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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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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郁雨竹] 林氏榮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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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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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1
發表於 2018-6-20 00:45:56 |只看該作者
第360章 兵權

  王宴志得意滿的盤腿坐在炕上,和盧小將軍和厲副將道:「楚太子已給了回話,明天他就會把那些叛逃之人交給我們,趙捷和許滿的屍首也包括在其中。」

  厲副將問,「還活著幾個?」

  「只死了五人。」

  「也就是說還有四十八人活著,」厲副將蹙眉問,「這些人怎麼處理,是送回京城處置,還是就地處決?」

  「不處決,」王宴道:「首罪是趙捷和許滿,他們二人既然死了,這些士兵自然另行處理。」

  「這怎麼可以,他們可是跟著趙捷叛國的士兵。」這樣的人若是都不殺,以後怎麼管理士兵?

  王宴就側身摸出一本冊子和一封信給他看,「冊子是這次跟隨趙捷叛變的所有名單,包括被你捉拿回來的那四百多人。信是跟著趙捷逃到楚國的一個親兵寫的,叫喬沖。」

  王宴道:「我問過你抓回來的那些士兵,他們從始至終都稀里糊塗的,一直到與你們短兵相接都不知發生了何事,要不是你吼了一嗓子,他們只怕都不知道趙捷是要帶著他們叛國。」

  厲副將沉默不語。

  「那些已經死去的士兵可真正是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王宴道:「我想叛變此事除了他的心腹便只有跟隨他的參將和校尉知道,其餘士兵皆不知情。」

  厲副將鬱悶的問,「那他們就不處理了?」

  「不是不處理,而是不以殺為手段,」王宴頓了頓道:「這是你們軍中的事,我也不好插手,不過這個喬沖說了,他們幾個當時是真的不知趙捷要叛國,稀里糊塗跟著去了楚國,他願意領著人殺了趙捷和許滿投誠。」

  「我想,趙捷或許真是自殺,但許滿的死卻真可能是他們幹的,就憑這點他們也算立了一功,就當是將功贖罪吧。」

  王宴說完看向倆人,目光炯炯的問,「二位覺得如何?」

  厲副將直接扭頭去看盧小將軍,「這是你們盧家軍,自然該你拿主意。」

  盧小將軍就蹙眉道:「我倒是沒意見,但這支軍隊真未必由我來管,只怕還得留著等陛下派人來才能解決。」

  王宴挑了挑眉,不經意的問,「怎麼,你父親不收回這部分兵權?趙捷已死,這可是難得的機會。」

  盧小將軍笑了笑道:「父親自然也要聽陛下的。」

  厲副將心中一動,王宴也垂下眼眸沉思,沒有再說那些士兵的事,可大體方向已經定下,先把人弄回來關了,等待新將軍的到來再處理。

  長隨將盧小將軍和厲副將送走,這才端了茶點給王宴,低聲問,「老爺,咱家要爭這兵權?」

  王宴就抬眼一笑,虛點了一下道:「你可真是爺肚子裡的蛔蟲,什麼都瞞不過你。」

  他往後一倒,靠在枕頭上道:「亂世之中,只有手握兵權才能立於不敗之地,你看趙氏,不過只有三代而已,且只有趙捷一人入仕,卻能庇佑趙氏在江南位列五大家族,為什麼?還不是因為他手裡有兵。」

  「我王氏底蘊聲望皆有,人才也有,此時再有兵權,哪怕一時不能跟盧氏崔氏相比,將來也不會太差。」

  「可族中沒有哪位公子在軍中效力啊。」

  王宴就摸了摸下巴道:「我記得十二房三老爺有個堂侄現在軍中任參將?」

  「哎喲,那都隔了多少房頭了,勞累您還記得。」

  「滾,趕緊磨墨,我和大堂哥說一聲,這事還得他去運作。」

  長隨屁顛屁顛的端了筆墨來,「是交給驛站,還是我們派個人去送?」

  「我們自己送,快馬加鞭,趙捷一死的消息傳回京城,接下來就是商議這支軍隊歸屬的事了,我們不能太晚。」

  「這可是盧家軍,盧小將軍又在此……」

  「放心,」王宴挑眉道:「這兵權給誰都不可能給盧家。」

  他的手指點著大腿道:「趙捷到底是盧真的手下,他犯了那麼大的錯,陛下不問罪就算是優厚了,他怎麼可能還想著搶兵權?」

  「而當年陛下將趙捷從東北軍中調出插進盧家軍,為的就是分盧真的權,好容易這部分兵權分出來了,陛下又怎麼捨得又重新給盧家?」王宴笑道:「所以,盧家,崔家和鍾家都不用想了,他們手上都有兵權呢。所以沒兵權也有沒兵權的好處啊。」

  長隨這才領了信下去,選了一個心腹去送信,等再回到正房時,王宴正挑著喬沖的信看。

  「這人倒是不錯,他要能活著出楚,到時候留著,說不定還能助我王氏一臂之力呢。」

  長隨探頭看了一眼,「喬沖?哦,我記得他,江南蘇州人士。」

  「你怎麼記得?」

  「不是老爺叫我抄士兵們的花名冊嗎……嗚嗚嗚。」

  王宴嫌棄的甩手,「你小點聲,要讓盧小將軍和厲副將知道了還了得?」

  長隨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道:「老爺,這是刺史府後院。」

  以為誰都跟您似的,到處收集消息,到處安插人手?

  王宴則盯著信暗道:「江南蘇州?」

  他心裡總有股不祥的預感。

  趙捷和許滿已死,楚太子再留著這些叛兵也沒用,所以第二天一早便把所有人包括屍體都交給了王宴,當然,人走前他徹底搜了一遍。

  喬沖等人全都是穿的他送的新衣服,連襪子和頭上的布巾都是新的,沒辦法,舊的陳象都留下了,要剪碎了檢查。

  楚國總不能讓人光著過去,所以就給他們換了新的。

  喬沖等人用擔架抬著趙捷等人的屍體過去,王宴在檢查過是本人後便把屍體一收,至於喬沖等人暫時被關了起來。

  不過也不會關太久,在審問過後肯定要先給他們安排些最苦最累的活兒,等新將軍來後再統一做處置。

  至於什麼樣的活兒是最苦最累的,比如到山裡採石建造軍所啊。

  喬沖等人無怨無悔的去了,在他們看來,只要能活著,不被砍頭就已經足夠了。

  喬沖在詢問過王宴過後還獲得給家裡寫一封信的待遇,這算是給他主動投靠的獎賞。

  王宴表示會讓驛站幫他投遞。

  喬沖感動得熱淚盈眶,自參軍後他一直有給家裡寄信,頭幾年他也總能收到家裡的信。

  但這兩年他不是跟著趙捷去南征,就是跟著來江陵,地方不定,所以就斷了聯繫,他倒是給家裡去過信,可不知道送信的行商是不是出了事,父親他們對他的行蹤似乎一無所知。

  他懷裡那封信是趙捷帶著他們叛亂那天早上才收到的,還是跟他相熟的一個行商輾轉送到他手上的。

  說是跟他父親接信的那個行商到了靈州後沒找到他,因為知道他跟他熟,所以才把信託給他,他也是打聽了小半年才知道他在江陵,卻一直找不到機會送,正好這次要來江陵做生意,便順道把信帶過來了。

  喬沖看了那日期,那信是前年寫的,那時他正在南征呢,難怪沒寄到他手上。

  喬沖急切的想知道家裡出了什麼事,所以對王宴的寬待尤其感激。

  王宴笑瞇瞇的摸了摸嘴唇上的小鬍子,開心的道:「看,假以時日,爺又收服一人。」

  長隨連連應是。

  而此時,喬沖的爹青叔剛從林家別院裡出來,他是來給別院送曬乾的野蘑菇的。

  今年雨水好,稻子長得好,而小麥也快收割了,他是來領補貼的鐮刀的,村民們感激姑奶奶,便把家裡摘的蘑菇曬乾了托他送來,好歹是一點心意。

  雖然沒見到姑奶奶,可林管家把他送的東西都收下了,青叔特別的高興。

  在書房裡的林清婉也很高興,她拿著信笑道:「陛下已經答應讓林信接手趙捷的那支軍隊了。」

  易寒臉上也閃過喜意,躬身揖道:「恭喜姑奶奶。」

  林清婉忍不住笑:「同喜,同喜,這是件大喜事,告訴廚房,今天我們要好好的吃一頓。」

  她頓了頓後道:「將族長請來,四皇子來此後還沒喝過酒,今晚就請他們喝酒。這次多虧了四殿下,不然還沒這麼順利呢。」

  「也不知道趙捷會不會自盡,」易寒突然道:「他要是不死,信少爺接手江陵的佈防只怕會很艱難。」

  林清婉喜意稍減,但想了想又釋然道:「少年人嘛,多些磨練總是好的,艱難便艱難吧,林氏總是會幫他的。」

  「那倒是,信少爺能掌兵權總是好事。」易寒轉身正要下去,一頓後問道:「這事可要告訴族長?」

  「先不說,等皇帝下了聖旨再說,」林清婉道:「現在事情還沒公開,我們說開了不好。」

  易寒明白,便轉身退下了。

  林清婉拍了拍手中的信,將它放在盒子裡鎖好,這才提筆給任尚書寫回信。

  早在幾日前皇帝就在頭疼江陵新守將的人選了,朝中幾位大臣一直爭論不休,皇帝他也拿不定主意到底要把這部分兵權交給誰。

  知道此時他才發現,似乎除了幾大家族之外,他所能用的將才還是太少了。

  林清婉早在趙捷逃到楚國時就在想了,將來這江陵的兵權要交給誰?

  交給誰都不如交給林家人讓人安心啊,可林家裡在軍中只有林信一個還算得用,可惜他太年輕,資歷也太淺,只怕不能服眾。

  可是哪怕不能服眾,林清婉還是寫了折子推薦林信,順便還拉攏了近在眼前的四皇子和遠在京城的任尚書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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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落定

  林信才從軍幾年而已,趙捷陞遷算快的了,但也熬了近十年才在盧真手下有些話語權。

  推舉他,不說朝臣不服氣,就是皇帝都有些猶豫。

  然而他也有天然的優勢,林清婉毫不避諱的將這些優勢羅列給皇帝看,一點也不因為他是自個的侄子就避嫌。

  這方坦蕩的大方倒讓皇帝非常的欣賞,然後開始認真思考起她的提議來。

  林清婉說,林信於軍事上有才,從小便熟讀兵書,雖於詩書上差些,卻也不是草莽。

  第二,家學淵源,遠的不說,就說近的,林家兩員大將,她曾祖林禮和祖父林穎,大梁有幾人比得過他們?

  尤其是她祖父,大梁當之無愧的第一大將。而從林信這三年立的軍功來看,他繼承了家祖的這種天賦。

  其三,林家會忠於陛下,林信也會一直忠於陛下。

  其實最有份量的還是這第三點。

  大梁實際上共有五支大軍,拱衛皇宮的禁衛軍不說了,那是直接掌握在皇帝手裡的。

  但這些人也只能保護皇宮而已,三軍也就五萬人,不可能派出去作戰。

  而另外四軍,東北軍最強,也是皇帝掌控,其餘崔家軍守衛中原門戶,盧家軍大本營在靈州,鍾家軍則在洪州,這些年來皇帝一直讓人培養將才,可結果很不如人意。

  年年有戰事,人才損耗非常大,現在還活著的將才是不少,然而適合撥到江陵的沒有幾個。

  不是皇帝看不上,就是跟幾大家族有牽連,或是脾氣性格不適合江陵。

  這一次王宴算是入了皇帝的心,他覺得這一次四皇子的眼光不錯,王宴的確適合江陵這樣的混亂地帶,可這樣一來,他就得找一個能與他抗衡,或者說能與他合作得來的將領。

  不然,人派到江陵,他們為首的兩個長官卻內鬥,或是乾脆就是王宴一言堂怎麼辦?

  所以他將合適的將領扒了一遍,發現他要麼把蘇章調過去,要麼就只能從盧鍾崔三家軍底下調人了。

  可蘇章在東北軍裡是正三品的副將,他怎麼可能去接手趙捷那四品的將官?

  而且也太大材小用了。

  可要從三家裡調人他又不願意,他雖然從未插手三家兵權,可並不代表他願意看著他們坐大,好容易才從盧真手上擼下一支軍隊來,他哪捨得又還回去?

  這時皇帝也忍不住苦惱,要是王宴不那麼聰明和強勢就好了。

  所以這時林清婉的提議雖有些冒險,但皇帝還是考慮了。

  林信比王宴可要年輕太多了,可蘇章給他的評價卻是成熟穩重,可堪大用。

  用蘇章的話說,林信缺乏的只是經驗,他本人性格沉穩冷靜,話不多,可主意正,能聽得進意見,卻很少為人左右。

  以蘇章來看,只要給他機會,將來必為一員大將。

  可皇帝看著這些評價,腦海中卻不由浮現林穎的形象。

  心中的天平搖晃得更厲害了。

  且用林家的人,其忠誠度總是不用太過擔心的。

  實在是林家的信譽太好了,從林禮,林穎,再到林江和林清婉,哪怕是林智,當年雖怨恨皇室,卻也從未做過有損國家的事。

  而就在皇帝猶豫時,朝中又在為新將的事吵起來了,鍾如英對江陵這部分兵權不感興趣,可也不阻攔手底下的參將去爭取。

  盧家因為牽涉其中,不好表現得太多,只虛虛的提幾句,崔家也很努力的想要接過這部分兵權。

  還有好多大臣也瞄準了這個兵權,因為大家都知道,江陵已經打下,未來這部分軍隊雖依然屬於靈州,卻算是半獨立出來了。

  將來只怕陛下還會分出單獨的番號出來,這樣一來,掌握這部分兵權,將來再與楚國打仗時趁機擴大兵馬,那守將升為二品,與崔盧鍾三家平起平坐也不是夢。

  所以凡有心思的都卯足了勁兒去追。

  梁帝哪能不知道他們的心思?

  一時氣得吹鬍子瞪眼,又不由去思索林清婉的話了,好歹她是明確表了忠心的,以後林氏會效忠他,絕不會搞私軍。

  對於這一點,皇帝還是偏信的,因為當年林氏連林家軍都捨得給他。

  這麼一考量,加上四皇子推薦,工部尚書也為林家說話,在新一次朝會中,皇帝便提了林信的名字,並以堅決的態度認準了對方。

  皇帝一定下,兵部立即下調令,讓林信即刻回京見駕,拿了兵符和調令後再去江陵。

  消息傳到太原時,王顯剛剛收到小堂弟的信,他抽了抽嘴角,合上信往裡一塞,對來送信的下人道:「回去告訴你家老爺,讓他別想了,老實在江陵做刺史,別再給我闖禍了。」

  頓了頓後又道:「讓他悠著點,和新到的林將軍好好相處,林郡主既然能把他從蘇州調到江陵,那肯定也有辦法讓他從江陵離開,林將軍是她侄兒,讓他沒事不要去惹他。」

  下人默默地背誦了兩遍,也沒拿到回信,直接空手回江陵轉述了族長大人的話。

  王宴一瞪眼,叫道:「什麼叫闖禍,我何時闖過禍了?明明是他本事不濟,比不上人郡主,竟然還怪我!」

  想了想後覺得不對,蹙眉道:「趙捷自盡的消息前幾日我剛上報,怎麼上面就定下了新將軍?這是趙捷才叛變沒兩天就開始商量了?」

  下人點頭,「老爺,族長說了,陛下一開始就沒想叫盧家繼續管這批兵馬。」

  王宴「嘖」了一聲,「這林家的速度夠快的啊,那林信是何許人也?我從未聽說過。」

  下人回去時顯然是仔細打探了一番,道:「不怪您沒聽說過,除了東北軍,許多人都不知道他。」

  「這位林將軍是直接參加的南征,也是從小兵做起,可殺了不少人頭,積累的軍功到進京論功行賞時,陛下直接賞賜的雜牌將軍。」

  雜牌將軍說好聽點是將軍,但到了軍中幹的還是校尉的活兒,這更多的是一個職位上的榮譽,下人直接道:「可這位林校尉去了東北軍後依然運氣不錯,只要遼人南下大草谷他必立功,去年冬天冷,與遼國的戰事雖未鬧大,卻一直不斷,他就是在那會兒積累軍功成了參將的。」

  下人感歎,「才升了參將不到半年啊。」

  王宴也羨慕嫉妒恨,「這才不到半年就從五品飛到了四品,這才是平步青雲啊。」

  比他可快多了,他現在做四品的刺史,那還熬了十年呢。

  王宴悲憤道:「當初我爹他們要是不攔著,我也早就從軍了,估計現在早成大將軍了。」

  下人縮著脖子沒說話,長隨卻道:「老爺,您沒有一個當郡主的姑姑。」

  王宴卻突然落下臉來,瞪了他一眼道:「這些話不許往外傳,私底下都不許再說,當真以為他全是靠林清婉才混上來的?讓大家把皮收緊了,別做了儆猴的雞。」

  王宴雖從未與林清婉見過面,但幾次交鋒,他早已不敢輕視對方。

  她既然敢把林信放到現在局勢混亂,勢力交錯的江陵來,說明她自有依仗。

  他的確羨慕嫉妒恨,卻不會輕視這個小小年紀便做到四品武官的林信。

  雖然惋惜王家沒能抓到這一次機會,可他卻不會因此仇視奪得這個機會的人。

  各憑本事罷了,他搶不過說明他本事沒到家。

  王宴心情不太好,於是決定去虐別人,「楚太子已經走了對吧?走,我們去楚國那邊串門,和陳將軍聊聊人生,喝喝酒。」

  長隨「呵呵」一聲,默默地去酒窖裡搬上來一罈酒跟上,王宴見了瞪眼道:「誰讓你帶這麼好的酒的?隨便去街上買一罈子就行了,這地窖裡的可都是我存的好酒。」

  長隨又默默地轉身回去放下。

  王宴這才舒坦,「我讓你盯著喬沖等人怎麼樣了?」

  「老爺放心,他們都很老實的在採石場採石呢。」

  「很好,過兩天給他們換個工作,就運石頭吧,你親自去與人家聊聊天,關心關心他們的身心健康,再送些酒肉過去,在林信到來之前務必把人收服了。」王宴道:「我問過那些親兵了,喬沖這人膽大心細,又聰明,竟然敢在那時候去刺激趙捷,手刃許滿,只要給他機會,未來前途必不可限量。林信要是能容人,將來必是一著好棋。」

  「您不是要謹慎小心嗎,怎麼還往裡安插人手?」

  王宴無辜的道:「我安插人手了嗎?我不過是與人為善罷了,哪裡安插人手了?」

  長隨默默地閉嘴,表示明白了,明天就去給喬沖等人調工作,順便施恩。

  王宴就歎氣,要不是喬沖他們剛從楚國回來,戒心特別重,他還真想直接把人收服了。

  可他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對喬沖這樣的人,慢一些要比急更有效,不然一個不好,他就能對你升起戒心,以後再想打動他就難得多了。

  王宴摸著下巴道:「要不是蘇州太遠,其實施恩於其家人才是最好的。」

  可惜,蘇州太遠,而喬沖雖有潛質,但還不足以讓王宴大費周章的去蘇州接觸他的家人。

  而此時,並不知道喬沖這號人物的林清婉被老忠伯求到了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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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陰暗面

  老忠伯的年紀已經很大了,林清婉伸手要扶他,他卻笑呵呵的推拒道:「姑奶奶放心,老奴身體好著呢。」

  林清婉便收回了手笑,「您剛才說有事要求我?」

  「是啊,」老忠伯彎腰將林清婉才放下的水壺提起來遞給她,笑道:「就是有事相求才在農忙的時候上門。」

  林清婉見他放鬆,便知道應該不是什麼為難之事,接過水壺便澆花便笑問,「是什麼事?」

  「姑奶奶還記得青叔嗎?」

  林清婉想了想,問道:「曾在崔家別院做過下人的那個?」

  老忠伯點頭,「他跟我多少連著親,認真算起來,他還得叫我一聲表叔呢。」

  「是他有事相求?」

  老忠伯點頭,歎氣道:「那也是個可憐孩子,他只有兩子,日子才好些,朝廷徵兵,他家有三個男丁,他那長子就服兵役去了,頭兩年還有聯絡,後來就失了聯繫,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偏這時候他那幼子又病了。」

  「明明都養到十二歲上了,偏一下沒注意,一場風寒就去了,他們兩口子的心疼得不得了,他那婆娘受不住,身體一下就壞了,」每每想到此處老忠伯便忍不住歎息,孩子難養,一般八歲以下的孩子大家都不敢上族譜,就怕一下養不好站不住,可十二歲上再沒的孩子卻很少,除了意外。

  十二歲,在老忠伯看來已經是半個成人了,不說青叔,就是他想想都心痛。

  「他們家的積蓄在給他小兒子治病時便花光了,這會兒哪還有錢給他婆娘治病?沒辦法他才自賣自身,也是他運氣,買下的富商走時留下他看門,沒把人帶走,不然才是真的家破人亡。」

  林清婉點頭。

  「現在日子不是好過些了嗎,加之他聽說信少爺做了江陵府的將軍,所以想求姑奶奶幫忙找一下他那長子,」老忠伯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總要知道人現在是死是活。」

  「他那長子原先在趙捷手底下?」

  老忠伯連忙道:「他是去的靈州,頭兩年寄回來的信上也說是跟在趙捷麾下,可這幾年都沒有音信,也不知人還在不在。」

  「那一會兒老忠伯把他的地址及戶籍信息給我,我讓林信幫忙查一查。」

  「姑奶奶大恩,回頭我讓他帶著他婆娘來給姑奶奶磕頭。」

  「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林清婉輕聲道:「要緊的是他們能一家團聚。」

  老忠伯連連稱是。

  對林清婉來說是舉手之勞,可對青叔來說這卻是大恩,這些年來,他沒少托人打聽兒子,他賺的錢一大半留給妻子買藥,剩下的錢幾乎都投入了這裡。

  可是三年來一點音信也無,他和妻子都隱隱覺得人是沒了,可心裡總有一股氣,覺得沒收到陣亡書,也沒見著屍體,那人就是還活著的。

  也是這股氣一直撐著他們。

  知道林家少爺當了江陵的將軍,最高興的不是林信的家人,也不是林氏族人,而是青叔。

  抱著一絲希望,他才上門求了老忠伯。

  得知可以打聽後,他第二天就帶著東西和寫好的一封信來林家別院磕頭了。

  這一次林清婉親自見了他,輕聲安撫他道:「只要人在趙捷手下,林信應該是能找到的,就是不在,我也可以托人幫忙在靈州找找,你們放寬心。」

  青叔感激,跪下給林清婉磕頭,她連忙將人扶起來道:「不必如此。」

  「姑奶奶大恩大德,小的沒齒難忘。」

  林清婉心中有些難受,她可以理解他的這種情緒,亂世離人四字讀起來輕易,卻字字含血,不是那麼好體會的。

  見林清婉心情不太好,白楓等人都下意識的放輕了手腳,林玉濱也呆怔的坐在林清婉身邊,心情有些鬱結。

  林清婉回神時看見她呆呆的,就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問,「怎麼了?」

  「姑姑,明傑怎麼還不回來,是傷口惡化了嗎?」

  現在趙捷的屍首都到了,四皇子已經去處理趙家的後續事宜,因為他先前做出了承諾,趙捷只要自盡,大梁便不殺趙氏女眷和未成年男丁。

  皇帝已將這個案子全權交給四皇子審理,著江南觀察使孫槐協理,四皇子現在揚州和孫槐共同審理此案。

  按說尚明傑和林佑早出發那麼多,現在早該回來到才是。

  林清婉聞言也有些擔心起來,這段時間太忙,她早忘了這兩個孩子了。

  她想了想道:「不然我派人沿途去找找。」

  她道:「明傑重傷,他們肯定得走官道,沿著官道去找不會錯過的。」

  林玉濱點頭,蹙著眉歎道:「姑姑,這天下真的能安定下來嗎?」

  自她出生起便是亂世,雖然她生活安逸,可大梁每一年都在發生戰爭,以前生活在深閨感觸不深,可這幾年跟著姑姑,又在學堂唸書,不論是主動還是被動,她都看了太多因戰爭而起的生離死別。

  而此時,她也已在局中,更加深切的體會到一個人的渺小和無奈。

  所以,史書中,老人們口中的天下一統,盛世平安真的會有嗎?

  林清婉伸手摸著她的腦袋良久不語,半響才道:「會安定的,不論時間長短,總會天下一統的。你會是個幸運的孩子,一定能看到並生活在其中的。」

  林玉濱覺得不對,連忙問道:「那姑姑呢?」

  林清婉便笑:「我也會的。」

  雖然可能並不是在一個世界。

  林玉濱鬆了一口氣,精神微振,笑起來道:「姑姑,我們別自怨自艾了,我們不如去莊子裡看人夏收?」

  現在開始收麥子了,田里的水稻也要最後一次放水,正是地裡最忙的時候。

  林清婉便笑,「我們還是別去給他們添麻煩了,等收的差不多了,我們直接去看收成就好。」

  又道:「趁著有空,你不如去看看你外祖母,他們現在雖未解除禁令卻已經不拘人進去探視,叫上你二表姐一起去。」

  「姑姑,尚家會被抄家嗎?」

  林清婉頷首,「這是肯定的,陛下願意網開一面不牽連家屬已是大度了。」

  頓了頓後道:「不過你大舅母和大表嫂的嫁妝卻是可以帶走的,你外祖母那裡也有優容一些。」

  林玉濱蹙眉,「那要不要現在給他們準備房子?總不好抄沒後再準備吧?」

  林清婉眼睛幽深,淺笑的安撫她道:「此事不急,我們兩家是親戚,房子我還是有的,總不會委屈了親家。」

  這一語雙關,林玉濱聽明白了,小臉一紅,抱住她的胳膊道:「姑姑,我知道您在打趣我,然而我是認真的。」

  林清婉就笑,「我也是認真的。」

  林玉濱就咬了咬嘴唇,附在她耳邊輕聲道:「姑姑,您是不是想讓外祖母他們住在我們家,然後好拿捏他們?」

  林清婉挑眉,意外的看向林玉濱。

  林玉濱低頭看著腳尖,紅著臉道:「姑姑,您一直把我帶在身邊,讓我多聽多學。」

  林清婉便哈哈大笑起來,牽住她的手問,「那你告訴姑姑,你都學到了什麼?」

  見林玉濱臉蛋潮紅,她便歎道:「知道你臉皮還薄,但孩子,我們情同母女,對著我,你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林玉濱就小聲道:「姑姑,做人要有底線,不論大惡小惡都不可為,而不論是大善小善,只要有能力,能做就做。比如姑姑捐的那些糧食,閱書樓這些都屬於大善,而幫青叔的那個忙則是小善。」

  林清婉頷首,「說的不錯,繼續。」

  林玉濱就小心的看了姑姑一眼,這才低聲道:「還要臉皮厚,有些事上決不能心慈手軟,不拘陽謀陰謀,只要不害人就行。」

  林清婉聽了不由開心的大笑起來,捏著她的臉頰道:「好孩子,不愧是我林家的人,果然我林氏嫡支就沒有笨的人。」

  林玉濱臉頰一紅,水潤潤的眼睛眨了眨,問道:「所以姑姑真是故意的?」

  「你都確定了還問我?」林清婉笑盈盈的回了一句,然後漸漸收起笑容問,「那你氣姑姑用的這些手段嗎?針對尚家的那些。」

  林玉濱臉紅的搖頭,小聲道:「不氣,我知道姑姑是為林家好,也是為了我好。」

  林清婉便點頭,「你明白就好,你外祖母年紀大了,尚家已經分家,丹蘭三個與你感情好,且總會出嫁的,未來你要面對的也就明傑和你二舅母。」

  「你二舅母那裡我本有些擔心,不過見你明白,我現在便完全不擔憂了,」林清婉摸著她的腦袋,近乎慈愛的道:「所以以後你只要和明傑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

  林玉濱就靠在她的手上蹭了蹭,乾脆將腦袋靠在她的腿上,以一種極依賴的姿態道:「我知道,姑姑放心吧,您都把路給我鋪平了,我會把日子過好的。」

  姑姑為什麼在此時提起兩家的親事,為什麼一直對尚家照顧有加卻一直不為他們準備單獨的房子,林玉濱心裡都明白。

  這種算計不算磊落,可她知道姑姑都是為了她好,她接受這種好意,且會繼續這種好意。

  林玉濱在林清婉面前沒有掩飾自己的這點陰暗,林清婉卻對此很滿意,她當然希望她的孩子純潔無暇,可前提是她得生活在一個純潔無暇的環境中。

  既然不能,那孩子還是長大起來吧,不論是陽面,還是陰暗面都應該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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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成長

  林玉濱離開林清婉的懷抱,帶了些東西去尚家看望尚老夫人他們。

  得到了林清婉的承諾,且近來官兵對他們的看管也鬆了許多,尚老夫人的心火降了些,雖依然為尚家的未來擔憂,卻能保住家人的性命。

  雖判決還未下,卻也因為有林清婉在,所以知道多半不會被流放,可以繼續留在蘇州。

  所以心弦松下,先前驚怒交加的病灶就發作了,也因為發作的早,又有徐大夫在,這病看著急,但並不致命。

  林清婉現將徐大夫留在尚家為她調養身體,她可不希望尚老夫人此時出事,她活著的價值可比死去高多了。

  有林清婉源源不斷的提供良藥,又有徐大夫的高超醫術,加上尚明遠和尚丹竹几個也孝順,林玉濱也時不時的來看她,尚老夫人的身體便慢慢好轉起來。

  林玉濱到時,尚丹竹正服侍她用藥,看到玉濱,她臉上便露出笑容,一臉慈祥的招手道:「快過來我看看,怎麼這大熱天的趕來,可別中暑了。」

  林玉濱就笑著上前道:「莊子裡挑了些寒瓜送上來,姑姑見了就讓我送些過來給外祖母,讓您也解解暑。」

  尚老夫人就歎息,「難為你姑姑事事都惦記著我,我這裡留一個就好,其他的給你姐妹們拿去吧。她們拘在這府裡出不去,心裡難受,吃些寒瓜降降火也好。」

  「外祖母放心,姑姑說這案子就快要判了,到時候禁令一除,她親自來接外祖母。」

  尚老夫人精神一振,問道:「殿下現還在蘇州嗎?案子是要在蘇州開審?」

  「不是,是在揚州,陛下命江南觀察使孫大人和殿下共同審理,兩日前殿下就啟程去揚州了,今日多半是到了。」林玉濱輕聲解釋道:「所以姑姑才說不要急,要不了多長時間這事就算定了。」

  尚老夫人一時心中複雜,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傷心,她抹了抹淚道:「也不知你二舅舅在京城怎麼樣了,明傑也一直沒有消息。」

  林玉濱也愁,歎息道:「二表哥有佑堂哥陪著,應該不會有事,至於二舅舅那裡,姑姑和四皇子提過一次,殿下說二舅舅是由大理寺審判的,他這裡插不上手,卻可以上折美言一兩句。」

  尚老夫人心中複雜,拉著她的手拍了拍道:「好孩子,辛苦你了。」

  林清婉願意伸手,多半還是看在林玉濱的面子上,早知如此,當年就不應該顧忌老二家的,直接將兩個孩子的親事定下,只怕兩家現在會更親厚了。

  尚老夫人抹了抹淚,見尚丹竹一臉的欲言又止,便對林玉濱道:「你下去和你表妹們玩吧,我這裡躺一會兒。」

  林玉濱知道她生病後精神不足,起身行禮後退下。

  尚丹竹拉了林玉濱下去,等背了人才問,「林表姐,你實話告訴我,我家真的不會被流放嗎?」

  「你怎麼這麼問?」

  尚丹竹咬了咬嘴唇,低頭道:「季家昨日派了人來,暗示兩家先前定的親不算數,還了我的庚帖,還索要他們公子的庚帖。」

  林玉濱蹙眉,「怎麼這時候上門,就不能再等等?」

  尚丹竹含著淚點頭,「我也知道,我們家出事,這門親事多半是不成了,我們尚家又不是沒臉沒皮的會扒著他們不放,這時候上門顯見是以為我們尚家沒有出頭之日,所以不在意撕破臉皮了。」

  夫妻大難臨頭都還各自飛呢,何況尚丹竹和季家公子也不過交換庚帖而已。

  但退親也講究時間的。

  等尚家判決下來,雙方心平氣和的退掉就行了,兩家連下定都不成,親事並不算數。

  所以外頭都沒有風聲的,可季家趕在這時候上門索要庚帖,外面守著那麼多官兵,只怕本來不知道的都知道了。

  這相當於公告天下尚丹竹被退親了。

  林玉濱也氣得夠嗆,「季家也太沒有成算了,趕在這時候上門,以為他們名聲就好聽了?」

  尚丹竹抹了抹淚道:「名聲什麼的我也不在乎了,我就是想知道我們家是不是真的沒有出頭之日了?」

  「你想什麼呢,不是還有大表哥和二表哥嗎?」林玉濱握住她的手,微紅著臉道:「你怎麼忘了我?要是尚家沒有出頭的希望,我姑姑會捨得給我定親嗎?」

  「對啊,」尚丹竹精神一振,抓住她的手道:「也就是說我們尚家還有希望?」

  林玉濱點頭,「雖有些艱難,但希望肯定有的。」

  尚丹竹就大鬆一口氣,抹了淚「呸」了一聲道:「嚇得我以為林姑姑報喜不報憂,我們必是要流放的呢。」

  「別瞎想了,我們去吃寒瓜吧,這次我帶來不少,回頭你叫人冰在井裡慢慢吃。」

  「你們家的莊子倒是齊全,什麼都種得出來,這時候就有寒瓜吃了。」

  「也不多,找了一整個山頭才有這兩筐,我們家留了一筐,還有的一筐都給你們送來了。」

  「那我們倒是有福了。」

  兩人高高興興地去後面找尚丹菊一起去切瓜,尚明遠和小方氏聽到消息也抱了孩子來了,現在尚府的下人已經被放出去大半,聽說一些人已經被發賣出去,更多的是被關在莊子裡幹活兒。

  沒辦法,尚家的人不能外出,吃用都得刺史府買了往裡送,這麼多人吃的都是糧食,現在尚家的判決還未下,那些店舖莊子周刺史都不好收繳,便只能先控制起來。

  這麼多人吃飯不要錢啊,所以他陸續調出了不少人,一股腦全丟到莊子裡去了,只有些刺兒頭想鬧,被他著人發賣了。

  所以現在尚府裡的下人都是貼身伺候的,並沒有多少了。

  也因此,尚府的花園已經很久沒人打理了,可此時正是夏天,草木茂盛,花也開得好,除了有些雜亂外,花園還是挺好看的,甚至比以前更生機勃勃。

  一行人坐在亭子裡切了寒瓜吃。

  小方氏從知道尚家不會被流放後便也不住在周家了,又撕了那封休書回了尚家,還跟尚明遠演了一場,表示死也不會離開尚家。

  然後一家三口就高高興興地抱在一起了,現在尚家兩房已經分家,官兵們對尚明遠的看管也不是很嚴了,有時賄賂一些也是能出去的。

  雖然分了家,但尚丹竹和尚丹菊對尚明遠的感情並沒有變,她們都知道,此時分家比抱在一起死要好得多。

  所以看到一家三口便招手,「快來,我們才把瓜切開呢。」

  尚明遠嚥了嚥口水道:「這時節也就林姑姑能找到這等好東西了。」

  林玉濱就問,「筐子裡還有幾個,要不要給大舅母送一個去?」

  「不用,」尚明遠想也不想的道:「母親她吃齋念佛呢,一點都不熱,這瓜還是留了給老太太和妹妹們吃吧。」

  尚丹竹微微一笑,並沒有拒絕,先前分家,一向沒有存在感的大伯母狠狠地鬧了一場,把老太太氣得夠嗆。

  尚丹竹對上一輩的事情也有了些瞭解,爹娘是錯了,但她愧對的是大哥,可不是大伯母。

  大伯母那一鬧,鬧的可不只是老太太和她母親,還有大哥大嫂,本來母子情分就沒多少,這一鬧直接鬧沒了。

  想想大伯母,再想想她娘,尚丹竹幽幽一歎,不怪祖母私底下說悔之晚矣,好在大嫂立得住,比大哥還聰明些,以後大房總不會比現在差。

  至於他們二房。

  尚丹竹看了眼林玉濱。

  林表姐的人品才情不說了,只林姑姑這一個助力在,二房將來便不會太差。

  可她心裡隱隱有所感,將來這尚家未必就姓尚,姓林也不一定。

  可只要一想到將來他們總有一個孩子是姓尚,他也總是林表姐所生,尚丹竹便又不擔心了。

  就不知道現在二哥現在人在哪裡,怎麼一點消息也沒有?

  尚明傑此時就在蘇州城外不遠處的一個小村子裡,太陽太大,他傷口未好,一到中午就要停下休息,以防中暑和傷口惡化。

  洗硯端了涼開水給尚明傑和林佑喝,一臉興奮的道:「爺,再過去就是林家別院了,晚上我們要是趕不回城裡可以先借住表小姐家。」

  尚明傑笑著點頭,「正好將我給表妹準備的禮物送她。」

  一旁的林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然後憂心的看了眼他的胸口,問道:「你的傷好了吧?」

  尚明傑就捂了捂胸口道:「應該差不多了。」

  林佑可不敢信他的話了,直接扯開看了一眼傷口,然後問隨行的大夫,「他現在這傷能受刺激嗎?」

  大夫一怔,然後看了眼傷口道:「只要動作不大,傷口不裂開就行。」

  林佑便點頭,斟酌片刻後道:「明傑,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先前是怕你熬不過去,告訴你還讓你走得不安心。」

  這不是假話,中間有一次尚明傑傷口發炎,整個人都燒了,差點沒熬過,也因此他們才在中途停留那麼長時間。

  「後來則是怕你聽了消息不好好養傷,現在你傷口好一些了,我們也快回到蘇州了,有些事再瞞著你也不好了。」

  尚明傑被他說得惴惴不安,問道:「到底是何事?」

  林佑沉痛的道:「你先得答應我,你知道消息後不要激動,更不許亂動以至於牽扯到傷口知道嗎?」

  尚明傑心內不安道:「是我祖母出事了?」

  他家就老太太年紀大了會有意外。

  林佑一怔後搖頭,「老太太應該沒事。」

  尚明傑鬆了一口氣,然後想到了什麼臉色又是一白,「那是表妹定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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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知情

  林佑忍不住無語道:「你都亂想些什麼呢?」

  尚明傑又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輕鬆的笑容道:「既不是祖母出了事,也不是表妹定親,那是什麼事?」

  林佑就糾結了一下,趙捷叛變時他們都在生死時速呢,等他知道時人已經跑到了楚國,而尚明傑剛被接回來。

  當時他昏迷不醒,所以並不知道這些事,等他醒來林佑也知道了尚平的事。

  因為他傷得重,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中,林佑根本沒機會告訴他。

  一個是親爹,一個是親舅舅,本來他一個少年進士救了四皇子立了大功,正是前途大好之時,只要熬過去,未來前途必不可限量。

  若將來四皇子再登基,那就是平步青雲的節奏啊。

  結果大家還沒來得及對他羨慕嫉妒恨,他就一下子從天上落到了地下,林佑設身處地的想想都覺得受不了,何況於他?

  所以林佑一路上都沒敢告訴他這些事,也不讓洗硯出去亂逛,外出的事都交給了他的小廝,洗硯就貼身照顧尚明傑。

  所以現在主僕倆啥都不知道。

  可這不是快進蘇州城了嗎,這事顯然是不能再瞞了,要是再不說,等他回到城,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獲知,只怕要糟。

  所以林佑先讓他做好心理準備,這才斟酌著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簡單的告訴他。

  尚明傑不可置信的張大了嘴巴,半響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道:「林兄,你真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嗎?」

  「你覺得我會拿這種事與你開玩笑嗎?」

  尚明傑臉色微白,「可是我父親……他怎麼會做這樣的事?」

  祖母說他的膽子一向很小的,尚明傑自己也覺得父親手段謀略不足,他怎麼敢做這樣的事?

  林佑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歎息道:「你救了殿下,就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殿下也會對尚家網開一面的,加上你父親是自首,又主動告發了趙捷,我想尚家的死罪應該可以免去。」

  律法上,尚明傑比林佑還要瞭解,幾乎瞬間他就猜到朝廷大概會如何判決尚家。

  他父親不說,他家裡,除了他外,只怕都會被流放。

  尚明傑躺不住了,爬起來道:「我們不休息了,加緊趕路回城吧。」

  林佑按住他道:「你別這樣,現在日頭最辣,你傷還沒好徹底,下午我們加快速度總能進城的,你趕這一時半刻,萬一又病倒了怎麼辦?」

  「尚家如今能得自由的也就你一人了,你要是再倒下,誰為他們奔走?」

  尚明傑就忍不住落淚,「可老太太年紀大了,突然受此打擊身體也不知怎麼樣了,還有我母親和妹妹們……」

  想到兩個妹妹,尚明傑臉色更白,忍不住捶床道:「早知如此,早兩年便應該把她們都嫁出去的,如今可怎麼辦才好?」

  「你少操這些心吧,等入城後打聽清楚了再想不遲。」林佑見他攏著眉頭,就歎氣道:「早知你如此,我就該等快入城時再告訴你。」

  尚明傑便強忍下心痛,扯了一抹笑道:「你放心,我沒事的。」

  但他的確坐不住,外面熱度還未下去,他就已經開始讓人駕車準備離開。

  林佑幽幽一歎,不再阻攔,帶了他往蘇州城而去。

  這次一行人沒有再想著在林家別院這裡停留一下,幾乎是馬不停蹄的往城中趕去。

  便是速度已不慢,進城時太陽也下山了。

  林佑提前讓人分開去林家別院和尚家稟報,尚家那邊不知情況,林家別院那邊肯定是收到了的。

  尚明傑看到尚府門外把守的官兵,心中便一凜,連忙下車。

  林佑攔住他,低聲道:「你在此等我,我去問問。」

  尚明傑只好停下,片刻後林佑帶了一個旗長上前來,「明傑,你可以進去,我隨你進去拜見一下尚老夫人吧。」

  旗長也對尚明傑行禮道:「四殿下和郡主都留了話,說二公子要是回來,不用拘束您的自由,也可暫住尚府,卻不許往外帶東西。」

  尚明傑便立即道:「您放心,我一定不會往外私帶東西的。」

  林佑和洗硯這才扶了尚明傑進去,尚老夫人等早得了消息,她扶著尚丹竹和尚丹菊的手顫顫巍巍的走到大門口內側,大門一打開,看到尚明傑,她便忍不住哭出聲來,「我的兒啊~~」

  「我的兒啊~~」一道更響亮的哭聲蓋過了尚老夫人的聲音,尚老夫人聲音一頓,含著淚抬起頭來看過去,便看見這段時間一直把自己關在屋裡的尚二太太小步跑來,衝上前一把抱住尚明傑。

  老太太見寶貝孫子踉蹌了一下,臉色一下就慘白了,頓時大怒,扶著尚丹竹快走兩步,直接伸手拍打她的後背,罵道:「你是沒長眼,還是沒長心,不知道明傑受了重傷嗎,你敢這麼用力的碰他,是嫌他沒死在戰場上?」

  「好啊,我就知道你們趙家心狠,這是害了我的兒不算,還想害我的孫兒,你怎麼不把我一併害了去?」尚老夫人怒瞪她,咄咄逼人的問道:「還是你心裡也早就想把我也害了去?」

  尚二太太臉色慘白,怯懦的站到一旁,焦急的道:「老太太,兒媳沒這個意思……」

  「還說沒有,明傑才回來,連口熱水都沒喝,你就把人撞出傷來,你到底想怎麼樣?」

  「祖母,」尚明傑連忙扶住她道:「孫兒並沒有事,不信回屋我給您看我的傷口,其實已經癒合得差不多了。」

  林佑掀起眼皮看了眼他慘白的臉色,默默地沒有拆穿他。

  尚明傑扶著她笑道:「母親也是擔心我,您不要生氣,氣大傷身,回頭您要是病了,孫兒心裡才是難受呢。」

  「好好好,還是明傑知道疼我,我不生氣就是了。」

  尚丹竹憂心的看了兄長和母親一眼,將老太太交給尚明傑來扶,自己去扶了母親。

  這段日子,府裡最難熬的應該是尚二太太,她娘家沒了,偏還是丈夫告發的,她有心怨恨尚平,可尚家每一個人都覺得是趙家帶壞了尚平,反倒遷怒起她來。

  她心裡覺得冤得很,可就是親女兒都說父親不該做走私通敵的事,而舅舅更不該引著父親去做這樣的事。

  連女兒都站在尚家這一邊,她孤立無援,此時看到唯一的兒子回來,自然喜極,所以才沒留意到他身上的傷。

  此時被女兒扶住,尚二太太下意識便推開了她的手,臉色發青的站到一邊。

  尚丹竹臉色變幻幾下,最後幽幽一歎,默默地站到了一旁。

  尚老夫人拉著尚明傑上下打量,見他除了臉色發白外沒什麼大傷,這才鬆了一口氣,拽了他轉身便回去,「走,讓祖母看看你的傷口,可裂開了沒有?」

  尚明傑哪敢真的給她看?

  一邊扶了她的胳膊,一邊笑道:「祖母,我真的沒事,我這傷都養了一個來月了,何況林兄還在這兒呢。」

  尚老夫人這才注意到林佑,熱情的笑道:「原來是佑哥兒,難為你一路送他回來,快,快裡面去,你玉濱妹妹今天剛送來幾個寒瓜,我叫人切了給你們吃。」

  林佑也不敢讓老太太看尚明傑的傷口,笑瞇瞇的上前接過尚丹菊的位置,「那我可是沾老太太的光了,姑姑莊子裡出的寒瓜,早出的那些從沒有我們的份兒。」

  尚老夫人笑呵呵的道:「只有你們孝敬長輩,哪有長輩敬後生晚輩的?」

  「老太太說的是,只是我們這些年輕人總忍不住嘴饞而已。」

  「那今天就在我這裡吃,」尚老夫人現在看林家的人,除了林氏宗族的那幾個老傢伙外,其他人哪看哪順眼,何況林佑還是林清婉看重的後輩之一,尚老夫人更是希望與他搞好關係,所以扭頭吩咐尚明遠,「去把井裡冰的那幾個寒瓜都起了,切了給你林兄弟嘗嘗。」

  尚明遠摸摸鼻子,默默地去了,今天下午他們吃了不少,如今井裡也就冰著兩個,連著老太太院裡的那一個,也才三個而已。

  這麼多人,不知道切開後會不會太寒酸。

  尚老夫人現在完全想不到其他,心裡眼裡只有尚明傑和林佑了,她拉著兩個孩子的手問,「傷到了哪裡?大夫怎麼說的?一路上可還順利?怎麼也不回信稟報一聲,讓家裡安心……」

  問題一連串的冒出來。

  還是林佑幫著回答,「因他傷著,許多事我都沒敢告訴他,所以他什麼都不知道。」

  林佑請罪道:「還請老太太贖罪,我沒告訴明傑實情,倒讓你們平白受了許多罪。」

  尚老夫人就抹了一下眼淚道:「佑哥兒說的哪裡話,我心裡感激不盡呢。」

  然後扭頭對尚明傑道:「有你林姑姑幫忙周旋,我們倒沒受罪,只是可憐了你這孩子,受了這麼重的傷,好容易立下的大功就這麼沒了。」

  「祖母,這些皆是虛妄,只要人平安就好。」尚明傑轉開話題問,「家裡的事可有了眉目?我看剛才外頭的官兵管的也並不是很嚴厲。」

  「多虧了你林姑姑,現在我們除了不能出去外,日子並不難過。」因為這裡沒外人,尚老夫人也沒隱瞞,小聲的將林清婉幫他們求情的事說了,道:「現在就等著朝廷判決了,到時家產雖會被抄沒,但好歹人是沒事的。」

  尚明傑便大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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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判決

  林佑在尚家用過晚飯,知道他們有許多話要說,便告辭離開。

  現在尚家正被官兵包圍,尚老夫人也不好留他住下,讓尚明遠把他送出去了。

  尚老夫人這才牽著尚明傑的手道:「明傑,祖母有話與你說。」

  尚二太太欲言又止,起身想要跟上,尚丹竹眼明手快的扯住她,低聲道:「母親等等吧,待老太太和二哥說完話,二哥會來給您請安的。」

  尚二太太臉色有些難看,焦慮的道:「你知道些什麼?誰知道老太太會跟明傑說什麼?」

  尚丹竹無奈,低聲道:「都這時候了,老太太還能跟二哥說什麼事?」

  自然是和林家的親事,以及尚家的未來了。

  尚二太太冷笑道:「一件事有多種說法,誰知道老太太會怎麼說?」

  尚丹竹便有些煩躁道:「母親希望老太太怎麼說?難道挑撥二哥和林家的關係,讓他們未來生活不睦嗎?」

  「你這是在責問我嗎?」尚二太太忍不住高聲,不可置信的瞪著女兒道:「林家趁火打劫,你怎麼也跟老太太一樣看不見……」

  「母親,」尚丹竹打斷她的話,壓低了聲音道:「林家不是趁火打劫,這是交易!」

  「讓幾個孩子姓林,林姑姑便保下尚家的人,」尚丹竹沉聲道:「我是不知道林家是怎麼運作的,但我知道,要保住我們家的人,付出的代價不會太少,您看舅舅家就知道了。」

  尚二太太所有的話便被堵在了嗓子眼裡。

  「以林表姐的身份,以林家現在的權勢和林姑姑的能耐,林表姐不論是招贅,還是嫁人,其夫家的身份都不會太低。可她們為什麼選了尚家?」尚丹竹輕聲道:「經此一事,我們尚家還有什麼,二哥還有什麼?不過是因為林表姐和二哥青梅竹馬,倆人有感情在,所以林姑姑才願意進行這個交易。」

  「這是交易,也是情分,所以您不要再說林家趁火打劫這樣的話了,」尚丹竹臉色嚴厲的道:「我不會聽,二哥也不笨,會自己思考。你這話也就騙騙自己而已。可它除了能讓您心裡好受些,不會給我們帶來任何好處,反而還會讓林尚兩家有隔閡。」

  「母親,您要想二哥以後日子過得安寧些,以後這樣的話不要再提了,最好連想法都不要有。」

  尚丹菊默默地站在一旁,見嫡母臉色變幻不定,她便上前小聲的道:「母親,老太太在屋裡呢,您不如先回去,等二哥出來了我和三姐告訴他,讓他去給您請安。」

  尚二太太嘴唇忍不住抖了抖,只覺得整個世界都背叛了她。

  她看了眼內室,青著臉轉身便走。

  尚丹菊幽幽一歎,上前扶住尚丹竹道:「坐一坐吧。」

  尚丹竹忍不住揉額頭,眼睛泛紅道:「以前母親挺精明的,怎麼現在越發糊塗了?」

  尚丹菊垂下眼眸道:「母親現在只有二哥了。」

  所以想要抓緊他是正常的。

  尚丹竹一愣,更加苦惱了。

  而屋內,尚老夫人也正說起他娘,「你娘越發糊塗了,你舅舅帶著你父親做下這麼大的事,她作為妹妹和妻子竟然一點兒也不知,也不知她是怎麼做的這個當家主母。」

  尚明傑攏手垂首站著。

  尚老夫人微微一歎,「以後我是不敢把這個家交給她的,現在我們家又分家了,以後你大嫂也管不到你房頭上來。好在我給你訂了親,等這件事過後你就娶親……」

  尚明傑瞪大了眼睛,失聲道:「什,什麼?定親?老太太,您給我定了親?」

  尚老夫人臉上就露出笑容來,拍著他的手道:「瞧把你嚇的,不怕,不怕,定的不是別人,正是你林表妹!」

  心臟忽上忽下,尚明傑摀住胸口,只覺得傷口有些疼,但大腦中卻一片空白,老太太的最後一句話好似旋繞一樣在腦海中一陣陣回放。

  他眩暈了一會兒才回神,呆呆的問道:「老太太不是騙我,我果然和表妹定親了?是玉濱妹妹?」

  「不是你玉濱妹妹,你還有哪個表妹?」尚老夫人嗔了他一眼道:「我和你林姑姑已經交換了信物,只等這件案子一了就給你們正式下定。」

  尚明傑傻傻的一笑,然後樂呵呵的問,「老太太,林姑姑是有何條件?」

  他雖然樂傻了,但也知道林姑姑肯在這時候將表妹許給他,肯定不會沒條件的。

  尚老夫人便微微一歎,「只有一條,以後你們的孩子,每隔一個就要姓林,以後是要繼承林氏嫡支的,相當於你肩挑兩家。」

  屬於半入贅。

  尚明傑則驚喜不已,「就這個條件?」

  尚老夫人嘀咕,「這個條件還不夠啊?」

  「我和表妹的孩子不論姓尚姓林都好,」尚明傑樂呵呵道:「反正都是我們的孩子不是?」

  尚老夫人強忍住心酸道:「你能這麼想就好。」

  尚老夫人哪怕心裡不捨,此時也不會說出來,以免給兩個孩子心裡留下烙印,以後不好好過日子。

  所以她盡量寬宥他道:「你林姑姑對我們家有大恩,你和玉濱又是從小一塊兒長大,以後你可要好好待她,不許欺負她。」

  尚明傑連連點頭道:「祖母放心,我肯定不會欺負表妹的。」

  尚老夫人滿意的點頭,「夫妻和美,有商有量的過日子,便是現在艱難些,以後也會好的。」

  她歎氣道:「是祖母對不住你們,好好的家給折騰散了,以後你和玉濱一切都得從頭開始。」

  「祖母放心吧,哪怕我不當官了也能養活您和表妹的。」尚明傑信心滿滿的道。

  「好孩子,不枉我這些年疼你。」

  尚明傑從正房出來時整個人的氣質都不一樣了,週身三米都洋溢著一種「我很高興」的氣氛,尚丹竹見了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中的憂愁也消了不少。

  「先別樂,還是去看過母親再說吧?」

  尚明傑笑容不減的問,「母親怎麼了?」

  「不怎麼,就是不太高興你將來的孩子有一半要姓林。」

  尚明傑就微微皺眉,不解的問,「這有何不好?我第一個孩子還姓尚呢,反正都是我和表妹的孩子,跟誰姓不一樣?」

  「母親並不這麼想。」

  尚明傑卻高興的道:「這有什麼要緊,以後她慢慢的會想通的。」

  關鍵不是他跟林表妹定親了嗎?

  這可是讓他睡著都能笑醒的事啊,「明天我就去拜訪林姑姑,問問我們家的事。」

  「是看看你的林表妹吧?」尚丹竹有些吃醋的問。

  尚丹菊也忍不住笑,「二哥,你要去丈母娘可不好空手去,你準備好東西了?」

  尚丹竹精神一振,「就是,家裡的東西現在都不能拿出去,你難道要空手去拜見林姑姑?」

  尚明傑也苦惱起來,他這次倒是帶回不少小東西,都是他在路上看到的有趣的東西,然後托林佑買的,但那都是送給表妹和妹妹們的小玩意兒,怎麼好拿去拜見林清婉?

  尚明傑想了想道:「雖沒有重禮,卻還是要上門的,總不能讓林姑姑來見我吧,那也太失禮了。「

  尚明傑決定明天一早出門買些禮品。

  「行了別想了,林姑姑也不稀罕你那些禮,先去拜見母親吧,然後回屋休息。」尚丹竹小聲問,「你的傷口果真沒事嗎?」

  尚明傑笑道:「沒事了,都養了一個來月了,你看我能趕路回來,還能有什麼事?」

  尚丹竹就鬆了一口氣,「去見母親吧,自從出事後她心情便有些不好,性格也變了些,若說了不好的話,你不要往心裡去。」

  尚明傑應下,對於母親,他瞭解得比妹妹更深些,也知道趙家和林家的糾葛。

  當初他和表妹的婚事遲遲不能定下就是因為母親反對,現在雖然定下了,可母親心裡未必樂意。

  所以他幾乎能猜到她會說些什麼,尚明傑並不在意,將來的日子是要他們自己過的,母親也就能給個建議而已。

  尚二太太和兒子見過面後才發現現在不論是女兒,還是兒子都不願意聽說她說話了。

  她只覺得心裡憋屈不已,可又不敢鬧,現在外面還被官兵圍著,要是鬧起來,誰知會惹出什麼事來?

  尚二太太憋屈的沉默,這一沉默她在家裡的話語權更低了,其存在感幾乎和尚大太太差不多了。

  可尚丹竹幾人卻鬆了一口氣,她們還真怕尚二太太不顧大局的鬧起來,到時候惹惱了林家就不好了。

  而就在這種沉默中,各地的消息慢慢傳來,牽涉進趙捷叛國案中的官員紛紛被抓下獄。

  案件一分為二,主要罪犯由京城大理寺和刑部審理,而江南這邊的後續事宜則由四皇子處理。

  四皇子聽從朝廷的意見,結合實際,在孫觀察使的協理下做出判決。

  趙氏中查實的知情人皆被送往京城交由大理寺複審,其餘家屬,按照與趙捷趙勝的親厚程度決定流放行程。

  因趙大太太和趙二太太有立功情節,所以再降一等流放,被判了流放八百里,其子女跟隨。

  雖然是流放,好歹能活命,她們的娘家若念些舊情給她們安排些財物,到了地方上應該不會太難過。

  可同樣的,想好過也難。

  與此同時,尚家的判決也出來,鑒於尚平是自首,又告發了趙捷,免了他們的死刑,且因為尚明傑救四皇子有功,可再降一等判決,又有尚趙氏主動配合抓獲遼細作,尚家最後被判收回爵位,抄沒家產。

  尚平則被流放一千里,到邊關去服苦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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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潤物細無聲

  尚家被抄,除了尚老夫人,尚大太太和小方氏還能帶出一部分嫁妝外,其他人,包括尚二太太的所有私產都被抄沒。

  而尚老夫人能帶出來的嫁妝皆是些金銀首飾和藏品,這些都是記錄在當年的嫁妝單子上的,至於田產和鋪面也因為早與尚家的家產混在一起被抄沒了。

  她能帶出這部分來已算是不錯的了。

  林清婉親自來接人,幾輛馬車把人拉到林府,她扶著尚老夫人的手道:「本來想請老太太去別院暫住的,但又怕您不自在,我就讓人把這府邸收拾出來了。」

  林清婉笑道:「前面客院裡住了不少學子,怕您不方便,我讓人把通往客院的門都鎖了,這樣前後兩處互不相干,以後他們從東側門出,您則從西側門出。」

  林府是國公府的規制,建造時又正是林家最盛時,其規格一點兒也不比尚府小,裡面的東西還精緻,雖然分成了前後兩部分,但依然寬敞不已。

  兩邊門一關,完全就是一個單獨的大宅子。

  林清婉為了把人留在林府裡也是用盡了心思。

  她笑著扶尚老夫人去到後院,一一給她介紹道:「這處歸德院是我讓人特意收拾出來給您的,您看看還缺些什麼,我讓人給您補上。」

  尚老夫人便歎息道:「讓林姑姑費心了,實在不必如此,我們也就住一段時間,等買到了宅子便搬出去。」

  「我明白,可實在不必急於一時,」林清婉柔聲道:「這宅子以後是要傳承子嗣的,須得仔細甄選才是,這一仔細誰知要到何時才能買到順心的?」

  「要我說老太太就不必急著搬出去,我們兩家現在還分什麼彼此,將來這一切還不都是給兩個孩子的?」林清婉笑盈盈的道:「您就只管安心住著,這找房子的事交給他們幾個後生去做。您操勞了一輩子,現在他們都長大成人了,也是該他們費心的時候了。」

  尚老夫人一想也是,露出笑容道:「還是她姑姑看得開,好,我就聽你的,由著他們折騰去。」

  「這才對嘛,人生苦短,該享福時就享福,您平白受了一回罪,可得好好休息休息,這些操心的事都交給幾個小的去做。」

  話是這樣說,但尚老夫人怎麼可能完全撒得開手?

  所以一坐下她便問道:「林姑姑,我家那些下人……」

  「老太太放心,我已和周大人打過招呼,只要他們那邊一掛牌我就將人買回來。」

  尚老夫人就鬆了一口氣,笑道:「這樣就好,其他人還罷,幾個孩子貼身伺候的卻是不能這樣放了,他們都是得用之人。」

  林清婉頷首,「那您看那些人是都贖,還是只贖一部分?」

  當然不可能全贖,老太太現在身上的錢並不多,全部贖得多少錢啊?

  可要贖多少,贖誰她還有些猶豫。

  林清婉便笑道:「要我說就先把身邊貼身伺候的幾個贖了,那些打下手的先用府裡的人,等以後你們安頓下來了再買就是了。」

  「他們不像那些嬤嬤丫頭是精心培養過的,買回來調教一下就能上手了,不必急於這一時。」

  林清婉這個提議說到了尚老夫人的心坎裡,也讓她不那麼為難了,她笑道:「那就拜託林姑姑了,先把各自的大丫頭贖了吧。」

  林清婉笑著應下,安頓好他們後便告辭離開。

  現在林府裡管事的是林保和連嬤嬤,兩人躬身將林清婉送到大門處。

  林清婉停下腳步,回頭看那重新有了人氣的後院,嘴角微微一挑道:「將他們伺候好來,務必讓他們住下就不捨得走了。」

  倆人低聲應「是」,保證道:「姑奶奶放心,留在這裡的丫頭婆子都是精心挑選過的,她們會把親家老太太,太太和姑娘們當真正的主子伺候的。」

  林清婉點頭,「如此就好。」

  尚府的下人也都屬於被抄沒的財產,但並不是所有的下人都會被發賣。

  有的會被調到地廣人稀之地,去奴籍,歸於良民,分得田地後納稅。

  聽著不錯,但絕大多數人都不願意去接受這樣的安排,他們寧願重新被賣。

  背井離鄉,身無分文,分得的田地也不會是多好的地,而且他們世代為奴,除了田莊裡的下人外,誰還知道種地?

  所以真不如當下人的好。

  還有的豪奴則可以仗著以前留下的資本偷偷叫人來贖他出去,周刺史已經被能抄的都抄了,要真有人能在這種情況下藏下錢來,那也是對方本事。

  他並不會太過深究,中庸之道一直是他的奉行之道。

  林清婉和周刺史打了招呼,圈出了要贖的人,尚二太太身邊的下人除了一個大丫頭外,其餘人全叫林清婉使人先一步贖出,然後遠遠地帶走了。

  尚二太太問起,理由都是現成的,「我聽說是他們自己叫人去贖的,應當是以前私下留了錢,沒被抄沒。」

  見尚二太太臉色難看,林清婉便歎氣,「他們也是,畢竟主僕一場,就是要走也該先來磕頭才是。」

  相比之下,其他人貼身的下人大多都贖了出來,尤其是尚丹竹和尚丹菊的丫頭和奶娘,一個不落。

  下人贖了出來,林府後院便是一番權利變動,才跟主子們熟悉的丫頭婆子們自動退居二線,給這些主子心腹們讓位。

  但這些丫頭婆子也不傻,知道將來兩家是一家,且這又是在人家的地盤上,所以對這些丫頭婆子客氣得很,大家倒是相處得和睦。

  就是尚二太太這樣有心挑剔的人都被順毛安撫住了,對這些林家的下人漸漸倚重起來。

  不說尚丹竹和尚丹菊,就是常往外跑的尚明傑都有所感覺,但兄妹三人想了想,還是一個字都沒提。

  至於尚老夫人,她身邊的人是贖出來最多的,所以眼睛裡看到的還是自己熟悉的下人,反倒是一點異常也沒發現。

  小方氏眼看著這些變化,忍不住咋舌,私下和尚明遠道:「林姑姑這招才是真的殺人不見血啊。」

  「什麼?」尚明遠一臉迷茫的抬頭。

  小方氏就將他的臉拍向一邊,嫌棄的道:「算了,和你說了也不明白,我看我們還是快點搬出去吧,我生怕再住下去我們也要走不掉了。」

  尚明遠不太樂意,「住得好好的,幹嘛急著搬?」

  「我們和二房又不一樣,你以前買的那別院不是掛在我的嫁妝裡嗎?我們搬到那裡去。」小方氏低聲道:「你以為老太太不想搬?不過是他們沒有房子,手底下的錢又不敢輕易動用,這才留在這裡的。」

  「我們兩房現在都分家了,出去自己過小日子不好嗎?」關鍵是林姑姑的手段太可怕了,潤物細無聲,這幾日她也被伺候得很舒服,且又沒有林家的主人在,整個宅子完全是他們自己當家作主,再住下去她也要捨不得離開了。

  可看二太太和老太太院裡的情況就知道,看著是他們自己當家作主,可實際上背後的主子是誰,大家心中都瞭然。

  尚明遠卻沒察覺到這種暗湧,不高興的道:「那宅子當初並沒怎麼佈置,我們要搬進去少不得要添置東西,這些都需要錢,而且那邊空蕩蕩的,你不得買下人?吃穿用這些不得自己添置?」

  尚明遠掰著手指頭道:「這一筆一筆都是錢,你說得倒輕巧,搬出去,可搬出去之後我們怎麼過日子?」

  小方氏氣得踹他一腳,「別以為我不知道,先前分家,老太太把我還回去的那些銀票都偷偷給了你,那些不是錢嗎?」

  尚明遠便尷尬的笑道:「那其實也沒多少,而且尚家沒了,我不得找個生計?那是留著做本錢的。」

  說到做本錢,小方氏精神一震,目光炯炯的問道:「我記得你一直跟林家幾個表兄弟做生意,那些錢都托給了林姑姑保管不是,那些沒被抄吧?」

  尚明遠身子一僵,小方氏察覺到了,氣得擰他的耳朵,「說,你又要瞞著我做什麼?是不是又在外頭養小狐狸精了?」

  「哎喲喲,有你這個母老虎在,我哪敢養什麼小狐狸精啊?」尚明遠討饒道:「那些錢沒動,我現在也不敢動。」

  尚明遠小聲道:「你以為老太太為什麼私底下補貼我們那麼多?還不是因為我身無私產?」

  「而且指不定正有人盯著我們呢,那筆錢我哪敢動,萬一被人一告,直接抄沒了怎麼辦?」尚明遠小聲道:「我都想好了,那些錢留著給兒子做聘禮,反正放在林姑姑那裡也不怕她貪墨。」

  「那我們也不住在這裡,我們要住回自己的小家去,哪怕簡陋一些也行。」

  尚明遠就瞪眼。

  小方氏就湊過去,附耳道:「我問你,你覺得現在這府裡是誰管中饋?」

  「那不是你和三妹嗎?」

  小方氏就冷笑,「明面看是我們姑嫂,可實際上,這府裡的主子只有兩個,那就是林姑姑和林表妹。」

  尚明遠就不在意的笑道:「這府邸本來就是林姑姑她們的。」

  小方氏就一巴掌拍在他腦袋上,「你是不是蠢,這府邸是林姑姑她們的,按說我們是客,可你看這府裡的下人有當我們是客嗎?」

  尚明遠不解的道:「他們對我們視若主人,恭敬有加不好嗎?」

  「你也說了是視若主人,卻不是主人,」小方氏意味深長的道:「既然是做客,那就應該有做客的姿態,下人也應該有對待客人的態度才是。你才住幾天啊就不捨得走了,覺得和在自家沒區別,那老太太他們呢?」

  小方氏哼哼一笑,以前她是看不到這些的,可幾個月來心驚膽戰的,讓她對週遭的變化敏感了許多。

  林清婉顯然是想把二房留在林府裡,在這裡,大家日常該怎樣就怎樣,自然都是主子,似乎和自家一樣。

  可一旦涉及到利害,比如將來二太太要拿婆婆的姿態了,那這府裡的下人是會聽林玉濱的,還是二太太的?

  小方氏心中幸災樂禍的一笑,她對二嬸未來的日子很期待呢。

  尚明遠也被她的笑容嚇到了,愣了好一會兒才道:「你要搬出去也行,就是我可能不能給你們娘倆那麼好的日子。」

  小方氏就柔柔一笑道:「只要我們一家在一起,日子苦些我也是不介意的。」

  尚明遠感動,正要撲過去就要被小方氏一腳踹下床,「既然決定了那就快去收拾宅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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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抓

  判決陸續下達,各府的執行力也強,江南五大家族瞬間便只剩下三家,不,確切的說是兩家。

  謝家在謝延流放後,雖有謝宏勉力支撐,卻也顯頹勢,如今江南數得著的也就林氏和周氏了。

  尚家還好,此次尚平的事只牽連他這一支,其餘房頭並未受影響,可尚家本就是草莽出身,除了尚平這一支,並無人為官,最多只在蘇州府轄下任小吏。

  尚平的事對他們最大的影響就是可以扯的大旗倒了。

  趙家就要慘得多,三服以內皆被問罪,哪怕梁帝寬厚,只砍了趙捷趙勝兩個長子,但他們流放他鄉的懲罰依然很重。

  因為在他們看來,他們就是無辜的,趙捷幹的事他們全都不知道啊。

  可這個時代律法是不會講究這些的,你在趙捷興盛時享受了他帶來的便利,那就要一起承受他犯錯的後果。

  除了這兩家,與趙捷有牽涉及合作的官員也都在尚平的招供下一一找出來,逐一做出判決。

  其中又以江南一地的官員最多,其次便是邊境一帶的官員了。

  江南遼國細作肆虐也不是沒原因的,趙捷能把東西運出國去更不是沒有理由的。

  可以說,尚平這下得罪的人有些多,更不巧的是,大多數人都跟他一樣流放到定州。

  隱約知道了些兩家恩怨的四皇子默默地想,他以後一定不要得罪林清婉,真的。

  跟這些人流放到同一個地方,他不信尚平還能落著好。

  他將案卷收好,交給侍衛道:「封起來吧。」

  「殿下,林郡主問趙勝可有了消息?」

  四皇子蹙眉問,「還沒有蹤跡嗎?」

  「沒有,從江南到江陵的道路,不論官道小道都查遍了,一點蹤跡也沒有。」侍衛道:「他們會不會不去江陵?或乾脆就轉道了?」

  「趙勝帶了好幾個人,不可能一點蹤跡也沒有,再派人去查,務必將人給孤找出來。」

  林清婉也在和易寒說這事,「四皇子派了這麼多人出去卻一點蹤跡也沒有,他不會不去江陵,改道其他地方了吧?」

  易寒想了想後搖頭道:「不會,趙勝離了趙捷和趙家便什麼也不是了,他肯定會先到江陵與趙捷匯合的。」

  「那他會怎麼去呢?」林清婉蹙眉道:「趙捷現在已自盡,他只要聽到消息就不會再往江陵去了,他往山裡一躲,只怕真能給他躲過去了。」

  而此時,趙勝正帶著兩個親隨在翻山越嶺。

  四皇子著令各縣抓他,又派出了不少兵馬搜查,官道上都是關卡,就連小道上也都安排了衙役,人手一張他的畫像,別說騎馬,穿得好一點的都要檢查了再檢查。

  一路上奔逃不斷,本來跟著他的護衛死的死,傷的傷,丟的丟,最後跟著他的只有兩個親隨了。

  他能怎麼辦,他也很絕望啊。

  沒辦法,丟了馬,化了妝,裝成老頭子一樣用雙腿往江陵趕,可越往西搜查越嚴。

  幾乎走不到兩個時辰便能碰到一撥人查問,風聲鶴唳,而趙勝的疑心本來就重,在搜查越來越嚴後他終於連小道都不敢走了,開始選了方向走些村子間互通的小路。

  有時免不了要翻山越嶺,於是又缺齒少喝,還風吹日曬,白天曬死,晚上山裡又涼,趙勝在這樣的身心打擊之下可預見的病倒了。

  兩個親隨都不敢去請大夫,隨便在山裡找了個山洞住下,自己去挖下藥材熬了給他付下。

  再到附近村子裡偷些米面,熬了兩天,病好了些就繼續趕路。

  一天下來他們連人都很少見到,更別說外面的消息了,於是直到此時趙勝都還堅定不移的往江陵趕去,並不知道趙捷自盡的消息。

  就是有人和他說了,他也不會信的,他大哥根本就不是能為了家人自盡的人。

  且他都跑到楚國了,趙勝覺得以他大哥的心機手段和手中的東西,他在楚國肯定會很安全,且受重用程度不會比在大梁低的。

  所以懷抱著希望,趙勝雖悲憤卻雄心滿滿的朝著江陵的方向趕去。

  一天,在吃過野菜裹著的飯團後,趙勝點著地圖道:「我們應該已經進入江陵地界了,剩下的就是想辦法到楚國去。」

  兩個親隨看不懂地圖,卻很相信二老爺,聞言眼中都帶著希望和興奮,他們終於走到江陵了!

  趙勝小心仔細的將地圖捲起來收好,這張地圖是大哥給他的軍事地圖,江陵一帶描繪得尤為仔細,所以他才能認出地方來。

  趙勝雄心壯志的指了前方的一座山道:「待翻過這座山便可看到對面的大楚了,到時候我們再想辦法過去。」

  於是兩個親隨興奮的護送趙勝上山,結果沒走多遠就跟一張黑乎乎的臉對上了。

  雙方都嚇了一跳,三人是沒想到這荒山野嶺裡竟然還有人,而且對方黑乎乎的,一身短褂,連眼珠子都是黑的,不對,眼珠子本來就是黑的,就是他眼睛閃閃發亮,才讓人看得出這是一個人來。

  而喬沖更傻,他完全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趙勝啊。

  心裡一陣哀嚎,不是說他死了嗎,怎麼還活著?

  他面上盡量不動聲色,想著他此時要是慘嚎一聲,兄弟們趕過來要多長的時間。

  他是認識趙勝的,畢竟這人每年都要來見將軍,少則一次,多則三四次,作為外帳親兵,他見過不止一次趙勝。

  他又是將軍的親弟弟,秉持著不能得罪大人物的心理,他可是把對方的長相記得牢牢地。

  所以即便趙勝此時有些狼狽,他還是一眼認出了對方,卻對跟在他兩側的親隨也不陌生。

  如果只是認得「趙勝」一人,他還能安慰自己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這「趙勝」可能是假的,可他三個都認識,那就不是神奇了。

  只能說明這三人就是他認識的三人。

  趙捷三人戒備起來,目光暗中交流,正想一不做二不休把人給殺了,反正是在深山老林裡,又快到楚國了,他們害怕啥?

  正要動作,就見喬沖慢騰騰的站起來,拴著褲腰帶問,「你們也是來方便的?那趕緊的,一會兒百夫長找不著人要發火兒了。」

  趙捷臉色一變,問道:「百夫長?」

  「對啊,忘了你來幹嘛的?」喬沖栓好褲腰帶,拍拍手臂起身道:「趕緊的,別想著晚回去我們會幫你幹活兒,自己的份額自己完成。」

  說罷已經起身往左走了兩步,兩位親隨猶豫不定的看向趙勝。

  趙勝眼中已泛上寒光,也就是說這山裡不僅僅有他一個,還有其他人?

  且還可能是官兵。

  他給兩個親隨使了個眼色,三人正要行動,灌木叢後便傳來喊話聲,「喬哥,你好了沒?」

  喬沖看到他們手臂繃緊,聽到這句喊話後想也不想便腳下一用力往外一蹦,跳過灌木叢便跑,且大喊道:「來人,趙勝在此,兄弟們立功的機會到了!」

  趙勝臉色大變,想也不想轉身便跑。

  兩個親隨也來不及去追喬沖,護著趙勝便跑。

  跟著他的兄弟們還蹲在地上,動也不動,看到他跑來還笑呵呵的問,「喬哥這是唱哪出呢?」

  喬沖就一巴掌扇他腦袋上,怒道:「唱什麼唱,真是趙勝,你們還真想一輩子在這採石啊,趕緊跟我去追。」

  陶甘蹙眉,「你胡說些什麼呢,趙勝不是早死了嗎?」

  「我哪知道?」喬沖喊道:「可那就是趙勝,化成灰我都認識,他們只有三人,你們到底去不去?」

  眾人面面相覷起來,雖然不太相信,可還是快速的拎了工具起身,他們能保下命來全靠喬沖,所以現在大家都願意聽他的。

  喬沖也搶過一柄錘子,吼道:「走,分成兩隊,他剛才朝那邊跑去了,我們迂迴包圍,這山裡是採石場,東邊是采空的懸崖,他跑不掉的。」

  陶甘雖然不相信,但也不願意放棄這次機會,主動帶了一隊。

  兩隊便分開追擊。

  這山裡有兩個採石場,這段時間喬沖他們都在山裡採石,偶爾會到山裡打些野物補充一下油水,所以對這山可比趙勝熟悉。

  且他們逃得匆忙,根本沒掩藏行跡,喬沖捏著錘子一路循著痕跡去追。

  遠遠地看到趙勝的背影,他大吼一聲,甩著錘子便砸過去,沒砸中趙勝,卻把他身後的一個親隨砸趴下了。

  大家看也不看他,逕直去追趙勝。

  陶甘迂迴過來也看到了趙勝,和喬沖不一樣,他曾經是趙捷的心腹,不僅他認識趙勝,趙勝也認識他。

  雙方一見面皆是一愣,然後陶甘大叫道:「二爺快往我這裡跑,我保護您!」

  趙勝又不蠢,見兩面被包圍,轉向便又悶頭朝前跑。

  陶甘見他不上當,微微惋惜,於是叫道:「兄弟們上,拿住了他,我們便是立了大功,離開採石場指日可待!」

  被發配到採石場來的士兵都是犯了錯的,聞言嗷嗷叫著,衝著趙勝就跑去。

  於是趙勝和一個親隨在前逃命,後面呼啦啦跟著四十來個人。

  幾乎是毫無懸念的,他被人抓住了,不,確切的說是被人撲住了。

  一個人撲倒了趙勝,大家就好像看到了寶貝一樣接連撲上去,一層累著一層,差點沒把趙勝給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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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 找到

  喬沖趕上來,見趙勝都翻著白眼了,氣得夠嗆,急忙上前將上面的人連拽帶踹的踢走,將趙勝拉起來,見他還能喘氣,便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他轉身反手就打了他們腦袋一巴掌,怒道:「蠢貨,他現在是我們翻身的資本,把人壓死了誰賠得起?」

  「好了,好了,」陶甘趕上來阻攔他道:「他們也是心急的,現在人抓住了,先捆起來。」

  沒帶繩子,便有人機靈的友情提供了腰帶,至於提供腰帶的人則默默地去扯草搓成了帶子。

  一行人壓著趙勝去請功。

  現在趙勝在世人眼中已死,可上頭當官的都知道這人還在逃呢。

  所以一報上去,管著採石場的千夫長不敢怠慢,連忙跑去和上頭的校尉稟報。

  校尉,校尉想也不想便跑回軍營去了,在進城時還猶豫了一下,這事是要去刺史府匯報給王刺史呢,還是匯報給他們的將軍呢?

  最後還是決定先回軍營匯報再說。

  雖然他和王刺史熟,可畢竟將軍才是他們的直屬上司,且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也想在新將軍面前露一下臉。

  林信才到江陵沒兩天,還在和盧小將軍他們交接之中,此時聽到校尉來報,很吃了一驚,問道:「果真是趙勝?你們沒認錯?」

  校尉是新提拔的,他道:「拿人的是叛逆趙捷先前的親衛喬沖,他是見過逆賊趙勝的,應當不會有錯。」

  「等一等,你說那親衛叫什麼名字?」

  「叫喬沖,」校尉頓了頓後道:「將軍或許不知,這喬沖也是個名人,當初他被逼無奈跟著叛逆趙捷去了楚國,可他心念大梁,一直假意服從,先前王刺史激趙捷時,他便手刃了逆賊許滿投誠,這才獲得從輕發落到採石場採石。」

  林信就轉身把他姑姑的上一封信找出來,看到上面的名字後眼睛微微一瞪,問道:「那喬沖是哪裡人?」

  校尉一呆,笑道:「倒是巧了,正與將軍同出蘇州,莫非他是將軍舊識。」

  林信便含糊道:「差不多,我與你親自去看看吧。」

  姑姑一直憂心趙勝逃了出去,以後會是林氏一大患,現在人抓住了,他正好去看一看。

  校尉卻想,這喬沖倒是運氣奇好,不僅能得王刺史青眼,現在還是新將軍的舊識,以後前途只怕不可限量,幸虧近來他待他還算客氣,不曾為難過他。

  林信帶著林生等親信快馬趕到採石場時,喬沖等人正押著趙勝蹲在路邊等待消息。

  趙勝被人用布帶捆著丟在地上,此時他一臉的絕望,渾身都散發著生無可戀的氣息。

  眼見著就要逃出去了,卻功虧一簣,這種打擊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尤其是從喬沖等人口中得知,他大哥已自盡的消息。

  趙勝根本不信,卻又忍不住懷疑,多種情緒壓迫下,他神色便有些癲狂。

  林信跳下馬時看到趙勝這模樣,差一點就認不出來了。

  他是見過趙勝的,且還不止見過一次,可從未見過他如此狼狽,一時之間都有些不敢認了。

  林信認得他,趙勝卻不記得林信,看到他,他還瞇著眼打量了一下,見大家都跪下行禮喊將軍,便啞著聲音問,「倒是年輕,你就是接我大哥位置的人?」

  他冷笑道:「盧氏也不過是仗著先輩榮德罷了,不然你那麼年輕,何德何能坐這個位置?我大哥從小兵到將軍可是努力了十年!」

  林信低頭看他,淡淡地道:「我不姓盧,我姓林,趙世叔,得罪了。」

  說罷一揮手讓人將他抬走。

  「林?」趙勝一怔,然後掙扎起來,猙獰的去瞪林信,「你姓林,你是蘇州林家的人?」

  「正是,在下林信,趙世叔或許不記得我了,不過我卻是見過趙世叔好幾次的。」

  「林清婉,林清婉,」趙勝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癲狂的問,「是林清婉幹的對不對,這一切都是她做的對不對?」

  林信蹙眉,對他直呼姑姑的名字很不悅,林生都不必他吩咐,直接上前往他嘴裡塞了一塊布,對拉著他的士兵怒道:「還不快拖下去。」

  「嗚嗚嗚……」趙勝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怒目看向林信,心中如同火燒,是林清婉,一定是她。

  當年他借用遼人刺殺她後遼國的細作便損失了一大批,只有她可能摸到他們趙家身上。

  尚平哪有那個膽子告發他們,一定是有人威脅了他,且掌握了一定的證據。

  是林清婉,一定是他!

  林信目中閃著寒光,與林生使了一個眼色,這才轉頭看向喬沖等人,「趙勝是你們拿住的?」

  「是,」喬沖挺了胸膛道:「回將軍,是我等合力拿下的。」

  林信微微點頭,讚許道:「做的不錯。」

  只有這一句評語,林信沒有再說,但大家也興奮不已,知道將軍是記住他們的功勞了。

  林信轉身離開,對校尉吩咐道:「讓他們都回軍營吧,我會與他們請功的,雖不至於都恢復原職,但也不能再留在採石場了。」

  又道:「一會兒讓喬沖來見我。」

  他沒當場將喬沖叫走,也是為了他好,免得大家以為他獨佔功勞,袍澤不睦。

  校尉不笨,自然也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林信走了他才宣佈這個消息,卻是私底下和喬沖道:「回了軍營先去拜見將軍,將軍有話與你說。」

  喬沖心下一動,悄聲問道:「將軍怎麼會單獨見我,莫非是王大人替我美言?」

  校尉卻驚奇的看著他道:「你與將軍不是舊識嗎?」

  「舊識?」喬沖滿眼迷茫,他不認識新將軍啊。

  「是啊,你們同出蘇州,先前將軍還特意問我你的籍貫和入伍時間呢,我問將軍你們是否是舊識,將軍並未否認。」

  喬沖一腦子的漿糊,難道真是舊識,可他好像真的沒見過將軍啊。

  而且他認識這麼厲害的人物嗎?

  他怎麼不知道?

  喬沖沉思,想起剛才趙勝的話,蘇州林氏,蘇州只有一個林敢稱蘇州林氏。

  可喬家村都是地裡刨食的貧農,他不記得家裡跟林氏有舊啊。

  喬沖想了一路,最後快要進軍營時眼睛才微微瞪大,他隱約聽村裡的老人說過,好像他們喬家有位姑祖奶奶嫁給了林家一位管事,可那都是好多年好多年以前的事了。

  總不會是這份舊吧?

  喬沖嚥了嚥口水,小心翼翼的去主帳拜見。

  林信已經把喬沖的履歷都調出來了,對照了一下戶籍信息,發現果然是同一人,所以看到他時便多了三分柔和,「請坐吧,我想過幾日安定下來後便使人去找你,沒想到你倒先立了一功。」

  喬沖誠惶誠恐的道:「能為將軍分憂是小的福分,只不知將軍找小的有何事?」

  林信便笑道:「你不必緊張,不是什麼壞事。」

  他拿出一封信遞給他道:「這是你父親托我姑姑送過來的信,你看一看吧。」

  喬沖一呆,愣愣的接過。

  「你父母一直沒收到你的訊息,還以為你出事了,得知了我接任江陵將軍,便托我姑姑幫忙尋你。」林信起身給他倒了一杯茶道:「這年頭找人難,要找一個小兵更難,我本還以為不好找,卻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找到了你。」

  喬沖已經急切的拆開了信,他不認得所謂的字跡,他爹也就粗淺認得幾個字,當然也不會寫信,可他卻認得他父母的寫信的口氣。

  這一看就知道是他爹托人寫的信,他眼眶微微一紅,看完信後直接「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給林信磕頭。

  林信連忙扶住他道:「你這是做什麼?」

  「姑奶奶大恩大德,小的沒齒難忘,將軍,小的求您給我幾天假吧,我,我想回去見見我爹娘,等再回來,小的一定結草啣環,給您當牛做馬。」

  林信也多年不回家了,聞言一怔,他蹙著眉道:「現在江陵局勢還未穩,你要回去是不可能的,只能等到中秋後,或許會有機會。」

  喬沖其實一提完就後悔了,士兵回家探親哪是那麼簡單的,有的當了二十年的兵都未必有機會回去,更何況他一個年輕力壯,卻又無權利的小兵?

  他現在提這個卻是得寸進尺了,可突然得到父母的訊息,他實在是太想回去了。

  本來心正忐忑,完全想不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他怔了一下後便狠狠地給林信磕了兩個頭,說再多便顯得虛偽了,他只能以行動證明了。

  林信對他不太瞭解,此時倒沒想著收服他,而僅僅是因為姑姑所托,所以對他另眼相待,他笑道:「你不必如此,若士兵能回家探親,到時候肯定不止你一人回去。」

  想到軍中現狀,林信便不由歎息,普通士兵想回家探親難,也就軍官可能性大些,哪怕是低階的,人走了好歹不怕走了就不回來了。

  林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努力立功吧,至少在中秋前努力成為一個小旗。」

  哪怕手底下只管十個人,那也好歹是有了探親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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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0 01:22:11 |只看該作者
第369章 美人

  王宴是在趙勝被押回前就知道了他被抓獲的消息,所以趙勝被押回來後他就先去看了趙勝。

  畢竟人要暫時關押在刺史府的監牢裡。

  而等他出來,正想著是不是趁機求情讓喬沖等人回營時便聽說林信已經把所有人都帶了回來,且還特別見了喬沖。

  王宴這段時間在軍營中的經營也不是白蓋的,於是很快就知道了喬沖是林信的舊識這件事。

  王宴的親隨默默無語了一陣才帶著兩分幸災樂禍的和他主子道:「據說人出主帳的時候眼眶都是紅的,那一臉的感動就不必細說了,老爺,您之前的算盤算白打了。」

  王宴氣得踹他,「你還好意思說,這事不是你負責的嗎,怎麼連他們是舊識你都不知道?」

  親隨冤枉,「同出蘇州的兵多了,誰知就這麼巧倆人正好是舊識?」

  王宴卻不覺得是巧合,他磨了一下牙道:「你說那喬沖不會一開始就是林郡主放在軍中的吧?」

  「不至於吧,那喬沖從軍時林郡主還沒當家呢。」那會兒林江還在,人家千嬌百媚的大小姐吃飽了撐的攙和這些事?

  王宴也覺得不可能,可心裡總有些不服氣,怎麼每次都晚她一步?

  「爺,那您看我還繼續跟喬沖聯繫嗎?」

  王宴瞪眼,「聯繫,為何不聯繫?」

  他揉著額頭道:「哪怕不能為耳目,結個善緣也好,不必再特意去接觸了,但也別斷了關係,以後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用上他了。」

  親隨應下,「那其他人呢?」

  「品性過得去的便繼續來往,其他的就斷了吧,林信雖沒有趙捷霸道,卻主意正得很,我插手太多,只怕軍政要起矛盾的。」

  王宴是很眼饞軍權,卻也分得清輕重,來的要是個庸才,他肯定高興的軍政兩手抓,可對方既然有能力收攏兵權,身為地方長官的他再插手軍權,那就有的鬧了。

  這要是江南一帶的地方也就算了,鬧鬧更健康,還能更好發展自己手中的勢力。

  可這是在邊關,軍政長官不睦,一不小心是會丟失國土的,王宴是愛權,但也不至於就因此不顧國家利益。

  想到林信表現出來的謙厚,王宴還略微有些不滿,他要是也像趙捷這樣利益熏心就好了,那樣他就可以毫無心理障礙的和他爭權奪利了。

  偏林信除了軍中的事,外事皆不管,更不會想著染指他的民政權。

  禮尚往來,王宴當然也不好插手他的軍權,不過和軍中的各級將領搞好關係,以備將來還是可以的。

  林信,林信只覺得王宴很熱情,人也很好,他覺得未來在江陵與他共事,兩人應該可以相處得很好。

  所以有些事林信都不瞞王宴,且只要不全是軍中的事務,他都樂得與對方商量著來。

  比如這一次抓獲趙勝。

  趙勝是全國通緝犯,雖然抓到他的是軍中的士兵,可林信並沒有想獨享功勞,很大方的將人關在刺史府的監牢裡。

  然後和王宴商量著何時把人押往京城,誰去押送。

  王宴腦子一時轉不過彎來,「怎麼是押往京城,不是揚州?四殿下不是在揚州嗎?」

  林信一呆後道:「現在四殿下應該快回京了吧,反正趙勝是主犯,肯定是斬首,而死前又得刑部核查,所以我想與其到揚州又轉京城,還不如直接送往京城呢。」

  路還近,處理時間也能縮短。

  王宴這才收回心神,智商回籠,「也對,這事不宜再往下拖,對梁楚兩國關係不好,還是得速戰速決。」

  林信便順口問道:「四殿下還會出使楚國嗎?」

  王宴撇了撇嘴道:「誰知道呢,楚太子的婚期不是推遲了嗎,今年能不能成親都不一定呢。」

  四皇子出使楚國用的理由就是恭賀楚太子大婚,現在人家都推遲婚期了,加上先前刺殺一事對方還沒給出結果,這時候自然不可能再談出使。

  楚太子今年及冠,楚帝是想著他既及冠,又成親,算是大楚雙喜,可誰知今年會發生這麼多的事?

  一年的一半還沒過呢,事情便一樁接著一樁,一點消停也沒有。

  可要楚帝看來,不管發生多少事,多大的事,該行冠禮時便行冠禮,該成親時就成親,不必為外事所左右。

  可楚太子不願意啊,冠禮可以照常進行,但婚禮要推遲。

  他的理由也很充分,「父皇,是您說的,兩國此時不宜開戰,梁國先前已確定會派使臣前來,現在因趙捷之事和刺殺的事暫緩了,這種情況下兒臣成親,梁國卻沒有派使臣前來,西蜀和其他國家會怎麼想?」

  他低聲提醒道:「今年西蜀與我們大楚的情勢可不妙啊。」

  大梁北方有遼國這個大患,楚國的西面也有西蜀這個對手在,大梁不願此時和大楚起衝突的願意之一便是因為遼國在虎視眈眈,而楚國則是因為西蜀。

  越是在這時候,楚國越不能表現出和大梁的矛盾。

  楚帝卻很霸氣,「我兒的婚禮豈能因這些小事延期?」

  在他看來,大梁願來便來,不願來他們照常進行,楚國又不巴著梁國,哪能因為他便延遲本國太子的婚期?

  楚太子連忙道:「也不單是因為梁國,父皇,姬小姐從春天受寒後便沒好全,兒臣也是想等她徹底康健後再舉行婚禮。」

  楚帝便蹙眉,「她病了?」

  「是,」楚太子低頭道:「春天多發病症,她不小心受寒後便一直沒好全。」

  「那朕讓御醫去看看,她是未來的太子妃,怎能不顧念身體?」

  「多謝父皇,兒臣一會兒親自帶著太醫去看看。」

  楚帝頷首,揮了揮手道:「推遲婚期的事朕還要與幾位大臣商議,等定了再告訴你,你先下去吧。」

  「是。」楚太子躬身退下,還沒走出多遠便碰到一個小男孩蹦蹦跳跳的跑來。

  他停下腳步,嘴唇微揚,那孩子也小跑著過來,開心的叫了一聲「大哥」,然後興奮的問,「大哥是從父皇那裡來嗎?」

  「是,二弟這是玩什麼呢?」

  「蹴鞠!」二皇子驕傲的道:「是父皇教我的,我現在已經會踢了,我現在去找父皇和我一起踢,大哥要不要來?」

  楚太子眼神幽暗,搖了搖頭笑道:「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對了,父皇現在還在處理政事,只怕沒空陪你,你晚一些再去吧。」

  二皇子「啊」了一聲,扭捏了應了一聲,等楚太子一走,依然朝著皇帝的書房跑去。

  楚太子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一眼,眼神越發幽深。

  眉娘說的不錯,小兒子,大孫子,父母的命根子,而在皇家,大孫子或許不稀奇,但小兒子一定稀奇。

  尤其父皇子嗣少,對二弟尤為寵愛。

  之前他只覺得自己和弟弟年歲相差大,不必戒備弟弟,可眉娘說的不錯,現在父皇正當壯年,再過二十年,他年老之時,弟弟早已長大,也有了一爭之力。

  他可不希望自己將來某一天變得和眉娘的兩個兄長一樣。

  楚太子沒有先去姬家,而是先回了太子府,才一進門眉娘便慇勤的上來服侍。

  楚太子摸了摸她的小臉,微微一笑,展開雙手讓她伺候。

  眉娘笨手笨腳的,但卻比剛來時要好得多,至少會幫人寬衣解帶了。

  她是楚太子從江陵帶回來的,曾經也是富家千金,卻因為兩個兄長內鬥,折騰得家業凋零,老父被氣死,她便也流落在外,要不是碰上太子,只怕現在都流落風塵了。

  所以眉娘對楚太子一向感激,見他臉色還不錯,就溫柔的問,「殿下看著心情不錯?」

  「婚期推延的事多半能成。」

  眉娘便小聲問,「太子妃娘娘那裡也沒問題嗎?」

  「那有什麼問題?」太子冷哼一聲道:「姬元恨不得我們一輩子不成親才好呢。」

  眉娘便歎氣,「姬先生這樣不看好殿下,您與姬小姐結親還有何意義?」

  楚太子也有些後悔,但他和姬念的婚事早已昭告天下,不僅大楚,其餘各國也都是知道的。

  現在和姬家結親不能帶來多少利益,但悔婚卻會給他帶來毀滅性的打擊。

  所以他現在雖不想成婚,卻也不敢悔婚。

  只能暫時拖著。

  楚太子歎了一口氣,捏著眉娘的手惋惜道:「當年我怎麼沒早點碰到你?」

  眉娘輕柔一笑,低頭道:「就是早些碰到殿下,眉娘的身份也是配不上殿下的,怎能與姬小姐相提並論?」

  「在我心裡,你一點兒也不比她差,」楚太子抱著她道:「她也就家世好,脾氣性情卻是樣樣不及你,自以為才識淵博,平日裡眼睛都長在頭上的。」

  眉娘呆呆地道:「這怎麼可能,眉娘雖未見過姬小姐,但在江陵時沒少聽人說起她,都說她才識不輸姬先生的那些學生,且也謙和溫柔,是出了名的江陵第一才女……」

  「你也說了是聽說了,當年我第一次到江陵時也是聽說,可待我將她帶回到楚國時卻全然不是這樣,」楚太子想到姬念對他的高傲和不屑,皺了皺眉道:「算了,不提她了,晦氣得很,來,與孤說說,你今日都做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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