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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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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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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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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1 00:36:05 |只看該作者
第460章 斷絕

  姬元回到小院,就見姬念正站在棋盤前,伸手要打開畫匣,他忍不住輕咳了一聲,姬念嚇得抬頭,「祖父。」

  姬元走上前,將手搭在畫匣上,看著她道:「準備一下,我讓人送你離開楚國。」

  姬念就咬了咬唇問,「祖父不一起走嗎?」

  「我還有事要做,你先行一步。」

  姬念紅了眼眶,問道:「剛才來的是梁國的使臣?」

  姬元抬頭看向她,問道:「孩子,如今你的心還沒死嗎?」

  姬念搖了搖頭,「祖父,我早已想開了,並不執念於楚國,只是想知道我們要逃往何處,何處才能容下我們?」

  「我心安處是家,這天下之大,何處都能容身,端看你的心願不願安定,」姬元道:「這一次,我不再攔你,待出了楚國,你想去何處都行。」

  「那弟弟呢?」

  姬元道:「他自有他的路要走。」

  姬晟在戰爭爆發前就進山跟傅之孝學習去了,一開始楚帝還派人盯著他,但見他是真的跟傅先生學習,加之後來蜀攻楚,連梁國都加入戰局,他就留意不到姬元的這個小孫子了。

  姬晟跟姬念走的並不是同一條路,姬元也不可能再把孫子和孫女放在一起送走。

  從他送姬晟入山的那天其,姐弟倆要走的路就不一樣了。

  姬念微愣,她向來聰慧,很快便明白了過來,沉默了一瞬後屈膝行禮退下。

  走到院門,回過頭來看,這才發現祖父鬢髮灰白,已不復先前的精神。

  她回過頭去,逕直回了自己的房間。

  姬元將畫匣抱回書房,打開看裡面的畫,這幅聖賢老子圖是兩晉名士斗畫時所作,除了老子圖,還有孔子圖和孟子圖。

  姬元有一幅孟子圖,而孔子圖和老子圖一直不知所蹤,卻沒想到老子圖在林清婉的手上。

  這三幅圖各有千秋,也作得不錯,但除了部分人追崇外,在士林與收藏界中反響一般。

  因為這三幅圖是斗畫而成,在姬元的眼中,多了一分獎旗,少了一分靈氣。

  可在唐時,這三幅畫曾被炒出天價,特別是老子圖,因唐人崇道,這幅圖的價值是其中最高的。

  而宋濟就信道,姚時雖未明說,但姬元知道這幅圖是林清婉為宋濟準備的。

  姬元將畫掛在牆上,歪著頭看了一會兒才收神,宋濟從前線退下來後,楚帝為安撫他,便將後方籌備糧草與軍備之事全權交給了他。

  林清婉是想斷了項善後路,此計不可謂不毒,倒是個好辦法。

  姬元招來下人,道:「我新解了一盤殘棋,明日請幾個朋友來觀棋,你給我下帖子去,再讓廚房準備一些酒菜。」

  「是。」

  楚國正陷入戰亂之中,但總有閒適富貴之人,這仗已經打了近一年,眼看著還有繼續往下打的趨勢,他們總不能惶惶整日,日子還是要過的。

  所以除了要遷都鬧得比較凶的那段時間外,姬家的門前一直往來不絕,名士學子以及高官皇親都有人來。

  這次姬元主動下帖,大家便都來了。

  在書房裡看姬元解殘局,便有人留意到他掛在書房裡的老子圖,事後驚詫問,「這是姬先生新得的畫?」

  姬元掃了一眼,不在意的道:「一個朋友送的,因我手上有孟子圖,所以送來湊對,可惜還少了一幅孔子圖。」

  那人便笑問,「先生好似不太欣賞這圖。」

  姬元便笑道:「這倒不至於,只是少了一分靈氣。」

  那人是宋濟的好友,自然知道宋濟一直在求這畫,見姬元不是很在意這幅畫的樣子,便心中一動。

  離開姬家後便直奔宋家,告訴宋濟。

  宋濟苦惱,「可惜因我那侄兒,我們宋家跟姬先生總差著一層。」

  「姬先生並不是心胸狹隘之人,你那侄子又是後輩,只怕早忘了,」那人道:「你既有心,不如用其他的東西去跟他換。」

  「這老子圖價值連城,我用什麼去跟他換?」

  「價值連城是在你的心裡,我看姬先生可不多在意這畫,」那人笑道:「你手上不是有好幾冊孤本?不如挑了一本給他送去,我看那東西在他那裡也是價值連城。」

  宋濟心中一動,送走好友便去書房裡找東西了。

  姬先生等著人主動上鉤,而此時姬念正斟酌著給楚太子寫信。

  她這一年來的日子並不好過,楚太子推遲了婚期,愈加寵愛他從江陵帶回來的姬妾。

  這短短的一年裡,她曾和那眉娘見過面,甚至發生過一次衝突,那並不是她的本意。

  她是不在意黃易安寵愛誰的,可她卻不能容許眉娘一個低賤的姬妾當面羞辱她。

  所以那一瞬間她沒壓制住脾氣,卻正好叫黃易安看在了眼裡。

  那時候她口出傷人之語,正巧便叫他聽見了,之後婚期更被拖得遙遙無期了。

  及至蜀國攻楚,梁國也出兵,楚國社稷岌岌可危,姬念也就斷了嫁給黃易安的念頭。

  祖父為了她操碎了心,這一次就讓她為他做些事情吧。

  姬念寫了一封長信,交給下人讓他送去太子府,然後便又考試提筆寫接下來的幾封信,就算她走了,這幾封信也能隔一段時間送到黃易安的手上。

  下人拿了信出去,卻沒有出府,而是轉身送到了姬元那裡。

  姬元從不阻攔姬念與外界的聯繫,但從那天姬念想要動畫匣開始,姬元便下令不准她再往外送消息。

  聽下人說這信是要送去太子府,姬元便臉色一沉,連忙扯了信看,待看完信,他便微微蹙眉,沉吟著沒有說話。

  下人攏手站在一旁,低聲問,「老太爺,這信可要送出去?」

  姬元垂下眸想了想,將信折回去放好,交給他道:「送出去吧。」

  姬念似乎是在安撫黃易安,難道是為做出自己還在府中的假象?

  這雖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她肯配合自然好。

  可姬元總有些不安,或許是孫女坑他太多,想了想,他還是道:「以後大小姐再有什麼信要送,你都先送來與我看,待我同意了再說。」

  下人應下,拿了信躬身退出。

  姬念將寫好的信檢查一遍,然後寫了編號貼在信封上,一併放進盒子裡交給心腹丫頭,「我走後,這個盒子你親自拿著,每隔一天給太子府送一封過去,就按照編號上的送。」

  丫頭接過,小聲問,「小姐,要不要告訴老太爺一聲?」

  姬念想到姬元正為戰事操勞,搖了搖頭道:「不必,祖父已經夠累的了,就不要他再勞心了。」

  姬念冷笑道:「我算不盡其他人,黃易安卻還是算得準的。」

  丫頭低頭應下。

  丫頭送信也是要直接遞給門房的,所以等姬元搞定宋濟,幾乎已經要忘記此事時,門房那裡又送來了一封信,姬元看過後,良久不語,半響,他將信壓下,問道:「側門那邊可有回信了?」

  「是,遞了話進來,說是明日寅時動身。」

  「大小姐那邊準備好了?」

  「已經都準備好了。」

  姬元就道:「那就將大小姐身邊的貼身丫頭都叫來,我有話問她們。」

  門房躬身下去叫人,用不了幾句話,姬元手上便多了一個盒子,他按照順序,一封信一封信的往下看,待看到最後一封信,他臉上丁點表情也沒有。

  下人們噤若寒蟬,低著頭臉色蒼白。

  姬元將信壓在掌下,半響才沉怒道:「去把姬念叫來。」

  丫頭哭喪著臉去叫姬念,低聲叮囑道:「大小姐,老太爺很生氣,您見了他先認個錯,他年紀大了,可受不得氣。」

  姬念臉上的怒氣微滯,停下腳步深吸了一口氣才進去,因為丫頭的話,她沒有開口追究祖父私自截留她信的事。

  「祖父。」姬念屈膝行禮。

  姬元卻是難得動怒,將最後一封信扔下,問道:「這是你寫的?」

  姬念抿嘴,「是!」

  「你要做什麼?」

  姬念抬頭,「我只是想替祖父分擔……」

  「分擔?」姬元抖著嘴唇道:「那你可知,項善是祖父的好友,林清婉尚且知道體念我,不叫我直接對他下手,你倒好,你怎麼,你怎麼就……」

  姬元喉頭微甜,他停下話頭,抿緊了嘴巴,將嘴中的腥甜又嚥了回去。

  他疲憊的坐倒在椅子上,揮了揮手道:「明日寅時出發,你去準備離開吧。」

  「祖父,」姬念擔憂的跪在他膝前,抬頭問,「您見宋濟,不也是要在針對項爺爺嗎?既然我們已經選定梁國,自然要為國盡忠,您……」

  姬元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卻冷酷無比,「你這次要去的是蘇州,除了你身邊的這兩個丫頭,我再沒人給你,我會給你些金銀,將來過得怎樣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就是聰明沒用到地方,祖父希望你能睜開眼多看看這個世界,有一天能學會將聰明用到對的地方去。」

  「祖父?」姬念羞惱,完全不知自己哪裡做錯了。

  姬元揮了揮手,低低地道:「我收買蠱惑宋濟,讓他拖延前線糧草與軍備,將來戰敗,楚帝問起責來,那也是宋濟之過,被遷怒的也是宋家。」

  「如你通過太子離間楚帝與你項爺爺,一旦戰敗,楚帝不會思己之過,只會將所有罪責歸咎於你項爺爺身上,不僅他不能活,項家滿門也會被牽連。」姬元抖著嘴唇道:「你項爺爺與楚帝向來不和,因遷都一事更是矛盾重重,要離間他們君臣於我來說並不難,但林清婉卻沒與我提這事,反而大費周章的走了宋濟這條路,為的什麼?」

  姬念愣在當場。

  為的當然不是項善,而是為了姬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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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章 起效

  姬念被押回自己的房間,姬元不再放她出來,甚至不許她和她身邊的人與外界聯繫。

  姬元將她寫的那些信全都付之一炬,看著明滅不定的火光,臉上的神色也有些陰晴不定。

  姬念也正看著燈光不語,祖父未曾出口的話,她自己給補全了。

  祖父是真的不打算再管她,此次之後祖孫倆算是斷絕關係了?

  她的心臟突然有些疼,可她真的是為了祖父好,既已投靠大梁,若能離間楚帝與項善,這豈不是一件大功?

  姬念坐在燈下思考了半個晚上,還沒等她想透,寅時便到了。下人來送她出去。

  姬念往外一看,沒看到祖父,心中一跳,「祖父呢?」

  下人低頭道:「老太爺還沒醒,小的來送大小姐出去。」

  姬念臉色一白,即便已經有所猜測,但成真時還是讓她有些不能接受。

  「大小姐,人已經在外面等著了,我們走吧。」

  姬念往正院那裡望了好一會兒,最後跪在了地上,衝著正院的方向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這才起身離開。

  一行人低調的打開側門,上了一輛驢車,裡面候著兩個僕婦,姬念才上車,車子便慢慢開動起來,僕婦拿出兩個包裹,低聲道:「小姐們將衣裳換了吧,我們給三位梳妝打扮一下。」

  沒有鏡子,姬念不知道自己變成了什麼樣,只能任由這兩個僕婦在她們臉上倒騰。

  僕婦低聲道:「小姐們不用說話,到了城門口只管低頭就行,要有人問到你們,你們就裝作膽小怕事的樣子就行。」

  兩個僕婦似乎是經常幹這樣的事,一臉的自信,實際上出城也並不困難。

  這個時候城門才開,多的是要往南逃難的人,且以中下等階級為主,大家出行幾乎都是驢車和騾車,他們這輛驢車混在其中一點也打眼。

  守城的士兵只是撩開簾子簡單的看了一眼便放過,驢車順利出城,難的卻是剩下的路。

  所有人都是往難逃,他們如何通過關口到東面的梁國去?

  沒等姬念想明白,這輛驢車卻是隨著人流往南而去,他們要先南下,然後通過虔州入梁,現在桂州以南,連州以東都是大梁的地盤了,南邊的控制要比楚都這邊鬆得多,要出關也容易。

  姬念還不知道自己將要繞過半個楚國才能出關,她還在擔憂獨自留在楚都的祖父。

  姬元也是一夜未眠,但天亮後他便打起了精神,先是替姬念回絕了所有邀請她的帖子,然後向外稱病。

  姬念在楚國這幾年也不是只瞄著楚太子一人的,她經營的人脈網也很龐大,所以每日應酬不斷,只看她願不願意參加。

  姬元很少插手她的事,現下卻有些後悔太過放任她了。

  姬念「稱病」後,姬元照常出去會友,也偶爾見一些上門求學的學子和拜訪的名士。

  同時,跟宋濟等朝廷官員的來往也更親密了些。

  姬元的智慧和威望是擺在世人面前的,所以很多人都願意聽取他的意見。

  這些年他雖然從不參與楚國朝政,但卻沒少指點上門來求教的官員,所以沒人懷疑他如往常的偶爾提點中挖了坑。

  楚國朝廷內外依然一副能收復失土,打退敵人的自信模樣,但身處前線的項善卻敏感的察覺到了不對。

  首先,向來準時的糧草沒有及時送達,待他派軍需官一再催促,戶部送來的糧草卻又不足數。

  宋濟給的理由很強大,百姓難逃,收不到賦稅,國庫空虛,這些還是從各處擠出來的,剩下的糧草得強征後才有。

  然後是該更換修理的裝備速度也慢了許多,消耗最大的箭矢,其供給量竟然比不上往日的三分之一。

  最後是他發現底下參將突然難調,他們對他這個統帥的意見突然大起來,雖不至於處處針對,卻開始怠令。

  項善跟楚帝的關係不好,一直很戒備,稍有風吹草動就會驚到他,何況這還不是風吹草動,他立即派人回京城打聽。

  項家也是有人在朝中為官的,很快就給他回信,說是他新近上書讓陛下遷都的折子惹了眾怒。

  陛下雖未曾言語,但神色也很不愉,似乎心中已有芥蒂,讓項善小心些。

  項善收了信,忍不住沉怒道:「京城距離梁國江陵洪州不遠,如今梁國半數兵力都圍在此,我們保住一個京都,卻要失去整個大楚,有何意思?」

  「梁國皇室也曾南遷,也是因此,當年林穎才能率領梁國大半兵力與遼軍周旋,收復失土,扶梁國皇室再回梁都,為何我楚國就不能暫且捨棄都城?」項善緊握成拳,怒道:「皆是一群鼠目寸光,只顧眼前利益的祿蠹!」

  楚帝不南遷,他們就得把兵力耗在這兒,被梁軍圍著,想要收復失土都拿不出兵力來。

  但若朝廷南遷,安排在楚國腹地,他便無後顧之憂,大可以分兵四路,迂迴攻梁與蜀,總能將人逼出去。

  梁蜀糧草運送不比他們,不可能在這裡耗太長時間,少則一年,多則三年,只要熬過這段時間,楚國收復失土便指日可待。

  守著京都幹什麼?

  那搬不走的財寶能有這整個國家重要嗎?

  當年梁皇室南遷,除了皇子公主與嬪妃,國庫中的金銀珠寶等一樣未取,都便宜了遼軍,也沒見梁帝有多猶豫。

  項善在這裡氣怒不已,楚都那裡,楚帝也正在因為項善生氣,他將項善的折子丟到一邊,眼不見為淨,問道:「前線戰事如何?」

  「項將軍連日大捷,已收復了三座縣城,只是……」

  「只是什麼?」楚帝蹙眉看向他,顯然有些不悅他的吞吞吐吐。

  那個官員便低頭道:「只是前線有報,項將軍收復了兩座縣城後就不許士兵再追擊,似乎是怕有埋伏,這段時間一直在鞏固防事,還是陳將軍不服氣,私自帶兵出擊,這才又收了一座城。」

  那人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一眼楚帝,小聲道:「只是聽說項將軍生氣得很,派人捉了陳將軍,要軍法處置,還是眾將求情,加之還需陳將軍守著江陵防線,這才打了二十軍杖了事。」

  楚帝顯然是第一次聽說此事,聞言冷笑道:「二十軍杖也能要去一條性命了吧?」

  「是,聽說陳將軍至今還躺在床上人事不省呢。」

  楚帝狠狠地一拍桌子,問道:「項善他到底要做什麼?都快一年了,卻還沒有打退梁軍!」

  官員默默地點頭,項善接手楚軍不過六個多月而已,戰局是自他接手後才反轉的,於這點上,他都沒法污蔑,沒想到陛下自己找了借口。

  楚帝怒氣勃發,問道:「項善可有說過何時能擊退梁軍?」

  「陛下,項將軍說除非朝廷南遷,不然他沒辦法……」

  「沒辦法?朕把楚國大半的兵力都給了他,他卻跟朕說沒辦法,」楚帝拍著桌子吼道:「朝廷南遷是那麼容易的嗎?整個皇室,還有朝臣及其家眷,光各部要帶的文件就有多少了?」

  南遷?

  如喪家之犬一樣的南逃,和梁國先帝一樣成為天下的笑柄嗎?

  項善覺得梁國先帝是斷尾求生,最後還成功了,但在楚帝的眼裡,這是梁國先帝一輩子的污點,且還會被記錄在史冊中。

  他自己是看不起梁國的先帝,甚至沒少暗地裡嘲笑對方的。

  昏聵無能,守不住江山,被遼人打得連皇宮都丟了,偏還被一個臣子壓在頭上。

  親自殺了兩個兒子給一個臣子賠罪,這簡直是當皇帝的恥辱,所以項善提議他南遷,他是最反對的。

  但因為他還要用項善,即便心中不悅,他也不好表現得太過明顯,只是讓心腹們上折反對。

  他已經將這個議題丟到一旁,自以為暗示的夠明顯了,誰知項善還繼續上書,都這時候了不想著收復失土,只想著讓他南遷!

  南遷?

  那簡直是丟盡了祖宗的臉面,他是絕不會做這樣的事的。

  官員告了狀離開,正好前線送來項善催促糧草和軍備的折子,楚帝還以為又是南遷的提議,立時看也不看的丟到一邊。

  內侍默默地撿起來放到一邊,用其他折子壓在了上面。

  而就在項善久等不到回應時,五皇子先蜀國的大皇子一步到了洪州。

  一進入洪州大營,他就紅著眼睛衝去找林清婉,要不是身邊的侍衛攔著他,他還要把自己的佩劍給帶上。

  五皇子衝進林清婉的營帳,見她正悠閒的坐在那裡喝茶,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跑過去問道:「林清婉,我問你,你是不是跟我有仇?」

  林清婉抬頭看見他,連忙起身行禮道:「五殿下何出此言,我與您是義姐弟,只有親,哪有仇?」

  「那你幹嘛害我?」說到這裡,五皇子眼淚都快要流了,只要一想到自己要去蜀國做質子,朝不保夕,頓時惶惶不已。

  林清婉立即心疼道:「五弟快別這樣說,我這樣提議也是迫不得已。」

  她連忙掏出自己的手絹遞給他,輕聲道:「如今朝中除了你,還有誰能為陛下解這個憂愁呢?我不提,那就得陛下來提,到時候他得多傷心,你又得多難過呀,所以我才做了這個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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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2章 安排

  五皇子已經十四了,再不是當年那個那麼容易被忽悠的小孩,他扯過林清婉的手絹抹了抹眼淚,一臉的不相信,「父皇又不止我一個兒子,怎麼就得我去做質子,要不是你提的我……」

  「要不是我提的你,那就得是陛下提的你了,」林清婉截斷他的話道:「陛下是不止你一個兒子,可你卻是最合適的。」

  她掰著手指頭柔聲解釋道:「大皇子戰死了,二皇子現在何處雖未明說,但我想你也是明白的吧,我聽朝中諸位大臣的意思,他可能會被貶為庶民,他去蜀國顯然也不現實。」

  「而四殿下,」林清婉頓了頓後歎氣道:「陛下雖未冊封太子,但現在國家朝政有一半要依托四皇子,他顯然也是不可能的,那就只剩下三皇子,您和六皇子了。」

  「對啊,還有三哥和六弟呢,憑什麼就得是我?」

  「五殿下,三殿下為國犧牲已經夠多了,您覺得陛下忍心再把他送去蜀國嗎?」

  「那父皇怎麼就忍心送我去?」五皇子卻沒照著林清婉的劇本走,一臉的傷心難過,「難道我就不是父皇的兒子嗎?」

  林清婉忍了忍,沒動手,而是繼續解釋道:「三殿下為國負傷,已為梁國做了貢獻,但你可沒為梁國做過什麼,陛下當然會首選你。不僅陛下,群臣也不會選擇三皇子的。」

  「那是因為我年紀小,才沒機會上戰場,」五皇子叫道:「三哥不就比我早出生幾年嗎?他雖上了戰場,但也沒立多少功,更不像大哥戰死沙場。可我這一次去蜀國可是九死一生,可能還會被人欺辱,比上戰場還淒苦。」

  林清婉攏眉看他,沉默了半響道:「你果真如此認為?」

  五皇子挺了胸膛道:「當然!」

  「好,那我讓你上戰場,」林清婉冷下臉來道:「你要想留在洪州打仗,那我和陛下提議讓六皇子去。」

  五皇子眼睛一亮,問道:「果真?」

  「當然,」林清婉冷淡的道:「本來就是在你和六皇子間選擇,但因為你比六皇子機敏,也比六皇子善交際,又年長,這才選了你。你若是願意留在前線為國效力,那你便也是有正事做的人了,讓六皇子去自然就順理成章了。」

  五皇子就樂,擼了袖子躍躍欲試,「那我何時出戰?」

  林清婉看了他一眼道:「聽主將的命令吧,五殿下不如先回帳梳洗休息,待有了戰事,我再派人去通知你。」

  「那你何時上折讓六弟來?」

  「我明日寫折,後日就能讓人送回京城。」

  五皇子憂心,「趕得及嗎?」

  林清婉淺笑道:「蜀國大皇子還在路上,質子要等他到了才交換,自然是來得及的。」

  「那,那蜀國使臣那邊會同意換人?」

  林清婉不在意的道:「您和六皇子的區別只在梁國,在蜀國使臣眼裡,你們的價值是一樣的,皆是陛下疼愛的年幼皇子。」

  五皇子想到他和六弟就差幾個月,頓時便放下心來。

  林清婉不動聲色的打發了他,這才冷笑一聲,吩咐易寒道:「讓人去查一查,五皇子身邊伺候的人都有誰的人。」

  不是早讓四皇子把人換成自己的嗎?

  易寒應了一聲,林清婉則帶著白楓去找鍾如英。

  鍾如英撇了撇嘴道:「老五全是被他母妃給帶壞的,小的時候明明是聰明可愛,越長大越不像樣。」

  林清婉給她倒了一杯茶道:「他十四了,我看著倒比四年前要強些。」

  「那是陛下下了死手,又有皇后娘娘幫忙,要不然你現在見到的便是一個有權有勢的混子了。」

  「如同養在花房裡的嬌花,總以為外面艷陽高照,很是美好,只有把它移出花房才能感受到那凜冽的寒風,知道花房的環境有多難能可貴,」林清婉抿了一口茶,抬頭微微一笑道:「這花也才會感恩。」

  鍾如英就打了一個寒顫,「你的意思是……」

  「讓他到戰場上走一圈吧,既然是皇子,便給他一些特權,讓他從總旗做起。」

  鍾如英:「……他可是來做質子的。」

  「急什麼,蜀國的大皇子還沒到呢,先讓他到戰場上練練,」林清婉手肘撐在桌子上,傾身對她笑道:「別用力過猛,把他的膽子嚇壞就行。」

  鍾如英喝茶,篤定的道:「你一定是記仇!」

  林清婉搖頭,不承認,「他當時還是個孩子,我早不介意了,怎麼會記仇呢?」

  她笑道:「我好歹是他義姐,也有教導之責的。」

  鍾如英就撇了撇嘴。

  林清婉回去時易寒已經等著了,他直接把跟在五皇子身邊的侍衛長帶來了。

  侍衛長連忙給林清婉行禮,一臉的苦澀。

  他就是四皇子安排的人,其實是陛下的人,但四皇子與他暗示了一些事,無傷大雅,且有利於朝廷和睦,他便也答應了。

  不就是多勸一勸五皇子要愛國,要體諒皇帝,要友愛兄弟,還不要怨憤林郡主嗎?

  他都照做了,但一路上不論他怎麼明示暗示,五皇子卻只是怒氣越積越多,尤其是在日夜趕路吃了不少的苦頭後,他更加不願聽他們這些人說的話了。

  所以就造成了,哪怕他身邊的人都勸他通情達理,他卻越來越怒。

  林清婉:「……」

  她揉了揉額頭,笑問,「你們都是四殿下親自安排的?」

  「是。」

  林清婉就揮了揮手,頷首笑道:「我知道了,我會好好勸勸五殿下的,最近你們就不要再與他說這些事了,安心跟在他身邊伺候就行。他要你們做什麼,只要不違反軍中的規矩,你們就照做。他說話你們就應承聽下,不合理的也別當場反駁,報與我知道,到時候我去勸他。」

  侍衛長大鬆一口氣,拱手道:「是,下官這就吩咐下去。」

  易寒親自把人送出去。

  直到下午他才回來,還帶了些酒氣,林清婉詫異,「怎麼去了這麼長時間?」

  「姑奶奶,那些人雖是四殿下安排的,卻大多是長公主向四殿下推薦的。」

  林清婉臉上的笑容便冷下,問道:「確定了?」

  「是,」易寒頓了頓後道:「我送他回去時隨口問了幾句他們原供於何處,這才發現只是問到的十個人中便出自六個地方,以四殿下的性格和他現在的能力,該是從一兩個地方調人才是,怎麼會如此分散?所以我便多問了幾句。」

  而再沒有比喝酒更好的套話方式了。

  正好侍衛長他們新來洪州,以後可能還要跟隨五皇子去蜀國,自然要討好為副使的林清婉。

  要知道,就連五皇子的前程都掌握在閔尚書和林郡主的手中,閔尚書他們接觸不到,現能與林郡主身邊最重要的護衛搭上話,他們自然要抓緊。

  作為回報,易寒也向他們透露了一些他們想知道的消息,於是他便知道這些人原來都是長公主向四皇子推薦的。

  且在出發前,他們不僅見過四皇子,也見過長公主。

  只是長公主叮囑的話和四皇子一樣,並沒有什麼異常。

  林清婉卻臉色難看,「難怪呢……」

  難怪他們一個勁兒的「勸和」,卻不知十四歲的少年,突遭變故,要去做質子,本來就夠心煩的,這些人勸人還全勸在了他的痛點上,別說五皇子了,就是她,一路上只怕都要煩躁了。

  林清婉忍不住咬了咬牙,這種細節之處,四皇子不知,也留意不到,她不信長公主也會不知道。

  這是給她和四皇子挖坑呢。

  要讓這些人跟著五皇子去蜀國,甭管他能不能安全回來,以後他都會恨死她和四皇子的。

  林清婉揉了揉額,道:「你改日去探探他們的口風,可願留在軍中效力。」

  「那護衛五皇子的人……」

  「我和閔尚書再仔細安排。」

  人都在洪州了,還怕安排不妥伺候的人嗎?

  易寒便提醒道:「侍衛長是陛下的人……」

  「那就讓他跟著,其他侍衛換去一些,」林清婉道:「五皇子到了那邊也得用下人,貼身伺候的人另外給他準備一批。」

  她敲了敲桌子道:「這些人讓江錢和小十去選。」

  「小十?」

  「不錯,」林清婉露出了一點笑容,「她做過細作,最擅長的便是潤物細無聲,相人也很有一套,讓她去。江錢則在一旁盯著,將小十選出來的人查清楚,信得過的挑出來培訓一段時間,我們的時間不多,蜀國的大皇子再過幾日應該也要到了。」

  「是。」

  易寒退下後林清婉坐著思索良久,最後提筆給皇后和四皇子妃各寫了一封信,有些事,與四皇子直說,卻不如與他身邊的人點撥一二更有效。

  梁帝身體越來越不好,長公主近來也越來越急了。

  之前林清婉從沒想過阻止長公主參與朝政,甚至還隱隱有些支持,可如果她如此急躁且不顧大局,那她參政於大梁來說就不是好事了。

  如今能攔她的也只有皇后了。

  四皇子那裡也該有所提醒,沒有誰比四皇子妃更合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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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3章 衝擊

  近來梁楚兩國有一種奇異的平和,之前楚軍攻勢迅猛,似乎想要快速打退梁軍,但隨著梁國連失三城,他們的攻勢反而慢了下來。

  除了隔三差五的試探,雙方的衝突倒比得上「和平共處」時期了,本來鍾如英還在憂心把五皇子這朵嬌花丟到哪處去經歷凜冽的寒風,她所轄的一處便跟楚軍爆發了猛烈的衝突。

  據斥候來報,這次推進的楚軍有兩萬人。

  鍾如英點了點地圖上的一冊道:「真是奇怪,按說以項善的謹慎,他應該不會從這出兵才是。」

  鍾如英看向林清婉和閔尚書,「會不會是離間計起作用了?」

  「不管有沒有用,這場仗都必須打,」閔尚書沉吟道:「而且你還得盡力打。」

  「你是說贏?」

  「不,輸得艱難些。」

  鍾如英就撇了撇嘴道:「可以,我會安排好的。」

  哪怕是誘敵深入,她也要輸得有價值,鍾如英沉吟著沒說話。

  幾人也不打擾她,她自有自己的一套方法,眾人知道,論打仗,在場的也就閔尚書能跟她一提並論。

  林清婉安靜的坐在一旁,等她做好了戰略部署,所有人都散去後才道:「五皇子那兒可有難處?若是太麻煩就不帶他去了,我再想辦法打磨他。」

  鍾如英就對她露出牙齒道:「不必,這世上還有比戰場更磨練一個人的嗎?放心,我會派人看好他的。」

  當天五皇子便領到了一套衣服,被丟到了一個軍帳中,鍾如英冷著臉道:「既然要當兵,那就一切照規矩來,當年大皇子和三皇子到軍中來時也是跟士兵們同吃同睡,你要跟你兩個哥哥好好學習。」

  五皇子倒是想說不,畢竟他們來軍中最次也是從一個參將做起,憑什麼他就一個總旗?

  但對上鍾如英寒星般的眼睛,他嚥了嚥口水,沒敢說話。

  他不怎麼怕林清婉,卻很怕鍾如英,小時候他可沒少被她揍,而且每次被揍,父皇和母后都不會站他這邊,就是母妃也只敢私下抱怨,見著她也得畢恭畢敬的謝她管教他。

  鍾如英和林清婉是不一樣的。

  林清婉是半路來的義姐,他其實沒把她當姐姐看,但鍾如英卻是曾寄養在宮中,從他記事起就知道她是姐姐。

  以前他和老六不知事,還很好奇為什麼都是姐姐,她是郡主,大姐卻是公主,為何她姓鍾,跟他們還不一個姓。

  還是上了七歲那年偶爾聽到朝中大臣跟她吵架,有人罵了老鍾將軍,他這才知道,他們不僅不同娘,連爹也不同。

  可那會兒被鍾如英欺負的印象已經固定,哪怕知道她是義姐,五皇子和六皇子看見她時也總是下意識的繃緊了皮。

  倆人小時候頑皮可沒少被她揍。

  此時對上鍾如英的眼睛,幼年時被她攆著跑的恐懼又浮現了,於是他老老實實地抱了衣服,默默地換了地方。

  林清婉看了,忍不住抿嘴一樂,小聲和鍾如英道:「早知他這麼怕你,讓你嚇唬一頓也就老實了。」

  「跟前老實而已,轉過身還是會混。」鍾如英躍躍欲試道:「這次你放心,我一定讓他知道這軍營是不是那麼好混。」

  五皇子才跟手底下的兵認識,名字和臉都沒怎麼對上就要上戰場了,因為他身份特殊,鍾如英還派了四個人入旗,專門保護他。

  當然,他自己是不知道的。

  就這樣,懵懵懂懂的少年就興奮的提著大刀跟著人去前線了。

  林清婉站在營前目送他們離開,易寒的目光也一直追隨著那歡快的背影,輕聲道:「郡主,要不要給五皇子準備些酒?」

  「去吧。」林清婉歎氣,「其實天真些沒什麼不好的,多少人想要,卻不得不去面對風雨。」

  易寒沉默了一下才道:「五皇子才十四歲。」

  「是啊,」林清婉深深地歎息道:「才十四歲,還是個孩子呢。」

  就要面對狂風驟雨,從前的安逸和閒適一下被打破,真是可憐。

  五皇子卻不覺得自己可憐,他沒少跟小夥伴們玩打仗的遊戲,雖然以前他是主將,現在只是個小旗長而已。

  但好歹也是有兵的。

  所以哪怕得用腿跑,他也興沖沖的領著自己的人往前走,邊走邊道,「你們別看我年紀小,其實我懂得不比你們少,將軍這才讓我當總旗的,你們別不服氣,一會兒就看著我,讓我領著你們建功立業。」

  眾士兵:……

  「總之爺要手段有手段,要功夫有功夫,要背景有背景,跟著爺,以後保準你們吃香的喝辣的。」

  這小子還知道上戰場前要拉攏人心,還真挺不錯。

  被安排在旗中的侍衛們默默地低頭,

  其他士兵:……

  將軍到底是從哪兒給他們找來的旗長?

  戰爭從來都是殘酷的,它不像五皇子以前玩的遊戲,蠟制的箭頭射中人,人直接裝作中箭倒下就好。

  木刀砍在人身上,雖然會疼,卻不會出血,直接裝死就能過。

  但在戰場上,箭矢飛來,是真的會插進人的身體裡,刀砍過來,是真的會人首分離。

  倒在地上裝死,還有人狠辣的補上一刀,以確保你已死絕。

  號角吹響,人群湧出,他跟著人殺出去,一開始還興奮得哇哇大叫,但遭遇敵軍,他下意識的一揮刀,噴濺而出的血直接就噴到了臉上,他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不是木刀,這是真刀,砍了是會死人的……

  五皇子手抖了一下,下意識的抽刀,想要後退一點,一直圍在身邊的手下卻因為躲不過飛刺而來的槍頭倒在地上。

  脖子上一個窟窿潺潺的往外冒血,他的眼睛瞪得大大地,目瞪瞪的看著前方。

  向來記性不好的五皇子一下就記起昨天晚上他們互相介紹時說的話,他叫王柱,是宋州人氏,今年十九,參軍三年了,一直在軍中打雜,混著才勉強活到現在。

  他唯一的願望就是調到伙房,做火頭軍,這樣既能保住命,還能吃得胖胖的,等有一天不打仗了,他回到家鄉,就能憑著這富貴的長相娶一個媳婦,哪怕是個寡婦也行,最好帶個孩子,這樣他死後有人摔盆打幡……

  五皇子聽時很是瞧不起他,覺得他特別的沒出息,都參軍了,不想著建功立業,竟然就想著去伙房裡燒飯。

  就連和平後的志向都不怎麼樣,功成名就之後什麼樣的美人沒有,他竟然就想著娶個寡婦,還是帶著孩子的寡婦!

  可是現在,不論是不是寡婦,他都娶不著了,因為他死了。

  負責保護他的侍衛見他直愣愣的瞪眼看地上的屍體,連忙將人一扯,喊道:「總旗,參將叫我們進攻,您快帶隊啊!」

  五皇子回神,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刀,滿懷仇恨的瞪向對面的楚軍,怒吼道:「給爺殺了他們!」

  鍾如英帶兵佈陣,直接將楚軍逼得後退了三里,但在對方援軍到來後,她便顯得有些後繼無力,開始讓人後撤。

  似乎很慌亂,五皇子都被人挾裹著往後撤,等他回過神來時,他們已經快撤回大營了。

  五皇子大怒,顧不得他現在的身份就要沖去質問鍾如英,她就是這麼打仗的?

  可惜他身邊的小兵把他攔住了,小聲道:「擅離職守,你不想活命了,大將軍可不會因為你有背景就饒了你。」

  沒錯,雖然才一個晚上,但附近幾個旗的大兵小旗長都知道了新來的這位總旗是個有後台的公子哥。

  雖然心裡很看不上他,但剛才他作戰還算勇猛,作為第一天上戰場的新兵,敢提著刀殺人,而不是轉身就跑就很不錯了。

  他看著也才十四,正是徵兵年齡的最低限,現在大家已經由鄙夷轉為擔憂,想著這孩子的腦子可能不太好,不然富貴人家的孩子怎麼會小小年紀給丟到這裡來?

  五皇子被拽住,他只能將滿腹怒氣帶回到大營,正要沖去找鍾如英,扮作小兵的侍衛又拽了他一把,提醒道:「總旗,您得帶受傷的士兵去找軍醫,還得去和參將報告沒回來的人,到時候軍中也好通知他們的家人。」

  五皇子沉默了一下,沉著臉轉身而去。

  等他照著侍衛的叮囑辦完這些,天都快黑了,他顧不得吃飯,也不脫掉衣服,冷著臉就衝去主帳。

  他只是個總旗,自然沖不到主帳,但人家還是五皇子呢,所以一路順利的闖到了主帳。

  高層們正在開會,鍾如英和林清婉都在場,大家正圍著一張地圖說話,看到他這個小兵闖進來,大家只是抬頭看了一眼便繼續低頭。

  鍾如英也收回了視線,繼續道:「沒有清點戰利品,但我估計對方的陣亡人數在三千左右,我們這邊陣亡八百二十七人,重傷五百四十七,算是賺了。」

  閔尚書點頭,點了地圖上的其中一點道:「下一戰你要丟的是這個地方。」

  五皇子愣愣的看去,那不是他們梁國佔下的地盤嗎?

  鍾如英已經頷首道:「卻不能再這麼輕易丟了,我打算派人守上兩天,等他們投入足夠大的兵力後再丟,既然要做戲,自然要做得真一些,就算項善不信,也要讓他手底下的將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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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4章 談心

  五皇子愣愣的聽著,轉身走出營帳,林清婉起身對閔尚書和鍾如英點點頭,跟著追上去。

  帳中靜了一下,有位大人小聲道:「要不要派個大夫給五皇子看看?」

  閔尚書瞥了他一眼道:「你看五皇子像是受傷的人嗎?」

  心不是受傷了嗎?

  閔尚書冷淡的道:「心病還須心藥醫,我們不擅長這個。」

  擅長的人已經去了。

  林清婉快步追上五皇子,叫住他道:「五皇子,您不等散會後見見鍾姐姐嗎?」

  五皇子停下腳步,眼睛通紅道:「我以為她指揮不當,卻沒想到你們是故意輸的。」

  林清婉走上前笑道:「一時的輸贏不叫輸贏。」

  她抬頭仔細的打量他,見他臉上還沾著血,頭髮散亂,便微微一歎道:「殿下要不要梳洗一下?」

  五皇子搖頭,轉身要走,林清婉就扯住他道:「我們說說話吧。」

  五皇子扭捏了一下,林清婉卻突然覺得他也不是那麼令人討厭了,領著他朝一塊較高的空地上走去,那裡只有兩個哨兵,看到兩個大人物到來,默默地退出去幾步,沒有打攪他們說話。

  林清婉就坐到了地上,拍了拍身邊道:「坐下說話吧。」

  若是以前,五皇子肯定不屑,畢竟太失禮了,此時他卻又累又餓,且心中難受,乾脆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林清婉問:「還覺得打仗好玩嗎?」

  五皇子眼淚忍不住往外湧,他低下頭,伸手抹了眼淚,可那淚水就跟洩了洪的水一樣,怎麼也聽不住。

  林清婉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心狠,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

  五皇子就「嗚嗚嗚」的哭出聲,一會兒就哭得打嗝,他一邊打嗝,一邊哭道:「我的人死了兩個,重傷了一個,輕傷的不算,軍醫說,重傷的那個只怕是活不過今晚了,昨天晚上我們還在一塊兒說話呢……」

  他抹著眼淚哭道:「我,我沒想他們死,三哥說,在一塊兒打仗的都是兄弟,雖然我看不起他們,但,但我是想帶著他們建功立業的,他們怎麼就死了?」

  「那個王柱,特別的沒出息,他就想著以後當火頭軍,不當兵後回家娶個帶孩子的寡婦,你說他怎麼就不想點好的,娶個黃花大閨女,自己生個孩子?」

  林清婉收回了手,半響才道:「軍中除了戰死的,就只有殘了的士兵才會被遣返,老的,除非實在是走不動了才會被遣返。一個老得走不動路,幹不了活兒,或是殘廢的士兵,怎麼可能娶到一個黃花大閨女?」

  五皇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林清婉。

  「能娶到一個寡婦是他運氣好,能娶到一個帶孩子的寡婦那就是天大的好運氣了。」林清婉扭頭對他笑道:「王柱的夢想還是挺大的。」

  五皇子卻覺得自己有些呼吸不過來。

  看著他通紅的眼睛,林清婉突然就不想嚇唬他了,她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道:「老五,重來一次,你能在戰場上救下王柱嗎?」

  五皇子連連點頭。

  「那你能救下多少個王柱呢?在他們的生命受到威脅時,你能救下幾個?」

  五皇子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憋著氣道:「我武功不濟……」

  「是啊,你是武功不濟,而我是根本不會武功,」林清婉伸出自己的手道:「所以我連戰場都不敢上,在那裡,我一個人也救不下。」

  五皇子愣愣的看著她的手,抬眼看向她,「可大家都很尊敬你,都覺得你能救他們。」

  「知道為什麼嗎?」

  五皇子愣愣的搖頭。

  林清婉就點了點腦子道:「我不擅長打仗,我擅長的是這個,所以我能在其他地方幫他們,幫他們減少傷亡。」

  她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道:「老五,你知道你去蜀國做質子能救下多少人嗎?多少個像王柱一樣的人?」

  五皇子木愣愣的搖頭,做質子怎麼救人呢?

  質子不就是個物件,兩國威脅對方的物件嗎?

  一般只有兩種人會作為質子捨出去,一種是地位很高,很重要的人物,比如他四哥;一種是地位很高,卻可有可無的人物,比如他。

  前者做了人質,他就失去了繼承的資格,地位下降,後者做了人質,依然沒有繼承資格,但地位會略略上升,說白了,這就是一個地位靠近一個重要物件的東西。

  他不想成為一個物件,不論是升值的,還是貶值的,不是像他母妃說的一樣,推著四哥去,他就能當皇帝了。

  他從沒想過當皇帝,他就是不想死,不想去蜀國受辱。

  只要一想到史書上記載的那些質子的下場,五皇子就瑟瑟發抖,那種膽寒堪比今日經歷的地獄。

  梁國皇室鬥爭少,五皇子顯然還沒學會在人前不動聲色,林清婉一眼就看穿了他所有的想法。

  只能感歎這只是一個被人教壞的孩子,但顯然心還不太壞。

  她斟酌了一下方繼續道:「你知道大梁和蜀國結盟的好處是什麼嗎?」

  「兵多將廣,可以快一點打下楚國?」

  林清婉就笑,「我雖不懂打仗,卻也知道兵力以及士氣對一場戰爭的影響,我們三國若各自為戰在這楚國的土地上死磕,不論是大梁,蜀國,還是楚國,都會有無數個王柱前赴後繼,一一死在這片土地上,卻除了消耗生命外,對戰局沒有多少影響。」

  「因為楚國不滅,梁蜀不可能退兵,而梁蜀不退,楚國更不會坐等滅亡,這是一種不死不休的局面,」林清婉輕聲道:「可是,這是楚國士兵的錯嗎?還是我大梁士兵或蜀國士兵的錯?」

  五皇子思考起來,最後結巴道:「好像是我大梁和蜀國的錯,畢竟戰爭是我們挑起的。」

  林清婉就笑,「這麼說倒也沒錯,但你知道我們為什麼要打這場戰嗎?」

  「為了開疆擴土!」五皇子說得斬釘截鐵。

  林清婉搖頭,抬頭望向浩瀚的星空,輕輕地道:「為了統一!不論是大梁,楚國,蜀國,還是偏安一隅的大理和閩國都是同一個國家,雖偶有戰事,卻不會如此混亂不堪。大戰向來只對外。」

  林清婉回頭看他,認真的道:「老五,這亂世已近兩百年了,你若在戶部待過,應該知道這二十年來的死亡率和新增人口相差多少,那些死去的人中有多少個王柱?又有能多少個王柱的家人?」

  「陛下的目的不是開疆擴土,甚至楚帝和蜀帝也只是和陛下一樣,想要一統這個天下而已。」林清婉道:「誰能統一,誰就能名留青史,這是名;誰能統一,誰的妻兒子孫就能存活,且富貴一生,這是利;而誰能統一,誰就能解百姓於水火之中,這是志!」

  「為名利,更為了自己的志向,陛下是,你鍾姐姐是,我是,就連一向與你鍾姐姐不對付的閔尚書也是!」林清婉道:「你四哥也有此志向,那你呢,你想為這個國家做什麼,想為自己的這一生留下些什麼?」

  五皇子怔住了,他呆呆的道:「從沒人和我說過這些……」

  父皇沒說過,母后也沒說過,母妃更不可能說,就連太傅們也沒提起過。

  林清婉就笑,看著他的目光柔和,「那是因為你還小,四皇子和你一般大時,也才剛剛參政而已,自然也是不懂的。」

  四皇子以前也沒想過當皇帝,不還是被長公主和鍾如英推到前面時才想著這些嗎?

  那時他都及冠了。

  「本來我們有時間讓你慢慢成長的,但這場戰爭比我們想像的還要艱難,項善此人是不可多得的良將,」林清婉歎道:「他先前一直被楚帝疏遠於朝政之外,所以我們都沒想到他會被啟用,且還一下放在這麼重要的位置上,這才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梁蜀結盟,不僅梁蜀兩國能減少傷亡,楚國也能。

  五皇子一臉的不信。

  林清婉就笑,「這就是差距帶給人的壓迫感了,若相差太大,你連反抗的心裡都不起,又談何戰爭呢?」

  「比如,若你大哥還在,你們兄弟幾個還會想著當皇帝嗎?」

  五皇子面色漲紅,心虛的叫道:「現在父皇選定四哥,我也沒想過要當皇帝啊。」

  他沒想過,他母妃想過而已。

  林清婉就笑:「我知道,但如果換成你大哥在,是不是所有人都不會再起這個心思了?」

  「那是自然,誰能比得過大哥?」

  雖然五皇子跟他不熟,卻還是記憶深刻,大哥就跟父親一樣照顧他們,又聰明又英武,朝中文武沒有人不誇的。

  不說他,他敢保證,就是四哥也從沒想過越過大哥去。

  「人如此,國也如此。」林清婉這才繼續道:「若我們兩國勢力遠遠大於楚國,楚國自然士氣低落,到時候說不定打不了多久就停戰了,所以他們的傷亡也不會像打拉鋸戰那樣大。」

  因為那樣戰線拉長,戰時也無限延長,投入的兵力物力是不可估量的,她在歷史中沒少研究這樣的戰例,最後多是兩敗俱傷。

  哪怕是最後有一方贏了,也會給國家,百姓帶來不可磨滅的傷害。

  且這種傷害的後患會一直遺留,直到後來再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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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5章 陪聊

  這一次五皇子沉默的時間更長,許久他才開口問道:「所以你還是想讓我去蜀國做人質,對嗎?」

  林清婉沒點頭,也沒搖頭,只是問:「知道我為什麼選了你嗎?」

  五皇子搖頭。

  「你三哥這一生夠苦了,我和陛下都不忍心他更苦,所以只能在你和六皇子之中選擇,你六弟……」林清婉沉默了一下才道:「太老實了,他去蜀國,我不僅怕他被人欺負,還怕他會讓蜀國看輕梁國,藉著他反過來拿捏我們梁國。」

  五皇子眨眨眼,小聲道:「其實我也很老實的……」

  林清婉瞥了他一眼道:「五殿下機敏,在京城時便少有能人敢惹您,我覺得您去了蜀國也不會失了底氣。」

  五皇子:「……」不知道他現在改了那霸道的脾氣來不來得及。

  但經歷過這一遭,他到底不是只顧自己利益和只會發脾氣的人了,他思索了一下,扭捏道:「去蜀國真的不會死嗎?」

  「我們請蜀國的大皇子為質,他生母是蜀國皇后,出身蜀國張氏,外祖便是現在蜀國的大將軍,只要大皇子在我們梁國活得好好的,你就能很安全。」林清婉道:「到了蜀國你也不必擔心受辱,拿出一個皇子的氣度來,只要不仗勢欺人,以前怎樣,以後還怎樣。哪怕是為了大皇子,張家也會保你安全無虞。」

  五皇子左右看看,小聲問,「你們真的不會捨了我,然後趁機跟蜀國開戰?」

  林清婉:「……你覺得陛下是那種人嗎?」

  五皇子就垮下肩膀,失落道:「我出京時父皇的身體已很不好了,每日只聽政一個時辰,其餘事情皆交由四哥來處理。」

  林清婉一驚,沒想到梁帝的情況已壞到這種程度,實際情況只怕比他表現出來的更糟。

  她臉色凝重道:「陛下不是那樣的人,四殿下也不是那樣的人,五殿下在擔心什麼?」

  「四哥雖然不是那樣的人,但他心慈手軟,就怕到時候有人提議,要是有人先一步殺了蜀國大皇子,那我在蜀國,不死也得死了。」

  這是擔心有人越過四皇子做主。

  林清婉驚疑不定的看著他,「比如?」

  五皇子縮著脖子再次左右看看,更加小聲的道:「比如大姐。」

  林清婉默默地看著他,這小子行啊。

  五皇子以為她不信,忍不住低聲叫道:「我是認真的,我出京前大姐特意來見我,讓我多為父皇和大梁著想,此一去,不論是犧牲什麼都要忍辱負重,我們既享了大梁帶來的榮耀,就要為它犧牲……」

  五皇子摸了摸胸口道:「我心毛毛的,總覺得不安,三姐,你說大姐不會真想把我折在蜀國,好跟它開戰吧?畢竟當初我們梁國對楚開戰就是借口楚國刺殺四哥……」

  雖然前段時間已經證實是誤會,但梁國也沒退兵。

  五皇子真怕大姐如實炮製一個相似案例,比如讓他在蜀國遇刺,然後這邊再快速的殺了大皇子;或者讓大皇子在梁國遇刺,栽贓給別國,但不管是他遇刺,還是蜀國的大皇子遇刺,這事只要一動手,他們倆人就很難再活著了。

  五皇子是不學無術,也紈褲得很,但他直覺向來准,所以他這一路上都覺得自己是去送死的。

  心本就惶惶然,一路上身邊的侍衛和下人還一個勁兒的勸他要顧全大局,忠君愛國,忍辱負重,不要怨憤陛下,四皇子,三皇子,六皇子以及林清婉……

  然後五皇子就把提到的每一個人都怨恨了一個遍,林清婉最重,他爹最輕。

  但經過今天的上陣殺敵,這種怨憤消失,轉而被一種疲累和茫然取代。

  他不知道怎樣才是正確的,但似乎他以前過得太過渾渾噩噩了。

  林清婉卻只覺慶幸,這小子有狼一樣的直覺和狠厲,虧得跟四皇子的年齡相差得有些大,不然只怕大梁也得一陣龍爭虎鬥才能定下繼承人。

  她笑道:「這個你不必擔心,蜀國大皇子的安危,長公主插不上手,而若是朝臣提案,我能拉著你鍾姐姐以及盧都護給你擋著,哦,還有我侄兒林信。」

  五皇子半信半疑,「真的?」

  林清婉點頭。

  「這次可是你提的我。」

  「那是因為五殿下合適,我是守信之人,既給出了承諾,必會做到,除非我死了。」林清婉頓了頓後又道:「就算我死了,我也會盡力幫五皇子周旋佈置。」

  五皇子還在猶豫。

  林清婉算是明白了,這小子是真的怕死。

  她扶額,「在戰場上也沒見你後退半步啊。」

  「那怎麼一樣,」五皇子理直氣壯的道:「在戰場上跑那是逃兵,何況我又不蠢,一旦我轉身跑了,那我那一片的士兵都會奔逃,一影響十,十影響百,這可是要軍法處置的。」

  雖然他是皇子,多半不會被砍頭,但也丟臉得很,會被問罪,還會成為一輩子的污點。

  林清婉笑,「你不笨嘛,但為什麼就不能將蜀國看做一個戰場,而你就是領兵的將軍呢?」

  「你就是想蠱惑我去蜀國做人質。」

  「那你是想繼續留在軍中效力嗎?」林清婉問,「人這一生總要做些有意義的事,你總不能一輩子在京城吃喝玩樂,等著別人給你撐起一片天空吧?」

  五皇子沉默了一會兒道:「在軍中效力也可以……」

  林清婉就歎氣,「你啊,說你聰明,卻又笨,你留在軍中或許只能救十個百個王柱,可你去蜀國卻能救上萬個,甚至更多的王柱及王柱的家人,為何要選擇自己最不擅長的一個呢?」

  因為質子通常都不會有好下場啊。

  「我也做過質子,」林清婉突然說道,「境況比你去蜀國差多了,可你看,我如今安然無恙的坐在這裡。」

  「你是說遼國之事?」

  林清婉頷首,「你有沒有算過,梁遼止戰,可以少死多少人?」

  五皇子在心裡默算了一下,他算術不太好,但也知道定州一帶的軍民加起來必定不少人。

  他不由欽佩的看向林清婉。

  林清婉就對他點頭,鼓勵道:「你也可以的,將來他們會像記住我一樣記住你的!」

  五皇子心中激盪,想著他到朝堂上參政時,大家看向他的目光比林清婉還要崇敬,頓時有些飄飄然,他再次問道:「我真不會死?」

  林清婉點頭,「不會!」

  五皇子便咬牙道:「好,我去!」

  林清婉心內鬆了一口氣,拍了一下他的腦袋道:「既然這麼怕死,怎麼以前那麼胡鬧?」

  五皇子臉一紅,瞬間想到了林清婉教訓他的那些話,忍不住嘀咕道:「我現在已經不那樣了。」

  雖然還是會忍不住看美人,抱美人,調戲美人,但真的很少那樣了。

  五皇子偷瞄了一眼林清婉,覺得三姐真是如往昔的漂亮,他都長大了,她看著還是原來那樣。

  林清婉警告的瞥了他一眼,起身道:「既然決定了,那明日你就不要再上前線了,留在營中幫忙,順便等待蜀國大皇子來吧。」

  五皇子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突然又有些後悔了。

  可看著林清婉冷淡的臉,反悔的話又不好說出口。

  林清婉已經先轉身下去,領他回去洗漱用飯。

  鍾如英見他這麼老實,很是驚奇,「你這是說服他了?」

  林清婉點頭,「可我看他還下不定決心,明日你讓人帶他去軍醫那邊,讓他們一群人去給軍醫打下手。」

  鍾如英嫌棄道:「他可別去給我添亂,那裡不比他處,若是耽誤了軍醫救治……」

  林清婉瞥了她一眼道:「你想哪兒去了,他手底下那群侍衛隨便使喚,多少是懂些處理傷口的方法的,他只要在一旁陪著傷兵聊天就行。」

  「受傷躺在床上本來就難熬,若是沒有解悶之法,那就更苦悶了,他雖毛病不少,但那張嘴能說得很,正好讓他去陪人聊聊天,給士兵們排解苦悶。」

  鍾如英:……突然覺得老五有點可憐。

  當然,林清婉跟五皇子可不是這麼說的,「你以前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既有心做一番事業,那就不能脫離了百姓,讓你去感受民間疾苦是不可能了,這時間短,你能感受到什麼?所以你去和士兵們聊聊天,多問問他們家裡的情況,你也可以長些見識,知道民間的生活有多難過。」

  「我和營帳外的士兵說話,他們都不怎麼搭理我啊。」

  「他們正站崗呢,你少去打擾人家,去傷兵營吧,他們有空,」林清婉道:「你不是還有一個重傷的手下在那邊?過去看看他,也替陛下和大梁慰問一下這些傷兵,感謝他們為大梁做出的貢獻。」

  五皇子意動,就跟著鍾如英的人去了傷兵營,他帶去的侍衛和下人全被抓了壯丁,沒人指使他,他便蹲在旁邊看著,時不時鼓勵一下慘嚎的傷兵,偶爾幫忙遞個剪刀啥的,蹲得久了,便跟他們搭上話了。

  於是,五皇子的陪聊生涯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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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6章 交好

  蜀國的大皇子繞道桂州趕到洪州時,五皇子已在傷兵營中混得風生水起,期間蜀國的使臣只見過他兩次,覺得這位五皇子也不似傳言中的那樣紈褲,既鬆了一口氣,又忍不住戒備起來。

  蜀國大皇子的份量可比五皇子重多了,不僅蜀國使臣去迎接,閔尚書和林清婉也去了。

  當然,同為皇子的五皇子也被拎走仔細打扮了一下送到大營門口迎接。

  待五皇子看到從車上下來的一個小屁孩時,他的眼中瞬間只剩下同情了。

  大皇子一路舟車勞頓,還要戒備楚軍,可以說吃盡了苦頭,路上不小心病了一場,但就是這樣,他們也只停下歇息半天而已。

  因為三國戰事正打得激烈,護送他的人不敢怠慢,所以快馬加鞭的往洪州趕。

  大皇子被這麼一折騰,瘦了好大一圈,五皇子看到的就是一個面容憔悴,病弱的八歲小孩。

  相比之下,他這個曬黑了的又健壯活潑的少年顯得要好很多了。

  病成這樣了都得來當質子,真是太可憐了。

  蜀國使臣們看到大皇子這樣也心疼壞了,連忙將他迎接進營。

  大皇子雖才八歲,但從小接受的是精英教育,且他是蜀帝的嫡長子,和調皮搗蛋,厭學逃課的五皇子不一樣,他從小就被一群老師圍在中間。

  因此心性成熟,此時見到閔尚書等人也沒失禮,互相見禮後才相攜入營。

  因為五皇子與他身份相當,因此倆人走在了一起。

  一個少年,一個大孩子,互相都偷瞄了對方兩眼,自以為心中都有了些底。

  林清婉見他臉色不好,將人送回營帳後便看了閔尚書一眼。

  閔尚書立即道:「大皇子一路舟車勞頓,不如先梳洗休息一下,其他事我們明日再說?」

  林清婉接著道:「不知大皇子可隨身帶有御醫,若無,我們將大夫請來,讓他給您調理一下身體。」

  大皇子端正的坐著,微微欠身笑道:「多謝兩位貴使,我帶有御醫的。」

  「那就不多打攪了。」林清婉和閔尚書起身告辭,走前順手把五皇子也給拎走了。

  等他們一走,大皇子這才微微放鬆,但依然蹦著神經對秦尚書笑道:「秦大人,你們談得如何了?」

  秦尚書欠身道:「殿下放心,已都談托了,等把五皇子送回蜀國,我們便能開始下一步的合作。」

  大皇子頷首,想到剛才那些人,斟酌的問道:「我看那位五皇子也不似傳聞中的紈褲啊?」

  秦尚書就笑,「傳聞總會與現實有些不符的,不然也不會是傳聞了。」

  「剛才那位溫婉的姑娘便是梁國的林郡主?」

  「是,」秦尚書頓了頓後道:「殿下去了梁都後只怕會經常與她打交道,所以還是應該與她搞好關係。」

  「咦,」大皇子驚詫,「梁國這邊不是那位閔大人為首嗎?」

  「是,但林郡主是理藩院尚書,又是梁帝義女,於公於私都會由她來接待殿下。」

  大皇子點頭,想到剛才林清婉溫柔可親,倒並不排斥。

  秦尚書見他面色疲憊,便起身道:「殿下先梳洗休息一下吧,臣先告退了。」

  「嗯。」

  五皇子自認在這大營中他跟林清婉的關係最好,所以一出營帳就擠開閔尚書,湊在林清婉身邊說悄悄話,「三姐姐,我看剛才蜀國的大皇子身體很弱啊,萬一他病死了怎麼辦?」

  林清婉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道:「那你就祈禱他不要生病吧。」

  不然大皇子要是病死在大梁,五皇子也回不來。

  五皇子撇撇嘴,「我就知道,你以前都是哄我的,我一答應去蜀國你就變了臉色。」

  林清婉無奈道:「你是不是傻,這才在哪兒你就說這樣的話,傳到蜀國使臣的耳裡,你還想不想在蜀國過好日子了?」

  「我這也是擔心蜀國大皇子的身體啊。」當然,更擔心自己的小命。

  「放心吧,他們隨身帶著御醫,這病多半是趕路趕的,等休息一陣就好了,且等這邊談判結束,我們會與他一同返回京城,到時有的是名醫替他調理身體。」

  林清婉頓了頓後才又道:「反倒是你,從洪州到蜀都的路可不好走,我給你多準備一些藥材帶上,你要聽侍衛們和太醫的話,可不許胡來。不然你要是在蜀國病死了,那才是功虧一簣。」

  「我身體好著呢,才不會生病。」

  五皇子對新來的蜀國大皇子很感興趣,第二天一早,沒等林清婉叫就自己先跑去找人玩兒了。

  蜀國的使臣們見了並不攔著,兩位皇子交好他們樂見其成,這樣大皇子去了梁都也能好過一點兒。

  明明蜀國的大皇子年紀要比五皇子小,卻顯得比他穩重多了,這也就算了,八歲的大皇子學識還在十四歲的五皇子之上,倆人談天說地一會兒後就發現彼此有點接不上話了。

  五皇子哀怨的看著他道:「你在蜀國時是不是除了讀書就不做其他的了?」

  八皇子就道:「讀書不是學生應做之事嗎?我才八歲,不學習能去做什麼呢?」

  「你不玩嗎?」

  大皇子想了想問,「跟著先生練習騎射算嗎?」

  「春天你不出門踏青?」

  「除了上學之外,春天要跟著父皇學習祭天禮儀。」

  「真可憐,」五皇子撇了撇嘴,他向來覺得學禮儀是比學四書還要痛苦的事,他驕傲的道:「春天我們要跟著父皇去皇莊耕種,我和老六在皇莊裡都有一塊地,須得親自打理,我們最喜歡去那裡玩,因為拔完了地裡的草,我們就可以騎著馬在皇莊裡打獵,還能帶莊裡的同伴們一起玩打仗遊戲。」

  大皇子微微瞪眼,「皇子也要種地?」

  「當然了,我父皇都親自下地呢,我們兄弟幾個,未成親分府前在皇莊都有一塊地,就七八分吧,隨便我們種任何東西。今年我把那塊地全種了寒瓜,唉,本來還想著今年能隨意吃呢,結果我才開了一個就來當質子了。」

  五皇子掀起眼皮,同情的看了一眼大皇子,「我倆倒是同命相連。」

  大皇子:「……」

  「那夏天呢,你不去游泳?」五皇子見覺得質子這個話題是悲傷的,不利於他交朋友,所以還是將話題扯到玩上來。

  大皇子搖頭,「要讀書。」

  五皇子眼神更同情了,「秋天也不打獵?冬天也不玩雪?」

  大皇子默然,五皇子驚呼,「這麼可憐?」

  大皇子抿嘴,「你玩這麼多,學習時間還夠嗎?」

  「不夠啊,所以我和六弟經常逃課的。」五皇子理直氣壯的道。

  大皇子:「……」

  他艱難的問,「梁帝也不管嗎?」

  五皇子就嘿嘿一笑,「那要看逃的是什麼課,要是些無關緊要的,父皇最多申飭我們一頓,反正也不少塊肉,讓父皇罵舒坦就好了,我們也玩得開心啊。」

  他又不想當皇帝,他爹也知道他不是讀書的料,自然不會太過為難他,只要他不在外頭闖禍就行。

  大皇子這才察覺到倆人的不同,他是按照國家繼承人的標準來培養的,而五皇子是放養的。

  「我回頭給你寫幾封信,等你到了京城你就拿著信去找我六弟和我的朋友們,他們會帶你去玩兒的。」五皇子拍著他的肩膀感歎道:「人生苦短,該玩的時候就得玩,不然誰知道就天降橫禍,我們就死了呢?」

  大皇子:「……」

  「不過你也別擔心,雖然我們是去做質子,但你在梁國肯定安全,你還記得昨天見到的林郡主嗎?她是我三姐,她厲害著呢,到了京城你多聽她的,保證能活得舒舒服服的。」五皇子撞了撞他的肩膀,擠眉弄眼道:「你呢,你在蜀國有什麼朋友,要不要也給我寫幾封信,讓我找他們玩兒?」

  五皇子暗示他要禮尚往來,我給了你便利,你也該為我安排一番才好。

  大皇子愣了愣,然後道:「我表哥算不算?」

  「算算算,你有幾個表哥?他們厲害嗎?是不是在蜀都說一不二?除了你就他們最大?」

  秦尚書在門口聽了半天,忍不住抽了抽額角,但還是沒進去打擾他們,轉身離開了。

  才走出幾步就碰到了趕來的林清婉,他不由腳步一頓,露出笑容行禮,「林尚書好巧。」

  林清婉停下腳步行禮,笑道:「我是特意過來的,聽聞五殿下在此,我怕他打擾到貴國大皇子休息,所以過來看一眼。」

  秦尚書以前不懂,現在卻有些明白了,想到剛才他聽到的那些話,不由笑道:「林尚書多慮了,兩位殿下相談甚歡,並無打擾之處。」

  林清婉就鬆了一口氣,「那真是太好了,兩位殿下能交好,說明他們的確有緣。」

  「是啊,我們大殿下雖年少,卻穩重多慮,而五皇子活潑率直,倆人倒是合拍。」

  「那真是兩國之幸。」林清婉笑盈盈的道:「既然兩位殿下交好,那我們就不要去打擾了,秦尚書若無事,不如我們手談一局?」

  「早聽聞林尚書能與姬先生對弈,能與您對弈是秦某三生有幸。」

  倆人說著便去了秦尚書的營帳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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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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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7章 離開

  「之前閔尚書說梁國有辦法逆轉戰局,我們這才同意以資水為界,可近段時日,盧將軍與鍾將軍皆節節敗退,這可不像有利於戰局的樣子。」秦尚書放下一顆棋子堵住林清婉的去路。

  林清婉淺笑道:「秦大人何不再觀望一陣?如今我們只談判,還未正式簽訂,待戰局逆轉,我們再簽字不遲。」

  「那就多謝林尚書體諒了。」

  林清婉笑,「好說,好說。」

  「不知貴國五皇子打算何時啟程?」秦尚書笑問,「我國大皇子已到洪州,這已經算是梁國的地盤了。」

  林清婉沉吟片刻道:「我回去便和閔尚書商量,待我們把隨行人等安排好便能啟程。」

  秦尚書頷首。

  五皇子越早去蜀國,蜀國才能越早安心。

  林清婉和閔尚書當然也知道這點,但見五皇子這幾日玩得樂不思蜀,顯然是快要忘記這事了。

  這得罪人的活兒閔尚書當然不樂意去做,於是就推給了林清婉。

  他笑瞇瞇的道:「我看郡主與五皇子倒是投契,這事便交給您了。」

  林清婉瞥了他一眼,閔尚書就露出一點討好的笑容,「五殿下那個脾氣,若是我等說話不中聽惹惱了他,只怕他能直接發脾氣不去。」

  這還真是五皇子會做的事,林清婉抽了抽嘴角,轉身去了。

  五皇子一聽林清婉讓他準備啟程去蜀國,便幽幽一歎道:「我就知道,終有這麼一天的。」

  他幽怨的看著林清婉道:「三姐,你一定會保護我的,對吧?」

  「放心,我會保護好蜀國的大皇子的,」林清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他不出事,你就能活著。」

  「那你可一定要看好他了,我的性命就交給您了。」

  林清婉轉身就走,「你趕緊收拾吧,去了蜀國不要慫,但也別太囂張。」

  五皇子嘀咕,他哪裡還敢囂張,都去做質子了當然得夾著尾巴過日子了。

  林清婉和閔尚書重新安排了五皇子身邊的侍衛和下人。

  下人全部換掉,皆是林清婉選的人,閔尚書也過目過,至於侍衛則是從軍中挑選。

  只有侍衛長和幾個侍衛沒換,一開始閔尚書不解,以為林清婉是想控制五皇子,畢竟這些人都是朝廷給安排的,雖然他們在路上勸導五皇子的話不太妥當,但也不至於要換掉這麼多人。

  一直到京中有確切的消息傳來,四皇子,甚至是陛下都是同意林清婉更換人的,閔尚書這才同意。

  五皇子身邊的人被換了大半,有些事自然也要重新安排。

  所以等五皇子出發時,已是蜀國大皇子來這的第四天了,此時楚國步步緊逼,而梁國緩慢後退,就連大營都往後撤了二十里。

  五皇子看得是心驚膽戰的,也不敢多留了,上了馬車後小聲的對林清婉道:「三姐,你們可別玩脫了,若是假撤變真輸,那誰也負責不起。」

  林清婉笑道:「我知道,你一路保重,待順利到了蜀都就派人給我們送個信兒。」

  五皇子依依不捨,「好,三姐姐,你可一定要記得我,一定要保護好大皇子啊。」

  這話的聲音不低,一旁站著的大皇子和蜀國使臣也聽到了,他們抽了抽嘴角,沒說話。

  林清婉就沒好氣的將人推進車裡,應道:「放心吧,你照顧好自己就行。」

  五皇子撲到窗前,伸了手和大皇子使勁的揮,「大皇子,你可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啊,我也會保護我自己的,你我的性命可連在一塊兒呢。」

  蜀國的秦尚書顯然沒想到五皇子這麼怕死,驚詫的看向閔尚書。

  閔尚書面無異色,見他看過來便笑道:「看來兩位皇子感情甚篤,才幾天就感情這麼好了。」

  秦尚書也笑,「是啊,兩位皇子投緣。」

  一旁的大皇子:「……」

  五皇子被拉去了蜀國,被替換下來的侍衛則全部選擇了留在軍中效命。

  不然這樣灰溜溜的回去,以後前程也難有起色,還不如就留在軍中拚搏呢。

  何況,陪著五皇子去蜀國,不僅危險,前程也跟五皇子綁在了一起,就算他們能安全從蜀國回來,只怕也沒什麼太大的前途。

  因為他們跟的是五皇子,而五皇子顯然不是有大志向和大能力的人,他們未來也就是五皇子的親兵了。

  侍衛們選擇留在這裡,但遠在京中的長公主還是收到了消息,倒不是她消息靈通,連洪州的事都能那麼快知道,而是因為這是皇后娘娘特意告訴她的。

  林清婉的信到達京城後便被送到了四皇子妃和皇后的手中,四皇子妃看完是怎樣做的皇后不知道,但皇后一看完便是找了個借口讓長公主去禮佛了。

  長公主才從寺廟裡出來,又被皇后娘娘給叫進宮裡,要一起給太上老君抄經。

  長公主:……抄完佛經抄道經,她娘到底要信佛還是信道?

  甭管道佛,能留住長公主就行。

  長公主一直住在宮中,但皇后並不阻攔她與外面傳遞消息,可洪州不是她的控制範圍,而她安排在五皇子身邊的人是下人,自由被大大限制,又有林清婉特意留心,消息自然傳不出去。

  所以一直到皇后來前,她都不知道五皇子身邊的人被換了。

  聽到這個消息,長公主雖驚詫,面上卻一點兒也不顯,還笑問,「閔尚書和三妹妹這是懷疑有人在老五身邊插人,所以把人給換了?」

  「不是懷疑,而就是,」皇后居高臨下的瞥了她一眼道:「那人是誰,你不知嗎?」

  長公主笑容一頓,蹙眉道:「母后何出此言?」

  「我聽人說,那些人都是你給老四介紹的。」

  長公主微微一笑,「是我給老四介紹的,但那也是老四問我,我才提的,」

  她挑眉一笑道:「母后還不知道吧,人雖是老四插的,卻是三妹妹叫老四安排的,您這個義女心眼可多著呢,比二妹妹還厲害。」

  「那你知不知道,這次老五身邊換人也是她做的?」皇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她是很厲害,比你厲害多了。」

  長公主臉上的笑容便維持不住了。

  皇后微微一歎道:「老五那個性格,吃軟不吃硬,你卻給他安排了那些人,還叮囑他們多勸誡,顯然是全餵他吃的硬,這與你有什麼好處?」

  「母后說的話兒臣不懂,老四問我哪些人適合老五帶去蜀國,我為了不讓老五被人帶壞,特意選了方正耿直之人推薦給他還錯了?」

  「你想讓老五怨恨老四,將來不論他是否能回大梁,都是老四的一個絆腳石。老四重情,失了一個兄弟,只會更看重剩下的,而你,不論是打壓老五取老四的好感,還是引導老五跟老四作對,你都能從中得到好處,對吧?」

  「母后……」

  「知兒莫若母,」皇后輕歎的打斷她的話,「以前除了我,誰還會知道你這一面?可你看,現在婉姐兒知道了,可能如英也知道了,其他人呢?」

  長公主面色巨變。

  「做得越多,便錯更多,別人也才更瞭解你,」皇后看著她道:「元華,你有長公主之尊,還有何不滿意的呢?」

  長公主咬牙沒說話。

  皇后便微微一歎道:「這件事我未告訴你父皇,老四應該也沒說,林清婉也未曾上書,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做這樣的事。」

  「我做什麼了?」長公主壓抑的問,「給老五找一些耿直方正的侍衛也錯了?」

  「人心是這世上最難設計的,」皇后輕聲道:「若要靠設計人心過活,那人這一生也太可悲了。你看如英與清婉,她們……」

  「她們都在朝堂之上,而我在之下,」長公主打斷她的話,帶著幾分怨憤的道:「母后不是不許我參政嗎?」

  「長公主還不夠尊貴嗎?」

  長公主沒說話。

  皇后便輕歎,她當然想女兒站得高一點,以前鍾如英入朝堂時她不敢想,也不會讓女兒去吃這樣的苦。

  鍾如英每次上朝都遭眾臣非議,有時人在邊關都被彈劾,她怎麼忍心讓女兒去受這樣的苦?

  長公主位同親王,她又有皇帝皇后寵愛,就是她幾個兄弟都在她之下,她以為女兒已經滿足了。

  直到林清婉也參與朝政,她才發覺女兒對朝政越來越主動,甚至隱隱也有入仕之意。

  皇后自己也是心動過的。

  但再心動,冷靜下來後便只剩下理智的反對。

  元華不能入朝掌權,她兩個兒子比老四的孩子大好幾歲,她性格還比老四強勢,又更受皇帝寵愛,還是唯一的嫡出。

  她要是沒野心也就罷了,關鍵是她的野心太大了,皇后雖然疼愛她,卻也不敢拿大梁的國體來冒險。

  所以在長公主入仕這一事中她是最反對的。可偏偏長公主要入仕,由皇后提出最好。

  皇帝與皇后感情好,基本上只要皇后提出來,皇帝就不會反對,而有了皇帝支持,群臣反對的聲音也會小很多。

  長公主在皇帝面前一直是乖乖女的形象,她哪敢在皇帝面前主動提這個?

  可多次明示暗示母親,皇后都給拒絕了。

  她這才想要通過別的方式掌權,五皇子是其中一環,她卻沒想到人都到了洪州還給換了。

  對林清婉,長公主不知該抱以何種態度了,她自認待她不薄,結果她卻這樣對她。

  長公主臉色變幻,半響才問道:「老五的事是三妹告訴您的?」

  皇后沉默不語。

  長公主就笑道:「她倒是厲害,當年初見她時還以為是個天真純良的小姑娘呢,卻沒想到是只披著羊皮的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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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8章 進攻

  皇后淡淡的道:「不論她是狼是羊,她於社稷有功,且志在黎民,大梁便能用她,你父皇也會信任她。元華,你是聰明,但就連我都不放心你入仕,何況於他人?」

  長公主面色一變。

  「這段時間,你既禮過佛,也參過道,選一個自己喜歡的,以後多去寺廟或道觀中清修吧。」

  長公主震驚的抬頭,「母后?」

  「母后這是為你好。」

  長公主卻面色蒼白,「為我好?是為了老四吧?」

  皇后就突然蹲在她面前,注視著她的雙眼,低低地道:「你若不是我親生的女兒,你以為我會插手這些事?你要是有林清婉的心胸,鍾如英的本事,哪怕你是個女兒身,扶你上皇位又如何?」

  長公主抬頭,震驚的張大了嘴巴。

  皇后直起身來,淡淡的道:「可惜,你雖不笨,卻私利甚重。老四是不夠聰明,甚至還有心軟和優柔寡斷的毛病,可他私慾不重,與你父皇一樣,他不愛財寶,也不貪美色,就連權勢之心也是被你和如英半推半誘的挑起的。這樣的人或許不是很適合當皇帝,可卻比你要更合適一些。」

  長公主臉色蒼白。

  「元華,母后再與你說最後一次,大梁是先祖辛苦打下的江山,你父皇守護它四十餘年,連生病都不敢,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以犧牲它的利益為代價來謀取私利,哪怕你是我的女兒。」

  「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是長公主之子,舅舅是皇帝,外祖母是太后,已經天生比別人更有利,你到底還想給他們創造多少便利?」皇后低聲道:「你要知道,月盈則虧,水滿則溢,你看林氏,鍾氏這百年來的興衰還不明白嗎?」

  「你給他們那麼多的榮華富貴,他們將來能守得住嗎?」

  皇后言盡於此,見她跪在地上一言不發便微微歎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她還得招四皇子妃進宮說話,將來這皇宮總要交給老四夫婦的,且她年紀大了,誰知道能活到什麼時候?

  所以她不希望女兒跟老四的關係鬧得太僵。

  她沒想到林清婉那麼狠,給她寄信的同時還給四皇子妃寄了,直接逼得她不得不先出手壓下長公主。

  她現在就想知道林清婉在給四皇子妃的信中寫了什麼。

  四皇子妃微訝,當還是笑道:「倒沒什麼,只是一些叮囑的話,哦,還說殿下給五弟安排的侍衛太過方正,一路上惹惱了他,五弟不是很喜歡這些侍衛,所以她想做主換掉一些人,來請示下的。」

  「哦?就沒其他的事了?」皇后淺笑道:「我見她巴巴的連送兩封信回京城,還以為洪州是出了什麼大事呢。」

  四皇子妃猶豫了一下,「她信寫得挺長,莫非是我漏看了?不如我拿來再看看。」

  說罷轉身吩咐侍女回去將信取來。

  皇后看到了信,見上面的確沒寫長公主什麼,只是點了兩句,卻也是問好之意。

  皇后仔細地看了看,發現前後筆墨一致,內容與頁數也沒問題,這才將信還給四皇子妃。

  四皇子妃笑著接過,問道:「母后,可是洪州有變?」

  「沒有,只是突然接到她的信,信中又沒寫清楚,心中有些慌而已,你父皇的身體可受不了打擊了。」

  提起梁帝的身體,四皇子妃也有些失落,如今前線戰事正酣,朝中任何變故都不是好事,何況還是一國帝王的更迭?

  四皇子現在已經能獨立處理政務了,但梁帝還是不放心,總會坐在勤政殿後面看著,有時候累了便躺著。

  但就是這樣,他的精神頭也一天不如一天,再這種情況下,前線的壓力特別的大。

  尤其是在鍾如英,林信和盧真頻頻失利丟城的情況下,就在朝廷都快忍不住發文質問時,戰局扭轉。

  楚帝連下十三道令讓項善進攻,項善擋不住壓力,不得不拔營前進,但還是謹慎為主。

  可就在這時,陳象不聽項善號令,帶領北線一軍大舉進攻,入了林信的甕,被一網打盡了。

  除了陳象及幾個親信,八萬大軍皆被梁軍圍在蛇谷。

  失了主將,又傷亡不小,還存活的楚軍皆放下武器投降了。

  這些人沒被屠殺,而是被收為降軍。

  項善得到消息,氣得差點吐血,但比這更惡劣的消息傳來,進攻的好幾個隊伍都失去了消息,顯然也是中了埋伏,而且他們糧草未至,軍中已經不剩多少糧草了。

  偏底下參將總以為項善搶功,除了他的親信外,其餘人皆不聽號令。

  尤其是在失去了好及支軍隊後,大家越發質疑他的能力。

  消息傳回楚都,楚帝大怒,認為項善果然如朝中眾臣所言的那樣,為了得到他的重任和掌握兵權,故意停滯不前,甚至輸給梁國,就是為了穩坐大元帥之職。

  因為誰都知道,一旦攻退梁軍,楚帝又會讓項善歸野。只有梁蜀一直不退兵,他才有用武之地。

  楚帝的確是這麼想的,所以他才更堅信朝臣的這推測,心中怒到極點,道:「下令讓項善進攻,一月之期若是不能將梁軍徹底擊退,以敗將處置。」

  這時讓他不贏也得贏了。

  項善收到消息,咬了咬牙,最後上折請求糧草,還寫了一封密信給姬元,詢問朝中出了何事,是否有奸佞在皇帝面前進讒,不然楚帝怎麼突然插手邊關事務了。

  楚帝收到折子,便招來宋濟問:「糧草籌措的如何?」

  「雖很艱難,但還算有所收穫,陛下只管放心。」

  「可運去前線了?」

  「已經上路了,只是路上不太平或許有所耽擱,」宋濟低頭道:「臣算過了,先前送去的糧草應該還能支撐一陣,所以陛下不必擔心。」

  楚帝就冷哼一聲道:「既如此,項善為何來折催糧?好似朕不給他們糧食似的。」

  宋濟就笑道:「項將軍出了名的愛護士兵,估計是怕糧草不及時餓著他們吧。」

  楚帝冷笑,「所以便來為難朕了?」

  既然糧草已經運送出去,楚帝自然不會再問,冷眼看著項善給他打仗。

  而宋濟出了皇宮便立即回家招了人來問,「可買到糧食了?」

  「老爺,這陳糧都出得差不多了,買到的並不多,且還有這麼多人往南逃去,京裡剩的糧食不多了。」

  「那也得買,我們拖得夠久的了,項善那老匹夫已向陛下上書,在耽擱下去,鬧出事來,誰也別好看。」

  其中一人便猶豫道:「小的倒是知道有一批陳糧,只是那批糧食留的時間有點長,供給軍中,只怕項將軍知道了……」

  「怕什麼,這都什麼時候了,有的吃就不錯了,」宋濟道:「你往外看看,那些逃難的有幾人有糧食?還不是靠啃樹葉?所以吃不死人就行了。」

  幾人面面相覷,紛紛應了退下,打算去買那些陳糧。

  宋濟從姬元那裡得到了靈感,將供應軍中的糧食高價賣給逃難的百姓,所得之利再去買一批陳糧混雜著新糧補上,這樣一出一進,他賺的錢是他們這一房一年的總利潤還多。

  畢竟現在糧價高漲,而且他是空手套白狼,

  一開始還有新糧摻著陳糧,後來得到的利潤越來越高,宋濟的心也越來越大,膽子也大了,開始成批成批的購進陳糧。

  剛才手下說的根本不是陳糧,而是一批因保存不當發霉發黑了的糧食,這種糧食自然也是能吃的,就是一不小心可能會中毒。

  項善此時還在前線,並不知道宋濟給他送了一份大禮,他正蹙著眉頭看地圖。

  和他的心腹們道:「梁軍這是要請君入甕,北線和南線又都落入了梁軍手中,我們再繼續前進,就真的被包圍,成了甕中鱉了。」

  「難道先前他們節節敗退都是佯敗?可不像啊,每次我們都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打下的。」

  「這就是他們的高明之處了,你可統計過各自的傷亡?」項善道:「每一次,我們都攻下了對方的城池,但我們的傷亡都遠遠大於他們,這說明說明?」

  「我們是攻城,他們是守城,犧牲自然要大一些。」

  「不對,他們放棄城池太乾淨利索了,一旦知道不可守便退出,你覺得盧真和鍾如英是這樣的人嗎?」項善道:「盧真且不說,鍾如英那個烈性子,可是寧願與城共存亡也不會主動後退的主兒。」

  所以他一直知道他們是在佯敗,本想將計就計,攻下城池後再鞏固,慢慢地,一步一步向前推進。

  到時候他兩翼堅固,自然不是入甕了,卻沒想到北線和南線敗得這樣快。

  項善狠狠地一拳頭打在桌子上,咬牙道:「可惡陳象等竟不聽號令。」

  「也是陛下催得太急,將軍,陛下已連下十三道令,我們不可能一直在城中休整。」

  項善道忍了忍,將到嘴邊的惡言給嚥了回去。

  他不喜楚帝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這人總愛對他的戰場指手畫腳。

  可將在前線,帝在後方,他不知前線的情況,就靠那點子消息就遙控戰局,這是以為打仗是過家家,還是誰都能當將軍?

  總之他很不滿,但再大的不滿他此時也只得嚥下,下令道:「整理軍隊,挑出一萬精兵,分兵兩軍,開始迂迴退出。其餘人等紮營等候消息。」

  此時再冒進就是送死,所以哪怕皇帝下再多的令牌,他也絕不再前進一步,先保住兵力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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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21 00:37:59 |只看該作者
第469章 見效

  此時,鍾如英正點著地圖道:「項善一直按兵不動,他脾氣向來硬,只怕不會聽從楚帝調遣。」

  「那我們就逼他出手,」閔尚書看向林清婉,「林尚書那邊可有準備?」

  「我們與楚國的聯繫幾乎中斷,但之前姚時傳信回來,說他和好幾個楚國官員搭上了話,如今應該已有人向楚帝進言。但陣前換將是大忌,楚帝未必會做。」

  閔尚書眼睛閃了閃,「若是我們派使臣去拉攏項善呢?」

  「你是說造成一種項善要投靠我大梁的假象?」

  「不錯。」

  林清婉就問,「閔尚書去?」

  閔尚書就噎了一下,看著林清婉沒說話。

  林清婉就道:「我是不會去的,我怕死。」

  鍾如英就笑道:「項善年紀大了,未必認得林大人,我看閔尚書去正好,份量夠,名氣也大。」

  閔尚書就義正言辭的道:「以項善的為人,就算是陛下親自出面他可能也不會答應,算了,我們還是別做這無用之功了。」

  「怎麼會是無用之功呢?」林清婉笑道:「只要閔尚書讓楚帝覺得項善有投靠梁國之疑就行了。」

  閔尚書:……項善為了表忠心是會殺使臣的,真的殺的!

  他輕咳一聲,沖林清婉微微拱手,算是認錯。

  林清婉笑了笑,這事才算是揭過去。

  鍾如英撇了撇嘴,起身道:「我明日要帶大軍去與盧真林信匯合,你們一干人等不要留在大營了,回洪州城去吧。那裡安全些。」

  閔尚書點頭,「正好,戰局已扭轉,我們也讓屬國看到了我們的誠意,盟書可以簽訂了。」

  林清婉也點頭,「那我們收拾收拾,明日也一併離開吧。」

  打仗是鍾如英和盧真林信的事,林清婉他們並不會插手太多。

  三軍匯合後士氣高漲,三線同時碾壓過去,與此同時,楚國的後方,蜀國所在的西線也開始了猛烈的攻城略地。

  項善沒有正面與梁軍衝突,反而採取防守態勢在緩慢後側,除此外,還陸續分兵離開。

  這無異於將他們才打下來的城池送人,消息傳回京城,楚帝大怒。

  他看不到梁軍的來勢洶洶,他只知道之前形勢一片大好,他們已經收復了好幾座城池,現在項善只是虛虛的抵抗一下便後側,這無異於是在將楚國江山拱手讓人。

  開始有人提議換將,不少大臣尚書項善私心過重,不堪大任。

  但更多的人是站在項善那邊,雖然他們不知道項善為什麼後側,但他的軍事才華是有目共睹的,相比於他們在後方靠著僅限的消息胡猜亂想,自然是在前線的項善更有發言權。

  最要緊的是,他們相信項善的人品,他不可能是故意在損害楚國的利益。

  但這種信任的態勢非但沒滅下楚帝的怒火,反而讓他更生氣了,也讓他開始考慮起換將之事來。

  姬元在府中收到消息,立即便提筆給項善寫信,將京中的情況告訴他,勸說他放下兵權回鄉,或是投奔梁國,楚國已是無可救之藥,何必在去費力以及犧牲那麼多士兵?

  楚都離項善的大營不遠,快馬兩天的路程而已,這也是前線消息能如此迅速的往回遞的原因之一,自然,項善也很快收到了姬元的信。

  他沉默良久,最後將手中的信點燃燒掉,對趕來的侄子道:「我回去將你父母及伯母兄弟都接走,回老家也好,去閩國也罷,總之不要再參與到朝政中了。」

  「伯父,」項敏抿嘴問,「您還真打算為他死戰不成?他不值得!」

  「我不是為他,我是為了大楚,為了楚國的黎民百姓。」

  「可是伯父……」

  「好了,你老師都未能勸得了我,你覺得你費這口舌有意思嗎?快走吧,再不走,被梁軍合圍後就走不了了。」

  項敏抿緊了嘴唇,半響才問,「你們還有幾日的糧草?」

  項善沒說話。

  項敏正要發火兒,突然一親兵臉色難看的跑進來匯報,「大將軍,糧草送到了。」

  項善大喜,「哦?」

  見他臉色不好,笑容便微滯,問道:「有多少,是不是差很多?」

  「有二十車,但您去看看就知道了。」親兵隱隱含著怒氣道:「大將軍,戶部那些人實在是欺人太甚了。」

  項善沉著臉去看運來的糧草,他到達時,正有兩個參將發火的將車上的糧袋踢下,還把押運糧草的軍需官打了一頓。

  項善沒說話,逕直走到糧袋前,看到倒出來的霉谷,臉色不由一沉。

  他伸手抓起一捧,沉著臉問道:「一共有多少這樣的穀子?」

  參將從車上跳下來,隱含著怒氣道:「只有四車是還能吃的陳糧,其餘皆是這種發黑的霉穀,大將軍,朝廷這是什麼意思,這仗到底還打不打了?」

  項善攥緊了拳頭,道:「先將糧草入庫,我去找軍需官,此事你們不要管了。」

  項敏連忙跟上,待回到帳中才怒道:「伯父,就是這樣您還打嗎?我知道您不願去梁國或蜀國,那我們就回鄉下去,不然您留在這兒,我真怕您沒死在戰場上,卻死在這些陰謀詭計之中。」

  項善就揉了揉額頭道:「好了,只要陛下不罷免我,我就一日是主將,何況……」

  他扭頭看向外面,沉沉的問,「我若是走了,這些將士們怎麼辦?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去送死嗎?」

  他知道,若是陣前換將,那肯定會換上之前的宋濟。

  以宋濟的為人,這些將士最後肯定都要上戰場填命,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情景,也是因此他才將兵馬分出去,讓他們迂迴後撤。

  若大營果然出事,好歹也留下一點香火,可以讓大楚有東山再起的希望。

  其實若不是軍中許多將士都不聽號令,他早帶人退出這一片了,雖然會失去城池,但只要人在,總能打回來的。

  所以他必須盡力保住主將的位置,這樣他才能有所作為,才能保住大多數人的性命。

  這次宋濟送來的糧食徹底惹怒了項善,他開始派心腹回京匯報,他知道有人在針對他。

  不管是宋濟,還是梁國的手段,他先前沒有作為,不代表就沒有辦法。

  項善開始反擊,他在楚國聲望極高,又有不少朝臣支持,楚帝想要一時換下他很難,反而被他帶回來的折子霉谷轉移了視線。

  不少大臣才知道宋濟這時候了還在發戰爭財,氣得不輕,紛紛彈劾起宋濟來。

  楚帝也很生氣,本來都想嚴懲宋濟了,但朝中的態勢讓他心驚。

  除了他的幾個心腹和宋家的人外,其餘人不約而同的都站在了項善那邊,不僅逼楚帝嚴懲宋濟給項善一個交代,還提議聽從項善的意見南遷。

  前者還罷,後者卻是踩了楚帝的底線。

  但出乎意料的是這次同意的人非常的多,甚至先前一直劇烈反對的人此時也贊同了,還列舉了不少理由。

  楚帝向來是個強勢之人,說一不二,朝堂突然失控,這讓他震怒的同時也心懼。

  項善對朝堂竟有如此大的影響力,他是何時說服這麼多人的,還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這事楚帝卻是冤枉項善了,說服他們的不是項善,而是姬元。

  當然,姬元沒明說,只是和人下棋時會點評一下時事,他曾透露過,楚都早晚守不住,南遷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不遷,那就只是早晚問題而已。

  項善說,群臣聽過後便是根據自己的利益反對,姬元說,他們卻過了腦子,開始仔細的斟酌思考。

  最後發現局勢越來越壞,他們再待下去,楚都可能真的要保不住了,到時候他們這些當臣子的肯定也跑不了。

  離開楚都是會失去很多,當如果不離開,人死了那才是真的一切都沒有了。

  所以雖然痛惜不捨,這次他們還是趁勢提出南遷了。

  可惜楚帝誤會了他們,更誤會了項善,他沉默了許久後問宋濟,「宋濟,你可認罪?」

  宋濟冷汗淋淋,連忙跪下道:「陛下,臣冤枉啊,臣送去的糧食中是有陳糧,但都是能吃的,何況其中還有七成是新糧。臣真的不知道怎麼糧食到了大營卻都變成了這樣。」

  「既如此,那就招項善回來問話,軍中事務暫由陳象代理。」

  眾臣皆驚,連忙勸誡,「陛下,陣前換將是大忌,切切不可啊。」

  「之前宋濟為主將,也是在前線,眾卿不是提議換了項善,不也什麼事都沒有嗎?」

  「那如何能一樣,項善聲威極高,又有才能,所以一到軍中便能收攏人心,但陳象人緣極差,他又才戰敗,怎能接手項善?」

  「既如此,就由宋濟先前往大營領軍,待事情查明後再說。」

  眾臣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宋濟本人就是當事人之一,怎麼能讓他去接手?

  最關鍵的是,當初就是因為他指揮不當才換人的,現在又把他換上去像什麼話?

  有人還要反對,便有機靈的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去看楚帝的臉色。

  楚帝一向剛愎自用,最聽不得人在朝中對他說不,他們已經說了兩次,再來第三次,只怕楚帝就要發火了。

  他們知道,楚帝這是忌憚項善呢,可是,現在大敵當前,何必再去計較這些?

  眾臣信中疑惑,卻不知楚帝一回到後殿便招來楚太子,「朕打算讓你去領軍,你可能勝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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