴，“真的假的？”

　　簡兮想起來她說要去跟李知前打招呼的事，沉了沉，問她:“剛才出去，瞧見李總了？”

　　“他這邊鎮上有朋友，晚上有聚會，我剛才過去已經走了。”

鈞蝦逵人

第 24 章

　　說起李知前，楊明麗瞬間就想起崔國雲的事。

　　“崔總也是個不容易的女人。”

　　簡兮抬了抬眼皮子，繼續吃菜，語氣平淡地問:“你也都知道了？”

　　“不光是知道了，知道的還比你多。”楊明麗笑了笑，“李建軍最不應該的就是對她動手，聽說崔總已經驗傷取證了，要起訴他。”

　　簡兮抬眼看她，“要離婚了？”

　　“不僅離婚，估計還得讓姓李的淨身出戶。”

　　簡兮想到中國的法律，不由嘆了口氣，神情略微有些失望，道:“在國內淨身出戶，除非男方願意吧。”

　　楊明麗一笑，“你也太小看咱們崔總了，這幾年不是白忍的，哪個公司裡能少幾樁暗箱操作？是夫妻的時候幫著你，但也總要防著哪天不是夫妻的時候留個心眼出口惡氣吧。”

　　簡兮突然明白崔總為什麼要那麼要強了，別人再有能力，一旦分開，跟自己一分錢干系都沒有，只有自己才靠得住。

　　下午集訓前，人人發配了不同顏色的衣服，代表不同的團隊。

　　不知道方教練葫蘆裡賣什麼藥

　　簡兮被安排到粉色隊，帶領的人全是自己在公司裡的團隊，這次出來主要也是針對他們業務部。

　　換上衣服，跑到操場整理隊形，接下來一項任務，竟然是越野跑。

　　他們從一條羊腸小路出發，順著狹窄蜿蜒的山道，繞著圈兒20公裡徒步跑。

　　雖然沒有負重，但大多都處於養尊處優、缺乏鍛煉的狀態，聞言下意識就覺得不可能完成，響起一片怨聲載道。

　　外面北風乍起，簡兮剛走出基地就被灌了一口，透心涼。

　　司培森吹氣口哨，迎著風而立，頭發被吹的凌亂，掀向後腦勺，露出像征著高智商的大額頭，“吆喝，爽——”

　　楊明麗低聲說:“我以前怎麼沒發現司經理有點謝頂的勢頭？”

　　簡兮聞言，往他那邊一瞧，不由啼笑起來，遮著嘴低聲道:“我也沒發現，不過也還好，稍微影響了一下顏值……”

　　楊明麗眼睛一亮，“簡兮，你是不是喜歡司經理這樣的？所以給你介紹了幾個，你都找不到感覺？”

　　簡兮忍不住推了她胳膊一下，“別胡說了，我不喜歡這樣的。”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

　　她抿著紅唇皺眉思索，遲疑到:“大概……醜一點的？”

　　“……姑娘，腦子沒毛病吧？”

　　簡兮沒做聲，小跑兩步跟上隊伍，邊跑邊回過身喊她:“快點兒啊，楊經理，別拖後腿兒～”

　　接下來的時間漫長而難挨，將近四個小時才繞回來。

　　簡兮額前的頭發濕了半截，因為上身還穿了件衝鋒衣，透氣性很差，內裡的小衫由一開始熱汗涔涔到最後濕涼粘膩。

　　不過這些都不算什麼，最受罪的是，雖然穿了越野鞋，但畢竟很少這麼大強度的訓練，腳已經痛到沒有知覺。

　　後半程跑步的動作已經麻木機械，靠著毅力堅持了下來。

　　簡兮累到沒有力氣吃飯，四肢百骸都是酸痛，她臉色略微慘白，獨自回了房間。

　　拿了換洗的衣物，到後面女浴池裡衝了個熱水澡，這才稍微舒緩。

　　臉頰被熏出紅暈，身上暖洋洋的，頓時感覺不到山裡的涼意。

　　端著盆子從浴室出來，外面的天已經暗了下來，浴室微弱的燈光勉強照亮小路。

　　她端著盆子從後面摸索著回來。

　　楊明麗吃了飯回來，鞋子東一只西一只，抱著腳正吸冷氣，“要廢了。”

　　簡兮放下東西，抽毛巾擦了擦手，“晚上沒安排了吧？”

　　“聽說要做游戲。”

　　“做游戲？”簡兮苦笑了下，見她兩只腳的小腳趾又紅又腫，表皮長時間被汗水浸濕起了一層白皮。

　　眉頭蹙了蹙，抿唇道:“你應該用熱水泡泡腳，怎麼都這樣了……”

　　暖氣依舊不太熱，看樣子是簡兮自己想多了。

　　室內的溫度跟外面相差很多，但是比起來家裡，也相差了好幾度。

　　手探進被褥裡，不知道被褥太涼還是在山裡返潮厲害，摸起來冰涼，泛著潮氣。

　　哨子聲再一次響起，提醒他們集合。

　　方教練披星戴月，身姿挺拔的站在院子裡，背後是兩米多高的石砌圍牆。

　　他語氣和緩道:“下午大家都累得夠嗆，我也都知道，所以晚上咱們玩點比較有意義的游戲。”

　　說著就讓隊長帶隊引所有人往另一處院落走，進了門，是一處大型會議室，會議室後面已經清理好了場地，撐著幾根簡陋的細繩，又被分成了諸多區域，每個區域為正方形，長度比男人的肩膀略窄。

　　會議室裡竟然還有十幾人，應該是同他們一天過來基地的，只是白天沒有一起行動，所以沒照面。

　　簡兮從中瞧見幾個熟悉面孔，但一時又忘了具體在哪見過。

　　方教練打破她短暫的思索，高聲介紹:“待會兒咱們要進行的游戲叫生死電網，關於這個游戲，還有一個悲壯的小故事——二戰時期，在德國的西南部的一個納粹集中營，十幾位盟軍戰士決定趁著夜色突圍逃生，他們萬分小心的連續穿越了兩道封鎖線，到達最後一道封鎖線時，面前竟然有一張滿天大電網，後方突然響起了激烈的槍聲，追兵已到，此時橫在他們面前的電網，萬伏高壓電閃著火花。可是他們已沒有了退路，唯一逃生的方法就是從電網中的方形小破洞穿過。關鍵時刻，他們依靠軍人的團隊高度配合穿越了電網，以最小的犧牲，成功逃脫……為什麼選擇這個游戲，相信你們心裡也有數……”

　　接下來便換了另一個比較年輕，身穿迷彩服的人介紹游戲規則。

　　簡兮靠在桌子，想減輕重量讓腳能夠輕松一點。

　　不小心透過幕布看見會議廳後面的情形，裡面光線昏暗，放了不少道具，李知前正在與人攀談，穿了一身舒適休閑的運動服，整個人的感覺都變了，說話間又過來一人，他抬手跟人握手，對方神態客氣又拘謹。

　　接著便邊說話邊往簡兮這邊走。

　　李知前送走了基地內部的人，又聽身邊小秘書聲音恭維他:“李總，你怎麼哪都有熟人？”

　　他聞言含笑，把手表摘了放到桌子上，挽起袖子，露出結實的小臂，肌□□理分明，蘊含著力量。

　　簡兮收回眼，不再看他，但是已然跟不上教練的思緒，只聽到了兩點規則。

　　大概意思就是，第一:身體的任何部位及其附屬物都不能觸網，否則所有人全部退回原處。第二:不允許語言溝通，否則所有人全部退回原處。

　　正想著，激昂的音樂忽地響起，游戲開始。

　　簡兮看見李知前打了兩個手勢，跟這邊公司的人溝通，然後找了幾個身體比較強壯的男人，安排在網格前准備傳送人。

　　傳送了兩個男同事過去，李知前回過身看向簡兮，在沒有語言溝通的情況下，溝通起來反而越考驗默契。

　　她第一次認真瞧他，抿著嘴蹙眉詢問。

　　李知前拉住她的手腕引到網前，雙手合十舉過頭頂。

　　她會意，用力點了點頭。

　　忽地腳下一輕，被他抱了起來，緊接著被圍住，四五個男人上前，用手托住她的後背。

　　她閉著眼，什麼也看不到，只是感覺背部有十幾雙手，平穩地挪動著她往前。

　　在這一刻，簡兮內心很安然，對李知前的安排也很信任，她盡量把身體保持放松狀態，不斷有胳膊遞上來，引導她一寸一寸挪過去。

　　簡兮心裡微動，說不清楚是為什麼，或許是離開爾虞我詐的競技場，來到這處偏僻的山村，無論曾經生活中鬧過不愉快，還是利益相爭時眼紅過對方。

　　如今大家竟然攜手並進，就為了這麼個小游戲。

　　就連她跟李知前，也難得有了默契。

　　語言難以表達，只有嘗試過這種游戲的人，才明白她此刻的感受。

　　這種游戲起初肯定是比較容易，但是越到後面越有難度，男女有限，體格有限，力氣有限。

　　最開始的半個小時。

　　因為說話返回原處了幾次，因為觸網返回了幾次。

　　眾人沒了勢頭，逐漸泄氣。

　　方教練也看出來不對勁，暫停了音樂，拿著麥嘲笑他們:“大家是不是覺得過不去也沒關系，待會兒到了時間就會讓你們回去休息？”

　　人群中鴉雀無聲。

　　方教練沉默了一會兒，板著臉說:“我現在要改一下游戲規則，設置懲罰機制。”

　　人群中一陣嘩然，簡兮慢慢抬起眼，感覺不太妙。

　　他隨即讓人拿了兩個紙箱子過來，遞給公司兩邊的人，吩咐說“現在所有男人從箱子裡隨意抽一張撲克牌，抽到黑桃A的人在我這邊站著，隊伍每返回原處一次，黑桃A做二十個俯臥撐。”

　　剛才跟李知前搭話的小秘書發出一聲驚訝，低聲抱怨說:“至於這麼認真嘛，不就是個小游戲……”

　　簡兮聽到旁邊的人搭腔:“這游戲根本就不可能通過……”

　　簡兮投過去視線，就聽教練宣布了名字，李知前拍了拍司培森的膀子，饒過人群走出去，稍微抬了抬胳膊，動作流利地脫了身上的套頭內衫，只著一件白色的緊身短T，低頭活動筋骨。

　　楊明麗瞧出端倪，問司培森:“怎麼回事？”

　　司培森道:“我不是受過腰傷，李總聽了就給我換了撲克牌。”

　　楊明麗驚訝到:“你跟他還有這交情？”

　　“我跟他妹妹是大學同學，之前倒是去他家聚過兩次。”

　　“你跟李知悅是一個學校？哎呦……真是一樣米養百樣人。”

鈞蝦逵人

第 25 章

　　人太多，想法也多，嘗試了兩次，依舊是失敗。

　　李知前自詡體力好，四十個俯臥撐以後，氣息微亂，剛做完還沒爬起來，又聽方教練喊停，道:“有人觸網。”

　　不是別人，觸網的就是簡兮。

　　李知前眉宇一挑，見人群中稍微出現混亂，她連連彎腰，看出來是她的問題，便往她臉上打量。

　　簡兮轉過來身，恰好朝他投去愧疚的目光，與他視線相交。

　　李知前搖頭苦笑了一下。

　　簡兮有些無奈，自己也是不小心，便衝他攤了攤手，輕輕嘆了口氣。

　　眼睜睜看他又做了二十個。

　　就這樣一來一回，助理在旁看得心驚膽戰，數不清李知前前前後後做了多少。

　　方教練大概也不知道李知前的身份，所以板著一張臉，一個一個給李知前數，讓他連偷工減料的機會都沒有。

　　李知前又做完一組，筋疲力盡，沒力氣起身，撐著地面席地而坐。

　　此時此刻，白T恤胸前背後都被汗水浸透。

　　他抄手坐在地上，垂著頭，大口呼吸，碎發遮住眼睛，讓人看不出喜怒。

　　這懲罰方式過於嚴苛，到最後不只是李知前身邊的助理，就連簡兮這邊的人都有些不忍心。

　　紛紛收了懶散的態度，小心謹慎起來。

　　就在游戲的過程中，方教練突然被主辦方叫走，離開了將近十多分鐘，再回來隨也是面無表情，卻走到李知前面前表示關心。

　　不好意思道:“原來您是日盛的老總……我也不認識，真是不好意思……”

　　李知前一笑，幽默道:“真看起來老？”

　　“沒有沒有，”老方搖頭，“還是頭一次見總經理也跟著訓練，怎麼也沒提前知會一聲，失敬失敬……”

　　李知前淡淡一笑，聲音略微有些低沉:“聽著有意思就一起玩了，出了公司還有什麼上下屬之分，不都是您的兵？”

　　老方哎呦一笑，趕緊站起來主動握手，他隨在部隊帶過幾年，但是到底時間不久，常年在基地跟各種公司接觸，自然圓滑懂人情世故，彎嘴一笑:“哪是我的兵，是我給你練兵。”

　　寒暄過後，方教練也沒聲響，囑咐人給李知前拿了一把椅子，瞧見游戲眼看著要通關，高聲說:“你們也看見了，你們每一次失敗都會由我身邊這位接受懲罰，他累成什麼樣子，大家有目共睹，所以越到最後越要穩，不能急於求成，不然整個團隊會因為某個人集體受罰。”

　　半袋煙的功夫過去，終於完成了游戲，在方教練兩次放水之後。

　　尤其是最後，繩子顫了幾顫，想要去忽略都難，應該不止簡兮一個人瞧見。

　　她當時下意識去看方教練，還對了個眼神。

　　只是對方沒有喊停，她便咬牙把人送了過去。

　　折騰了那麼久，簡兮實在沒有力氣，等到人散了，她坐在會議室椅子上喘了半天氣。

　　劉助理也坐著沒走，心裡猶豫了幾猶豫，忍不住說:“原本游戲通關還挺高興，不過唯一美中不足的是……”

　　她前後掃視一圈，低聲道:“能通關是因為僥幸……是觸網了方教練沒瞧見。”

　　簡兮其實一開始也想了這件事，不過又不是十幾歲的孩子，對於是否作弊，又何必那麼較真，只要用意讓人明白了就好了。

　　默了片刻，簡兮抬起頭慢慢看向她，抿了抿紅唇。

　　她問:“簡姐，你瞧見了嗎？”

　　“你以為玩這個游戲主要是為了通關嗎？”簡兮反問她。

　　對方愣了愣。

　　簡兮沒有再說別的，徑自站起來，對她抿嘴微笑，“早點回去休息，累一天了。”

　　楊明麗下午亮了汗，晚上咳嗽不止，簡兮摸了摸她的額頭，擔憂道:“大概是發燒了。”

　　“我體格什麼時候這麼弱了……”

　　幸好簡兮帶了感冒衝劑，喂她喝了，楊明麗臉色蒼白，狀態很不好，她蹙著眉說:“能堅持到天亮嗎？”

　　楊明麗點了點頭，虛弱地笑了笑:“沒事。”

　　室內溫度很低，簡兮只能把從市裡買的飲料倒掉，用塑料瓶子灌上熱水，擰上口塞進她被窩裡。

　　索幸這種瓶子的用料比較耐熱，沒有萎縮變形。

　　簡兮其實也不是不能吃苦的人，對於一般家庭，剛畢業基本是人生的低谷，她有過好幾次晚上發燒挨到天亮的經歷。

　　不過楊明麗這一次卻來勢洶洶，晚上十二點簡兮披著衣服爬起來喂她水。

　　卻見她神志有些不清明。

　　簡兮不敢怠慢，低聲喊她，卻沒有回應。

　　這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她反而冷靜下來，拿起來手機翻找聯系人。

　　肯定不能通知她家人，這個時候家裡知道了只會添亂，路途坎坷，也不能過來接她。

　　突然想到李知前，這裡距離鎮子不遠，他在鎮上又有朋友，一個電話過去就能立馬得知鎮醫院的地址。

　　最主要的是，簡兮認識他的車，知道他是自己開車過來的。

　　想到這裡，便趕緊撥電話，心裡略微有些忐忑，害怕會被拒絕。

　　響了一聲便被掛斷，沒人接。

　　簡兮愣住，心裡略微有些不爽。

　　下一秒，電話又被打過來——

　　“喂？”他嗓子有些沙啞，推門走到外面，低頭吸了一口煙，眯著眼睛問，“怎麼了？”

　　簡兮抿唇，想了想，柔聲詢問:“楊經理病了，你車子在這裡嗎？鎮醫院的路熟悉嗎？”

　　“在，”他明白簡兮的意思，答應的很干脆，直接說，“等我兩分鐘，這就過去，住哪個房間？”

　　“1202。”簡兮咬住嘴唇想了想，忍不住道，“這麼晚睡了吧？真不好意思。”

　　“沒睡，打牌呢。”

　　他隨口答應了一句，穿上外套，拿上車鑰匙，交代一句:“等著。”

　　然後就掐斷了電話。

　　李知前下午跟基地幾個負責人聊了聊，請人吃了一頓飯，晚上有人帶頭來他屋裡打牌，三個人剛起好牌見李知前要走，攔住他:“干嘛去啊，李總。”

　　李知前一笑，“你們先玩著，帶過來的女同事病了，我得趕緊去瞧瞧。”

　　對方聽罷了然點頭，想起下午吃飯他詢問的事情，便說:“李總，你讓我幫你打聽的事情我打聽了，山上有棟別墅，不過得提前一天預訂，我聽說這幾天有大雪啊，恐怕上去了一時半刻下不來。”

　　“就是衝著雪景來的……有預約電話嗎？”李知前勾了勾嘴角，又問。

　　“這個事交給我去辦吧，這裡我比你熟悉。”

　　“成，改天有空去我那，我做東請你們喝酒。”

　　他說完就打開門，身影隱在漆黑夜色之中。

　　李知前所住的這間房跟簡兮那處不同，雖然基地條件簡陋，但他這間也是基地的人特地留下的。

　　別得不說，冬天最基本的保暖設施自然沒話說。

　　李知前尋到地方，抬手敲了一下門，發現房門沒有上鎖，他推門進去。

　　簡兮已經穿戴整齊，幫楊明麗也已經整理好，抬頭看見他進來心裡松了一口氣，“……李總。”

　　李知前看了看她，“發燒多少度？”

　　“我不太清楚，”簡兮說，“但肯定是發燒了。”

　　李知前抬起手，用手背伸到楊明麗額頭上探了探，旋即把手裡的車鑰匙和手機也一並朝簡兮遞過去。

　　“拿著，我抱她上車。”

　　簡兮拿起楊明麗脫在地上的鞋子，提上包，跟在他身後深一腳淺一腳，邊走邊問:“你知道醫院在哪嗎？”

　　李知前說:“她人都昏迷了，就算是有小診所也不一定敢接診，我待會兒打個電話問問鎮醫院在哪。”

　　簡兮有些微喘，細細吐了口氣，大步追上他。

　　晚上在這種地方行車，本來就不容易，更何況是冬天，晚上下了霜有些濕滑。

　　幸虧他車技嫻熟，開車也比較穩妥。

　　但是簡兮還是忍不住捏了一把汗，又想到開夜車要比白天機警，怕他犯困，說話便比以前主動。

　　“那天在崔總辦公室突然遇見你，就是因為這次打算一起來基地所以去商量事情的？”

　　李知前目視前方，聞言停頓了好久，才從後視鏡看了她一眼，“也可以這麼說……本來我打算帶公司的人去三亞，但是她突然遇到點事，非讓我來這邊幫她照應一下，還說所有費用什麼的她那邊承擔，我想了想，再拒絕就未免太不識抬舉了，畢竟是嫂子……”

　　簡兮“嗯”了一聲，思索了一陣兒，說完這一茬不知道再說什麼，沉默下來。

　　低頭觀察楊明麗。

　　“你跟她關系似乎不錯？”這次換李知前主動問。

　　簡兮明白這個她就是楊明麗，便說:“明麗姐一直很照顧我。”

　　他聽了只是一笑，語氣不鹹不淡地說:“我對你也挺照顧，怎麼不見我倆關系好？”

　　簡兮心裡一緊，沒有立馬搭腔，在他玩味的眼神中漸漸冷靜，“那我是不是不應該大半夜需要來人幫忙的時候給你打電話……”

鈞蝦逵人

第 26 章

　　李知前揚唇笑起來，聲音低沉舒緩，帶著幾分爽朗溫潤。

　　簡兮悄悄瞧了他幾眼，又不動聲色挪開視線，心下輕松起來。

　　順著車道上了山路，眼前就開闊了許多，遠處隱約還能瞧見夜行的大貨車。

　　他撥了一通電話出去，接聽後便把這邊的情況簡單說了兩句，向對方詢問醫院的地址，那邊講了一些什麼，他說話的時候很客氣，回道:“鎮醫院有認識的醫生？那再好不過了……鑫哥，大半夜的麻煩你了，這樣，改天我回去了，咱們好好敘敘舊……是、是，這個人情我先記著，以後有什麼用得找的地方您開口……”

　　說著便收了線，面色平淡地嘆了一口氣。

　　有求於人，自然要低聲下氣一些，簡兮聽到這裡心裡的感激更勝，隱隱還有一些不舒服。

　　剛走了十幾分鐘，距離鎮子越來越近，可以透過車窗瞧見輪廓清晰的院落裡影影綽綽的燈光。

　　在沒有路燈的黑夜裡就像啟明星一樣做著指引。

　　他又接了一通電話，忙一陣道謝說客套話，罷了才問:“哪個路口？”

　　簡兮投入探尋的目光，沒等開口問，李知前講完電話便主動說:“安排了救護車，就在前面路口等著。”

　　車子又走了幾分鐘，人煙多起來，一輛救護車停靠在路口，車燈閃爍著，工作人員在路邊等待。

　　鎮醫院各項醫療配套比不得市裡，但應付一些小病小災還是綽綽有余。給楊明麗抽了血做化驗，等化驗單出來醫生看了才松一口氣。

　　一是她去年生產以後一直體弱，身體底子不行，二是著涼感冒來勢洶洶，她可能吃完飯的時候就有些不舒服，自己沒在意，發燒時間久了，人就有些神志不清。

　　不過出於身體考慮，醫院還是建議留院觀察，等到溫度降下來再說。

　　掛完生理鹽水，外面的天色已經泛起魚肚白，醫院門口小巷子裡，路邊小吃攤開始叫賣。

　　有李知前在，簡兮沒怎麼跑腿，掛號，拿藥，辦理住院手續，甚至是繳費，都是他去處理的。

　　她覺得自己跟李知前的關系，像一夜Q又不像，因為一夜情之後基本不再聯系，更別提遇到今晚這樣的事去麻煩他，關鍵是他還答應的很干脆，讓自己有些意外。

　　不過，如果說他一開始的心思還存在，那討好自己好像也說得過去，簡兮一直以為成年情人之間，雖然叫“情人”，情卻是□□的情，而不是感情的情。

　　不得不承認李知前很有魅力，這魅力除卻他身份地位與金錢之外，還有幾分人格層面上的。

　　女人到了一定的年紀，看男人往往去看細節，每次跟他接觸，言行舉止她都有留意。他這樣的男人處事圓潤，應付各色人游刃有余，很容易得女人的青睞，但過於有能力的男人，身邊鶯鶯燕燕，易攻難守。

　　簡兮想到這裡，難免又想，除了他估計以後也很難遇到個行事作風讓她很服氣的人了。

　　就像她以前沒見過世面的時候，去個把小時就能登頂的山，就覺得眼前的景像波瀾壯闊，但是後來去爬了一次黃山回來，再看別處的山水，總覺得得不到視覺衝擊，千篇一律的景像，讓人審美疲勞。也難怪徐霞客說:“五岳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岳。”

　　他折騰一夜，肯定比自己還要累，回來以後在病房空床位上歪著就睡著了。頭枕著胳膊，很不舒適的姿勢。

　　鎮醫院比不得大醫院，雖然吹著中央空調，但室內溫度依舊不太高，她穿著羽絨服在床邊坐久了手腳便有些涼。

　　更何況李知前只穿了一件黑色加絨風衣外套，裡面一件深藍中領毛衣。

　　簡兮抬手看了看時間，輕手輕腳把他身邊的被子撩上去，勉強蓋住他半個身子。

　　她出了病房，這時才給楊明麗家裡打了個電話，畢竟住了院，還是要通知一下家裡面，到底是在這裡繼續治療，還是回去以後到市醫院做更全面的檢查，她做不了主，一旦有什麼意外，她更做不了主。

　　那邊得知情況，立馬便動身。

　　回來的時候帶了早餐，水煎包加碎玉米粥，李知前已經醒了，坐在病房門口的長椅上打電話，她走近，依稀聽到一句——

　　“……謝謝方教練……”

　　他收了手機，往她手上的早餐掃了一眼，視線又往上挪，見她眼下烏青，精神不足，便問:“一夜沒睡？”

　　“過了困勁兒就睡不著了。”

　　“這種地方也沒處睡吧？”

　　“我買了早餐，你將就吃一點……路邊小攤子買的，可能衛生沒保障，不過醫院裡大概不提供早餐，只能先這樣湊合。”

　　她拿了張紙巾墊著，捏起來一個遞過去。

　　李知前倒是沒嫌棄，接過去就吃。

　　簡兮到病房裡看了看，楊明麗還沒醒，便又退出去，輕手帶上門。

　　“你怎麼不吃？”李知前抬眼問。

　　“我有點累，沒胃口。”

　　李知前放下手裡的東西，抬手看了看時間，交代說:“已經跟基地那邊說明情況了，我待會兒得……”

　　“你去忙就行，沒關系。”

　　簡兮淺笑了一下

　　“我倒沒什麼事……跟她家裡聯系沒有？”

　　她點頭。

　　他“嗯”了一聲，又說:“下午過來接你。”

　　“謝謝李總……真不知道怎麼感謝你才好……”簡兮含著笑，眸眼輕抬，心裡是真的感激。

　　他擦了擦嘴，低頭哼了哼:“知道就行。”

　　語氣裡透著一些霸道，好像一直不懂事的是她。

　　簡兮緩緩收了笑，心裡莫名一跳。

　　他已經起身離開，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來不及讓她細想，兜裡的手機便開始響，小助理打過來電話關心楊明麗的情況。

　　之後一上午又陸陸續續收到公司員工的電話，詢問病情，或者是要過來。簡兮一一安撫了，畢竟在這種交通不方便的地方，萬一其他人再出個什麼情況也只是給她添亂。

　　如果真擔心楊明麗，等到回了公司，再去家裡探望也不遲。

　　其實她也知道，大部分人做得都是面子工程，實際上都怕麻煩。

　　……

　　劉軍找到醫院，一路詢問到病房門口，推開門就瞧見楊明麗在病床上坐著，手裡端了杯水，跟簡兮有說有笑。

　　提了半天的心才稍微放下，松了口氣。

　　楊明麗看見劉軍，心下有些激動，鼻子一酸，柔聲道:“老公——”

　　劉軍大步走過來，上下看了看她，“怎麼樣了？”

　　“已經退燒了，”剛說到這裡就想起來簡兮，忙介紹說，“她就是簡兮，大半夜把我送過來的。”

　　“謝謝、謝謝。”劉軍趕緊跟她握手。

　　楊明麗則介紹:“這是我老公，劉軍。”

　　簡兮笑說:“我猜出來了。”

　　“簡兮在這照顧了我一夜，回頭咱們得好好謝謝她。”楊明麗繼續說。

　　簡兮倒是覺得沒什麼，與他人方便便是與自己方便，更何況楊明麗一直待自己不錯，都是應該的，不過想起李知前，斟酌解釋:“我們倆還說什麼謝不謝的……不過這一次李總幫了大忙，打電話聯系人，安排醫院，前前後後忙到半夜……”

　　楊明麗嘆了口氣，想起來一事，忍不住就說:“李總也是性情中人，真遇到什麼事他倒不像平常那麼難說話……我跟他就打過兩個照面，平常也不熟，前段時間我車子送去保養，下雨夾雪打不到車，走著走著就瞧見有車停下衝我鳴笛，以為想讓我讓路呢，就又往前走了兩步，沒想到車子又追過來，李總落下車窗問我要不要搭順風車……正好旁邊有工地施工，我走了一路鞋子上全是泥，把他車墊踩的全是泥印子他也沒說什麼。”

　　劉軍點著頭笑，對簡兮說:“要不然這樣，等你們回去了都去我家吃飯，我親自露兩手。”

　　簡兮抬眼看了楊明麗一眼，對劉軍道:“行啊，那我就不客氣了。”

　　楊明麗等劉軍出去接熱水，忍不住笑說:“我們家老劉什麼都好，就是老實，嘴不太愛說話，尤其是碰見女性。”

　　簡兮抿嘴笑了，揶揄她:“那你可安心了。”

　　楊明麗笑著擺手，搖頭道:“他不是那種人，也沒那個能耐，一般顧家的男人都沒多少歪心思，也沒那個閑情逸致，我就喜歡性情溫和的，脾氣好的，會照顧人的，別得不上不下差不離就行了，畢竟我也不是條件多優秀的人。”

　　簡兮看在眼裡，其實也挺讓人羨慕，老公脾氣溫順，會做飯會收拾家務，上班族，工作穩定，收入可觀，沒那麼多閑雜的事。

鈞蝦逵人

第 27 章

　　午時剛過，李知前就過來消息——

　　“我到醫院門口了。”

　　簡兮瞧見，拿起包跟楊明麗打招呼說先回基地，楊明麗下午也要回市裡，所以這邊不需要她照顧。

　　楊明麗看了看劉軍，使了個眼色，他這才想起什麼，撓了撓頭，從兜裡掏出紅票子，走過來說:“簡兮，那什麼，你一個人在外面打拼挺不容易，住院墊付的這個錢得拿著。”

　　簡兮被他這樣一提才想起來錢的事，擺起手忙說:“明麗姐，你不說我還忘了這事，錢都是李總墊上的……”

　　楊明麗有些意外，劉軍動作僵了僵，攥著錢收回手，回頭拿眼神詢問她。

　　簡兮說:“也沒多少錢，要不然就給他微信上轉個賬吧，當面給的話，估計李總也不會接。”

　　楊明麗覺得這樣的確妥帖，點頭同意。

　　簡兮從醫院出來，已經等了小十分鐘。

　　這一來二去的，簡兮可算認准了他的車子，就算不看車牌號也弄不錯。

　　正要上車，卻看到他手裡夾了一根煙，落下車窗撣了撣煙灰，低著頭講電話:“這又是拿誰的手機打電話馬蚤擾我？”

　　默了一會兒，不悅到:“你叫我爸爸合適嗎？你看要不我叫你一聲爸爸？”

　　簡兮腳上頓了頓，沒往心裡去，還以為他跟朋友胡鬧。

　　打開車門坐進去，他回頭看了她一眼，低頭把煙掐了，繼續講電話:“想要錢就直說。”

　　聽到他聽筒裡傳來的女孩子聲音:“……嗯。”

　　“那就好好學習唄。”他故意這麼說。

　　“……”

　　他聽那邊不說話便笑了，語氣凌厲道:“錢哪是那麼好賺的，我憑什麼給你，小姑娘整天也學點好，別異想天開……我要是你爸爸，就算你是個女孩子也保准大嘴巴子抽你了。”

　　“……”

　　隨即中斷通話，啟動車子，側頭看見簡兮臉色冷了幾分，用異樣的眼光看他。

　　李知前隨口解釋:“朋友家的孩子，跟個傻子似的。”

　　簡兮瞬間就想到蘇紅跟她說過的話，膈應到不行。

　　李知前卻繼續說:“你有沒有看過林允在《美人魚》裡頭演得那傻姑娘，這小姑娘說話、做事就跟那個差不多的檔次。”

　　簡兮頓了一下，“那挺有意思的。”

　　“呵，”李知前滿臉嫌棄的搖了搖頭，眉宇微皺，“當成電影看的確挺有意思的。”

　　他說話的語氣倒是很坦然，簡兮判斷，要麼是他全程沒當成個事，所以自己剛才上車他瞧見了也若無其事繼續打電話，要麼就是他偽裝的深，說起謊話來鎮定自若。

　　想到這裡又趕緊收住，突然意識到，無論是前一種還是後一種似乎跟自己都沒什麼干系，人家也不必交代。

　　遂想也沒想，垂下眸語氣平淡嗯客氣道:“李總要是有事情就先走，我自己想辦法回基地。”

　　他笑了笑，帶著幾分無奈的神色:“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小丫頭片子，我看她年紀小就教育了兩句。”

　　簡兮被他這麼一說，自己這邊就覺出剛才說的有些多，臉蛋兒熱了熱，咬著紅唇看他，語氣裡充斥著慌亂與別扭:“你……你沒必要向我解釋這麼清楚。”

　　想趕緊讓這個事暫且過去，轉開話題說:“找個地方吃飯好嗎？我請你吃飯。”

　　“來日方長，急什麼，會給你機會的。”他含笑說。

　　簡兮疲憊、飢餓交加，沒有力氣再周旋，輕聲道:“……我有些餓了。”

　　他笑了，“都訂好地方了，馬上到。”

　　說話間他就拐進一處停車區，在一家整個鎮看來門面還算上乘的飯店熄了火兒。

　　“地方小，將就著吃個炒菜吧。”

　　簡兮點了點頭，跟著他從車裡下來。

　　店面門口的路有些不平，大概正在翻新。

　　地上灑了些水，在低溫天氣下結了冰，簡兮下車的時候沒瞧見，一腳踩了上去。

　　剛一趔趄。

　　李知前就攔腰扶住了她。

　　簡兮嚇出一身冷汗，就在同一時間也下意識揪住他胸前的衣領。

　　店面的女老板正在大廳，看見這一幕趕緊推門出來關心她:“沒事吧姑娘？”

　　簡兮松開手，搖了搖頭。

　　女老板收回眼，卻看見車子價錢不菲，又洋裝生氣，厲聲責罵服務員:“怎麼回事？這裡怎麼這麼多水？也沒人處理處理？”

　　“……下水道管子壞了，昨天已經通知維修公司修理了……”有人解釋。

　　李知前聞言只是笑，帶著簡兮往裡走，手臂虛攬在她腰上沒拿下，簡兮垂著眼眸頓了頓，也沒說什麼。

　　女老板笑說:“不好意思，店裡太忙了，就沒注意這個事……”

　　“沒事，反正以後也沒機會常來。”

　　李知前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又詢問服務員:“剛才打電話定了包間。”

　　不過這話聽在老板耳朵裡就別有深意了，這女人也著實會做生意，守著他們直接吩咐下去:“小靜，待會兒給這位先生送個素菜。”

　　李知前揚眉笑了笑，“素菜隨便點？”

　　“對。”

　　他點了點頭，毫不吝嗇的誇了一句:“老板娘真會做生意……勢必生意長虹啊。”

　　說完兩人就跟著服務員去了二樓。

　　他手上緊了緊，低下眼細看她，“待會兒那道菜得你點，想吃什麼？”

　　兩人距離只在咫尺之間，簡兮抬眼就對上他深邃的眼神，心口亂跳了一下，忙緊走兩步從他手中掙脫，抿唇說:“當然要宰她一頓。”

　　他業務還真繁忙，吃飯這功夫又去接電話。

　　女服務員拿著菜單過來，見男人逆著光站在樓梯台階上捏著手機說話，一時看得有些呆愣。

　　不急不緩的聲音傳進她耳朵裡——

　　“……你姐離婚那個事，多上點心，別吃了虧……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多一句嘴，我們李家的男人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得理不饒人，不過我從不打女人……我的事有什麼好跟你交代的？總之不吃硬的就吃軟的，再不行就軟硬兼施，總有女人喜歡的套路。”

　　……

　　農村人吃飯講究一個經濟實惠，一定要盤兒滿份量足，像這樣昂貴的飯店鮮少有人問津。

　　這裡統共也就兩層，平常鎮子裡有人辦喜事包場子才會用，閑暇很少吃飯選擇這裡，所以環境清幽，又依山傍水，還算是不錯了。

　　他不由分說點了好幾道菜，桌子上差點擺滿。

　　簡兮說:“兩個人吃會不會太浪費啊？”

　　他似是習慣了這樣的做派，不覺得不妥，聞言打了個頓，“也不是每次都這麼浪費，偶爾奢侈一回過什麼份？”

　　她眼裡含笑，低下頭吃菜。

　　席間咳嗽了幾次，忍不住多喝了兩口水。

　　他問:“哪不舒服？”

　　簡兮愣了一下，“大概菜有點辣。”

　　李知前聞言就抬手招服務員，她看出來意圖，忙出手阻止:“別再點菜了，真吃不完……”

　　服務員已經過來，李知前翻開菜單，掀開湯粥那一欄，詢問道:“有沒有什麼……宣肺清熱的粥？我看你這還主打養生粥？”

　　服務員便按照要求介紹了幾個，去後廚安排。

　　簡兮沉著眼瞧了他一會兒，嘴上沒說什麼，心裡默不作聲給了認可。

　　他盯著她說:“小飯店還挺齊全，全鎮子裡的門面。”

　　“我看這邊來往的貨車比較多，除了是旅游的地方，是不是也算交通要道兒了？”

　　“溝通北面幾個市區的近道，修了這一條路比前幾年是繁華多了。”

　　“你以前來過這裡？”

　　“出差經過兩趟。”

　　她聽聞透過窗戶往外面瞅了一眼，回過頭正對上他深邃的視線，似要把自己看透。

　　她垂下眼，心跳快了兩拍，雖然身為女人仍舊摸不透女人的心思，有一剎那覺得自己真是膚淺。

　　有過感情經歷難免就會拿出來對比，她忍不住就想起來潘子震這個壓在心底的人。

　　回想之初，跟著舍友出去吃飯接觸了幾次，她也並沒有把這個人放在心裡。

　　他每天早中晚找自己聊天，卻不表露心跡。

　　簡兮猜出來對方的意思也沒說破，態度一直不鹹不淡。

　　後來去他單身公寓聚餐，就因為鞋櫃裡擺放的整整齊齊的幾雙鞋子便瞬間對他有了好感。

　　之後聊天變得熱絡，她漸漸著了道。

　　現在想起來，自己可能是是痴情沒原則的那一類人，輕易不動情，動了便不好收，是個拿不起放不下的人。

　　有次心情太差，喝醉後對楊明麗刨析自己，她卻搖頭笑話她:“第一段感情都是這麼固執，你這一路又順風順水談了幾年，突然被分手了心有不甘才放不下……”

　　簡兮如今想，的確也是，一道菜就算是再好吃，吃了幾年也會膩味，不是菜本身出了問題，是吃菜的人不知珍惜，她又何必因為別人的過錯責怪自己廚藝不好。

鈞蝦逵人

第 28 章

　　天色蒼茫，白皚皚一片。

　　簡兮從睡夢中醒來，覺察自己在臥室柔軟大床上，掀開被子坐起，腦子還有點空。

　　一旦和男人生過關系，底線和原則是不是就會變得比較低？

　　男人的力氣很大，抵不過他，昨晚半推半就生了關系。說半推半就是為了挽回自己的顏面，說你情我願其實也不為過。

　　有人說女人一旦跟一個男人上了床，就會對這個男人有所改變。

　　她想，自己是不是也到了食髓知味的年紀，所以禁不住男人的誘惑，稍稍一挑逗就變得耐不住……

　　或許讓她食髓知味的原因不是年紀，而是技術。

　　持久又好用，不知道哪來的興致，凌晨四點才偃旗息鼓。

　　這次沒有酒精的作用，腦子是清醒的，撞時的力道，技術此刻想起來心尖還有些顫。

　　他似曠了許久，起初還哄騙她，但很快入了進去，又深又狠。

　　折起她的腰，瞧見她泛起紅絲，取笑她太嫩，經不起疼愛，沒福氣。

　　她聽了面皮一熱，紅得差點滴血，羞恥感像巨浪一樣想要吞噬她，但當時腦子裡混混的，像一團漿糊，現在才想起來反駁的話。

　　根本不是她的問題……是他長的有問題……

　　她身上套著他的衣服，裡面卻什麼都沒穿，腿心有些腫脹酸痛，走了兩步便有些軟。

　　簡兮不知道昨夜自己是怎麼想的，怎麼就答應了他，但是既然已經過去，再計較也是徒勞。

　　外面傳來兩個女人嘀嘀咕咕的對話聲。

　　“下雪了！”

　　“聽說夜裡有暴雪。”

　　“下了雪就得封山。”

　　她赤著腳，踩著厚重的地毯走到窗戶邊，拉開簾子。

　　細密的雪花隨風飛舞，不斷被吹到屋檐下，觸碰著玻璃面落到窗棱子裡。

　　屋裡溫度很高，眨眼就化成水珠，附在窗台上。

　　她望著慢慢被積雪覆蓋的油漆句，隱隱擔憂。

　　房門出沉悶的聲響。

　　李知前探身進來，心情似乎不錯，起碼比她精神許多，“睡醒了？”

　　簡兮看著他靜默了會兒，仍舊有些別扭。

　　低頭把床頭的罩子和小內都收了，放到他瞧不見的地方。

　　看他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心下有些著急，不禁問:“我們什麼時候回基地？這會兒雪下的比較小。”

　　李知前沉默不語，低下頭看她，修長的脖子，清瘦的臉龐，剛醒來還帶幾分迷離的眼神。

　　他抬手撩開她紅唇邊的絲，“急什麼，公司已經給崔國雲打電話幫你請了假，好好玩幾天。”

　　簡兮深吸了一口氣，身體有些僵硬，蹙起眉看向他。

　　她一直都明白李知前對她的心思，下午吃了飯原本回基地，他說要上山一趟辦些事情，結果就這樣了。

　　簡兮一直糾結猶豫，她覺得主要是自己太在意別人的看法，她害怕別人說她又婊又立，可是骨子裡又喜歡追求刺激。

　　她很享受李知前為她做的這些，給她帶來的很多便利，但是她又害怕面對償還的代價……如果是男女之間動了真情，那什麼都是應該的，他幫了她，她會對他好來回報。但簡兮最怕的就是自作多情……

　　如果李知前想要真心實意跟她來一次感情嘗試，那麼簡兮也覺得沒什麼不能答應。

　　無論結果是好的還是壞的，那都是兩人自然的選擇。

　　但如果他此刻只是懷著壞心思，簡兮再巴巴的送上身體，分手的時候得一些好處作為回報，那和賣又有什麼兩樣……

　　他沒看出她心裡的想法，只問:“感覺怎麼樣？”

　　“很糟糕。”簡兮抬眼看他。

　　李知前啞然淺笑，坐下來細細看她，追問:“很糟糕？”

　　“嗯。”

　　他低笑一聲，瞬間拉近兩人距離。

　　簡兮阻擋了一下，仍舊被他含住濕潤的嘴唇，輕柔侍弄。

　　她不抵，別開頭喘息。

　　卻在慌亂中被追上，他舌尖探入。

　　這是少有的溫存憐惜。

　　在簡兮對他的記憶中，好像是第一次。

　　兩人曾經荒唐的景像，在腦中漸漸清晰，他霸道的力道，不容退卻的深抵……

　　她腿上一軟，身體裡的邪念被勾出來，又羞恥又陌生，讓人想忽視都難。

　　簡兮有些迷亂，垂著眼眸喘息，感覺到粗糙溫熱的手掌觸　　碰著她白皙的肌膚，有些癢。

　　“咚咚咚——”

　　忽地傳來敲門聲，打破兩人之間的曖昧。

　　“李先生，午飯准備好了。”

　　李知前回頭答應了一聲，轉過頭繼續看她，她卻松了口氣，手心有些出汗，握了握手掌，抬起頭臉頰紅潤道:“去吃飯好嗎？我餓了。”

　　他不說話，手卻從她露著緊致漂亮的鎖骨處滑進去。輕輕摸索。

　　“我……”簡兮又慌亂起來。

　　“就當自己又喝醉了，放開點。”

　　“……我沒碰酒。”

　　他很聰明，聲音有些沙啞，問道:“那我怎麼聞到酒味？”

　　“……”

　　他抱起她，埋往下，輕輕咬開衣服，接著不輕不重的咬她。

　　“李總，”她聲音有些打顫，用力推他，他沒有強迫，推開了一些距離，她閉了閉眼，內心鎮定了許多，“先說清楚……是一夜情對嗎？”

　　李知前皺了下眉，給出的表情不知道是掃興還是驚訝，模棱兩可道:“你怎麼這麼會煞風景？”

鈞蝦逵人

第 29 章

　　簡兮沉默了會兒，起身整理衣領，看也不看他，只說:“人生沒什麼優點，就是會煞風景。”

　　說罷推開他起來，胳膊突然被他攥住，簡兮垂下眼看過去。

　　他好半天才嘆了口氣，臉色有些不悅，不過向來強硬慣了，鮮少低頭解釋，松開她的手臂站起來，似笑非笑諷刺她:“知道包養女人或者一夜情應該是什麼相處模式嗎？自己心裡沒數不知道找個知道的人打聽打聽？對號入座都不覺得屁股卡得慌？”

　　“……”

　　簡兮愣住，慢慢抬起眼看他，不斷回味這句話，還真怕自己會多想，可是話已經說的那麼明顯，她不多想也不行了。

　　自己的條件也很清楚，至少迄今為止朋友介紹的幾個男人，也都向她表示過好感，李知前既然在男人之列，喜歡她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略微驚訝。

　　不過他最後一句話說的粗俗直白，讓簡兮絲毫沒有被表白的優越感。

　　他彎下腰摸了摸她柔嫩的臉頰，什麼也沒再多說，往樓下走。

　　簡兮頓了頓，實在是餓了，便抬腳跟上去，每走一步都忍不住打量他，看著他寬闊的背影，心跳略微有些加快。

　　她想起來第一次跟前任出去約會那時，一整晚都小鹿亂撞，回到宿舍以後雙腿軟綿綿的沒有力氣，久久才平復心情。

　　每次約會都不敢看他的眼睛，怕心跳失衡，怕臉會紅，等到在一起兩個月左右才適應。

　　簡兮如今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很美妙，很珍貴。

　　或許以後經歷的感情越多，心就會變得越平淡，鮮少再有人能給這樣的感覺。

　　只不過她跟李知前似乎本末倒置了，所以總感覺哪裡不對，就算有些感情，也總讓人往情Y上扯。

　　成年人的感情就是如此直接露骨，不會再像感情空白純粹的時候，小心試探，慢慢發展。

　　不過就算簡兮仍舊懷有這麼美好的期望，李知前也是不走尋常路的人。

　　更何況，當初她覺得走尋常路的人都走了不尋常的路，那又為什麼覺得李知前這個不尋常的人不能改邪歸正呢。

　　無論是對於女人還是男人，感情就像一座圍城，法律、感情、道德統統圍不住想要出牆的人，只有責任和擔當才能讓人止步。

　　因噎而廢食，還是要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遠離世俗塵囂，大山裡的生活還真有些枯燥。尤其是對她這種適應了快節奏生活的上班族，閑不住。

　　第二天很早便醒過來，她睡覺輕淺，聽到樓下有狗叫聲，睜開眼就看到李知前硬朗的臉龐，這還是第一次跟他睡了以後還能瞧見他。

　　以前都是早早就提了褲子走了。

　　簡兮湊過去仔細看他，兀自發呆。

　　有時候人還真是奇怪的東西，總是在意虛無縹緲的表像。比如拿李知前想睡她這個事舉例，那時候他談包養的時候自己深惡痛絕，如今他一談感情，自己就上了鉤。

　　要不然怎麼說女人耳根子軟，同樣是被睡，卻認為說“我想和你一起睡覺”的是流氓，而說“我想和你一起起床”的是詩人。

　　啟明星還未退下，東方微微泛紅，雪花連綿了一天一夜，外頭早已經是天地一色，極目遠眺，遠處流雲瀉動，近處也是霧氣繚繞。

　　對面的山峰隱隱約約、若隱若現。天地之間除了白，很難再尋到別得顏色。

　　從別墅裡這個景像看出去，很有風味，但是看久了眼睛刺痛，而且視覺疲勞。

　　也不知道一開始建宅子的人，存著怎麼一個賺錢的想法，不過如果是春秋季節，這裡恐怕只會更好看。

　　簡兮伸了個懶腰，洗漱干淨去廚房裡找事情做。

　　剛從樓梯上下來，一只通體金黃的大金毛就奔了過來，繞著她轉了一圈，嘴角的哈喇子，以及身上濃密的狗毛蹭到她褲腿上。

　　在這裡負責看守的女保姆過來，喚了一聲“六萬”，眼前的金毛一溜煙又跑了過去。

　　她抱歉說:“不好意思啊，剛才沒看住就跑進來了，之前一直往外我屋的狗籠子裡。”

　　簡兮撣了撣身上的毛發，點頭笑說:“沒關系，”說完打量了一番，問，“去遛狗了？”

　　“對。”

　　“山路能走了？”

　　“行人沒事，開車還是不行，很滑。”

　　簡兮點頭，看了看冰箱裡滿滿的儲備物資，不由有些奇怪，問她:“那你們上下山采購東西都怎麼辦的？”

　　“這邊有纜車，不過雪天可能停用了，冬天東西也不容易壞，挺方便儲藏的……不過你們出去打雪仗倒是不錯，附近就有滑雪場，要不要我幫你們買票？”

　　她只顧著說話，沒注意狗子又從房間裡溜了出來，圍著茶幾踱步。

　　李知前的電腦昨天未關，直接就擺在那，還有一個黑白相間的保溫杯，被金毛搖晃的尾巴來回磨蹭。

　　簡兮這邊回過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怕冷，看看再說吧……”

　　保姆准備早餐，她上前幫忙，剛打開火，就聽見客廳傳來警報聲，簡兮往外走，聽到李知前訓斥:“哪來的狗？”

　　簡兮看見他手裡抱著電腦，臉色陰沉。

　　“怎麼了？”

　　“電腦進水了。”

　　“趕緊關機，用吹風機吹一吹。”

　　他面無表情擦了擦手上的水漬，又問:“哪來的狗？”

　　保姆趕緊把狗喚到身旁，低著頭不敢說話。

　　簡兮抿了抿嘴，走過去檢查電腦，輕聲詢問:“有沒有要緊的文件？”

　　李知前沒說話，眼裡卻醞釀著怒氣。

　　“……我剛煎了雞蛋，你要不要嘗一嘗？”簡兮定定瞧著他，柔聲說。

　　李知前一言不發，轉過眼默然看了她一會兒，抬手看了看表，“怎麼也沒叫我？”

　　“看你睡得很香。”

　　“我不喜歡寵物，以後盡量別在我眼前晃悠……電腦壞就壞了，下不為例。”他面上還算平靜，只是略微嚴肅。

　　電腦的事就算這麼過去，簡兮拆了電池和鍵盤，讓保姆拿去吹干，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下午的時候她試了試，沒反應，看樣子得拿到電腦店裡去修。

　　他似乎一點兒也不意外，沉聲去打電話，似乎是要提早結束行程，明後兩天就要想辦法下山。

　　山裡信號不太好，給家裡去了一通電話，許久沒聯系就多說了會兒。

　　老爺子有些咳嗽，簡兮聽在耳朵裡有些心疼，計算著他的生日也快到了，便說月底休息，打算回去一趟。

　　正說著就忙音了，她瞧了瞧手機，已經打不出去，只能編輯了一條短信，試了幾次才勉強發了過去。

　　晚上換了一身涼薄的睡衣，獨自躺在床上准備休息，李知前在樓下一直打電話，好像是公司那邊出了事情需要他親自處理。

　　正昏昏欲睡，手機鈴聲突然作響，她被驚醒，猛地坐起來，迷迷糊糊摸手機，“喂？”

　　“喂，是我，周大偉。”

　　簡兮瞬間清醒，睜開眼，眨了眨，這幾天跟李知前藕斷絲連，她卻把周大偉這個人完全忘在了腦後，說好今晚一起吃飯，結果沒回去也沒給他說一聲。

　　“還沒回來？”

　　“啊……”簡兮停頓了幾秒，迅速做出了反應，“我同事突然病了，只能多陪她一天……”

　　“最近晝夜氣溫比較大，生病的人挺多的，楊姐也病了吧，我在市醫院碰見她做檢查。”

　　“……嗯！”想到自己一邊跟周大偉周旋，一邊又在別墅裡與李知前纏綿，一時愧疚難當，心揪起來。

　　“你多注意身體，天冷了多穿衣服，別為了漂亮委屈自己。”

　　“……好。”簡兮不知道該說什麼，有些木訥地回應。

　　“怎麼了？害羞了？”

　　簡兮尷尬無比，一個字也說不出。

　　正通著話，李知前打開房門進來，見她打電話也沒打擾，兀自脫了衣服往床頭扔。

　　她心口跳了跳，不由自主握緊手機。

　　李知前只往她這掃了一眼，徑直去洗漱間洗澡。

　　那邊問:“是說話不方便嗎？”

　　簡兮像被捉了女干一樣，反應有些過激，解釋說:“沒有啊，沒有……醫院、病房裡說話怕吵到別人休息。”

　　她下了床，彎下腰穿拖鞋，動作有些急切粗魯，發出不小的聲響，李知前探出頭，蹙眉看她。

　　“那你早點休息。”

　　“好，你也是。”

　　電話已經到了尾聲，簡兮松了口氣。

　　他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腰上圍了條浴巾，抱著膀子笑她，冷不丁地問:“要不要我出去？”

　　簡兮心裡一緊，莫名心虛，低聲說:“打完了……要出去打也是我出去。”

　　李知前也不見生氣，反倒是好聲好氣地問她:“我這醫院服務向來很周到，待會兒我給你做個全身體檢，再打你幾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