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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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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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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1
發表於 2018-6-21 10:23:39 |只看該作者
第510章 中元節

  因為錢魚魚的事,錢家與林家走得更近了些,錢夫人連著好幾日約林清婉一起逛街,還特別機靈的帶上兩個女兒和小女兒才一歲多的兒子。

  兩個孩子年齡相仿,一見面還有些羞澀,但不一會兒就玩到了一起。

  林清婉見了高興,便應了錢夫人的邀約,天天都帶了林文澤出去和他們玩。

  錢魚魚和陳固的親事已定,但林清婉見錢夫人臉上總有些憂愁,而錢姑娘眉宇間的喜氣也一日比一日淡,想到錢魚魚的情況,便找了個時機問,「錢姑娘和陳公子的婚事可是還有為難之處?」

  錢夫人看了女兒一眼,歎氣道:「郡主不知,陳公子那邊倒是沒什麼問題,閩國那邊還會派人來迎親,只是族中因為老爺擅自撤回請表之事有些怨言,生怕我們錢氏因此得罪了孫大人。」

  「怎麼,他們還想再上一次請表不成?」

  「這倒不至於,」錢夫人尷尬道:「不過是想要些好處罷了。」

  錢老爺這一支是旁支,比起嫡支還差些,其實放在七年前,他們家只是小有資產罷了,是遠遠比不上嫡支的。

  禍福相依,當年錢老爺和錢夫人仁善,派人賑濟災民,卻沒想到引來了流民,倒害了女兒。

  錢老爺由此大怒,通過嫡支隱約查到後面有趙氏的影子,便發憤圖強,一邊苦心經營自己的產業,一邊則讓錢夫人與林清婉搞好關係。

  可以說,後來趙勝在蘇州這邊的生意受阻,一大半是因為林清婉,一小半則是因為錢老爺。

  兩家也是因此保持著不遠不近的關係,但人是入了林清婉的眼的。

  所以這些年錢老爺這一支的發展勢頭不錯,但真正讓錢氏嫡支都眼紅的卻是去年。

  林清婉將手中的兩份推舉路引的手書給了錢家和盛家。

  錢家這邊被通知去拿手書的就是錢老爺。

  他拿了路引當然不可能自己發財,是帶著族中一起的,嫡支佔了不少的份額,但錢老爺的份額才是最大的,比嫡支還大一成。

  他們是互相依賴的關係,但也有競爭。

  錢家此時雖有子弟讀書,但並沒有在朝中為官的人,他們一致認為錢老爺臨時反悔,拿回請表,肯定會得罪孫槐。

  孫槐是江南觀察使,以後要是給錢家小鞋穿,他們能跑掉?

  於是都怪錢老爺為了一個女兒便置全族利益於不顧,現在正逼著錢老爺讓出更多的利益,要麼就把錢魚魚送去道觀中清修。

  至於她才定下的親事,對方又不是梁國人,退了便是。

  大有一種你就是沒請到牌坊,也要一輩子守節的氣勢。

  錢老爺最近氣得不行,但與全族比起來,他的力量又太過微小,近來便壓力頗大,所以錢夫人面上也帶了些。

  林清婉算了算時間,問道:「陳公子和錢姑娘下定了?」

  「只是合算了八字,也交換了庚帖,雙方都沒意見,只等著吉日下定。」

  林清婉問:「選的是下個月的日子?」

  「是,七月不好下定啊。」

  七月是鬼月,除非特殊,不然不會有誰選擇在這個月份辦喜事的。

  林清婉就道:「若是你們兩家不介意,中元節前下定我也好去討一杯喜酒喝。就怕你們兩家介意我是孤寡之人。」

  「怎麼會,」錢夫人笑道:「能請到郡主實是我等之幸。」

  定禮一般只有雙方親眷和媒人在場的,林清婉出現算突兀了,可這門親事與她又息息相關,認真算起來,她是他們的媒人呢。

  可惜她的身份不好,不然乾脆給他們做了媒人也沒什麼不好的。

  錢夫人知道林清婉是有心給他們撐腰,回去後與陳固溝通,很快便選定初十這日下定,離中元節已經很近了。

  錢家宗族那邊很不贊同這門親事,因此陳固來下定時,幾乎無人去錢家。

  可林清婉來了。

  這一條街都是錢家宗族的,林清婉出行又都帶著護衛,一出現便有人認出來了,於是錢家人都知道林清婉來參加錢魚魚的定禮了。

  錢家好幾房都沉默了一下,然後默默地讓人收拾些禮物拎過去吃酒。

  但也有憤憤不平的人,私下道:「腹中之時喪父,出生不久又喪母,未及婚嫁亡夫,唯一的兄長也英年早逝,他們心也真夠大的,竟敢請這樣的人來參加定禮。」

  「噤聲,這是想惹禍上身嗎?她也是你能議論的?」

  不過不說不知道,一說還真嚇了一大跳,林清婉的命好像真的很不好啊。

  林清婉並不知道這些,到錢家吃了一頓酒後就瀟灑的回去了,中元節林氏要祭祖,所以她要提前回老宅去住。

  正好女學與求知苑也要放假,林清婉便把林玉濱和林文澤也帶上了。

  至於尚明傑,尚家這邊雖不開祠堂,卻也要祭祖的。

  已經把人媳婦和兒子給拐了,總不能連他也拐走。

  尚老夫人面上笑呵呵的,似乎一點兒也不介意,還讓林玉濱在老宅那裡多住兩天,好好玩兒。

  林家姑侄倆不在城中,這讓才鼓起勇氣想要來個城中相遇的姬念又撲了空。

  她默默地回到小院,打算待過了中元節再想辦法見林清婉。

  她想親自試一試,祖父一再稱讚的人到底有何見識。

  林清婉對這一切並不知道,此時她正領著林文澤去逛溫泉莊子,一會兒還要帶著他去泡溫泉。

  老忠伯年紀很大了,他現在已經不管事了,每天就坐在老宅門口守門,偶爾跟人說說話。

  看到林清婉帶著林文澤回來,他就樂呵呵的把提前備好的小風車,竹蜻蜓拿出來送他,一臉慈愛的逗著他玩兒。

  他知道這次祭祖不一般,說是中元祭祀,但其實卻是小少爺週歲後的第一次祭祖。

  本來應該在他週歲時便祭的,畢竟他上嫡支的傳人,可那天林清婉不在,無人提,自然也無人會去做這件事。

  現在林清婉要做,不過是再一次宣告林文澤的地位罷了。

  中元那天,一大早林氏全族便起床準備,林清婉也帶了林文澤去祠堂,親自扶了他的手參拜列祖列宗。

  少了刺兒頭八叔公,沒人敢挑林清婉和林文澤的禮,祭祀一事很順利的完成了。

  等祭祀完,林清婉抱了有些犯困的林文澤出祠堂,將他交給林玉濱,這才轉身和林潤道:「五哥,過兩日我就要走了,這次是要去幽州,族中可有後生想要跟著去幽州闖蕩闖蕩?」

  林潤眼睛微亮,問道:「你這一去要停留多久?」

  「少則五月,多則一年吧。」

  林潤驚詫,「這麼久?」

  林清婉掃了周圍一眼,露了點風聲,「現主管互市的武侍郎能力不錯,將來理藩院多半要交給他。」

  這是去培養繼承人去了。

  林潤心中一動,問道:「九妹莫非就想致仕了?」

  林清婉笑道:「年紀大了,總要有所準備。」

  林潤便微微蹙眉,「七十而致仕,九妹才多大?此時說這個也太早了點。」

  如今林家正是需要林清婉之時,她若是致仕,對林家影響太大了。

  林清婉只是笑笑。

  她不知道自己何時會離開,但提早做好準備總是好的。

  林潤抿了抿嘴,不好說得太多,但也暗暗留意起來。

  林清婉這一次去幽州,一是因為他們換了皇帝,需要和遼國再聯絡一下感情,不要以為他們老皇帝死了便能趁機做些什麼;

  二是擴大一下互市的規模,再度規範互市,讓兩國的交易更安全便利;

  三就是為了培養武侍郎了。

  從老宅回去後她便忙碌起來,其實認真算起來倒也沒什麼忙的,東西有下人們收拾,她也早已和各方打過招呼,不用再作別一次。

  但林文澤似乎知道這個每天都陪著他玩的姑祖母要走了,時刻黏著她,一離開視線就哭著要找。

  林清婉要哄他,便顯得忙了,所以自老宅回來後便一直沒再出門。

  一直在一品樓和林清婉慣去的一些地方等候偶遇的姬念:「……」

  因為林文澤太黏人,林清婉走的那天都沒敢讓他知道,早早的起床便早早的出門去了。

  林玉濱紅著眼眶去送她,結果才到城門口就被她趕回去了,「康兒快要醒了,他醒來要是不見你只怕還得鬧,你快回去吧。」

  「姑姑……」

  林清婉笑著去摸她的腦袋,安撫道:「放心,等姑姑安排好外頭的事就回蘇州來。」

  「外頭的事怎樣算是安排好呢?」

  林清婉笑了笑,沒回答,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現在她做的事不過是職責使然。

  可怎樣才算做好,她自己都不知道。

  這一次,林家有兩個後輩跟著她一起走,他們家中不算好,所以打算去幽州闖一闖。

  本來林清婉不提,他們也是要找機會求林傳帶一帶他們的,他們沒錢入股他們的生意,但可以做夥計一樣的跟著去幽州。

  但能跟九姑去自然更好。

  所以他們從族長那裡得了消息後便拿著家裡的錢買了不少茶葉,還把家裡織的綢給帶上了,身上只留了一些吃飯住宿的錢。

  但真正上路後,他們發現這些錢根本不用花,因為九姑那邊全都安排好了。

  他們只要拿好自己的東西,照顧好自己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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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1 10:23:55 |只看該作者
第511章 互市

  一年多的時間,定州、幽州和雲州已大不相同,以前因為戰亂,定州雖是邊關大城,卻也只是皮貨生意盛些,其他百行都凋零得很,居民流失嚴重。

  可這次再來,從進入定州範圍開始,官道上便每天都是絡繹不絕的客商,還有附近的村民推著小推車或挑著擔子沿官道叫賣一些他們做的吃食。

  客商們趕路多是帶乾糧,這幾文錢一份的吃食並不貴,他們都很樂意花這個錢,於是官道兩邊的村莊發展得越來越好。

  定州只是進入互市的第一站,沒有路引的中小客商大多會選擇在這裡出手貨物。

  將他們從中原或江南帶來的貨物賣給當地的商人或有路引的大客商,他們將貨物運到幽州後又提高價錢與胡商交易。

  如今互市中的胡商早已不止有遼人而已,還有大老遠趕來的吐蕃人和西域過來的商人。

  互市的一些小規矩也一變再變,互市除了有路引的大客商能進外,一些小商販也都能進出,只是每次進出攜帶的商品不能超過十兩。

  而那些一直在市中做吃食生意的小販又屬於另一種情況。

  跟著林清婉來的林任和林值就是想這樣進入互市的,他們的族兄林傳組織的商隊中,每次夥計們也都能私帶一些貨物,到了互市後便與遼國的一些小牧民交易,多少能賺一些錢。

  兩個小伙子年紀輕,比林傳要小很多,所以不太搭得上話,這次林清婉一說可以帶家中子侄來幽州,他們倆人便報名了。

  族中已經摸到了林清婉的行使規則,她會幫襯族中子弟,卻不會插手太多,是龍是蟲還得靠自己拚搏。

  像現在族中做生意最好的林傳,以前林清婉也只是借給他一筆銀子,指點他幾句而已。

  能闖出來是他的本事,闖不出來,欠下的錢也依舊要還。

  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去吃背井離鄉的苦,去冒這個成則大富,敗則大貧的風險的。

  畢竟現在林氏的日子過得不錯,在蘇州,族人互相依仗,只要勤懇,溫飽總是沒問題的。

  所以到最後願意跟著林清婉一起來幽州的也只倆人耳。

  家裡知道攔不住這倆孩子,乾脆便把家裡這些年做草紙和豆腐積攢下來的錢分了,讓他們帶了自己的那份。

  倆人又瞞著父母和自家的兄弟借了一些,便湊夠了這次來的資金,不多,二十多兩而已。

  一到幽州,倆人便立即辭別林清婉,挑揀出價值十兩的東西就要進互市,林清婉見了好笑,招手叫來他們道:「你們時間充溢,不必急於一時,先把貨物放在家中,去互市裡逛一逛,看看人家賣的什麼價,你們想買的貨物又是什麼價,是換成銀子再去買合算些,還是直接以物易物更合算。若是以物易物,你們可能找到換到的人?」

  看著只有十四五,還一臉稚氣的兩個少年,林清婉搖頭笑道:「臉太嫩了也不好,我的建議是這三天你們就厚著臉皮去互市中走走問問,先把臉皮練厚了再說。」

  兩個少年撓撓腦袋,懵懵懂懂的去了。

  林安等他們走了,這才上前請安,問道:「可要小的派人跟著兩位少爺?」

  「不必,」林清婉笑道:「又不是小孩子了,他們敢來,這些都是要學會的,當年林傳拿了銀子出去闖蕩時也不比他們大多少。」

  林安這才不再提,躬身請林清婉去後院。

  這是林家的別院,因為林家在幽州的生意也挺大,且姑奶奶又是理藩院尚書,時不時就要來幽州巡視,林安便申請了一筆錢建了座別院。

  不大,只三進而已,因為建得早,那時幽州地價還不貴,所以申請下來的錢大半都拿來佈置院子了。

  林清婉住進來感覺還挺舒服。

  她才坐下,林安便拿了一堆帖子從外面進來,先撿了要緊的匯報,「武大人和幽州刺史派人送來帖子,想要上門拜訪,雲州和定州的刺史昨日便有派人來問過,姑奶奶您看……」

  林清婉邊洗手邊道:「我下午就去互市,讓武大人和鄭刺史去互市裡等著吧。」

  她想了想後問道:「近來幽州無大事吧?」

  「小的未曾聽說過。」

  林清婉這才點點頭。

  互市的情況一直有傳回京中,畢竟有些東西還得林清婉親自批准,所以互市雖變化了許多,林清婉卻對它的情況還算瞭解。

  武侍郎和鄭刺史早候在互市那裡,一見林清婉便上前行禮,她便揮手笑道:「兩位大人不必多禮,我們邊走邊說吧。」

  鄭刺史本已在酒樓定好了位置,想著先給林清婉接風洗塵,然後再匯報一些事情,沒想到林清婉卻是直接來了互市,且還未曾鋪墊就直接說起正事來。

  好在他也曾與她共事過一段時間,雖不及武侍郎,卻還算反應及時,一邊笑著往裡走,一邊簡單匯報了一下幽州的情況。

  至於互市的事則由武侍郎來說。

  秋收在即,秋收過後,互市將會迎來一次盛會,幽州和雲州勢必要接待更多的客商,所以幽州刺史才會來,不然,林清婉又不是他的直屬上司,按說,他不該來與她做匯報的。

  如今互市中的商品更加多樣化,雖然還是以茶葉,綢緞和瓷器為主,但其他各式各樣的商品也有不少。

  林清婉看了很滿意,問道:「互市中的糧食交易如何?」

  「每日的成交量一直在我們的控制範圍之內,」武侍郎道:「遵郡主所令,我與幾大商行都定了規矩,每個季度的糧食交易都要到達一定量。」

  他忍不住歎氣,一開始他們還怕糧食大批量成交對梁國不利,誰知道遼國才過了那道坎,遼國的商人就不太願意交易糧食了。

  一來,這東西不僅重,價格還高,他們哪怕提高兩倍的價錢再賣給部落和牧民,所賺也比不上一匹綢緞的利益。

  更何況梁國的糧商也為了少買點糧食,多賣點茶葉和綢緞,一個勁兒的提高糧價。

  林清婉走後不到兩月,互市中的糧價就高得不成樣子,溫迪罕差點氣得親自從上京跑來找梁國算賬。

  好在武侍郎機敏,察覺到不對,立即和林清婉商議,又重新制定了幾條規矩。

  不僅限制了互市中的糧價區間,還規定每天的成交量區間,有高有低。

  一開始遼國那邊還表示反對,因為這明顯違背了他們一開始簽的合約,竟然還規定了成交量的上限,那不是他們想買多的都不行了?

  武侍郎跟他們扯皮扯了兩個多月,讓他們看見,若不限制區間,只怕他們一天連一石的糧食也難買到。

  因為互市開放以後,糧食的利潤的確比不上其他商品的,商人們更喜歡交易其他的商品,而不是糧食。

  遼國那邊便要求只能定下限,不能設上限,武侍郎差點氣笑了。

  告訴他們,若要設下限,那必得設上限,不然梁國上下都不設,一切全憑市場交易。

  但梁國對出口的糧食收稅就高,現在遼國的災情緩解,對糧食需求也不是那麼急迫了,市場中的商品種類也增多,梁國商人便不太喜歡販賣糧食,就連遼國的商人都不太喜歡買糧。

  長此以往,只怕這糧食交易就更少了。

  但遼國同意開這互市便是為了梁國的糧食,鹽巴和茶葉,若是失了這最重要的一項物資,那還有什麼意思?

  最後還是同意了武侍郎的提議,互市的規矩也隨之一變。

  當然,武侍郎是不可能強逼客商們賣糧的,只能找互市中的大客商合作,朝廷會給他們一些優惠,他們則負責這些糧食交易。

  這還有一個好處,朝廷與他們合作,那朝廷就算控制住了糧食交易,是多是少,皆是梁國朝廷說了算。

  林清婉在倆人的陪同下,逛了半天也只逛了互市的一半,可見現在互市有多大。

  林清婉丟下手中捏的茶葉,問了一下價格後便與武侍郎點頭道:「價格倒還算合理,同質量的都相差不大。」

  武侍郎便笑道:「現在胡商也精明得很,知道貨比三家,所以能在價格上坑人的很少。」

  新來的客商並不認得林清婉,但對經常出現在互市裡的武侍郎卻熟悉,且鄭刺史也有些眼熟,所以對能讓兩位大人陪同的林清婉都有些好奇。

  一直走到賣吃食的那條小街上,有人看見林清婉,愣了一下後反應過來,立刻丟下攤位,捧了一碗羊肉湯就送過來,「林,林郡主?」

  林清婉轉頭去看,不認得,卻還是揚起笑臉問,「老人家生意可好?」

  「哎呀,真是林郡主啊,」他連忙將手中的羊肉湯奉上,跪在地上道:「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林郡主。」

  林清婉連忙上前將人扶起來,接了他的羊肉湯笑道:「嗯,光聞著味兒就知道是草原上的好羊。」

  四周的人也發現了林清婉,紛紛湧上來行禮,有沒見過的,便忍不住在人群後蹦起來,想看一看林郡主長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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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2章 安排

  林清婉被護衛們護送出互市時,天已經快黑了,鄭刺史忍不住笑,「郡主還是這麼受歡迎。」

  林清婉苦笑,道:「等張刺史和嚴刺史到,便請了遼國的使臣過來商議互市新規吧,新帝登基,雖說兩國情誼不變,但還是要再確認才好。」

  武侍郎和鄭刺史立即躬身應下。

  見林清婉面有疲色,倆人便告辭,讓她休息,至於接風宴,還是等張刺史他們到了再說吧。

  遼國才從互市中嘗到了甜頭,哪怕遼國軍中還有人想打仗,但底下的各部落卻不願意,那些散落的牧民更不願。

  靠著互市和走南闖北的遼商,他們也能勉強溫飽,並不想再打仗,哪怕有人蠱惑他們南下可以劫掠無數的財富,真正心動的人也很少。

  而梁國這邊更不必說了。

  梁國的戰爭就沒真正斷過,現在才滅了楚國,他們的任務就是保證邊關和平,讓百姓休養生息一段時間。

  所以也並不想打仗。

  何況幽雲兩州的互市要納一部分軍稅,以作東北軍的軍餉,畢竟他們可是要沿途保證商隊的安全。

  不讓他們被山賊土匪們騷擾,所以這部分軍餉是額外得的,並不在份例中。

  所以他們不指著打仗發財,互市也能讓他們發財。

  在這種主流思想下,林清婉和遼國使臣很快便達成共識,簽訂了新規後開始組織起中秋盛會。

  他們打算將兩國第一個互市盛會定在中秋前後五天時間裡。

  從八月十五到八月二十那天止,那時候梁國這邊秋收基本結束,遼國那邊也會出手一批牛羊,累積了半年的皮貨、藥材等也要出手。

  因為互市地方還是小了點,於是兩國決定再擴大一點地方,只用作盛會舉辦。

  甚至兩國還會有稅收優惠,也會放寬對小商販的約束,算是與民同樂。

  本來想趕緊出手手上的茶葉,然後買些皮貨回蘇州的林任和林值倆人便又按捺了下來,打算等到中秋時再拿去以物易物。

  林清婉很滿意他們的謹慎,加之一路上看著也知道他們人品還不錯,於是讓林安去與倆人透口風,他們要想做大,可以和她借一筆錢。

  林任和林值心動,但考慮了一晚上後還是拒絕了。

  他們的膽子不比林傳,能來幽州已是鼓起莫大的勇氣了,讓他們負債去做生意,無論如何也不敢的。

  林安得到回復後搖了搖頭,和林清婉笑道:「兩位少爺也太老實了些。」

  林清婉卻笑,「老實也有老實的好處,雖然掙得少,財富累積得慢些,但腳踏實地,心也安穩。」

  林安便問,「可要小的暗中幫一幫他們?」

  「那就沒意思了,」林清婉笑道:「只把前院那個小院子留給他們住,餘下的雖他們折騰去吧。」

  林安便明白林清婉的意思了,這是不多加干涉,他應下後又匯報起其他事,「傳少爺也在幽州建了別院,足有五進呢,除了自己的商隊住,偶爾也接納從蘇州來的小客商。族中的商隊也多會在他那裡落腳,這次中秋盛會他親自來了,今日一早遞了帖子,您可要見他?」

  「不必了,這幾日我會召見城中富商,他也在其中,到時候見就是。」

  林安便收了手上的帖子,開始匯報起其他事來,「顧洛和劉湖從我們這裡借了一筆銀子後便進遼國了,如今在各部落很吃得開,您吩咐過的,只是時間短,他們未曾將草原上的部落都串聯起來。」

  「這不是一朝一夕能做成的事,」林清婉道:「讓他們先做著,我並不是現在就要看成果。」

  「可是姑奶奶,我們對這倆人的控制也太弱了,他們翅膀硬了,只怕就不聽指揮了。」

  顧洛和劉湖是當年跟著江三和祝宣齊名的漢奴頭領,逃出來後一併投靠了林清婉。

  一開始四人都是要累積一定資金便要離開的。

  但江三因為小十的緣故要留在林清婉身邊聽差,而祝宣沒有雄心壯志,又與江三感情教好,江三一留下,他便也跟著一起留下了。

  而顧洛和劉湖卻依然決定離開單干,不過因為有江三的緣故,他們便鼓起勇氣和林清婉借錢,打算把生意做大一點。

  林清婉答應了,甚至還主動加錢,不收利息,只要三年後還她就行,只是有一個要求。

  她讓他們到草原上去,最好將生意做到每一個部落裡去,只要時不時的給他們傳回一些信息就好。

  顧洛和劉湖當時答應了,但雙方並沒有對此做很嚴格的界限,所以頭半年倆人還很積極的給林安傳遞信息,不管大小。

  後來信息少而精,到現在,不論是精還是雜,反正他已經許久沒收到了,顧洛和劉湖給的理由是他們走遠了,消息傳遞不便,所以會慢些。

  這倆人與林家不是主僕關係,林安管不到他們身上,也只能隔空表達一下不滿罷了。

  此時提起,便是想讓姑奶奶拿主意,對這倆人是該輕一些,還是重一些?

  林清婉就笑道:「他們與各部落交易的商品也都要從互市這裡出,我會與武侍郎提的,現在他們做的事該是理藩院負責的,所以你不用再與他們接觸了,今後自有理藩院負責。」

  林安心中竊喜,被倆人慢待的心情好多了。

  與林家合作,以姑奶奶仁厚的性格與林家寬厚的家風,那倆人總不會吃虧,可換做理藩院就不一樣了。

  哼,還以為出了梁國,他們就管不到他們身上了?

  林清婉卻知道顧洛和劉湖多半是在試探,試探她的底線,梁國的底線,然後再權衡利弊。

  每個人要為自己的利益考慮,就是她也不能免俗,所以她從沒想過讓顧洛和劉湖聽話,不過是合作。

  他們不行那就換一個,何況他們理藩院在遼國也有自己的耳目。

  現在兩國關係和平,所以她不急。

  但顧洛他們需要梁國的商品去打自己商隊的基礎,急的該是他們。

  林清婉垂眸想了想道:「把江三和祝宣調來,他們對遼國熟,又精通各部落的語言,你將倆人培養起來,以後分出兩部來交給他們管,由他們,不論去遼國也好,就在幽州和雲州經營也罷,總之讓他們把消息渠道建起來。」

  「他們的忠誠度……」

  林清婉笑,「小十現在我身邊當差,江三和祝宣跟著也有一年多了,倒可以信任。」

  林安鬆了一口氣,應下了這件事。

  等將這些重要的事安排好,林清婉便伸了一個懶腰,見外面夕陽將要消失,便閉了閉酸疼的眼睛,往外而去。

  白楓捧了一盤寒瓜過來,笑道:「姑奶奶您看,這是西域一個商人帶來的,我看著好就讓人買回來了,您吃瞭解解暑。」

  林清婉拿起一片,笑道:「今晚我們不在府中用飯了,出去吃,聽說現在幽州晚上也很熱鬧,你們也出去逛逛。」

  沒有女孩是不喜歡逛街的,白楓高興起來,開始掰著手指算今天晚上要出去買什麼東西了。

  林清婉看著失笑,讓她去拿帷帽來給她帶上。

  幽州城中將近有一半的百姓認得她,每次出去都被圍觀,所以還是戴上帷帽好。

  白楓就順手給易寒也帶了一頂來,「只姑奶奶戴,易大哥不戴也沒用啊,大家一看見他便知道姑奶奶在了。」

  林清婉一想也是,笑著讓易寒也帶上。

  這次他們出行帶的人不多,三個丫頭,五個護衛而已。

  這才幽州是很平常的,比她帶的多的比比皆是。

  易寒雖然才回幽州不過十日左右,卻對這裡的大街小巷熟得很,很快便帶林清婉找到一個路邊攤坐下。

  易寒道:「他家的羊蠍子和烤餅做得很不錯,姑奶奶或許喜歡吃。」

  因不確定林清婉是否喜歡吃,他只要了兩份,先給她們嘗過。

  林清婉嘗了嘗,微微揚眉,學著周圍人的樣子將烤餅撕碎了泡羊肉湯裡,吃了一口後點頭道:「的確不錯。」

  易寒一笑,這才揮手讓老闆每人來一份。

  白楓和白棠卻有些吃不慣,暗暗咋舌道:「平時姑奶奶吃得很淡,沒想到也愛吃這麼葷的東西。」

  在這兒吃了一頓羊蠍子,林清婉又順著往下走了一段路,然後又買了個驢肉火燒,看著柔弱的小十或許是因為在遼營待過,也很喜歡吃。

  白楓和白棠便默默的決定回去後一定要給姑奶奶多上些水果,光吃肉不吃素怎麼行?

  正想著,林清婉便帶他們腳步一轉,要去旁邊一家酒樓裡吃素齋。

  白楓和白棠:……

  人才要進去,一個肩膀上掛了褡褳的婦人便從裡出來,迎面看見他們這一行人便往後一退,想讓他們先進去。

  可她目光一轉看到白楓便微微一愣,再去看被圍在正中帶著白色帷帽的女子,一時有些猶豫不決。

  同樣帶著帽子的易寒隔著青紗掃了她一眼,腳步微頓,然後疾走兩步走到林清婉身旁耳語道:「姑奶奶,是舊識。」

  林清婉扭頭看去,便與婦人的目光對上了。

  婦人見林清婉看過來,這便上前兩步,正要跪下行禮,想到她帶著帷帽,顯然是不想人認出,便有些猶豫起來。

  林清婉也認出她了,微微一笑,上前兩步扶住她的手,笑道:「夫人不如上樓一敘?」

  婦人連連點頭,有些拘束的跟著林清婉上樓,待進了包廂她便要跪下行禮,林清婉連忙扶住她,沒讓她跪下,「吉草夫人,快別這樣,您怎麼會在這裡?」

  婦人正是吉草,她比一年多前看著還要年輕兩分,見林清婉摘了帷帽便忍不住笑道:「我來給飯館送藥材,他們需要我們的藥材來做藥膳。聽說郡主來了,我和蘭娜一直想去拜見郡主,但又怕打擾到您,所以一直不敢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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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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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3章 爭取

  吉草一家落戶幽州城,有林清婉庇護,就算遼國那邊還有人惱恨蘭娜,也不敢越過梁國做什麼。

  他們現住的房子是林清婉買了送他們的,她臨走前還送了他們一筆銀子,不多,只夠他們短期無憂的生活而已。

  所以他們總要做些事情來維持生計的。

  吉草是不想自己的孫子再參軍打仗的,聽說梁國也接納他們契丹人科舉,便立志要送孫子去讀書。

  而讀書需要花費大量的錢財。

  他們只會在草原上養馬牧羊,對於城中的生活瞭解得不多,一開始吉草是帶著蘭娜和兒媳女溪給人洗衣裳賺點辛苦錢的,後來依靠互市,她們開始到草原上挑了羊轉賣給城中的食販。

  再後來因為她們的羊好,連城中的酒樓都與她們接洽。

  除了販羊,她們還會收些皮貨和藥材,皮貨大多是轉賣給客商,藥材則大多被當地的藥鋪和酒樓收了。

  因為來幽州的人越來越多,且很多都很有錢,因此吃上也捨得花銷,各種她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菜都出現了,其中便有不少需要用到藥材。

  所以蘭草她們的生意也越做越大,日子倒比丈夫和兒子在時過得還要好。

  所以再見到林清婉,心中最後一絲介懷也消散了。

  她畢恭畢敬的給林清婉行禮,然後回答了一些問題,從包房裡退出來時便把錢給付了。

  易寒回來匯報時林清婉微愣,然後笑道:「既如此,那我們今天就白吃一頓。」

  吃完素齋,林清婉便倚靠在窗前看下面的燈火繁盛,即便是夜晚,幽州城也熱鬧不已。

  包廂門被敲響,易寒去開門,看見門外的人微微一愣,連忙行禮道:「徐將軍。」

  徐廉哈哈一笑,看著回過頭來的林清婉樂道:「我一看你外面的護衛便覺得眼熟,仔細一想,便猜是你來了。」

  他看見放在一旁的帷帽,笑瞇瞇的道:「錦衣夜行有什麼意思,郡主該乘當時再加聲望才是啊。」

  「我怕被人踩扁。」上次可是好不容易才從互市裡脫身出來。

  「他們怎捨得?」徐廉笑瞇瞇的上前,林清婉便側身請他坐下,這才問道:「您何時到的幽州?」

  之前徐廉去雲州巡視了,所以林清婉只見到了蘇章。

  「今日傍晚才到的,托郡主的福,如今城中酒樓林立,隨便拎出一個廚子來都比我家的好,所以便出來用飯了。」徐廉惋惜道:「就是可惜了,廚子多了,這飯菜也貴了,以前一兩銀子就能在這條街上想吃什麼就吃什麼,五百錢也能用羊肉把肚子填滿,現在嘛……」

  林清婉搖頭失笑,問道:「徐將軍還在意那點小錢?」

  「對郡主來說或許是小錢,對我這窮將軍來說可是大錢了,您不知道,我手底下養的那群兔崽子有多能吃。」

  林清婉明白了,這位今晚是來哭窮的,得,上次才送走蘇章,現又來了個徐廉。

  她瞇起眼睛,笑瞇瞇的道:「東北軍自有朝廷養著,戶部要是給的錢糧不夠,徐將軍只管上書,我一定附折替您和陛下說情。」

  徐廉抽了抽嘴角。

  各軍因為軍餉和各種軍費問題從未停止過與戶部的爭吵。

  別看打仗時戶部很大方,滿天下的替他們籌備糧草,不打仗時那就是個鐵公雞,恨不得他們的士兵都不吃不喝,更別說軍餉了,那是能砍就砍,不能砍也拖欠著。

  徐廉每次回京都會跟戶部的人吵架,難道能把軍費吵下來?

  雙方的皮都厚了,不過是例行一事罷了。

  他不信林清婉附折就有用,不過是不痛不癢的說一聲罷了。

  他哀哀的看著林清婉,提醒道:「林郡主,四年後理藩院頒發路引資格滿,到時……」

  林清婉就知道他打的是這個主意,連忙道:「到時將軍再與戶部去談,我想陛下憐惜東北軍,或許更屬意將此事交給你來辦。」

  一年多前,互市剛開始籌備時,徐廉是不怎麼在意這路引的頒發資格的,所以爭都沒爭一下,而戶部則是為了獎勵林清婉,不好意思和她爭。

  那全是在他們沒想到互市會這麼紅火的情況下。

  他們要是知道,哪還顧什麼情義啊,獎勵啊。

  還有四年才重新頒發資格證,但戶部已經在運作起來,現在互市就在徐廉的眼皮子底下,而他們東北軍雖有一張路引,也在做生意給軍中的將士掙點零花,可實在是不夠啊。

  所以他也盯上了下一次路引的頒發資格。

  徐廉歎氣道:「陛下雖憐惜東北軍,但也不好做得太明顯,若是郡主肯支持我東北軍就不一樣了,互市畢竟是你理藩院在管轄。」

  徐廉意有所指道:「基本上這路引就是我們三方輪流了,待我等輪過便又輪到你理藩院,可若是那時戶部依仗權大勢重……」

  這是說,戶部會跟理藩院搶了。

  林清婉就笑瞇瞇的道:「這的確是個難題,那我們等四年後定下頒發的部門,便與陛下提議定下章程,將來該輪到戶部就是戶部,東北軍便是東北軍,理藩院便是理藩院,如何?」

  這還是讓他去和戶部搶,然後定順序。

  徐廉抽著嘴角道:「郡主好狠的心啊,我們好歹同生共死過。」

  林清婉面上便鄭重了兩分,道:「正是因此,我才更希望徐將軍退後一步,讓戶部先來。」

  她指了下面的熱鬧道:「現在看著互市是繁花似錦,可其中的問題可不少,我們理藩院每月收集到的問題便能堆滿案頭,這些問題不僅需要理藩院來解決,也需要戶部支持。」

  「而等到更換路引,這些問題只會更多,如今我們未曾更換過,誰也不知道會出現什麼問題,不都是摸著石頭過河?」林清婉道:「可我理藩院和戶部都有過河的經驗,就算摸不著石頭,會跌跤,但次數也不會太多,跟頭也不會跌得太慘,爬起來還能穩得住。可東北軍卻沒有管理市場和經濟的經驗,徐將軍,一旦你們出現問題,有可能會使整個互市崩壞。」

  互市的整個基礎便是這些客商,而客商們卻都是要拿到路引才能來的,後面頒發的路引林清婉沒有一一過問,卻也給理藩院下了命令,有明顯信譽不良的客商不論出多少錢都是拿不到的。

  更別說第一批拿到路引的客商皆是尚明傑一一甄別出來的,這一批都是信譽極好,對大梁極為忠心,且向善的商人。

  他們也是唯一一批既不用向朝廷繳納押金和購買路引費用便能拿到路引的商人。

  正是因為有他們的存在,互市現在的發展才能那麼健康。

  饒是如此,互市中也有不少問題。

  路引五年一換,到那時這批客商肯定會被換走不少人,新進來的人誰也不知道為人如何,經商手段又如何。

  但戶部常年跟這些商人打交道,自有應付他們的法子,東北軍卻不一樣。

  所以林清婉其實是更屬意第二輪由戶部來的。

  她道:「待戶部輪過,到時理藩院會和戶部根據情況制定一套規則,輪到你們東北軍時,只要照著規則來,那便不會出現太大的問題。」

  徐廉蹙眉,「那得九年之後了。」

  林清婉就笑,「互市乃是百年大計,九年而已,將軍何必心急?」

  徐廉抿了抿嘴沒說話,其實他更介意的是,戶部與理藩院聯手定好了規則,那他們的路引頒給誰,不頒給誰,豈不是差不多固定好了?

  他們東北軍能選擇的範圍更小了。

  林清婉自然也知道徐廉介意這一點,可在這一點上,雙方利益是相悖的,她不好多說,只能意有所指的道:「將軍不應該只將互市看做東北邊境貿易,更該知道這是一項國策,裡面牽涉著梁國與遼國關係的根基,理藩院是從國家的利益出發,也會敦促戶部如此。制定規則是為了讓互市更健康,更長久。」

  徐廉低頭沉默許久,然後抬頭笑道:「我明白郡主所慮,我徐廉也不是只看眼前利益之人,自然是以國家為重,但九年後……」

  他幽幽一歎道:「那時我只怕已不在軍中了……」

  林清婉微愣,見他鬢髮都染了白霜,這才發現他的確已老了,她忍不住怔住,半響不說話。

  徐廉見她這樣,忍不住哈哈笑道:「你傷心什麼,我雖不在,卻還有你呢,這互市是你的心血,有你在,不論戶部,還是東北軍,只怕都糟蹋不了它。」

  林清婉抿了抿嘴沒說話。

  徐廉見她反倒比自己還在意的模樣,忍不住搖頭失笑,到底還年輕啊,不過是老去而已。

  徐廉從不是輕言放棄的人,他回去後就開始從軍中挑選於經濟上比較有天賦的將士出來。

  哼,看不起他們東北軍不會管人,管經濟嗎?

  我偏要試一試,四年後說什麼也要爭一爭的,不然九年後,誰知道梁國和遼國是不是還如現在一樣和平?

  萬一又打起來了呢?

  那他不得白等了。

  林清婉聽說了他的動靜後也沒插手,這是東北軍和戶部的主場,他們理藩院看戲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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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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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4章 盛會

  八月十五一早,蘇章便派出一營士兵維持秩序,互市內外皆有巡視和維持治安的人,就連城中也調了一隊人馬過去。

  雖然現在兩國建交,但誰知道遼國心裡怎麼想,所以該有的防備還是要有的。

  且這麼多人,也需要安保。

  這次盛會來的客商很多,從早上開始就熱鬧起來。

  林清婉和武侍郎雖已出席過商會,對取得路引的客商大致有了個印象,但這三日還是要一一看過他們設在互市中的攤位,以搜集到足夠的信息。

  也想看看遼國那邊的購買力以及出口商品的能力。

  遼國那邊除了商人,最主要的交易對象就是各部落,他們會組建自己的商隊,帶上部落裡的貨物來交易。

  相比遼商,林清婉更喜歡與這些部落聯繫。

  因為遼國體制的原因,每次打仗都是從各部落徵召士兵,被派往互市的理藩院翻譯們得了命令,每一個人都盡量與這些部落的負責人搭上話,最好能夠替他們和大梁這邊的客商建立起長久友好的合作關係。

  自然,遼國那邊動作也不斷,同樣想要刺探梁國的信息。

  以前沒機會的時候,溫迪罕創造機會都要往江南派駐人手,何況現在他們同樣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林清婉和武侍郎能做的,也只是讓人多加注意,就和遼國不可能將他們滲透進各部落的人都抓住一樣,他們也不可能清掉所有派往梁國的釘子。

  博弈,不過是比的誰更勝一籌。

  新帝顯然也知道這一點,因此今年從刑部和禁軍中調職過來十多人,不僅將理藩院的缺員全部上,還多出了幾個編外人員。

  林清婉只能和吏部申請開了好幾個職位,悄悄地把人派往幽州和雲州。

  中秋盛會,梁國這邊掛上了好幾排花燈,天一黑就點上,照得人臉上也是紅彤彤的,格外的好看;

  而一街之隔,八米外的遼國卻是一堆堆的篝火,綿延出去,一眼都看不到邊。

  那些看不見的黑暗中便是他們的帳篷,此時正駐紮在草地上。

  遼國那邊同樣派了士兵來維持秩序,這次各部落也帶來了兵士,所以他們的安保壓力比梁國這邊可大多了。

  尤其是在他們喝了酒之後。

  一進入夜晚,大家便鬧騰起來,還有人圍著篝火,或坐在酒樓裡談生意,但更多的人是約上生意夥伴一起出去觀燈猜謎或去遼國的篝火堆裡跳舞喝酒。

  林清婉和武侍郎並沒有上街,但也沒離開互市,而就在互市監裡坐著。

  武侍郎見林清婉正撐著腦袋在桌子上閉目養神,就知道她是累了,畢竟她今日見了不少人。

  武侍郎想了想低聲道:「大人不如先回去休息,今晚我盯著,明晚換您。」

  林清婉搖頭道:「今晚尤其重要,來的人也多,我與你一起吧,明天晚上你再獨自值班,後天晚上換我。」

  她話音才落,便有急匆匆趕來的下屬匯報道:「大人,前街有人打起來了。」

  「可有人去處理了?」

  「已去了,但聽說遼國使臣就在那一片,動手的是兩個遼國的部落,鬧得挺大,只怕波及到周邊。」

  林清婉蹙眉,「既然都是遼國人,我們就不好管太多了……」

  話音才落,便又有進來匯報,「大人,前街那一片鬧得太凶,太原的李老爺和河中的崔老爺也都動手了,如今正在那一片混戰呢。」

  林清婉額角跳了跳,問道:「他們跟著摻和什麼?之前商會上不是已經叮囑過不許惹事嗎?」

  「說是有遼人把滾燙的羊肉湯潑到了崔公子臉上,李家和崔家正在談生意,見狀便訓斥了遼人幾句,他們就打起來了。」

  林清婉:……看,這就是他們不得不留下值班的原因。

  一行人趕到前街時,他們已經打得差不多了,不,應該是被分開得差不多了。

  梁國的士兵攔著崔家和李家的人,遼國那邊的士兵這拽著他們遼國的人,遼國的使臣正滿臉通紅的站在中間訓斥。

  這位當時正巧就在周圍,動靜鬧得太大,趕過來時四方正打到激烈處,遼人不愧是遼人,兩個部落的人要互毆,還要防備崔李兩家家丁的圍毆,竟然還能把崔李兩家人打得鼻青臉腫,自己反而沒受多少傷。

  林清婉&武侍郎:……

  倆人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崔老爺和李老爺一眼,迎上遼國的使臣。

  這事的主要矛盾在遼國的兩個部落間,他們和崔李兩家的矛盾倒不難解決,道個歉,再意思意思賠些錢就好。

  壓著遼國的兩個部落道了歉,林清婉便將崔李兩家的人領走了,好在此事並沒有波及到附近的百姓。

  哦,三個攤販的攤被砸了,不過林清婉已經替他們拿到了大額補償,他們可以收拾好去逛街了。

  這罰得才有些狠,崔李兩家還罷,他們不差錢,遼國的兩個部落卻肉疼得很。

  他們很想反對,但三個攤販,其中兩個是他們遼人,想說林清婉徇私都不行,且他們的大人一個勁兒的在一旁放冷箭。

  他們也怕失去進入互市的資格,便默默地掏了銀子付了。

  這下好了,雙方家長領了各自的人回去,結果林清婉和武侍郎才走到互市監門口,還沒來得及進去呢,又有人來報,有人丟了貴重的商品,士兵已經趕去,因為涉案金額較大,鄭刺史已先一步去了。

  林清婉和武侍郎還沒來得及松下那口氣,那人又稟道:「可如此一來,鄭刺史正處理的那項糾紛就沒人管了,之前才差不多勸好的兩方人又快打起來了。」

  林清婉看了武侍郎一眼,先一步開口道:「武侍郎去看看吧。」

  官大一級壓死人,武侍郎默默地嚥下了到嘴邊的話,轉身去了。

  鄭刺史要真的快處理好了,怎麼會臨時跑去接手盜竊案?

  肯定是沒處理好,且還棘手得很,唉,看來今晚真的沒法睡了。

  三位長官忙了半晚上,一直到子時,遊客們吃飽喝足,人群漸漸散了回家,還有的乾脆就躺倒在草地上幕天席地,就著天上的星辰睡覺,三人這才解脫出來。

  林清婉給自己灌了一杯茶,潤了潤嗓子,這才和鄭刺史和武侍郎揮揮手,轉身走了,竟是連一句寒暄也沒有。

  兩位大人也沒再說話,默默地行了一禮就爬上自家的馬車回去。

  等回到林府,林清婉洗漱過後才覺得活了過來,她眼皮沉重,默默地爬上床睡了。

  第二天醒來時天才微亮,她努努力,從床上爬了起來。

  此時,遊客和客商們還在睡夢中,林清婉卻已經和武侍郎開始算起昨晚的成交量及金額了。

  武侍郎比較可憐,今天晚上他要值班,好在昨天晚上眾人已有了些經驗,已經不必每次事故他都親自跑去了。

  而也因為有了前一晚上的殺雞儆猴,今天晚上的紛爭也要少些,但也更加熱鬧就是了。

  林清婉輪了第三天,鄭刺史也跟著輪了一天,三人輪流替班,算是把這五天的盛會挺過去了。

  這次幽州內外的百姓,客商和遊客們倒是滿意了,林清婉和諸位大人及巡邏的士兵們卻累得不輕。

  林清婉就從客商上貢的孝敬裡撥出一半來慰勞眾人,拿了錢,大家的心情這才好些。

  和戶部下鄉有特別的冰敬和炭敬一樣,林清婉他們也是有孝敬的,全是各大客商們每年給的。

  她倒是有心不要,但還沒勇氣能對抗整個朝廷。

  不過卻也立下了規矩,收到的孝敬歸公中,按照品級,勞動的多寡均分下去。

  她拿得最多,武侍郎次之,小到一個書記員都能分到銀子。

  這一次林清婉分出去一半的孝敬,再把自己的都平攤下去給各人,武侍郎以下的人拿到的錢便跟未撥出去的差不多一樣,因此大家都沒意見。

  唯一被虧待的武侍郎見林清婉分文沒要,更不會有意見了。

  更何況,郡主已經透露,將來這個位置多半要交到他手上,她這是給他做示範呢。

  寧願自己吃一些小虧,也別讓底下的人吃大虧。

  這一次盛會過後,林清婉與武侍郎將互市中暴露出來的問題一一羅列出來,然後在尋求解決之道,許多事情還要和遼國那邊商議。

  於是,每天不是他們跑去遼國那邊,便是遼國的官員跑過來,彼此混熟了,倒不像以前那樣劍拔弩張了。

  通過遼國官員,林清婉還與溫迪罕寫起了信,交流一下感情。

  感情深厚了,倆人談論的話題就不免深了些,溫迪罕還與她問過國策,林清婉非常誠心的給出了幾條建議,便推薦他行仁政,多讀儒道的書。

  當然,她是這麼建議的,但溫迪罕有沒有聽進去她就不知道了,反正她是很誠心的。

  就這麼著,她在幽州這裡過了一個年,開春之時,他們才正式整頓互市,僅二月一個月的時間,便奪了三個客商進入互市的資格,退回押金,收回了路引。

  此舉惹得客商們震驚,心中有鬼的暗自警醒,不敢再伸手過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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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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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5章 辭官

  入了三月,春風才遲遲的吹過幽州,冰雪慢慢化開,青芽努力的突破泥土,在一片枯黃中尤為顯眼。

  有了一株嫩草,一夜過後,人們睜開眼睛時便看見地上已是嫩綠一片,春風拂過,大家臉上都不由帶了笑容,腳步都輕快了起來。

  春天又到了,去年一年邊關安穩,雖依然有劫掠的事發生,但卻不再有成群的打草谷,甚至劫掠,對方也沒敢殺人和搶人。

  雖然生活中還總有各種不如意,但比起以前可好太多了。

  兀自感歎了一會兒,見隔壁的鄰居已經扛了鋤頭出門,大家便也默默地回屋拿上農具。

  這時節的互市淡了許多,待過了春耕後才會熱鬧起來。

  所以這做生意其實也講究天時。

  有地的要忙著春耕,沒地的則要去找其他工作,牧民則要去挑選幼崽,現在幽雲兩州消耗的牛羊不少,甚至這東西還能賣給客商,讓他們賣去中原。

  所有人都充滿了幹勁兒,林清婉則懶洋洋的靠坐在院中的躺椅上,正犯春困。

  他們要忙著春耕,她反倒清閒下來了。

  想著京城裡現在也忙著春耕的事宜,她懶得回去被人抓壯丁,原定於三月底的行程便往後無限推延了。

  她打算留在幽州這裡再與遼國聯絡聯絡感情,順便再去雲州巡視一圈,待四月底再啟程回去。

  那時京中要忙的也快忙完了。

  武侍郎沒想到林清婉也會如此躲懶,一連笑了好幾天。

  正當林清婉正沉溺在春風中時,一匹快馬直接入城,直奔林家別院而來。

  是蘇州來的信件。

  江錢不敢怠慢,連忙拿了信交給易寒。

  白楓將人推醒,易寒這才將信遞上來,「姑奶奶,是蘇州來的信,快馬來的。」

  林清婉連忙接過,拆開一看,微微驚愕,然後眼中就漾開笑意。

  白楓和易寒看出是好事,提著的心微微放下,林清婉收起信道:「大姐兒懷孕了,胎已坐穩了。」

  也就是滿三個月了。

  林清婉暗自算了一下時間,不由咋舌,這倆人顯然是剛出國孝就懷上了啊。

  林清婉是官,林玉濱也有爵位,所以是要守一年的。

  林清婉很高興,尚老夫人和趙氏也很高興,因為這個孩子會姓尚。

  可尚明傑卻鬱悶不已,怎麼才出國孝就懷上了,他還想帶著表妹去杭州遊玩呢。

  因為懷孕,現在哪兒都去不了了。

  不過見祖母、母親和表妹都那麼高興,他便只能將鬱悶壓在心底了。

  易寒問,「姑奶奶可要回蘇?」

  林清婉高興的轉了兩圈,停下腳步想了想道:「不急,她估計要到十月才生產,我們八九月再回去。」

  林清婉沉吟片刻後道:「將武侍郎請來,我有事與他商議。」

  她打算提前退休了。

  武侍郎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半響才磕巴道:「大,大人您說什麼?」

  林清婉瞟了一眼他沒出息的樣子,再次道:「我說讓你選個人接你的位置,留守幽州和雲州,我推舉你做理藩院尚書,我要致仕了。」

  武侍郎嚥了嚥口水問,「怎會如此突然?」

  像林清婉這樣年輕,在尚書的位置上坐十幾二十年是正常的事,雖然林清婉暗示過他會是她的繼承人,但他覺得他能在十年之內接手就已經算快的了,結果沒想到林清婉竟是現在就交給他。

  林清婉就笑道:「也不算突然,我不是早讓你試著處理理藩院內務了嗎?我看你學得很好,我再帶你一段時間應該就沒問題了。」

  武侍郎糾結,他不知道此時表忠心,坦誠自己沒有奪位之心還來不來得及。

  林清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問道:「怎麼,武侍郎是心中膽怯,不敢接這個位置了?」

  那倒不至於,好歹為官多年,在侍郎這個位置上也坐了挺久了,他怎麼會怕?

  只是林清婉此時致仕他真的有點怕啊。

  他猶豫著問道:「郡主為何此時致仕?」

  林清婉就笑道:「放心,我不坑你,只是我家又要添丁,所以想回去帶侄孫了。」

  武侍郎看著林清婉還年輕的面龐沒說話。

  半響他才道:「只怕陛下不會答應。」

  「那院中的事務也都交給你,只要武侍郎不介意就好。」

  有的人辭官,三五年也辭不下來,這個時代到底不比現代,可她已隱隱有感覺,哪敢再耽擱下去,所以想盡早安排好。

  哪怕不能辭官,將事交給武侍郎來做,先讓他掌住理藩院總是好的,便是有意外,理藩院也不至於混亂。

  武侍郎不知道這一點,但也看出林清婉致仕的決心了,能更上一層他當然是開心的,雖然惋惜林郡主在此時致仕,但他還是聽命的去處理了。

  他沒有只選一個下屬來接他手中的事務,而是選了兩個,一個放在幽州,一個放在雲州。

  都直接對他負責。

  林清婉見了暗自點頭,讚許不已。

  她幫著培養人才,等這邊終於能放手給底下人時已是七月份了。

  林清婉帶著武侍郎辭別徐將軍等人回京。

  在回京前,她已上書辭官,並推舉武侍郎接任理藩院尚書。

  皇帝收到她的折子時只當她是在開玩笑,沒往心裡去,丟到了一旁不理。

  誰知道人回到京城後入宮述職,談完了正事她又提起了這事。

  皇帝就看著她疑惑道:「三妹做得好好的,怎麼要辭官了?莫非覺得自己是女子,不該在朝為官?」

  林清婉就笑,「自然不是,只是想回鄉含飴弄孫,不想再東奔西走,還請陛下恩准。」

  「朕不准,」皇帝道:「三妹大才,若不為國所用實在可惜了,你要想看侄孫,把縣主一家接進京裡來就好,何必辭官?」

  皇帝不欲多談,卻也知道林清婉是真的想辭官了,想了想,便將她之前的折子找出來,批復後又明折發下去。

  於是,第二天朝會上所有人都知道林清婉辭官的事了。

  但今天林清婉沒提,皇帝也沒提這事,大家便只當沒發生過。

  待下了朝,任尚書連忙追上林清婉,「婉姐兒,可有空與我去品一杯茶?我那有今春新進的龍井茶。」

  狄尚書正好走過聽到,便默默地移了過來,一本正經的道:「正好我也有空,兩位尚書不如一起?」

  任尚書就橫了他一眼道:「你出茶葉?」

  狄尚書就笑道:「任尚書不好厚此薄彼吧,怎麼請得林尚書,就不能請我?」

  「婉姐兒是我侄女,難道你也是我侄子?」任尚書吹鬍子瞪眼道:「何況你從我那裡順走的茶還少嗎,統共就四兩茶葉,每次我一泡你就順著味兒招來,我一半的茶都是你喝的!」

  「哎呀呀,你我好友幾十年,難道還比不上那點茶葉?」

  「誰跟你好友了,昨兒為著疏通河道的事,你還跟著戶部駁我呢,有你這樣的好友嗎?」任尚書嫌棄的揮手道:「去去去,要茶沒有,白水倒有一壺。」

  說罷扯了林清婉就走。

  林清婉回頭對狄尚書笑笑,跟著任尚書走了。

  狄尚書愛茶是在朝中出了名的。

  林清婉跟著任尚書去了工部,他親自燒了水給她泡茶,一邊等茶的功夫一邊笑道:「我等不比你,你們林家是有自己的茶園的,多少好茶都喝得,我們要買可得花費不少的力氣。」

  林清婉就笑道:「世叔要是喜歡,回頭我和家裡說一聲,每年都給您留一些,您派了人去取便是。」

  任尚書笑道:「那我就受了你這好意。」

  他頓了頓後問道:「昨晚宮中整理折子的值官傳出風聲,說你上折辭官了?」

  林清婉頷首,「陛下駁回了。」

  任尚書就看著她的眼睛問,「你還打算上書?」

  林清婉對他微微一笑,「世叔,我是真想回鄉的。」

  「那也不能辭官啊,」任尚書歎息道:「我知道你這孩子心氣高,看不慣男尊女卑,女子在朝為官艱難,大家面上和氣,私底下鬥來鬥去的不少,你不免受了委屈……」

  林清婉連忙道:「世叔誤會了,我不是為此而辭官?」

  「果真?」

  林清婉點頭。

  任尚書微微蹙眉,「那你就更不能辭官了,女子本就艱難,朝中只有你與鍾郡主兩位女官,你再辭官,朝中的官員只會說你扛不住壓力,而外面的人只會猜測你能力不足,那不是讓女子在這世上更艱難嗎?」

  林清婉:「……世叔倒是挺為我們女子考慮的。」

  任尚書就瞥了她一眼道:「可不是我為你們考慮,這不都是你心中所想嗎?不然你為何攛掇著長公主開女學。」

  林清婉差點沒被口水嗆住,得,所以她能瞞過誰去?

  任尚書繼續道:「何況陛下登基不過一年多,你此時辭官是覺得陛下不堪輔佐?這讓陛下和群臣怎麼看?」

  林清婉連忙道:「我是一力支持陛下的,世叔怎會如此想?」

  「你要是年紀已長,到了我這個歲數也就罷了,辭官還算說是年老體衰,要祈骸歸鄉,可你正當盛年,朝中有幾人比你年少?那你是為何辭官?」任尚書上下打量她道:「你又無病無痛,且也無家室拖累,整個林氏都是你做主,連族中反對這樣的理由都找不出來,除了不願輔佐陛下還有什麼理由?」

  林清婉正要說話,任尚書便繼續道:「含飴弄孫?你那侄兒才一歲多,另一個還未出生,你又這麼年輕,誰信你是真心回去帶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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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6章 亡國子

  任尚書見她沉思,便起身泡茶,待茶香慢慢飄出,他便倒了一杯茶推給她,道:「就好比這茶,香氣是慢慢往外飄的,待到茶香滿室,你已飲盡,此時離開方得圓滿。你這杯茶泡得急了,香未出,你便加了火兒,最後茶香是出來了,茶卻也壞了。」

  林清婉垂眸看著手中的茶,半響後才端起與任尚書敬道:「多謝世叔提點,我不會再上折了。」

  任尚書欣慰的笑了笑。

  林清婉沉默的回了理藩院,任尚書的話倒提醒了她,此時回蘇州靜待時間的到來自然好,可留在任上,一直到她離開未嘗就不好。

  一回到理藩院,林清婉便招來武侍郎道:「我只怕不能再上折請辭了。」

  武侍郎也收到了消息,似乎皇帝為此與郡主生起氣來,他幽幽一歎,知道是自己的機遇未到,倒未曾怨忿,一臉高興的表示他很願意繼續在林清婉手下幹活。

  林清婉一笑,並未說什麼,卻是真的開始將手中的事務交給他,武侍郎心驚,還以為林郡主是想陽奉陰違,辭不了官也要丟下職務,一時嚇得不行,生怕自己要成為兩位大佬鬥氣的犧牲品。

  誰知林清婉還是每日上下朝,有條不紊的處理理藩院的事務及教他,皇帝宣她進宮議事,她也盡心盡力,竟看不出一絲賭氣的樣子。

  這讓一直提著心的皇帝微微放下心來,然後疑惑不解,所以她這兩次請辭就是為了讓他拒絕她?

  皇帝深深地覺得,果然女人心海底針,不可琢磨啊。

  卻讓一眾等著看後續的大臣們默然無語,除了任尚書自以為瞭解外,其他人都不明白林清婉緣何唱這一齣戲。

  誰也不會覺得林清婉是興之所至,是真的想辭官。

  這要是鍾如英,或許還有衝動之時,林清婉……

  眾人心中冷哼,此人心機深沉,自參與朝政後便算無遺策,他們可不覺得林清婉此舉會沒有深意。

  正打算努力表現兩個月,好與皇帝請假回蘇州的林清婉:「……」

  八月秋收,戶部忙,工部忙,就連刑部也忙著核准各地報上來的死刑犯,打算秋後處斬。

  理藩院也忙,因為梁國與蜀國已決定在邊境處開互市,互通有無,雙方來回談了一年,總算是定了地方。

  趁著秋收,兩國想著先建好地方,通告全國,等百姓們秋收結束,互市便開了起來,也讓邊境處的百姓得些實惠。

  林清婉將這些事都交給了武侍郎,自己只在後方把好方向,所以不免有些清閒。

  在理藩院裡喝完茶,檢查了一遍今天已處理好的事務,林清婉便優哉游哉的下衙了。

  理藩院的官吏們已見怪不怪,反正找不到尚書時找武侍郎就是。

  林清婉閉目休息,馬車突然一停,外面傳來小小的驚呼聲,林清婉睜開眼睛,撩起簾子看去,便見一年青女子摔在前面不遠處,正慌忙的撿散落在地上的點心。

  林清婉的目光掃過地上的籃子和點心,看向易寒。

  易寒便打馬過來,低聲道:「不小心摔了,車伕及時勒馬,並沒有傷及她。」

  說話間,已有護衛上前呵斥她,讓她趕緊離開。

  女子臉色發白,慌亂的抬頭看了一眼馬車,邊跪在地上邊後退。

  林清婉心中覺得怪異,半響才想起來哪裡不對,她驚詫道:「這是皇城吧,外頭的人是怎麼進來的?」

  六部和理藩院的辦公地點都在皇城內,大人們所用的飯菜和點心都是有專門的廚子負責的。

  嗯,大鍋菜嘛,味道不能要求太多,所以有官吏會從家裡帶一些點心來,可似乎還沒有人能把生意做到皇城裡來吧?

  因為皇城與皇宮就只有宮門一道防禦,查得一向嚴。

  易寒也覺得不對,連忙與江錢使了一個眼色。

  江錢便下馬將那女子帶到一旁詢問,那女子多半知道自己惹到了大人物,因為在皇城裡能乘車,還有如此多護衛的,不會超過十個人。

  江錢臉色怪異的回來,低聲稟報道:「姑奶奶,她就住在皇城內,所以私底下做些點心賣給各部大人,因為點心不貴,味道也好,私下有挺多大人買的。」

  江錢頓了頓後更小心道:「她是楚皇室的人。」

  「什麼?」林清婉驚詫的看去,這個年紀,又是楚皇室的人,那還能是什麼人?

  「她是楚帝的妃嬪?」

  「是。」

  「可我不是都給了她們路費,讓人護送她們回鄉了嗎?」能進宮為妃的,家境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她們回去後大可以選個好人家再嫁了。

  江錢就道:「她生有一個公主。」

  林清婉默然。

  楚國的皇子皇女被從井裡救出來後便被送到了梁都,跟楚太子關在一起。

  林清婉能放嬪妃走,卻不可能放這些楚國的皇子女走,他們將來或許能讀書科舉,也有可能會被軟禁一輩子。

  這女子顯然是不放心自己的女兒,所以硬跟著來的。

  林清婉點了點手指,問道:「我記得他們有一個小院安排著,禮部可有其他安排?」

  易寒和江錢低頭不語。

  林清婉一笑,「也是,我這個朝廷命官都不知,你們如何知?」

  林清婉身子前傾,敲了敲車壁道:「請這位夫人上車吧,我們回理藩院,派人去和長公主說一聲,就說下午我就不去她那兒賞花了。」

  「是。」

  江錢請那女子上車,林清婉對她柔和的笑笑,伸手扶著她,讓她坐在她的對面。

  見她拘謹,便笑問,「夫人娘家可是姓杜?」

  女子驚詫的看向林清婉,小聲問道:「貴人怎麼知道?」

  林清婉就笑道:「我猜的,想來杜夫人就是三公主之母了,我乃理藩院尚書,算起來,你們這事可由我管,也可由禮部管。」

  杜夫人眼睛一亮,繃直了脊背道:「原來是林郡主,傅大人他……」

  杜夫人微微咬唇,沒有往下說。

  林清婉微愣後問道:「傅大人?是與傅之孝先生同族?」

  「是,」杜夫人捏緊了手中的帕子,緊張的道:「傅大人一直想求見郡主,只是一直沒門路。」

  林清婉就笑道:「我就在理藩院,不然就在郡主府裡,門第又不高,如何還需要走門路?」

  她目光幽深,知道是有人阻攔那位傅大人見她,不過她沒深究,轉而問起他們的生活。

  林清婉去而復返,理藩院的官吏們也不奇怪,但她帶一個女人回來那就奇怪了,尤其是那個女人還有點眼熟。

  大部分人只是覺得眼熟,但有好口腹之慾,常出錢買各種小點心的大人卻覺得心中一跳,顯然是認出了杜夫人。

  雖然沒有規定不許在皇城內買賣飯食,可這好像,大概也不太好……

  林清婉領了杜夫人進她的辦公室,這才詳問起禮部給他們做的安排。

  當初她要留在荊南道處理戰後事宜,而武侍郎又在幽州,所以被押送回京的俘虜應該京城這邊的官員商量著來的。

  能勸降的勸降了,不能勸降的也大多擼了官職放人離開。

  這不是明清不降便殺的時候,這時代的人大多都很有風骨,而對有風骨的人也多一分敬重。

  戰敗了便敗了,不會有大臣想著復國,反正這天下本也是一家,他們歸隱便已是對楚國最大的盡忠了。

  而戰勝的一方也不會想著他們會造反,所以把這些不肯投降的人都殺了。

  此時禮樂還未崩壞。

  而這些皇子女應該由禮部來安排的,事情繁多,林清婉根本就想不起他們來,回京後又遇先帝病重,更想不起來了。

  只知道禮部在皇城裡撥了一個院子給他們居住,每個月都會撥一筆銀子給他們生活。

  這筆錢不多,但放在外面也足夠他們衣食無憂了,可這是皇城。

  買東西都得通過採買,所有的東西直接比外面的貴好幾倍,雖然錢看著挺多,但真的不夠用。

  尤其他們這樣的身份,無權無勢,採買更欺負他們了,東西貴不說,還以次充好,往往一月還沒過,他們就把份例用得差不多了。

  何況三位皇子還在讀書呢,需要的花銷更多了。

  不錯,包括楚太子在內的皇子都還在禮部唸書,當然,他們念的都是禮部挑選出來的書。

  沒辦法,皇帝和諸位大臣沒給出處理意見,他們不能把人關在院子裡,又不能讓他們出去胡亂晃蕩,便只能找些事情給他們做了,想來想去,沒有什麼比唸書更好的了。

  傅敬也想皇子們多唸書,梁國的這兩位皇帝脾氣都好,說不定將來就願意啟用皇子們呢?

  所以他們需要錢。

  齊妃等人都有些積蓄,且還能跟娘家聯繫上,偶爾能得些補貼,傅敬也會出些錢,所以三位皇子的日子其實過得還好,但公主們就要差許多了。

  一來,杜夫人等人家境比不上齊妃等人,二來,傅敬在皇子和公主間,自然更偏向皇子,三則是禮部給的份例是楚太子拿著,他願意分給兩個弟弟,卻不會太照顧三個妹妹。

  三位公主的母妃看著三個孩子餓得臉色發黃,便只能想辦法賺些錢,做點心是最好的辦法。

  其實她們更擅長的是刺繡和做衣服,可在皇城裡的當官的除了一個林清婉外便都是男人。

  給那些官員做衣服,她們怕回頭他們的夫人會撕了她們,所以只能選擇做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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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7章 小院

  其實她們在這皇城內做點心賣,賺的錢也不多,不過就夠補貼三個孩子的吃食而已。

  好在他們每季的衣裳禮部都是直接撥的布料下來,所以穿上面並不需要操心。

  只是存不下錢,心中不免發慌。

  誰也不知道他們何時會被趕出皇城。

  歷代的亡國公主,除了楊氏能在唐被優待外,其他朝代的公主下場都不算好。

  好的,貶為庶民,依靠母族和自身的本事生活;差的,被貶入掖庭或教坊,為奴為妓的也不少。

  梁帝仁厚,這一年多來他們好歹衣食無憂,三位皇子還罷,他們母族家資頗豐,尤其是宋家和齊家,是楚地的豪門貴族。

  被貶為庶民也會過得很好。

  三位公主就不一樣了,杜夫人娘家只是小有資產,錢根本送不到梁都來,只怕被趕出皇城,她們母女連回楚地的路費都沒有。

  而留在梁都,她們分文沒有,又以什麼過活呢?

  杜夫人還好,她女兒今年才六歲,可大公主和二公主卻已經十二了,再過兩年就要說親了。

  卻連嫁妝都沒有,且現在梁國似乎已經想不起他們這些人來,既不問罪,也不處理,外頭的人拿不準上頭的意思,他們連親事都不敢說。

  難道公主們還要青燈古佛一輩子嗎?

  傅敬常在他們跟前提起,若是能見到林郡主或姬先生就好了。

  可姬先生遠在江南,林郡主又不是想見就能見的,所以他們的境況也一直沒改變。

  杜夫人沒想到自己因為急著趕路崴了一下腳,就這麼巧的倒在林清婉的車前,這或許是老天爺憐惜他們?

  杜夫人捏緊了手中的帕子,將他們的情況詳細的說完後便怯怯的看向林清婉,小聲道:「傅大人一直想求見郡主,或許是有要事要說。」

  她是不知道該怎麼跟林清婉提的,但傅敬曾是楚國的大臣,他肯定知道。

  她覺得這種事還是應該讓這些大人們來談。

  林清婉想了想,點頭道:「也好,我送夫人回去便見一見這位傅大人。」

  杜夫人就暗暗鬆了一口氣。

  林清婉便起身道:「走吧,我們去看看幾位皇子公主。」

  杜夫人惶恐道:「只是亡國之後,不敢當如此稱呼。」

  也因為梁國一直沒處理,所以大家便只能一直依楚國的稱呼,可楚國已不在,再稱他們皇子公主反而如同在傷口上撒鹽。

  反正杜夫人就從不讓別人再叫她杜嬪,而是喜歡人稱她杜夫人。

  禮部撥給他們的院子就在皇城牆腳下,不遠處是衛所,只有三進,他們顯然是頭次住在這樣混雜又狹小的院子裡,一進門,就發現裡面東西有些雜亂。

  杜夫人頗有些不好意思,低聲解釋道:「院裡沒下人,都是我們自己收拾的。」

  而上下尊卑的觀念還深刻在他們的骨子裡,楚太子等人當然不可能動手,齊妃地位高,下廚做飯已是她的最低底線,再收拾院子是不可能的。

  所以收拾院子,甚至漿洗衣服都是地位最低的三位嬪去做的。

  她們也從沒幹過這些活兒,力氣又小,所以便收得亂了些。

  傅敬只能隔三差五的過來幫忙,倒跟伺候一群大爺似的。

  林清婉抽了抽嘴角,舉步進去。

  齊妃等人正坐在廊下做針線,中秋已過,冬天便快到了,所以她們要開始準備冬衣了。

  聽到門口的動靜,幾人以為是杜夫人回來了,便頭也不抬的問道:「回來了?點心賣得如何?」

  聽見腳步聲不對,幾人這才抬起頭來,看到為首一年青的女子舉步進來,而杜夫人正垂首跟在後面,心中一驚,連忙放下針線起身。

  林清婉遠遠的站定,彎腰行禮道:「在下理藩院尚書林清婉,見過幾位夫人。」

  楚國這邊的人就不由看向齊妃,她的地位是她們之中最高的。

  齊妃很快回身,屈膝回了一禮,瞥了杜夫人一眼後微微側身道:「大人光臨寒舍,實乃我等榮幸,快裡面請。」

  林清婉便跟著她進花廳,齊妃坐下招待她,其他人則連忙散去燒水烹茶待客。

  林清婉抬眼四處看了看,見東廂那裡探出三顆腦袋來,最小的那顆渾然不知已被發現,正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著她。

  林清婉便對她一笑,小腦袋嚇得一下就縮了回去,另外兩顆也消失在門前,應該是躲回去了。

  齊妃打探的問道:「多謝大人送杜妹妹回來,可是她在外頭衝撞了大人?還請大人贖罪,她年輕冒失,卻無惡意的。」

  林清婉就回頭對她笑道:「沒有,只是在路上見到她,心中好奇,這才多問了幾句。對了,皇子和公主們呢?」

  齊妃頓了頓後笑道:「皇子們去禮部讀書了,公主們在東廂房裡玩呢,大人要見,我這就去叫她們來拜見。」

  林清婉頷首。

  齊妃就給一旁的姐妹們使了個眼色,兩位公主的母妃便領命而去,一進東廂就拉住三個女孩低聲叮囑,「外頭那位大人權大勢重,一會兒你們要好好表現,要是做得好,說不定你們就能出了這個小院了。」

  大公主不傻,連忙問道:「我們出了小院去哪兒?母妃可跟著一起?」

  張夫人猶豫了一下道:「你要是表現得好,大人憐惜,或許會讓我與你一起走。」

  大公主和兩個妹妹相視一眼,鼓起勇氣來向外走去。

  三公主還小,但她也聽明白了,所以緊緊拉著兩位姐姐的手一起往外走。

  三人去給林清婉行禮問安,林清婉哪敢受她們的禮,不管楚國亡沒亡,現在朝廷還未下令,她們身上就還有公主的封號。

  林清婉扶住她們,反倒先與她們行了一禮。

  她喜歡女孩子,尤其喜歡漂亮的女孩子,林清婉笑看著她們問,「在這裡可悶嗎?」

  三位公主低頭恭敬的道:「兄長們偶爾會帶兩本書回來,又有母妃相伴,並不悶。」

  林清婉頷首,看著她們稚嫩的臉龐笑道:「你們還小,是應該多讀讀書,想去唸書嗎?」

  大公主和二公主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捏著手指沒說話,倒是三公主嘴快,應了一聲「想!」

  林清婉就笑著與她招手,捏了捏她消瘦的臉龐,笑問,「念了書後想去做什麼?」

  齊妃等人提起了心,目光炯炯的盯著三公主。

  三公主感覺到來自後背的壓力,猶豫著道:「嫁一個好人,讓他奉養我母妃?」

  林清婉微愣,然後笑問,「為什麼想要他奉養你母妃?」

  「我不要和母妃分開,母妃說,等我長大後嫁了人就好了,可長姐說嫁了人就是別人家的人了,只怕不能再與母妃生活在一起了。」三公主眼巴巴的看著林清婉問,「大人,我能帶著我母妃一起嫁人嗎?這樣我們就一起是別人家的人了,就不會再分開了。」

  林清婉就笑道:「只要你未來的夫君願意,你母妃也願意,你當然可以帶著你母妃。不過我教你一法,將來跟你說親的男人要是不願意奉養你母妃,那你就不要嫁他了。」

  齊妃等人心中一鬆,大公主和二公主更是心中一動,有些激動起來。

  林清婉在小院裡坐了半天,結果也沒等到楚太子他們回來。

  林清婉起身告辭,並沒給她們什麼承諾。

  但出了小院,林清婉便往禮部去了。

  禮部的魯尚書正要收拾東西下衙,看到林清婉過來,便笑吟吟的問,「林尚書不來,我正要去找您。」

  林清婉就笑,「各部之間無秘密,魯尚書這是知道我上午救了一美人了?」

  「郡主並未遮掩,魯某想裝作不知道都難啊。」魯尚書起身道:「郡主若是不介意,我們出去談?」

  看來是皇城之內不好談這事。

  林清婉笑著頷首,與魯尚書一同離開了。

  倆人將窗簾拉起,相對而坐,魯尚書聞了聞她桌上的茶香,笑道:「郡主的茶就沒有差的,我倒是有口福了。」

  「聽聞狀元樓新出了菜品,魯尚書一起去嘗嘗?」

  「郡主請客?」

  林清婉笑道:「大人既喝了我的茶,難道不該回請我一頓飯嗎?」

  魯尚書撇了撇嘴道:「禮部如今不比你們理藩院,清苦得很,郡主怎麼忍心讓我請客?」

  話是這樣說,待到了狀元樓,還是魯尚書請了客。

  倆人找了一個包廂坐下,魯尚書推開窗戶看著外面熱鬧的街道,這才道:「林郡主,當初楚太子被押送進京時長公主曾去與他見過一面,倆人吵了起來。之後楚太子便被下了天牢。」

  「楚帝自盡後,楚國的皇子女們被押送入京,因要收服楚臣,這才將楚太子從天牢裡提出來,將他們一併軟禁在那小院中。有長公主在,沒人提起他們,我們禮部自也不會為這些人去得罪長公主。」

  林清婉蹙眉,問道:「難道魯尚書想要一直置之不理嗎?」

  魯尚書就笑道:「自然不是,這不是想要理的時候先帝病重嗎?之後的事你也知道了,梁國上下守孝,長公主也悲慼得很,禮部生怕做錯事惹得長公主遷怒,這才一直未曾處理。」

  林清婉壓下胸中的怒火,不再深究他們的責任,只是問道:「那如今魯尚書想怎樣處理此事?算起來,楚國亡了也快兩年了,你們總不能一直把人關在那小院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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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8章 奏疏

  「這……」魯尚書沉吟道:「說起來他們是楚國之後,此事便不僅是禮部事務,理藩院也是有責任的。」

  不錯,認真算起來,林清婉也失職了。

  她揉了揉額頭,明白魯尚書的意思了,她頷首道:「那明日魯尚書便將他們轉到我理藩院來吧,我會進宮和陛下商議處理事宜的。」

  林清婉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未免權責不分,我理藩院要接手便要接全部。」

  魯尚書就連忙笑道:「這是自然,林郡主放心,我回頭便和戶部說一聲,今後國庫撥給他們錢也走理藩院。」

  雖然禮部能剋扣一些,但蚊子腿都不如的小利與得罪長公主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林清婉沒想到魯尚書如此怕硬,當初他跟著四皇子去江陵,可是連死都不怕的。

  魯尚書對林清婉友好的笑笑,為了大梁,他自然不懼死,但不意味著他就願意為了楚國的幾位皇子女與長公主對上。

  林清婉似乎有些生氣,搖了搖鈴,要添菜,她似笑非笑的看著魯尚書道:「魯尚書不介意我再多點兩道菜吧。」

  魯尚書連忙伸手請她,「郡主想點什麼就點什麼。」

  林清婉就不客氣的點了七八道菜,且還都挑貴的點,哪裡是只有兩道?

  魯尚書雖然肉疼,但面上還是笑瞇瞇的沒露出異樣。

  林清婉吃不完就打包,一點也沒給魯尚書留。

  魯尚書卻笑瞇瞇的把人送上車,等他們一走便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跟著他的長隨不免嘟囔,「老爺,林郡主也太不客氣了……」

  魯尚書橫了他一眼道:「你懂什麼,林郡主這是在網開一面呢,這頓飯之後,那件事的功過便算是揭過了,再不與禮部相關。」

  就是他得替整個禮部買單,這有點苦。

  可誰讓他是長官呢,責任本就最大。

  魯尚書摸了摸肚子,雖然菜多,但他還真沒怎麼吃飽,還是回去吃碗麵吧,今晚大出血,這個月還是少飲宴為好。

  林清婉將打包回來的飯菜交給下人,讓他們分了,然後便回了書房。

  她得準備明日上朝的奏疏,三位皇子的安置或許有些困難,三位公主卻應該不會太難,她決定先易後難。

  至於會得罪長公主?

  那位只怕都想不起這事來了,畢竟針對楚太子的事已是兩年前的事了。

  要不是禮部欺軟怕硬,這事也不至於拖到現在也不決。

  林清婉連夜寫了奏疏,第二天上朝後便提了這事,她的建議是,楚國雖亡,卻沒必要罪及無罪之人,也可彰顯梁國胸懷與仁厚。

  林清婉提了這事,皇帝和眾大臣才想起來楚國的皇子女還沒處理,大家不約而同的看向禮部尚書,這事貌似該他負責吧?

  魯尚書低著頭盯著腳尖,就好像此事與他無關一樣。

  林清婉就淡淡地問,「陛下對他們可有別的安排?」

  皇帝收回目光,搖了搖頭道:「林卿有何建議?」

  林清婉沒提三位皇子,而是先提了三位公主,道:「楚雖亡,但她們畢竟金枝玉葉,臣所見,今後依然由理藩院供養,每個月給她們些份例,保她們衣食無憂即可。」

  又道:「雖是金枝玉葉,但楚已亡,再以公主相稱不妥,不如梁國重新給她們上籍,待她們長大成人,再由理藩院出一份嫁妝就是了。」

  皇帝微微頷首,沒有意見。

  其他大臣也不在意三位公主,點了點頭,提問道:「那三位皇子如何處理?」

  他們才是關鍵。

  林清婉就淡淡地道:「先讓他們讀書吧,待天下再安定些,或許三位公子願為國效力,到時候再科舉入仕不遲。」

  意思是要奪了他們皇子的稱號,貶為庶民,依然要半軟禁在小院中,等天下更平定後再說。

  大臣們討論了一陣,楚國剛亡了沒兩年,而其中又有一個楚太子,其他兩個皇子年紀也不小了,這時放他們出去的確不安全,便點了頭應下。

  林清婉得了皇帝首肯便開始著手處理這事來。

  首先便是將三位公主和三位皇子的名字都重新上籍,但她沒上在一起,使了個心眼,共分了六戶。

  楚太子黃易安單成一戶,黃易武和黃易文與他們的母妃又各成一戶,三位公主自然也一樣,只是戶主變成了她們的母妃,相當於立的是女戶。

  林清婉從內城的北坊裡挑了一個三進的院子出來,和戶部申請了使用權,然後便將她們從小院裡移了出來。

  她將三張戶籍分給她們,道:「你們如今各成一戶,按說不該再生活在一起的,但你們孤兒寡母,一起住也能有些照應,要是不喜歡,到時便把院子隔開,各過各的。」

  杜夫人等人膽戰心驚的接過戶籍,忐忑不已,她們這,這就離開小院了?

  且自己還成了戶主?

  雖然在小院裡日子也過得不多好,可上頭至少有三位殿下和齊妃擋著,天塌了有高個頂著,但現在卻得她們自己頂著了。

  杜夫人三人低頭看著女兒,默然不語。

  林清婉卻是不管她們是否適應,又道:「以後你們的份例會直接送到這裡來,你們要想做生意,只要不出了京城也可。」

  「至於三位公主,」林清婉頓了頓後道:「我會想辦法給她們找個書院讀書,女孩子多讀些書總是好的。」

  三位夫人精神一振,連忙問道:「是長公主殿下辦的女學?」

  林清婉沒承認,卻也沒說不是,三位夫人便眼睛一亮,知道她是默認了。

  若女兒能入長公主的女學讀書,那將來嫁人可選擇的餘地也大些,只要她們嫁得好,這一生就不用操心了。

  林清婉看著下人將東西都替她們安置好,這才告辭離開。

  這一坊住的都是朝廷官員,這裡的房子也大多是國家所用,一般是由皇帝賜給立功的官員,或由戶部租賃給官員。

  所以這裡安全得很,很少有宵小敢跑到這裡來。

  林清婉才出院門,便看見馬車的不遠處立著一中年男子,江錢上前低聲回稟道:「那位就是傅老爺。」

  傅敬如今是黃易安的家臣,在梁國這裡可擔不起大人這一稱呼了。

  可林清婉走上前,依然稱他一聲,「傅大人。」

  傅敬遠遠的便對她躬身行禮,幾乎要一揖到底,「拜見林大人!」

  林清婉伸手虛扶道:「傅大人不必客氣,你不來我也是要去找你的,既來了,我們便邊走邊說吧。」

  說罷請傅敬上車。

  傅敬連忙躬身退到一邊,讓林清婉先上。

  雙方落定,林清婉才感歎道:「傅大人是傅之孝先生的後輩?」

  「是,」傅敬微微低頭道:「那是我叔父,他於前年冬至後病逝了。」

  所以他們才會如此被動,因為傅之孝與林清婉和姬元都有交情,若有他出面說情,幾位皇子女的事也不會拖到現在。

  可就因為傅之孝在楚亡後沒多久也病逝了,傅敬聯繫不上姬元和林清婉,事情才會一拖再拖。

  林清婉也不由歎息。

  傅氏不僅出了楚國第一任皇后,也是楚國的開國功臣之一,卻只歷三代便沒落,傅敬只是遠房旁支,楚國的皇親國戚多的是人,最後肯雖黃易武等人來梁都的卻只他一人。

  別的不說,黃易安的母族宋氏,如今還在楚地屹立不倒呢,當初宋氏多受楚地信重啊,但楚地要殺楚後時他們沒站出來,黃易安被圈禁在梁都,他們也只派下人送來些錢財,竟是連面都不出。

  林清婉抬手給傅敬倒了一杯茶,道:「傅大人先說你想談的吧。」

  傅敬也瞭解過林清婉的脾性,知道她不喜歡繞彎,因此開門見山的問道,「梁國打算如何處置三位殿下?」

  林清婉問,「傅大人是還把他們當楚國皇子嗎?」

  傅敬沉默了一下道:「楚國已亡,哪還有皇子,不過幾位公子會一直是傅某人的主人,傅某願為黃氏家臣。」

  「那傅大人還是從此改口得好。」

  傅敬點頭,從善如流的問,「梁國打算如何處置三位公子?」

  「三十而立,大公子尚且年輕,何不多念幾本書?」林清婉道:「待天下更安定些,三位公子將來是出仕,還是經商都可自由選擇。」

  「怎樣才算安定呢?」傅敬歎道:「林大人,韶華易逝,您總不能一直讓他們讀書,卻遙遙無期。要知道,大公子已及冠,卻還未成親。」

  林清婉沉默了一下才道:「待荊南道徹底安定下來就算安定了吧。」

  傅敬便鬆了一口氣,他還真怕林清婉說要等到天下一統呢,那得等到什麼時候?

  林清婉隨後一笑道:「至於大公子的親事您也不必要太操心,他至少要守三年孝,到時候再說親就是。何況好男兒何患無妻?不怕不怕。」

  傅敬抽了抽嘴角,可黃易安他不是好男兒啊,他是楚太子,比他兩個弟弟還難說親,他不得不擔心。

  林清婉卻覺得黃易安一輩子不去禍害其他女孩才好呢,他能哄騙姬念,可見其為人脾性。

  更何況他還擁有過眉娘那樣的絕美女子,他眼裡還能看得進哪個女人?

  誰嫁給他誰倒霉。

  林清婉和傅敬談了一路,對黃易安三兄弟的安排也越來越清晰,同時林清婉還暗示傅敬要挑選兩個下人去伺候杜夫人等人。

  至少要有個守門跑腿的人,這樣若有意外,好歹有個報信的人。

  林清婉不好插手太多,但傅敬是黃氏的家臣,卻是可以做這些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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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1 10:25:31 |只看該作者
第519章 甩鍋

  馬車到了傅敬家門前停下,傅敬這才知道林清婉這是把他送回來了,他不得不感歎一聲林清婉的貼心,起身行禮下車。

  待站到車旁,又鄭重的對著馬車行了一禮,目送她離開。

  這下連易寒都有些不明白了,「姑奶奶為何對楚國之後如此盡心?」

  剛才她可是承諾了傅敬的,只要黃易安他們是誠心歸順,又有治國之能,哪怕不科舉入仕,她也會向皇帝舉薦,不至讓黃氏就此沒落。

  「楚雖亡,可楚之外還有蜀國,閩國及遠在南疆的大理,」林清婉道:「我們今日善待楚國之後,他日別國才能信我們能善待他們的後人。」

  「遼人不止一次的攻下大梁的城池,卻少有士族願降,為何?」林清婉點了點桌子道:「不僅是因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更因為遼人每占城池,不論順服與否,只要高興便隨意劫掠。既然順著亡,那為何不反抗試試,或許能得一線生機呢?」

  所以遼國對漢人多的城池控制力都不太強,基本上是靠高壓政策,使民眾懼他,從而不敢反抗。

  歸根結底就是他們對士兵的約束力不強,有時為了獎勵他們,還會放任他們劫掠百姓。

  所以幽雲兩州在他們手上四十年,一夕被梁國收回,林清婉也只用兩年的時間便能安穩下局勢。

  要知道遼國剛佔領幽雲兩州那幾年,那可是叛亂不斷啊。

  仁有仁的弊處,但帶來的好處顯然更大。

  要不是現在荊南道的楚民還未曾從心底順服梁國,此時便放黃易安三兄弟離開也無不可。

  只是三個人而已。

  林清婉想得開,皇帝也想得開,在他看來,他們大梁能打下有楚帝的楚國,難道還懼只有三個亡國子的楚地嗎?

  所以在林清婉提起後,他便開始關照起黃易安三人來,時不時的賜他們一些東西,又讓他們出席宮宴,以示寬仁。

  不管黃易安心中怎麼想,反正黃易武和黃易文心裡安定了不少。

  自然,這是後話了,此時林清婉還在從傅宅回家的路上。

  結果才到大門,管家便急匆匆的迎出來低聲稟道:「郡主,長公主殿下來了。」

  林清婉動作一頓,抬頭看了管家一眼,管家立即道:「小的已把人請去了花廳,正要派人去通知您呢。」

  林清婉微微頷首,這才下車。

  長公主正背著手琢磨花廳裡的畫,聽到動靜回過頭來,便對走進來的林清婉笑道:「你倒捨得,花廳也掛這麼好的畫,不怕被人污損?」

  林清婉神情微鬆,笑道,「誰還在我的花廳裡打架不成,不然怎會損毀牆上的畫?」

  長公主惋惜的再看了眼牆上的畫,林清婉不由好笑,「公主什麼時候也愛起畫來了?」

  以前長公主可沒流露出來這方面的愛好。

  長公主對她笑笑,低下頭去,頗有兩分嬌羞。

  林清婉心中一動,便忍不住笑道:「哦,是駙馬喜歡吧。」

  長公主就橫了她一眼,「就不許我自己喜歡嗎?」

  林清婉討饒一般的點頭,「自然是許的。」

  林清婉想了想道:「這幅畫似乎是宮中所賜,公主要是喜歡,一會兒我讓人收了送你吧。」

  長公主虛虛的推辭,「無功不受祿,怎麼好拿妹妹的東西。」

  林清婉就笑,「妹妹送姐姐東西,難道還要找理由?不過您要實在覺得無功,那一會兒我就求您一件事,很快就有功了。」

  長公主頗為無語,「原來你是有事求我。」

  就說嘛,怎麼這麼大方。

  林清婉就哈哈大笑,「無事求姐姐,看您那麼喜歡,我也會送您的。」

  長公主這才覺得心裡好受點。

  白楓立即帶著白棠去將畫摘下來捲好,放進小十找出來的盒子裡,笑著交給長公主的婢女。

  長公主坐在一旁喝茶,歎道:「父皇私庫裡的書啊畫啊的大多都便宜了你。」

  「那是姐姐早年沒表現出對書畫的喜愛,不然怎麼也輪不到我。」

  長公主一想也是,她早年間不太愛書畫,因為駙馬看見珍奇的書畫比看見她還興奮。

  而鍾如英因在邊疆,更眼饞地方進貢給父皇的馬,每有良馬進貢,她與幾位皇子爭得最凶。

  而皇帝窮,賞賜兒女和臣下很少給錢,也就心疼長公主,所以時不時的拿私庫補貼她。

  而他知道林清婉不缺錢,林家又是耕讀之家,故每次她立功,或是過節,他多是賞賜書畫及古董。

  這些東西,有一部分她喜歡的,和珍稀的送回了蘇州,大部分卻還留在京城。

  東西只有用起來才有價值,所以她常把玩,也常把東西放在明處予人賞完。

  且每隔一段時間還要換一批。

  所以皇帝私庫裡的那些書畫大部分還真是落到了她手裡。

  可長公主手裡的古董只有更多,別的不說,先帝駕崩時幾乎把大半私庫都留給了長公主。

  長公主開心了,這才說起自己來的目的,「我聽人說妹妹在著手處理亡楚之事?竟然還有意讓黃氏三兄弟出仕?」

  林清婉笑問,「姐姐聽誰說的?我還以為你現在心裡眼裡只裝得下駙馬和女學了呢,沒想到對朝中事還知道得這麼清楚,我昨兒才上的奏疏,您今日就找上門來了。」

  長公主就冷笑道:「有人想要我知道,我自然便知道了。」

  林清婉頷首,不甚在意的道:「荊南道還未徹底安穩下來,我怎會此時讓他們出仕?讓他們先讀書吧,多學些本事,以後再說。」

  長公主就看向她,「妹妹不知道我與黃易安有嫌隙,他才被押送進京就與我起了衝突?」

  「聽禮部的人提起過,」林清婉挑眉看她,「怎麼,姐姐現在還氣著?那要不要我給你出出氣?」

  長公主就感興趣的問,「你打算怎麼給我出氣?」

  林清婉就歪了歪頭道:「自然是要合法合理的出,姐姐要是真想出氣,我有的是辦法,你只說你想不想吧。」

  長公主就撇了撇嘴道:「不必了,弄得好像我很小氣似的。」

  她靠在椅子上冷哼道:「昨兒便有人巴巴的跑到我府上,有的沒的說了一通,若不是駙馬信我,只怕還以為我是個多小肚雞腸之人呢。」

  林清婉面上微愣,然後才問:「難道是挑撥我們姐妹關係?」

  她搖頭笑道:「殿下是長公主,位高權重,而黃易安不過是亡國之後,難道姐姐會與這種人計較,記仇記兩年?他們也太小看姐姐了。」

  長公主連連點頭,就是,她是那麼心胸狹隘的人嗎?

  昨日積累至今的怒氣消了不少。

  她當然知道找上門來的人不懷好意,她又不蠢,所以哪怕心中的確有些不悅,找上門來時也是笑盈盈的。

  只是她沒想到林清婉也如此坦誠,心裡倒是好受了些。

  要說對黃易安有多氣那倒不至於,甚至她都忘了當時是怎麼與黃易安起的衝突了。

  她介意的是,林清婉是不是明知他們有仇,她還幫黃易安。

  現在既然知道她不是有意,心頭那點介意便也消散了,至於黃易安,誰還真的在意他不成?

  長公主與林清婉笑談起來,「上次邀你去賞花,你都答應了的,結果卻叫人來推了,莫不是就去處理這事的?」

  林清婉便微微抱怨道:「可不是,要不是在甬道上碰到了杜夫人,我都不知禮部是這麼將人置之不理的。」

  「南漢亡前,劉皇室是被呂靖所滅,當時便有傳言說我大梁與楚國太狠,竟連劉氏老幼都不放過,那時我們多冤?」林清婉道:「所以我就想著這次楚亡便做得好些,也讓天下人看看我大梁的胸懷。」

  「在荊南時,我便放過了黃氏宗親,又遣散無子的妃嬪,黃易武等人身份特殊,這才讓人押送他們回京,本以為我不提,禮部也會妥善處理,誰知竟是把人關在院子裡不加處理,連朝上都忘了他們一樣。」

  長公主知道這其中有自己的緣故,面上有些不自然。

  林清婉卻好似沒發現,把鍋全扣在了禮部頭上,微微抱怨道:「這涉藩之事,可以說是禮部的責任,但更可能是我理藩院之過,百年之後,只怕世人要罵的就是我了。我不知道還罷,既知道了怎能不管?」

  長公主頷首,「這的確是妹妹職責之內。」

  她低頭抿茶,林清婉就笑道:「還是姐姐理解我,所以有事我才要求姐姐。」

  長公主眉頭微跳,「你說有事要求我,難道就是黃易安的事?」

  「不是他,是他三個妹妹,」林清婉微微傾身道:「國庫現在雖不空虛,可陛下節儉慣了,我也不好把錢花在這些人身上,可要妥善處置,又要施恩於人,還要讓天下人看見,不花錢怎麼可能?」

  「所以我想來想去還是姐姐那裡最合適,既妥善安置了她們,也讓她們感恩戴德了,天下人還都能看見,甚至,將來史官還能記姐姐一筆功勞,是不是十全十美?」

  長公主就瞥了她一眼道:「你打算讓她們來我的女學讀書?果然是省錢省力的好法子啊。」

  長公主點著她的額頭歎道:「你這腦子,你這心到底是怎麼長的,把難處都推給了我,自己倒享清閒了。」

  林清婉就笑,「難處給了姐姐,功勞不也給姐姐了嗎?」

  長公主都不由感歎,林清婉這是真的當她不介意啊!

  不過細想想也是,她是跟黃易安有的矛盾,又不是跟他的妹妹們,且連她都不記得是什麼事了,何必再去記仇?

  這麼一想,她倒豁然開朗了,想了想點頭道:「也行,你把人送來我看看,太醜太笨的我可不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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