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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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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郁雨竹] 林氏榮華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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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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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5 00:40:22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章 嫉妒

  五月初一,天氣晴朗,陽光明媚,一大早,林清婉就將拜師所用的六禮裝在籃子裡提好,帶了林玉濱上青峰山去拜師。

  林家別院離青峰山很近,因此他們是太陽明媚時才出門的,到了山腳下剛好碰到尚家的馬車。

  打馬走在尚家車旁的尚明傑立即打轉馬頭回來和她們打招呼,「林姑姑,表妹,你們也來得好早啊。」

  林清婉撩開窗簾,笑問,「怎麼是你來,你母親沒來嗎?」

  尚明傑撓撓腦袋笑道:「我也要拜師,所以就來了,母親在前面呢,還有我大哥大嫂也來了。」

  話音剛落,尚明遠也騎馬過來打招呼,「老太太本想提前和姑姑約好,到時兩家一起出發的,可嬸娘說姑姑就住在青峰山左近,肯定早走,打了招呼反倒是給你們添麻煩。沒想到這麼巧,我們兩家還是碰到了。」

  林清婉笑,「這拜師也講究吉時,我們太早來也是給主人家添麻煩,所以是掐了時間出門的,所以想不遇上都難,何必還要提前相約呢?」

  的確,今日來拜師的都堵在了盧氏家學門口。

  盧家專門調派了兩個管事和嬤嬤過來招待客人,尚二太太從馬車上下來,扶著丹竹的手過來和林清婉打招呼,「今日玉濱打扮得可真好看。」

  林清婉淺笑道:「不過是衣服齊整些,和往日並無多大區別,應該是今日天氣好,二太太心情好,所以看什麼都好看。」

  今日來的女孩衣著都很鮮艷,畢竟是拜師禮,總要隆重些。

  林清婉和林玉濱也換了新衣服,但還是素色的,衣服上只有布料原先的暗紋,連朵花兒都沒有。

  林清婉頭上只有兩朵珠花和一根造型古樸的木簪,而林玉濱頭上只有素色的頭繩和一朵珠花,在一眾盛裝打扮的人中顯得有些突兀。

  在倆人下車時,等候在門口的女孩和家長們便不由自主的看過來,但姑侄二人,一個沉穩自信,一個美麗嬌俏,大大方方地直視看過來的人,不卑不亢,眾人與二人對視後忍不住微微頷首打招呼。

  等聽到尚二太太的招呼知道二人的身份後更是不敢輕視。

  不說她們姑侄二人現在一個是郡主,一個是縣主,只憑林家在江南的威望便值得眾人尊敬。

  所以大家很快讓開位置,讓倆人站在了首位。

  尚二太太見林清婉邊笑著和人打招呼,邊站在了為首的位置,不由氣惱得攥緊了手。

  又是這樣,不管尚家還是趙家,凡碰上林家,每次都要屈居第二,以前林江在世時也就罷了,他現在都死了,他妹妹和女兒還是站在她頭上。

  在門外等候的除了前來拜師的外姓人,還有盧家和石家的人,應該說,除了崔榮和盧靈,其他要拜師的都在門口等候。

  尚明傑也很想在此湊熱鬧,但今天也是他拜師的日子,所以他還沒來得及往前湊就被尚明遠一把扯了往盧氏家學裡去。

  「那都是女眷,你往前湊什麼?」尚明遠低聲教訓他道:「小心被當成登徒子打出去。」

  「我就是想看姐妹們拜師。」

  「你先顧好你自己吧,好容易過了盧先生的考核,要是拜師的時候晚了被拒門牆之外,看你娘不打斷你的腿。」尚明遠眼珠子轉了轉,壓低了聲音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想留在那裡看林表妹。」

  尚明傑羞紅了臉,一言不發的低著頭走路。

  尚明遠輕咳一聲,湊到他身旁低聲道:「別怪大哥沒提醒你,二嬸可不太喜歡林表妹,你湊到林表妹身邊,小心二嬸遷怒林表妹。」

  尚明傑微微蹙眉,「表妹溫婉善良,又向來尊重長輩,我娘為什麼不喜歡表妹?」

  「自然是因為你表妹姓林了。」

  「這話更沒有道理了,都是親戚,我們家和姑父向來親厚,姑母去世,姑父甚至把表妹托付給我們家照顧,母親怎會不喜表妹姓林?」

  尚明遠譏笑道:「那是因為二嬸她不姓尚,她姓趙。」

  尚明傑不悅的抿嘴,有些不開心大哥這麼說他娘。

  尚明遠就問,「那你說,二嬸真心喜歡林家嗎?」

  尚明傑低頭不說話。

  「你既心中有數,為何還怕承認?」尚明遠歎息道:「我看你以後還是離林表妹遠一些,反正你們的親事也沒算成。」

  尚明傑一呆,問道:「親事?什麼親事?」

  尚明遠心中興奮,臉上卻平淡的道:「還能是什麼親事,自然是你和林表妹的親事了。姑父還在的時候,老祖宗想給你們定親,你母親答應了,特意挑了一柄玉如意拿去林家下定,只是有個條件。」

  尚明傑瞪大了眼問,「那我和林表妹定親了?」

  尚明遠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是重點嗎?

  「沒有,」他沒好氣的道:「不是說了嗎,二嬸有條件。」

  尚明傑蹙眉,「什麼條件?」

  「二嬸要求林家把家產都交由尚家打理,以後林表妹出嫁直接作為嫁妝抬到尚家,」尚明遠搖頭道:「只是那時候姑父已經和皇帝上表,表示要捐獻家產,所以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尚明傑踉蹌了兩下,呆呆的問,「母親怎麼會提這樣的條件?」

  「這有什麼,你林表妹家財產豐厚,富可敵國,多少人都眼紅呢。」

  尚明傑又氣又哀,眼睛都紅了,「那,那我和表妹的親事。」

  「唉~」尚明遠歎氣道:「不算成,也不算不成,當時姑父回話說家產已經捐出去,但他也會給林表妹留一副豐厚的嫁妝,若尚家還願結親,那便結,不願意此事便就此算了。」

  尚明遠斜睇著他道:「老祖宗當時生氣,便沒有回話,二嬸卻是不答應了,讓我把玉如意帶回去。」

  尚明傑一顆心都碎了,難受的蹲在地上不說話了。

  尚明遠嚇了一跳,他是想趁機挑撥一下堂弟和二嬸的母子關係,可沒想讓他出事,今天可是拜師的大日子,要是拜不成回頭老祖宗問起來……

  尚明遠立即蹲在他旁邊低聲道:「不過後來老祖宗又後悔了,讓我把玉如意留給了林家,你們二人的親事雖未說定,卻已有了信物,就看你母親鬆不鬆口了……」

  尚明傑抬起紅紅的眼眶,認真的看著他問,「真的?」

  「真的,真的不能再真了,不信你去問林姑姑,這件事她必是知道的,只是你娘若一直不答應……」

  尚明傑咬了咬嘴唇,思索良久後道:「我一定會說服母親的。」

  尚明遠心中冷笑,二嬸要是能被說服,他把腦袋擰下來當凳子坐。

  經過這大半年的觀察,他發現趙家對林家的敵意可不止一點半點,那跟仇家也不差什麼了。

  他才不信二嬸會讓唯一的兒子跟「仇家」結親呢。

  尚明傑已經緩過情緒來,一抹眼淚便大踏步的去花廳裡拜見盧先生。

  盧肅見人遲遲不來,正有些皺眉,聽到腳步聲抬頭看過來便見尚明傑紅著眼眶進來,不由蹙眉問,「這是怎麼了,哭過了?」

  尚明傑低頭道:「拜見先生,學生是有些不捨府學的先生和同窗。」

  盧肅眉頭鬆開,微微頷首道:「雖說你離開了府學,但青峰山與府學相距又不遠,以後時常回去拜見便是了,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麼?」

  「是,學生受教。」

  尚明遠目瞪口呆,他純良的堂弟啥時候也會說謊話了?

  而此時,侯在門口的女眷和女學生們才被迎進門。石賢和石慧及另一位溫婉的夫人正站在花廳門口迎接她們。

  林清婉猜她就是女學的另一位先生盧二夫人了。

  果然,石慧與她介紹時便說,「這是我二弟妹,娘家姓金。」

  林清婉立即與她見禮,盧二夫人微微避讓道:「郡主要是不嫌棄就叫我一聲金姐姐吧,聽嫂子說,您與她們便做姐妹相稱的。」

  「那金姐姐也不要叫我郡主了,就和慧姐姐她們一樣叫我清婉或婉姐兒吧。」

  「我比你年長許多,那就托大叫你一聲婉姐兒了。」實在是林清婉年紀太小,幾乎和她們的兒女一樣的年紀。

  林清婉讓林玉濱上前來見禮,盧二夫人便把她娘家的嫂子和侄女們介紹給林清婉和林玉濱認識。

  這次金家也送了兩個女孩過來讀書,一個叫金霜,一個叫金雪,是堂姐妹。

  崔榮和盧靈也從後堂跑出來找林玉濱玩兒,把她介紹給自己的堂姐妹和表姐妹們,有她們二人帶著,林玉濱反倒是來的人中最早把人認全的人,且很快就打入其中。

  她自然沒忘了尚丹蘭她們,於是一轉身就把三個表姐妹拉來互相介紹,因為尚二太太一直說不上話,尚丹蘭姐妹三人都有些拘謹,此時被拉過來,都是年紀相仿的女孩子,話題很多,性情便慢慢放開,也忍不住和新認識的小夥伴們互相打趣說笑。

  尚二太太可沒這麼幸運,蘇州盧氏向來看不上趙家,而尚二太太初回蘇州那年太過趾高氣揚,仗著尚家是勳爵可得罪了不少人。

  其他人家怕她,盧家和石家卻是不怕的,因此很少與尚家來往,跟尚二太太更少有交集,幾人不過是點頭之交。

  所以石慧和盧二夫人也只是淡淡的和尚二夫人打過招呼而已,石賢也只是不失禮罷了。

  這樣一來,除了她之前認識的人,她幾乎不怎麼和三位女先生說得上話,而林清婉卻被圍在中間,每個人都笑容滿面的去和她打招呼。

  尚二夫人氣死,卻還得維持面上的微笑。

  要是被圍在中間的是別人她或許還不會這麼生氣,可為什麼是林家的人呢?

  林家就是她的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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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5 00:40:34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一章 調派

  大家寒暄過,便讓女孩們排好隊給三位先生行拜師禮。

  包括盧家的孩子在內,這次拜師的一共有十五個人,以盧家的孩子為首,五人為一排,排了三排跪下給三位女先生行大禮,將家長給她們準備的拜師禮奉上。

  石賢坐在中間,將禮物都收下後便代表先生講話,「世道艱難,女子多為不易,爾等家境豐盈,比這世上絕大多數人都幸運。父母兄弟都可為你們依仗,但你們不能全靠他人,也該有自己立身於世的本事。退,可保全自己,進,則能幫扶父母兄弟,人活一世,總該有些意義,而不只是活著而已。」

  這番論調在當下可謂新奇,不說其他夫人,就是林清婉都驚訝的看著石賢。

  石賢鄭重的看著底下的十五個學生,沉聲道:「這世上,先生難求,女先生更難求,因此我希望你們進學後能夠勤勉上進,不要枉費了我等和你們父母的一番苦心,白費了這次進學的機會。盧氏家學不僅會教你們讀書識字,琴棋書畫和女工廚藝,還有為人之道,管理之能。」

  石賢長歎道:「我等盡心,望爾等也盡力吧,不要步我的後塵。」

  不明就裡的女孩們眼帶疑惑,知曉內情的夫人們則低頭沉思,石家因是史學大家,向來開明,聽聞石賢的婚事是經過她的同意的,似乎還是她自己挑中的崔進,而史家擅相人,這是在說自己學藝不精,相人不准了?

  石賢講話完畢,對堂妹和盧二夫人微微頷首,女孩們便依次上前敬拜師茶。

  三人不過抿了一口就放下,將準備好的文房四寶送出去,拜師禮便算全了。

  今日只是拜師,下午女孩們要留下交流感情,所以家長們要先回去。

  盧氏家學的要求比府學還要嚴格些,府學中午還有一個時辰的休息時間,盧氏家學卻只有半個時辰,算上吃飯,眾人也就能休息一小會兒。

  不過家長們看過課程表,除了早上的課程比較重,下午都以琴棋書畫這類娛樂性比較強的課程為主,家長們還看到了一門名為「自然」的課程,取自莊子的順應自然。

  林清婉還知道,石賢本想將這門課程命名為「道德」,如果說「仁義」是儒家思想的標籤,那麼「道德」就是道家的思想精華。

  不過石慧大為反對,因為這門課程雖大部分為老莊的知識點,卻也有伸展出去的,直接定義為「道德」不妥。

  姐妹倆辯了兩天,最後還是請林清婉做了評判,石賢讓步,更名為「自然」,

  雖然更名,但大家還是知道這是一門關於老莊的課程,夫人們看過後面上不說,心裡卻是很滿意的。

  這時候,儒家還沒有在知識文化領域佔據霸權地位,道家在文化層面上依然佔據著一個很重要的位置。

  能夠把女兒從家裡送到盧氏家學來讀書的夫人們別的不說,心性還是豁達的,就是尚二夫人都更喜歡道家些。

  所以對這門課程並未表現出反感。

  而林清婉,她表示這個時代的教育雖少卻精,除了佩服她還能說什麼呢?

  可惜讀書的成本太高了,所以讀書的人特別的少,而女子更少。

  她和玉濱運氣好,林家是士族,讀書的阻力要小很多很多。

  林清婉拍了拍林玉濱的腦袋,低聲叮囑道:「去吧,好好與同學們相處,要是有人欺負你了,別當面跟人打架,回來告訴小姑。」

  林玉濱眨眨眼,懷疑自己聽錯了,「打架?不是吵架嗎?」

  林清婉就笑著摸她的腦袋道:「是打架,吵就吵吧,只是你這小身板可別跟人打架,免得吃虧。」

  林玉濱一臉黑線,「小姑,你看我像是會打架的人嗎?」

  林清婉笑笑,這怎麼能看出來,人惱了什麼事做不出?

  她讀書時候不也是公認的乖乖女,但打起架來連她自己都害怕。

  林玉濱留下上課,林清婉告辭離開,到了外面發現家長們都走得差不多了,尚二太太還帶著小方氏站在門口。

  林清婉便笑著上前,「二太太和明遠媳婦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尚二太太笑著推辭,「改日有空再去,我還得等明傑呢,那孩子也真是的,說好拜了先生就出來和我說一聲,卻到現在也沒人影。」

  林清婉微笑,「估計是盧先生留他說話,明遠既然沒出來,那就說明事情是順利的。」

  她頓了頓還是笑道:「還沒恭喜二太太呢,明傑拜了盧先生為師,以後更有出息了。」

  尚二太太滿臉是笑,驕傲的謙虛道:「只要他肯認真讀書,不整日想著玩我就很滿足了。」

  林清婉翹了翹嘴角,這真是最不經心的謊言了。

  她對小方氏微微頷首,和倆人告辭離開。

  車到了山腳下,林清婉就道:「先去看看果樹。」

  車伕立即打轉馬頭往青峰村過去。

  果園裡正在施工,林府的工匠按照林清婉的要求畫了圖紙,在裡面設計了茅屋,敞軒,迴廊和涼亭等,現正請了工人修建。

  果園裡的小河兩岸也被清理了一下,種上了不少花木,林清婉從府裡選了三個花匠專門來照料。

  今明兩年果樹是不會有收穫的,只能從花木上找補一些了。

  果園的監工飛跑過來請安,「姑奶奶,果樹都成活了,您讓種的花木陳花匠他們都打理得很好,端午的時候就能出一批花。」

  林清婉驚詫,「這麼快?」

  監工就笑,「從府裡和老宅移過來的花本就是大枝,照料一個來月便開花了,那些從市場上買的,和自個移栽的只怕要等到中秋。」

  監工看著林清婉的臉色小心的問,「姑奶奶,那這花端午的時候要不要賣?」

  「賣呀,」林清婉笑,「能賣為什麼不賣?」

  「那這管事的人選……」

  「我回去和鍾大管事商量一下,過兩日派人過來接手,到時候你就回府裡吧。」

  監工聞言大喜,高興的應下,總算不用在這裡風吹日曬了。

  林清婉回去便找鍾大管事,「林順調教的怎麼樣了?」

  「是個聰明孩子,且跟在老忠伯身邊多年,看著比他爹還沉穩些,這幾個月跟在我身邊,更穩重了些,」鍾大管事默了一下道:「姑奶奶要是沒其他的安排,小的想把他帶在身邊,以後做個接班人。」

  「這個不急,鍾叔年紀不大,還能做個二三十年呢,先讓他到別處鍛煉鍛煉。」

  鍾大管事忍不住笑,「姑奶奶也太看得起我了,我要是能做到老忠伯那個年紀就很心滿意足了。您想派他去哪兒?」

  「青峰村那邊,那裡的花木可以出售的,雖不多,但也要人管理,還有園子裡的活兒也得有人接手。」

  鍾大管事猶豫,「這是不是大材小用了,那園子才三百多畝,現果樹又沒長大,用上他的地方並不多。」

  而莊子這邊需要人的地方卻很多,人才難得,把林順派到那邊就有下放的嫌疑。

  「那就再把池塘都交給他來管,」林清婉笑道:「您別嫌棄它小,以後那園子說不定還能成為我們林家的一大筆收入呢。」

  鍾大管事只是笑笑,水果是貴,但再貴就那麼點果園能賺多少錢?

  而要種多了,賣不出去則是虧錢了,只有糧食和絹布才是王道,所以鍾大管事還是覺得這邊大莊子更重要。

  林順被調派,林清婉便先見了他一面,將她對園子的規劃都告訴他,並希望他以後能在管理中提出更好的意見。

  林順本還有些失落,畢竟是從鍾大管事身邊調去管理一個小莊子,誰知道這莊子竟這麼重要,他聽得眼睛閃閃發亮,問道:「姑奶奶,那以後園子叫什麼名字?總不能就叫果園吧?怡園有個好名字,我們也得取個響亮一點的。」

  林清婉首先想到的是現代一眾爽朗上口的「XX農家樂」,她輕咳一聲,在這裡,名字當然不能那麼取,她想了想道:「既然受眾是讀書人,那便叫文園吧,以文會友,以花為介。」

  林順就顛顛的跑去磨墨,將紙攤開在林清婉面前,「請姑奶奶賜字。」

  林清婉忍不住一笑,提筆寫下「文園」二字,她笑道:「林順,文園的事不急,最早也要到明年春天才能開門迎客,在此之前你得把裡面建設好。那些亭軒和道路一定要完備,除此外,莊子這邊的池塘也別忘了,它們也是你管的。」

  「姑奶奶放心,這幾日我都是在工地上看著他們挖塘呢,除了我爹,我對這邊的工程最熟悉了。」

  林清婉頷首,「等塘挖好了就放水養魚,挖出來的糖泥除了做肥料,還能堆在四周做塘基,可以在上面種種果樹或桑樹,我們江南不缺水,你要是能調派出人手來還可以讓他們養養鴨。」

  林順聽得目瞪口呆,呆呆的問,「姑奶奶,咱府上還有錢嗎?」

  林清婉:「……」

  林管家捂著錢袋子不鬆手,堅決的道:「姑奶奶,沒錢了,魚苗也就算了,這鴨子什麼的真的沒錢買了,何況大家更愛吃雞肉,誰吃鴨呀。」

  他掰著手指頭給林清婉算錢,「端午將至,給京城的禮前兩日剛出門,給宗族和尚家那邊的節禮也得開始預備了,還有老爺揚州的那些故舊,也得去一份禮聯絡聯絡感情。」

  林管家雙眼含淚的看著林清婉道:「姑奶奶,端午過後沒多久就是中秋了呀。」

  林清婉硬著頭皮道:「我們家不也收禮了嗎?」

  林管家眼淚都快要流了,「姑奶奶,老爺要是知道家裡得變賣禮物才能過日子,那他在天上得多傷心啊。」

  得,看著林管家老淚縱橫的樣子,林清婉不敢再提錢了,咳咳,她最近花的是有點多,那就緩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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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5 00:40:46 |只看該作者
第七十二章 端午

  端午是大節,各地都開展了慶祝活動,街上到處是五顏六色的香包,價錢也多樣,裡面只是包了干艾草的最便宜,放了普通干花的貴一些,但最貴的還是放了各種防蟲防疫藥材的香包。

  藉著節日的喜慶,其他商品也大賣了一番,林家別院也藉著這股東風小賺了一筆。

  因為趁著節日辦宴會培養感情人的不少,今天這家主人得了幅好畫,請大家去看看,然後吃吃喝喝聽評書;明兒那家夫人興致一起請大家去賞花,然後吃吃喝喝聽小曲兒……

  於是端午前後三天城裡都熱鬧不已,富人們還捐了些糧食出來搞施粥,眾人同樂。

  林家還在守孝,帖子遞不到他們家裡,但其實林家也參與了一把,嗯,確切的說是林家的花參與了一把。

  辦宴會,佈置場地得要花吧,還需要比往常更多的花,林順機靈,藉著林家下人身份的便利,不聲不響的跟好幾家的管事拉了關係,他們需要花,他便賣花。

  最後不僅文園裡能賣的花都賣了,他把林府和老宅那邊多餘的花也給賣了。

  所以端午節過去,林順就給了林清婉一個錢袋子,表示他們已經開始掙錢了。

  林清婉很高興,大手一揮道:「這下買鴨子的錢有了。」

  林順一囧,「姑奶奶,還真的養鴨子呀,它們吃什麼,總不能喂糧食吧?」

  「咱空著那麼大的地在那裡,耕耘過後那些嫩草冒出來,鴨子不能吃?」鴨子啥都吃,不喂糧食,不是還有草嗎,還有地裡的田螺及各種蟲子,地那麼大,難道還怕餓著它?

  林順撓撓頭,「可只怕抽不出人手來,姑奶奶,如今我們府上可缺人得很。」

  「你去找方大同,讓他給你派幾個人,還有莊子裡的大孩子也可以用,」林清婉歎氣道:「他們身體有缺陷,有些農活太過吃力,放鴨子卻要輕鬆許多。你再考察一下,若有能用的孩子便帶進府來教一教,開始用起來吧。」

  現在林家的莊戶都是工薪制,只有入府幹活才有月錢拿,那些孩子大多數是在幫父母幹活,並沒有從林家這裡拿錢。

  所以孩子多的人家即便是依靠林家,日子也不會多好過。

  林清婉一直想要改變這種狀況,既要利人又要利己,那就得調整結構,讓他們去做勞力繁重的農活顯然不是上策。

  但她現在能力及資本有限,只能一點一點的改,是不可能一步到位的。

  池塘挖好,掘開缺口,讓溢出來的河水通過挖好的溝渠流入池塘,早上開的水,第二天池塘的水就滿了。

  河水也微微下降,兩岸被淹的稻田露了出來。

  四個池塘都在河對岸,挖的是之前未曾開墾出來的地,跟河流相距有千米遠,兩兩之間相距也有兩百米左右。

  之所以隔那麼遠是為了最大化的利用挖開的溝渠。

  四條千米來長的溝渠將這條大河與四個池塘連接起來,它們之間是開墾出來的田地,以後灌水放水都要容易得多。

  池塘的水一放滿,林順便從莊戶裡選出四戶人家,將四個池塘分別交給他們管理。

  池塘的水還需沉澱幾天才能放魚,以後鴨苗也是分給他們管,受他祖父和鍾大管事的影響,林順在做事前也喜歡先給他們洗腦,把林家對他們的好先提出來翻一翻。

  「……姑奶奶說了,家裡有八歲及以上孩子能幫忙幹活的,都算入府,以後每個月都有月錢拿,哪怕是最下等的小廝,那也有三百文。除此外,魚塘管得好的,待收穫時,塘裡的魚和鴨都會分出一些給你們,到時候是吃是賣都隨你們。」

  四戶人家聽得熱血沸騰,忙問道:「小林管事,那我們啥時候開始放魚放鴨?」

  「過幾天,你們這幾天先跟請來的漁民學好怎麼做飼料,等苗到了就放下去。」

  「那我們以後還種地嗎?」

  「以後你們就專心管魚塘,還有塘基上的作物就行,其他的不用你們管。」

  眾人聞言心喜,這養魚養鴨可比種地輕鬆多了,尤其是他們身上有舊傷的,鋤地犁田都是力氣活,有時候幹得久了,身上就一抽一抽的疼,又不能總去找徐大夫拿藥。

  雖說林家給他們的藥是免費的,但吃的藥比干的活還貴,他們也很不好意思的。

  現在能攤上輕鬆一些的活兒,眾人嘴上不說,但心裡卻很高興。

  其他人家也羨慕得很,林順就偷偷和方大同透露了一句,「我聽姑奶奶的意思,等文園那邊建好,還要調一些人過去,只負責看守文園和做一些輕省的活兒,其他重活兒還得另外請人。」

  「姑奶奶要買人嗎?」

  林順就遲疑的搖了搖頭,「姑奶奶好像並無此打算,似乎是想請長工。」

  方大同就皺眉,「不簽身契,只怕不夠忠心啊。」

  林順狠狠地點頭,「我也是如此考量,但姑奶奶那兒還沒定,文園也沒建好,現在說這些為時過早了。」

  「你那文園能安頓多少人?」

  「看明年開張的情況吧,少則兩三戶,多則四五戶,您幫我選幾家相貌端正的,文園招待的多是士人,要求高些。」

  方大同蹙眉,「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們從前線退下來,身上多少有些傷,相貌端正的有幾個?」

  林順輕咳兩聲,「至少臉上不能帶傷。」

  方大同便心中有數了,想到林順消息靈通,便忍不住拉住他打探道:「除了文園,姑奶奶是不是還想把他們安排到別處?我看這段時間地裡的活兒你爹多是請的短工,那些短工還有往長工發展的趨勢。」

  林順豎了個拇指道:「方大叔,這都能叫你猜出來。」

  他指了池塘過去的那一片地道:「看到那片空地沒有,現如今已經開出來了,姑奶奶打算在那裡種上桑樹,再在那裡建一排房子,到時候養蠶用,那會兒採桑葉養蠶需要不少人。聽姑奶奶的意思,以後你們就負責這塊,種地的活兒交給家裡請的長工和短工。」

  方大同眼睛一亮,「今年開春沒趕上,那就只能入冬才能種了,到時候我帶著人去挖坑。」

  當然,這件事林清婉並沒有告訴林管家和鍾大管事,因為他們是不會給她撥錢的。

  桑苗也是要錢的,今年林家在地壟上都是種的桑苗,還有十來畝比較貧瘠的地也種了桑樹。

  這是因為林家也是要織造綢緞絹布的,所以不得不種,但現在林清婉劃出來的這塊地可是有上百畝,那可就成產業化了。

  不說桑苗和蠶蛹的成本,只工人就需要多少?更別說之後的紡線織布了。

  綢緞絹布是賺錢,但成本也很高,如果林家還是以前的林家,林管家眼都不帶眨一下,不就是投入幾千兩嗎?

  可現在林家沒現錢啊,他總不能真的把庫房裡東西拿出去變賣吧?

  林清婉也很識趣的沒說,立入冬還有五個月的時間呢,不急。

  而在她等待的時候,京城有一封公文飛快的遞送到了蘇州,周刺史拆了公文後馬不停蹄的到了林家別院求見林清婉。

  那是一封禮部的補發公文,正是對這兩塊爵田的屬性定義,禮部表示這兩塊爵田都為林清婉和林玉濱的永業田,以後她們有繼承人便可承繼,沒有則國家收回。

  林玉濱且不說,林清婉,她以後多半是不會再成親生子了,那這塊地,除非她過繼嗣子或嗣孫,不然就只能收歸國家了。

  但定性和不定性是不一樣的,至少林清婉現在對土地的處置權又變大了。

  林清婉收下公文,非常高興的請周刺史留下用飯。

  周刺史也不推辭,笑呵呵的坐下,還跟林清婉分享了一下他得到的朝中消息。

  這一次禮部之所以補發文書,是因為皇帝訓斥了禮部陳尚書。據說端午佳節時,腰包還沒癟下去的皇帝很高興,請了幾位大人進宮一起吃吃喝喝,順便聊天。

  作為起居郎的石易自然也跟隨帝側,大家聊著聊著就把石易也拉了進來,因為都是私事,期間並沒有涉及到政事,石易便也放下筆坐在席下陪聊。

  說著說著就說到了各個家族今年送進宮來的節禮,工部尚書跟林家有舊,便幫林清婉在皇帝跟前刷了一把存在感,特意問了禮部今年林家送的禮物。

  感歎一番林家姑侄不易,然後便聊到林清婉正大力開發爵田的事,石易就多嘴問了一句給林家的爵田是否為永業田,因為貌似去年封賜爵田時他沒有能記錄到這點。

  工部尚書和吏部尚書精神一振,目光炯炯的看著皇帝。

  皇帝一呆,這點他還真沒想過,但他能說他忘了嗎,一般他不就把爵田賜下,至於其他的瑣事不應該是禮部來問,然後再定下嗎?

  陳尚書好像沒來問過朕……

  皇帝當然不能說自個忘了,於是他大手一揮表示這就是永業田,在賜下時就定性了的。

  如果起居郎不知,那不是起居郎失職,就是禮部工作沒到位。

  過了一年,皇帝越發感受到林家這筆財產的可貴,因為去年青黃不接時這筆銀子趕得及時,大家沒鬧事,今年青黃不接時也有糧食撥下,百姓也沒鬧事。

  而六部因為國庫充盈,吵架次數直線下降,這一年他過得舒心不已,他自然不會吝惜那三十頃的爵田。

  給爵田定了性,但皇帝還是不開心,覺得這是禮部的失誤,卻叫他背了鍋,竟然在賜田的時候沒有明確爵田屬性,也不知道林江走的時候注意到這點沒有,不知道他心裡會不會罵朕小氣……

  然後皇帝就小氣了一回,第二天上朝時找了個雞毛蒜皮的小事把禮部陳尚書罵了一頓,罰俸三月,又讓閉門思過一月,禮部一眾事宜先交給左右侍郎分擔。

  於是禮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蘇州去緊急公文,先把皇帝的火兒滅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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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買牛

  去年林家扶靈回來,周刺史不小心做了蠢事,一直為此懊悔,今日總算是找到了機會在林清婉面前賣好,因此從遞送公文的官員那裡打探到了消息便立即過來。

  林清婉如今是蘇州身份最高的,雖無實權,卻能直達天聽,且看今日的公文,皇帝對林家還優容得很,所以還是得把關係搞好。

  而林清婉也無意與周刺史交惡,畢竟他是蘇州父母官兒,所以她接過他的示好,留人用了飯,還送了對方一壇林江收藏的竹葉青。

  文人雅士都愛酒,周刺史也不例外,而竹葉青不僅清醇甜美,還具有保健之效,而能被林江收藏的味道自然不會太差。

  周刺史便知,去年迎靈之事算是過了。

  憋在心裡大半年的結總算是了了,周刺史長舒一口氣,這才有心留意周圍。

  見這時節林家的莊子還忙得熱火朝天,不由好奇的問,「林郡主,這時候地裡是在施肥?」

  送他出來的林清婉點頭,「最後一次追肥了。」

  周刺史瞇著眼睛看了半響,問道「爵田開出來這麼多了?」

  林清婉笑,「人力有限,今年下種的並沒有多少,明年或許會多些。」

  周刺史點頭,表示理解,這片土地以前可是丟荒的土地,荒的時間有長有短,林家能那麼快的開出這麼多荒地已算是不錯了。

  「我看地頭田間的牲畜有些少呀,人力有限,可以多買些牲畜嘛。」周刺史暗示道:「一頭牲畜可抵兩個壯勞力,可比人還要能幹。」

  林清婉年幼,又是千金大小姐,這些內情未必會知道,只怕被下人糊弄,周刺史賣好,所以就提醒了一下。

  卻見林清婉苦惱的皺著眉道:「可惜難買,從去年我回蘇州後林管家便開始派人去買牛,只是到現在也不過才買到十二頭罷了。坊市中少有人出賣犍牛,林家又不能把坊市包圓,往往犍牛一出,還沒等林家趕去就被人買走了。」

  周刺史訝異,更加鄭重起來,林家如今看著榮貴,但其實根基比林江在時差得不是一星半點,如同浮在水面上的船,一個不穩便可能翻船。

  船穩不穩就要看掌舵的林清婉是否能穩住,本以為她一個才十五六的小姑娘再聰慧,突然得封郡主,又為一房之主會有些得意忘形。

  誰知道她卻連買牛都不願與民強奪,如此聰慧謹慎且品性良好之人只怕真的能將林氏嫡支的繁榮傳下去。

  周刺史在心裡將林清婉的重量又加重了一籌,林清婉卻不知道他瞬間想了這麼多,心思還在牛上面。

  這個時代牛實在太少了,費盡力氣買了十二頭,分給佃戶們四頭,農莊這邊只能用八頭了,好在之前小農莊上還有五頭牛,不然更加緊缺。

  可就是這樣,農忙那會兒,地裡還是主要靠人拉梨,非常的辛苦。

  周刺史見她苦惱的模樣,便忍不住摸著鬍子提點道:「牲畜難得,買賣的的確少,但也不是沒有。」

  林清婉心中一喜,「還請周刺史指點。」

  周刺史就笑道:「南方牲畜少,一直是供不應求,所以常有北來的客商南下時會帶些牲畜,不過常常剛到蘇州便會被各家搶光,都未來得及拉到坊市。所以郡主要買,還得找那些北來的大客商。」

  「我們沒有相熟的客商,只怕不等我們找去便賣光了。」

  周刺史微微搖頭道:「這些商人都精明得很,手上的貨物不管緊缺與否都會留一些,以備走人情,郡主找上門他們肯定會給的。」

  這就是她身份上的便利了。

  林清婉笑著謝過周刺史。

  等將人送走就把林管家和鍾大管事找來商議。

  購買牲畜是大支出,但這次倆人都沒有反對,農莊很大,牲畜和人都得買。

  但姑奶奶更傾向於僱傭長工和佃戶,並不願意大量的購買奴僕,林管家算了一下買人的支出,便也默認了僱傭長工。

  但牲畜的錢卻是不能省的,現在開墾還是主要靠人力,不僅累,花費的人力也很大。

  但有了牲畜就不一樣了,一頭牛能抵兩個壯勞力的,且牛比人便宜多了。

  「姑奶奶想買多少頭牛?」

  「有多少買多少。」

  林管家默了一下道:「姑奶奶,我們雖需要牲畜,但也不必買太多,夠用就好。」

  林清婉轉身將地圖拿來,指著山那頭的十頃地問,「你們說我們何時能把這裡的地也種上?」

  林管家和鍾大管事沉默。

  林清婉歎氣,「本以為江南偏安四十年,將地租出去或僱傭長工耕種並不困難,但從這半年的情況看來,我們還是太過樂觀了。以我們現在能僱傭到的人力,別說三年,就是五年都做不到那邊,那麼大一塊地便荒在那裡?」

  「所以姑奶奶是想……」

  「我想在那裡養牲畜,不僅牛,還有羊也要養一批,」林清婉點了點地圖道:「到時候托人從北方帶些牧草種子來撒上,成規模化養殖。」

  鍾大管事驚訝,「牧草還有種子?」

  林管家也驚詫的看著林清婉,猶豫著問道:「姑奶奶說的是什麼草種?」

  林清婉眨眨眼,想起來現在草原上還都是遊牧,似乎並沒有種植過牧草,她輕咳一聲道:「稻有稻種,麥有麥種,所以我以為牧草也有種子,怎麼,沒有嗎?」

  鍾大管事和林管家:……

  「沒有也不要緊,可以收集嘛,」林清婉不在意的道:「草原上牛羊最愛吃的草,最易讓它們長膘的草,留心看著,待它們結了草種就接一些,帶回來種就是了。」

  林管家若有所思,「倒也不難,奴才去見客商時和他們提一提,讓他們拜託那邊的牧民幫忙收集,到時候我們出錢買下。」

  「既如此,那就再預定些牛羊,到時候先把開荒的事放一放,先在那邊建好牛捨和羊捨。」林清婉猶豫了一下道:「只是咱府上的錢還夠嗎?」

  一直小氣巴拉的林管家卻笑著安撫她道:「姑奶奶放心,客商們一去一回也得三四個月,到時候秋收的糧食就下來了,用糧食雇工便是。至於購買牛羊的錢更不必擔心,比起錢,那些客商更愛綢緞絹布,今年我們林家產的絲不少,讓織娘們趕造一批就可。」

  這樣算下來,他們幾乎不動用現錢了。

  林清婉長舒一口氣,笑道:「還是林叔和鍾叔心中有成算。」

  難怪突然大方起來,原來是不必動用現錢啊。

  談生意的事是林管家親自去的,他對蘇州不熟,並不知道那些客商所在,但老忠伯卻是知道的。

  老忠伯鎮守老宅,老宅每年產出的糧食,布匹等除了一部分庫存外,其他也是要賣出去的,所以他對蘇州的客商都熟。

  林管家去了老宅一趟,帶了老忠伯的一個副手離開,然後便摸到了那些客商住的客棧裡。

  帖子一遞上去便有人出來迎接了。

  交易進行得很快,林管家用庫房裡積存的一些布料換了十五頭牛回來,其中有三歲的牛,也有才一歲的牛犢,還有兩頭母牛。

  這批貨是四家客商湊出來的,本是他們留著有他用的,但林管家一找上門,他們想也不想就拿了出來。

  林氏可是江南第一家族,哪怕現在林江不在,地位有所下降,但也沒人敢把他們從第一的位置上拉下來。

  以往他們是想求見而不得其門入,現在好容易有機會了自然不會放過。

  所以他們不僅將存貨的牛都拿了出來,還承諾秋天再來時一定會給他們帶更多的牛羊,牧草種子什麼的更是拍著胸脯應下。

  林管家高興,便表示他們林家種了不少的桑樹,明年或許有一大批絲綢絹布出來,若是他們給的價錢合適,林家可以優先考慮與他們合作。

  四位客商聞言更是高興,將貨一清就跑回北方,明年什麼的太遙遠了,他們可是打聽過的,林家新增的爵田是來不及了,但以前的兩個老莊子卻也種有不少桑樹的,出的蠶絲絕對不會少。

  且林家的織娘和繡娘是出了名的好,若是能得那上等的綢緞一匹,那今年便值了。

  江南有織造局,便設在蘇州,專管織造一事,裡面管的織娘都是上好的,給宮裡去的貢品大半出自她們的手。

  還有一小半則出自各大家族,作為江南第一家族,林家自然也養了一批織娘與繡娘。

  作為技術工種,林江向來禮遇,給的待遇不說是全大梁最好的,但絕對是最寬鬆的。

  去年放良,除了少部分人選擇離開外,大部分人都選擇了留下。

  因為他們知道,改籍之後他們也是匠籍,而國家對匠人的管理很嚴格,不說對來去限制,只每年的勞役就讓他們吃不消。

  比如木匠,一旦朝廷徵調,他們就要背井離鄉,雖說律法只規定他們每年服三個月的勞役,但若遇上大事,朝廷是可以連續徵調的。

  到時候別說回來,連生死都不握在手中,既如此還不如就留在林家,至少主家仁慈,待遇也不低。

  而技藝越高超的就越要留下,不然一旦脫離林家,誰知會被什麼人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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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藍圖

  這也是林管家一直擔憂錢不夠的原因之一,林府給這些匠人的工錢可是很高的,以前林家有銀樓,有綢緞鋪子,還有傢俱鋪,這些匠人都有用武之地。

  工錢雖高,但賺的也多,可現在他們家這些鋪面全沒了,很多匠人都是暫時閒置的。

  林清婉顯然也在思考這點,莊子裡的事交給鍾大管事和林全父子,她這才有時間思考此事。

  「蠶已經開始吐絲了,織娘和繡娘都有活兒可幹,倒不用我們操心,至於其他人,文園那邊需要的人手不少,安排其餘的匠人過去。」林清婉道:「將裡面的迴廊亭軒都建好看一些,還有各種桌椅擺設,也都要他們一一弄好。」

  「等文園建好了,讓他們去給自個建房子,還有牛捨,羊捨,以及給長工們建造宿舍等,」林清婉點著地圖道:「農莊這麼大,以後長工和莊戶們肯定要分散安置,以保證更方便的管理農作物和牲畜,這樣一來我們需要建造的房屋不少。不管是什麼匠人都用得上。」

  林清婉將她設計好的藍圖一一在地圖上標出,道:「農莊,果園,桑園,以及牧園都要分離開來,但這裡面只有一條大河,雖說江南多雨,但有時候也需要灌溉。之前我以為我死後這爵田朝廷要收回,所以也不敢太大動作,但現在既然朝廷已將爵田定為我的永業田,那我們就應該做得更好一點,水利工程也要規劃起來,這方方面面都需要到匠人。」

  林管家聽得張大了嘴巴,正要開口說話,林清婉就抬手道:「我知道您要說什麼,咱的錢不夠嘛。」

  林管家閉嘴,默默地看著她,態度鮮明不已。

  林清婉卻笑道:「錢並不是問題,我又不是今年便要做好,事可以慢慢做,但藍圖卻可以提前規劃好。最主要的是,錢於我們來說真的不是問題。」

  林清婉自信的看著林管家道:「我們有這麼多能人巧匠,難道還怕沒錢嗎?您剛才說,那十五頭牛您只用了二十匹細棉綢和一匹熟綿綾便換來了?」

  林管家沉默的點頭。

  「那豈不是說一匹彩綾就可以換來這麼多牛,甚至還有剩餘的?」

  林管家頷首,「是。」

  林清婉嘴角微翹,「我記得我林家的織娘剛好就會織彩綾。」

  「是這樣沒錯,但一匹彩綾卻需要兩個織娘一年的時間才織得出來,若再在輕薄色彩上要求嚴格些,只怕時間還要更久。」

  「我記得庫房裡收了好幾個箱子的彩綾。」

  林管家忍不住咳嗽起來,緊張的盯著林清婉道:「姑奶奶,那是留給大小姐的嫁妝。」

  「而那些彩綾還是我們收起來的綾羅綢緞中的下品而已,其中有一匹彩蝶翩飛的綾羅是單獨收在一邊的,價值千金呢。」

  林管家可憐兮兮的看著林清婉。

  林清婉忍不住笑,揮手道:「放心吧,我不會動這些東西的,正如你所說那是給大姐兒用的,但那也表明了我們財富不少不是嗎?所以行事大可不必這樣小心翼翼。咱林家雖然現錢不多,但財富還是有的。」

  去年變賣鋪面時各個店舖最珍貴的貨物他們可是收起來的,加之林家除了現錢外幾乎都沒動,全部搬到蘇州來了,那財富可也不少。

  就是不好變現罷了。

  但綢緞絹布向來可以直接當貨幣使用的,所以林清婉是在告訴林管家,其實他們家錢不少。

  何況,秋收時他們還會收穫一大批糧食,糧食也是硬通貨啊。

  林管家被林清婉說服,手腳也慢慢放開,開始僱人收拾山那頭林玉濱的爵田。

  因為距離太遠,管事和短工們不得不搬到那邊居住,便於勞作。

  林全上次被姑奶奶的一番信任感動,這次主動接過這個苦差事,把這邊農莊的活兒交給鍾大管事,他雄赳赳氣昂昂的帶著人去了山那頭。

  大家砍了些樹搭屋子,就用割下來的茅草簡單的辮了草蓆蓋上屋頂就成了一屋。

  一個屋裡只有一溜兒過去的木板,住十個人。

  另外雇了婦人給他們煮飯做菜,因每日都有湯水喝,這時又是夏天,晚上袒胸露背也能睡,倒也不難受,就是白天曬得很。

  林清婉時不時的讓家裡的廚娘給大家做酸梅湯,然後一桶一桶的往地裡送,夏天的炎熱瞬間消了不少。

  林家別院的動作太大,但真正在意的沒幾個,畢竟那麼一大塊荒地在那裡,他們著急開荒也在情理之中,所以蘇州城的大戶人家都是一聽便笑之,並不以為然。

  但於廣大的貧苦百姓和普通百姓而言,這卻是不一樣的。林家的名聲迅速在中下層階級中傳開。

  都知道蘇州林公有個妹妹封了郡主,得了一大塊爵田,正需要人開荒呢。

  要的工人很多,工錢給得足,一天二十文,山這頭的大農莊包住不包吃,但他們可以從自家裡拿糧食,雇兩個婦人來幫忙煮飯。

  嗯,肥水不流外人田,婦人也雇自家的婆娘好了。

  山那頭的牧園因為太遠,且那邊活兒更重,住宿條件較差,所以還包一日三餐,聽說吃得很好,隔兩天能有一頓肉,每天還有各種湯水。

  怕林家拖欠工錢?

  不用怕,林家的工錢都是十日一結,即走即結清,方便快速,不用怕像往年那樣被東家東扣西扣,春天干的活兒,到過年的時候才能結賬。

  於是,張三偶然到林家干了十天活兒,拿了工錢後就請了一天假回去把自家兄弟都帶來了,沒隔兩天,同村一塊兒玩到大的兄弟,還有家裡的各種表兄弟都摸了過來,你帶我,我帶你全都到林家這裡來幹活兒了。

  不僅蘇州城中的閒散勞力,還有轄下的鄉村,甚至路途遙遠的村子都有人過來應聘。

  林家的莊子裡每天都是熱火朝天的景象,錢就跟流水似的嘩嘩的往外流。

  林管家和鍾大管事強自鎮定的把眼睛撇開,爭取不去看越來越少的錢。

  然後,夏收到了。

  冬小麥可以收割,家中兄弟多的,抽出兩個來回家收糧食,兄弟不多的,只能忍痛請假回去。

  於是莊子裡瞬間只剩下原先四分之一的人,可這樣的人數也不少。

  林家的兩個老莊子也種有冬小麥,鍾大管事安排短工們先把小麥收了,然後再繼續到大農莊和牧園裡幹活。

  也是到這時,蘇州城各大戶才感受到林家帶來的影響,因為今年他們雇不到短工了。

  各地主們被下人匯報:「奴才等到坊市去招人,可除了那些慣常偷懶耍滑的來應招外,根本找不到其他勞力了,奴才一打聽才知,大家都去了林家。」

  運了東西過來要販賣,順便進些糧食的商販也被告知扛包的短工招不到了,「小的找了好幾個熟人,但他們都推辭了,林家給的工錢不少,他們並不願意回來。」

  商人氣怒,「不就是二十文嗎,我給的也是二十文。」

  「但林家還包了吃食呢,不包吃食的,每日也都有酸梅湯或一些解暑的湯藥送,且他們一天就幹四個時辰,中間最熱的那兩個半時辰是不幹活的。」

  夏天日長,林家安排的工作時間一直是早上六點到上午十點,下午三點到晚上七點,中午的五個小時是午睡時間,誰也不准幹活。

  但商人們不一樣,他們的活兒不確定,大部分都是在最熱的中午工作,扛著大包,很多人最後都會中暑。

  可短工們即便中暑也沒錢買藥,也就自己多喝水,或是到野外扯一把雷公根煮了水喝。

  地主們更深,雇了短工恨不得把他們當牲畜使喚,除了幾個大的家族比較注重名聲外,其他人家都是天一亮就幹活兒,中午也就吃飯的時候能歇一小會兒,然後就干到太陽下山。

  為什麼林家能在那麼閉塞的古代這麼短時間便聚集起來這麼多勞力?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們安排的勞作時間。

  所以在地主們也將價錢提到二十文一天,依然無人來應招,要知道地主們以前雇短工都是十八文一天的,而商人們已經提到了二十三文。

  沒有一個人離開林家投入他們的懷抱。

  但是,貨物得卸,麥子也得收。

  大家只能把價錢提到二十五文一天,總算是招到了人,但招到的人也有限。

  林清婉並不攔著短工們離開,因為這本來就是雙方自願,且她無意得罪他人。

  林管家和鍾大管事更不會攔著了,他們本來還想趁著農忙給短工們放一個月的長假呢。

  但想到再過不久就是秋收,到時候更加忙碌,而林家人手不足,到時候收割稻田還得短工們來,要是這時放假,那會兒不放就說不過去了。

  所以這次也只能不放。

  但其他人家雇不到人,再提高工錢他們又心有不甘,最後只能找到林家來,希望林家能高抬貴手,放一批短工給他們。

  林清婉聽了林管家的轉述搖頭失笑,「總不能我們解雇短工吧?如果提高工錢依然雇不到工人,那就是他們自身的原因了。何不讓他們想一想其中緣由?」

  林管家蹙眉道:「只怕他們只會怪林家,不會想自身的原因。」

  林清婉淡淡的道:「如此人品更不必理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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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波及

  還真有幾家不管怎麼提高價錢都招不到人,現在外面短工的價錢已經漲到了二十五文一天,他們都忍痛提到了二十七文也招不到人。

  好容易有幾個心動的,也在同伴扯了一下的動作中回過神來,猶豫不決。

  清醒的同伴便勸他,「你忘了前兩年的事?咱村的陳老三差點把命搭在褚家了,累死累活幹了二十來天,一文工錢拿不到不說,還被倒打一耙,家裡還得拿出錢去填才把人拉回來,你要嫌林家的工錢少,那就去尚家,盧家和周家那兒看看,他們三家名聲都不差,現在工錢也是二十五文。」

  「要我說就留在林家也不錯,其他人家要忙也就忙這幾天,等夏收一過又閒下來了,不比林家,雖說也是短工,但看得見的活兒多,只怕到入冬都有活兒干。且林家工錢給得爽快,每日還有各種湯水,偶爾還會熬了肉湯給我們喝,其實不比那二十五文的工錢差多少。」

  「是啊,是啊,與其跑來跑去,不如就留在林家,說不定鍾大管事看我們老實,以後還能留我們做長工呢。」

  「長工?我,我可不想做長工,那可是得簽身契的,哪有做短工自由?」

  「說你笨你還真傻啊,林家是大善之家,連短工的工錢都給得這麼爽快,難道還會欺負長工嗎?」那人壓低了聲音道:「我聽說林家給長工的工錢高著呢,一年五兩銀子,要是做得好,過年是還有三百文到一兩不等的封紅呢。」

  「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我從林全管事那裡聽來的,聽說他正在悄悄物色能幹且老實的短工呢,打算雇他們做長工。」

  眾人聞言心動不已,一年五兩銀子,認真算起來比他們做短工賺的還少,但短工不僅工期短,活兒也很累,做長工就不一樣了,基本上是跟著農時走,而且還包宿食,那家裡可是省了一個壯勞力的口糧。

  農忙時忙,但農閒時卻是閒的,要是活兒少,他們還能兼顧家裡,這份工錢就顯得很重了。

  他們常年給人打工,自然也知道別家的長工一年只有三兩到四兩左右,而且要求頗多。

  有的東家寬厚,比如盧家,他們不會限定長工必須日日留在莊內,沒有活兒時是可以返家的。

  但剛才說的褚家卻很嚴苛,聽說除非放假,不然褚家的長工是不能離莊的,一旦被抓到,東家是必定懷疑他們偷了莊裡的東西補貼家裡。

  每年還會找各種借口剋扣工錢,可以說做褚家的長工是最倒霉的。

  林家看著比盧家還要寬厚,所以做林家的長工還是很讓人心動的。

  眾人不再想著離開,而是開始暗暗較勁,幹活時更加不省力,還會想盡辦法的表現自己,力圖讓頭目們看到他們的優秀,留下他們做長工。

  因此,農莊在走了那麼多短工的情況下,開墾工作竟然還進展得那麼快速。

  林管家著人買了果樹回來,開始在林清婉規劃出來的果園裡種下,等夏收過去,果樹已經基本種下,甚至工人們還幫著在果園裡建起了一排房子,那是給看守果園的人住的。

  因為都是一戶一戶的,所以建得還不錯,根據果園的面積,林清婉決定選出五戶人家來看守。

  只是除了自家的三戶莊戶,還得另外挑選兩戶,一時因為他們沒有照料果樹的經歷,二是男主人們身體都有舊傷,有些體力活兒他們幹不了。

  除了自家的莊戶外,就只能從長工和佃戶裡選了,可長工們都還只是候選,並未簽訂身契,所以還是先考慮佃戶。

  正巧林玉濱休沐,在家閒得無聊,林清婉便把她帶上了,「我們去村子裡走走,順便看看哪家佃戶合適去照料果園。」

  林玉濱高興的去換衣服,「小姑,佃戶不是自由的嗎,他們願意去看守果園?」

  「又不要他們賣身為奴,且果園的勞作時間寬鬆,他們還能繼續租地耕種,多得一個機會為什麼不做?現在賺錢的機會可是很難得的。」

  果園出來就是一片農田,現在果樹剛種下,還不必施肥,所以可以等秋收交田後再搬過去,到時候佃農轉租果園那邊的農田便是。

  林清婉牽著林玉濱的小手往長福村去,遙遙指著遠方地裡的渺小人頭道:「有的工人需要從百里以外的家裡趕過來,一旦住下就不再回去,知道為什麼嗎?」

  「為了賺錢?」林玉濱猶豫的問。

  林清婉點頭,「就為了那一天二十文錢,蘇州已經算是繁華的了,但工作的機會也很少,大部分人除了務農並沒有其他額外的收入。而還有一部分人連地都沒有,又租不到地,便只能靠給人打短工過活,或者就和之前長福村的村民一樣租種官田。」

  「所以?」

  「所以學堂裡那些同學的酸言醋語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們能為這麼多人提供工作機會是一件有功德的好事,他們不過是嫉妒你才那樣說的。」

  林玉濱臉頰一紅,低頭小聲問,「您都知道了?」

  林清婉眼帶責備道:「你該早點告訴小姑的,以後再有這樣的事不必悶在心裡,要是把自己悶出病來,那擔憂的還是我。」

  林玉濱見小姑都知道了,也不想著瞞了,孩子脾氣爆發出來,生氣的嘟著嘴道:「他們並沒有當著我的面說,不過是背著我議論,讓我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

  這一次雇工危機讓大家看到了林家的影響力,大家嘴上不說,但心裡卻是有些怪林清婉的。

  畢竟今年夏收平白增加了人工成本,而秋收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也幸虧夏收那幾天老天賞臉,沒給下雨,不然大家心中更恨。

  或是是大人在家裡說多了,盧氏家學裡便有幾個學生隱隱針對起林玉濱來。

  讓林清婉詫異的是,女學生們還罷,倒是男學生那邊傳得更多些,因為男女是分開教學的,一開始林玉濱都沒發覺。

  還是到盧氏家學門口的時候,男學生們總是意味深長的盯著她看,低聲議論著,她才發覺的。

  林玉濱一向敏感,當時還以為是自己身上不妥,羞得差點鑽到地裡去,不過是念著不能給家裡丟臉才強自鎮定的上車。

  但她檢查過自身,並未發覺不妥,如此來回兩三次後,她臉皮也練出來了,每次他們一盯著她說悄悄話她便瞪回去,直嚇他們一跳。

  這下連尚明傑都發現不對了,因為他是林家的親戚,費了好大得勁兒才打聽出來內情,趕忙告訴了林玉濱。

  林玉濱當然不會告訴小姑她在學堂裡被針對了,因此想著靠自身反擊回去。

  可惜,那幾個男生實非君子,只敢偷偷議論,不敢挑明了與她說,讓她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找到。

  近日她還在等待時機,卻沒想到小姑就知道了。

  她沮喪的低頭,「是不是二表哥告訴你的?」

  「不是,所以我決定下次見了他罰他一頓,竟然不告訴我。」

  林玉濱在心裡為尚明傑默哀,問道,「那您是怎麼知道的?」

  林清婉點了一下她的額頭道:「傻孩子,你忘了我跟你們石先生一直有書信往來嗎?她告訴我的。」

  只要老師有心,學堂裡能有什麼事能瞞過他們?

  所以林玉濱才被針對不就,石賢便發覺了,不過她沒插手,而是讓學生們自己去解決,見林玉濱總不得其門而入,戾氣漸重,這才寫了一封信交給林清婉。

  這件事如何解決還得問過家長的意見。

  而林清婉沒把那幾個男學生放在眼裡,她在意的是林玉濱的心理健康,不過是些許議論,怎麼就戾氣重了?

  所以林清婉今日旨在告訴林玉濱,你應該感到驕傲,因為我們林家給許多人提供了工作的機會,養活了很多人。

  而那幾個連當面與你說話都不敢的男生不僅目光短淺還是懦夫,你為什麼要去在意他們的看法呢?

  若是你小姑我,只怕連看都不屑看他們一眼的。

  你高高興興的去上學,高高興興的學到知識,再高高興興的回家來便是對他們最大的反擊了。

  因為他們用那異樣的目光看你,還當著你的面嘀嘀咕咕不就是想把你弄得心慌意亂,然後失態或做錯事嗎?

  所以你只要不受影響就是最大的反擊。

  林玉濱聽得眼中閃閃發亮,但還是忍不住咬了咬嘴唇道:「可我還是心中難平,覺得有氣無處洩。」

  林清婉哈哈大笑起來,「那小姑教你個法子,也讓他們有氣無處洩。」

  「什麼法子?」

  林清婉附在她耳邊低語幾句,林玉濱懷疑道:「就這樣?」

  林清婉低頭看著氣質天成的侄女頷首道:「回去以後你對著鏡子練練,要發自內心的輕蔑,只要他們看到了就一定會和你之前的狀態一樣的。」

  林玉濱半信半疑,不過秉著對小姑的信任,她決定回去就試試。

  說話間,倆人到了一座茅草屋前,林清婉停下腳步道:「這是陳季生家對吧,我們進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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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現狀

  白梅推開籬笆門,沖裡頭喊了聲「陳大爺」,裡面瞬間傳來碗筷砸在地上的聲音,林清婉還聽到幾聲小小的驚呼聲。

  她停下腳步,也阻止了白梅繼續向前,而是站在院子裡問,「陳大爺在家嗎?」

  裡面傳來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半響才有道怯怯的女聲道:「我爺爺去地裡了。」

  林清婉放柔聲音問,「那你三嬸呢?」

  「也去地裡了。」

  林清婉默了默,不確定屋裡是什麼狀況,但裡面的人沒請她進去,她也不好進門。

  林清婉揮揮手,示意白梅等人離開,白梅便沖裡面道:「那等你爺爺回來告訴他一聲,就說我們家的姑奶奶想找他說說話。」

  屋裡的三個孩子面面相覷,都有些驚慌起來,他們這是把東家趕出去了?

  林清婉已經牽著林玉濱出門,打算往下一家去看看,結果才走了兩步就看到了扛著鋤頭小跑過來的陳大爺。

  林清婉停下腳步,臉上揚起笑容,「陳大爺回來了?」

  陳大爺滿頭是汗,心顫了顫道:「東家怎麼來了,快裡面請。」

  說罷側身把人往裡讓,「小的去地裡放水了,順便看看豆子啥時候能收……東家來前應該派人和小的說一聲,那小的就能在家裡候著了。」

  林清婉安撫他道:「我就是隨便走走,因聽人說陳大爺種地很有一手,是村子裡最能幹的莊稼把式,這才過來看看。也不知道打攪你們沒有。」

  「東家也太客氣了,您要見小的叫人來吩咐一聲就行,」陳大爺推開門,正要把人往裡引,突然看到坐在木板床上的三個孩子,頓時身子一僵,轉身就要掩上門。

  但林清婉已經看到床上的三個孩子了,見他們大熱的夏天竟然還蓋著被子,不由面露驚詫。

  陳大爺窘迫的搓著手,漲紅了臉又重新將門掩上,磕磕巴巴的道:「東,東家,屋裡髒亂,不如在院子裡坐吧。」

  白梅等人跟在林清婉身後,沒看到屋裡的情景,不由蹙眉,誰家招待客人連堂屋都不給進?

  林清婉卻面色不變的點頭,「也好,林管家說今年最好的稻子就是您種的那幾畝,我想問問您情況。」

  陳大爺大舒一口氣,去搬了幾張凳子來,他別的不會,種地卻是好手,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所以凡是林清婉問的他都細細的說了。

  林清婉一邊聽一邊不著痕跡的打量陳家,發現靠西一邊的房屋塌了一半,三間泥房只有堂屋和東邊那間房子還完好,想到陳家把床按在堂屋,心中便瞭然。

  「……今年勉強算得上豐收,雖然雨水多,但也只淹了一點田,要是勤,多排排水還能救,最要緊的是今年蟲少,所以雖收穫得要晚一些,卻算得上豐收。」陳大爺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道:「這種地就得勤,把草除盡,勤捉蟲,多施肥,這老天爺再賞臉,那想不豐收都難。」

  林清婉頷首,「我們江南多雨,不缺水,不像北方時常旱澇交替,要水時旱,要收時則澇。」

  「誰說不是啊,」陳大爺歎氣,「所以能落戶江南已是我們的福氣了,滄州往上的地方才苦呢,老天爺不賞臉,人禍也不斷啊。」

  「陳大爺是滄州人?」

  陳大爺點頭,他們要租林家的地,這祖宗三代是必須說清楚的,他是滄州來的並不是什麼秘密,「小的是八年前搬來的,雖然在這裡沒地,但日子過得比滄州那邊還好些。」

  說著話,陳大爺的三兒媳回來了,看到家裡這麼多人,她嚇得手腳無措,手上的鐮刀都沒處放了。

  陳大爺就低聲吩咐道:「老三家的,去給東家泡壺茶。」

  陳三家的就「哎」了一聲,丟下鐮刀就奔去廚房。

  林清婉見她手腳麻利,便讚道:「陳大爺好福氣,有一個能幹的兒媳婦啊。」

  陳大爺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笑瞇瞇的道:「都是家裡的活兒,誰都會做的,也就是比旁人勤勉些。」

  廚房裡燒水的陳三家的聽到,本來就被太陽曬紅的臉更紅了。

  林清婉見了心中點頭,陳大爺的確厲害,這不動聲色說好話的本事她還有的學。

  陳三家的很快端了茶壺上來倒茶,農家沒有好茶葉,都是自家摘了嫩葉子曬乾的,跟炒制的茶葉不一樣,不僅苦澀,還有一股青腥味兒。

  林玉濱抿了一口就苦了臉,不動聲色的放下茶碗,不敢再喝了。

  林清婉也喝了一口,點了點頭道:「倒是清熱解毒的好東西,這是穿心蓮的葉子?」

  「是,就在東家別院的後山上,那兒有一片野生的穿心蓮,我們村子裡的人都愛摘了些曬乾,夏天時拿出來泡水喝,就是曬上一天的太陽也不怕。」

  林清婉點頭,不動聲色的用舌尖舔了舔上顎,就是太苦了些,穿心蓮啊~~

  林清婉又請教了一些種地的知識,正想起身離開,就見堂屋的門開了一條縫,一個小腦袋伸出來,一下就對上了她的目光。

  小孩嚇了一跳,一個不穩「啪嘰」一聲就摔在了地上,門一下就被撞開了。

  林玉濱看過來,忍不住「啊」了一聲,伸手就摀住眼睛,白梅等人好些,只是扭過頭去,卻還是紅了臉。

  林清婉看了默然無語,不就是光屁股嗎,那男孩也就四五歲,有什麼羞的?

  陳大爺已經跳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去將孫子抱在懷裡,便給林清婉請罪,邊把孩子塞進屋裡去。

  林清婉看了好笑,搖手道:「不過是個小孩,怕什麼?陳大爺別嚇到了孩子。」

  陳大爺見她臉上笑盈盈的,一點兒也不見怪,便不由鬆了一口氣,把孩子往屋裡一塞,把門關上,這才走回來坐下,「孩子不懂事,見家裡來了客人,便好奇的來湊熱鬧。」

  想到屋裡坐在床上的三個女孩,林清婉心中一動,本來的懷疑確定了八分。

  做歷史研究時,衡量當時的經濟發展水平時百姓的生活水準是一個重要的標準,然而歷史上關於這方面的記載非常的少。

  達官貴人們的生活水準還能通過各種史料及古物進行推測及研究,但普通百姓,甚至更貧苦的卻少有記載。

  但少有,不代表沒有,歷史文獻中也有隻言片語會描寫到這類情況。

  而更近的則來源於祖父的親身見聞,在建國前,有的人家窮得需倆人共用一條褲子,一人外出,另一人就要留在家裡。

  顯然陳家的情況可能還要嚴重。

  如果是別人,這件事或許見了就當不知,免得讓主人家不好意思,林清婉猶豫了一下,還是攤開了問。

  她是他們的東家,如果不去瞭解問題,又怎麼解決問題呢?

  別人能避開,她卻是不能的。

  所以她問道:「您還有三個孫女,她們怎麼不出來呢?」

  陳大爺漲紅了臉,但還是坦白道:「請東家恕罪,她們沒有褲子,不好出來給東家見禮。」

  林玉濱驚詫的張大了嘴巴,瞪著眼想,怎麼會沒有褲子呢?

  白梅和白楓等也瞪大了眼睛,顯然也沒料到是這個理由。

  「村裡這種情況的人很多嗎?」

  見林清婉面無異色,陳大爺臉上的熱度消了些,他頷首道:「家家戶戶都有,只不過我家更困難些,三個姑娘沒一條褲子,其他家還能倆人共用一條。」

  林清婉蹙眉,「是其他村莊也這樣,還是單我們長福村如此?」

  江南已經算是富庶了,如果連江南都這樣,那其他地方呢?

  陳大爺就歎氣道:「在江南,這樣的人家不多,北邊那一帶才窮呢。我們長福村是例外。」

  長福村的村民都是原先官府的佃戶,什麼樣的人會租官田?

  就是租不到地主家地,家裡又沒有田地的人才會來租官田,租種官田不僅稅賦不會減少,每年衙門發徭役首先想到的就是他們這群人,有時候還會額外徵調他們去給衙門幹活兒,免費的,自帶口糧的那種。

  所以租種官田就等於被官府盯上了,但他們沒辦法,除了官田,他們租不到其他田地。

  像陳大爺家,他家只能租官田是因為他家沒有壯勞力,他有三個兒子,頭一個兒子在滄州時因為遼人南下打草谷時被打死了。

  所以他才變賣了家產,舉家南下。第二個兒子則是到了這裡被徵兵役,死在了戰場上。

  四年前朝廷再度徵兵役,陳家有兩個成丁,所以也被征了,陳大爺本想自己去的,但陳季生覺得他爹去了肯定就回不來了,他去了還能拚一拚,所以自己扛著包袱去當兵了。

  大兒媳,二兒媳都改嫁出去了,留下三個孩子給他,加上陳季生的兒子,他和三兒媳要四個孩子,一般地主是不會把地租給這樣的人的。

  你以為佃戶只要種好自個租的地就行了?

  大部分地主是把佃戶當自家的長工使喚的,不僅農忙時會讓他們先收割自家的糧食,秋收時還會額外收取麻線和蠶絲,陳家勞力少,那地主們租地給他們就不划算。

  和陳家一樣情況的人家不少,總之被地主們拒絕的理由多種多樣,但歸根結底只有一個,他們不能給地主帶來足夠的利益。

  陳大爺道:「頭兩年,老三還在家時日子過得還行,但他一走,家裡就開始不行了。每年夏秋兩季的賦稅,去年又額外增了軍稅,家底早掏空了。」

  陳大爺說到這裡感激的看向林清婉道:「多虧了去年東家放糧救濟,我們家也領回來六十斤糧食,這才熬過了五月,不然我們家也得賣兩個孩子了。」

  林玉濱弱弱的問,「你們不是自己種桑養蠶和植麻嗎,怎麼不自己紡線織布?」

  陳大爺還未說話,林清婉就點了一下她的額頭道:「真是傻孩子,布料及生絲都在徵收的賦中,勞力不足,只怕每年的布料及生絲也不夠吧?」

  陳大爺點頭,「可不是嗎,我家還欠了好幾尺布呢,周大人還算不錯,我們交不上去就讓我們欠著,好歹沒逼著我們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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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鄙視

  這也是陳大爺覺得江南比北方好的原因之一,他們家這樣的情況擱在北邊那就只有家破人亡的結局。

  倒不是北方就都是貪官,而是北方的兵役更重,軍稅更多,田地更難耕種。

  十年有八年雨水不調,需要灌水,那可是需要大勞力的活兒,而且遼人每到秋冬兩季就會南下打草谷,多少人就因此喪命。

  在江南,他和三兒媳還能勉強養活四個孩子,在北邊,只怕連自己都很難養活啊。

  所以雖然搬遷至江南後,兩個兒子先後因為兵役離家,陳大爺也未曾後悔過。

  在長福村,和陳家一樣狀況的不少,林清婉帶著林玉濱走了一圈,最後選出了兩戶種過果樹的佃戶,徵得了他們的同意,決定秋收後就搬去果園。

  林清婉答應每個月給他們一戶五百錢,還允許他們繼續租種田地,果園的忙碌時間與農忙是岔開的,所以林清婉要求在果園有要求時他們至少要抽出家中三分之二的勞動力投入果園。

  回到家中,林玉濱便翻箱倒櫃的找衣服。

  林清婉站在門口看她將衣服丟滿床,無奈的問,「你這是幹什麼?」

  林玉濱咬了咬唇道:「小姑,這些衣服我都不要了,送給她們吧。」

  林清婉拿起剛做好的夏裳問,「這件也不要了?」

  林玉濱點頭,今天的事對她的衝擊有點兒大,她從來不知道世上還有那麼苦的人,竟然連衣物都沒得穿。

  且聽陳大爺和小姑的意思,這樣的人還有很多。

  這才是真真的「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而她就是那朱門。

  林清婉放下衣裳,讓映雁和碧容將衣服收好,「便是你送,她們也穿不著。」

  「為什麼?」

  「你要真想幫她們,那就買些麻布或棉布,讓人給她們做好了衣服送去。不然這些衣服送再多去也到不了她們身上。」

  林玉濱若有所思,讓人把東西收好便拿出錢來給映雁,「去找林安,讓他去買些麻布和棉布回來,你再和碧容到村子裡走一趟,給他們量尺寸,記好了拿回來給我。」

  林清婉轉身離開,沒有干涉。

  林安拿了錢還回來,笑道:「大小姐,這時節家家戶戶都紡線織布,哪裡用到外頭買,若是您不要求顏色花紋,那咱莊子裡就有出的。」

  「莊子裡的布料是拿來賣的嗎?」

  「棉麻布留一些自用,其他的,以前是放在自家的鋪子裡賣,現在咱家沒鋪子了,估摸著是要賣到外頭去,絲綢絹布則沒那麼快,得再等等,不過您要是想使,庫房裡還有積存的,可以拿出來用。」

  「不用多貴重的,棉麻布就好,」林玉濱想了想道:「既然是要賣出去的,那便是要入賬,這東西我是要送人,不好走公賬,這些錢你就拿去吧。」

  林安哪敢收,這整個林府以後都是林玉濱的,拿幾匹棉麻布也要錢,給他爹知道了還了得?

  只是林玉濱也不收回錢,打定主意要自己買。

  林安沒辦法,只能求見林清婉。

  林清婉就笑道:「她既給你,你就拿著吧,照她說的入賬。」

  林安瞪大了眼,「只是大小姐拿自家的東西還要入賬,傳出去只怕……」

  林清婉搖了搖頭道:「這樣的事以後只怕還多著呢,你收著吧。反正一進一出都是自家的口袋,不要緊。」

  林安腹誹,既是自家的口袋,何必多此一舉?

  不過姑奶奶發話,林安不敢不從,拿著錢乖乖去入賬了。

  不過他還是退回去許多,理由是他給的成本價,不必要這麼多錢。

  林玉濱拿到了布料,又得了尺寸,便把家裡丫鬟召集過來一起做衣裳,她也學著裁衣。

  林玉濱刺繡的手藝還算不錯,繡個荷包或桌屏不難,但裁衣還真沒學過。

  映雁手把手的教她。

  針線好的人一通百通,她又手巧,沒幾下就做得有模有樣了。林清婉坐在一旁算賬,看了不由汗顏。

  幸虧她身邊有白梅和白楓,如今她又是一家之主,針線之類的不必她親自動手,不然鐵定露餡。

  婉姐兒會女工,她不會啊。

  林清婉低頭看著賬冊上的字跡,長舒一口氣,幸虧她會模仿字跡,感謝祖父的嚴格要求。

  林清婉靜下心來繼續算賬。

  給他們的衣服要好做得多,因為不必刺繡,只要將衣服裁好再縫上就行。

  林嬤嬤指導她們將衣服裁寬一些,然後用線收起來,以後人長大了可以放一放,免得一兩年便要換衣服。

  林玉濱聽得驚奇不已,「衣服還能這樣做?」

  「不說貧苦之家,就是中等人家也耗不起一季一換,大多是一件衣裳穿幾年,」林嬤嬤察覺到林清婉在有意教林玉濱這些庶務,因此也細細的解釋道:「俗話說得好,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姐兒穿完妹妹換,總之一件衣裳能穿得久著呢。」

  林玉濱咋舌。

  今日的事讓林玉濱接觸到了另一個世界,使她心神震盪,一晚上都在光怪陸離的夢境中沉浮,以至於第二天上學時有些打不起精神。

  但在學堂門口碰上男學那邊的男學生時,她瞬間回神,想到昨天小姑教她的法子,她便驕傲的挺起胸膛,踩著凳子走下馬車。

  看到林玉濱,以周通為首的男學生們便嗤笑一聲,故意弄出聲響來吸引林玉濱的注意力,然後在她看過來時面露不屑,跟同伴交頭接耳的低聲細語。

  和往常羞愧的躲起來不同,這一次林玉濱直直地看過來,然後在他們的目光中抬起頭顱,臉上揚起一抹譏誚的笑容,在對方一愣的時候扭過頭去,對她身旁的丫頭道:「我們走。」

  明明林玉濱什麼話也沒說,也並未跟人交頭接耳,但幾人還是燒紅了臉,心中又羞又惱,不知道她為何露出那副表情。

  林玉濱驕傲自信的走進女學,並不理會男生們的羞惱。

  映雁提著書箱把林玉濱送到教室,然後便躬身退下。

  小姐們的丫頭都候在門房那裡聽宣,不能隨意在學堂內走動,就和隔壁的男學生們的小廝一樣。

  尚家三姐妹在林玉濱身後進教室,丹竹跟林玉濱坐在一起,她湊到她耳邊低聲笑道:「林表姐,你猜剛才我在門口看見了什麼?」

  「看見了什麼?」

  「看見周通和盧琢他們站在門口,臉色非常難看,眼睛都紅了,也不知誰欺負了他們。」

  林玉濱咋舌,「這麼厲害?」

  「誰厲害?」

  林玉濱抿嘴一笑,湊到她耳邊低聲道:「我,我鄙視了他們一眼,沒想到他們承受能力這麼弱,竟然就紅了眼。」

  她好想看,但小姑姑說了,鄙視完就要走,她越不在意,越不可一世,他們才會越難受。

  要是留下看,那就沒什麼效果了。

  林玉濱心中有些惋惜。

  丹竹興奮的問,「你是怎麼鄙視他們的,效果竟然這麼好。哼,我早看他們不慣了,陰陽怪氣的,好似他們有多厲害,而我們不過是塵土罷了。」

  林玉濱就斂起笑容,淡淡的掃了她一眼,丹竹觸到她的目光,身子不由一僵。

  下一刻林玉濱就目光流轉,眼中閃動著活潑問,「怎麼樣,我就是這樣看他們的。」

  丹竹目瞪口呆,「難,難怪呢……」

  就是她都覺得心底發寒,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麼……

  林玉濱自得的道:「我可是對著鏡子練了好久。」

  丹蘭和丹菊也看到了,紛紛湊上來問情況。

  然後學堂裡其他女學生也被吸引了過來,她們都知道林玉濱這幾日的遭遇,對隔壁的男先生積累了很大的怨氣,聽說她反擊回去後便忍不住讚道:「就該如此,讓他們再不可一世。」

  「不就是為了幾個短工,雇不到提高工錢便是,竟然還把矛盾帶到學堂裡來了。」

  「盧靈,你堂哥盧琢跟著周通他們折騰,你爹也不管嗎?」

  盧靈哼道:「怎麼管,他們又沒鬧出來,我爹也不好事事插手的。族裡因為我娘在家學旁開女學的事鬧了一通,要不是我爹說不讓我娘收學生,那他也不再教書,只怕我們還湊不到一起呢。」

  「那些都是老頑固,」周書雅冷笑道:「我家裡也有人反對我來讀書,覺得女子拋頭露面不成體統,哼,我爹娘都不在意,他們倒是挺熱心的跳出來。自己讀書不成,歪解了聖賢書,倒把歪理奉為至理了。還是我爹說得好,碰上這樣的人就不必理他們,我們自管做自己認為對的事就行。」

  林玉濱撲哧一聲笑開,忍不住道:「這樣的話叫他們聽見,必定又得鬧一次。雖然不必理會,但也要謹言慎行,別叫他們抓住把柄才好。」

  周書雅就推了她一把道:「你就樂吧,說要謹言慎行,剛才在門口鄙視人家的又是誰?」

  孫瑤道:「我看他們未必能就此罷休,玉濱,不如和你小姑說一聲,讓她出面把事擺平,免得你出入也不安心。」

  「多大的事,何必驚動我小姑?」林玉濱不在意的道:「諒他們也不敢做得太過分。」

  崔榮也道:「你別怕,今兒開始我們跟著你一起出入,我看他們誰敢亂動。」

  「對,」盧思握著拳頭道:「大不了跟他們打一架,難道我們還怕他們不成?」

  大家看著才十歲的盧思默然不語。

  盧思嘟嘴道:「怎麼,你們看不起我,雖然我年紀最小,但力氣卻不小,而且我還有哥哥呢,到時候我找他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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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掉坑

  盧思的親哥叫盧瑜,是蘇州盧氏的嫡長孫,他當然不會去跟同窗打架,卻可以替妹妹警告盧琢一下。

  為這麼一點小事為難林玉濱一個小姑娘,傳出去他都臊得慌,盧琢要不是姓盧,他都懶得理他。

  盧瑜的態度卻能被當做是盧氏的態度,周通等人再不甘也只能偃旗息鼓,但出了學堂,到山腳下如何卻是他們自己的事了。

  今日才過午時便開始下雨,直到放學時雨都不停,好在時間不晚,大家湊在一起看書說話等著雨停。

  周書雅趁機道:「我家的別院要建好了,下個月十二要搬進去,到時候大家可要來給我暖屋。」

  石筠算了算道:「正好是休沐日,你倒是選了個好日子。」

  周書雅驕傲道:「特意選的,不然你們哪有時間過去?」

  崔榮就歎氣,「我家的別院才建了一半,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住進去呢。」

  「什麼你家的,那是我家的。」林玉濱強調道:「我小姑還沒確定要賣給你們呢。」

  盧靈就「撲哧」一聲笑出來,推了她一把道:「都是自己人,有什麼不能說的,都知道那個別院是給我姨母建的。」

  林玉濱抿了抿嘴不說話,小姑說過,做是一回事,但不落口舌卻又是另一回事。

  崔榮見林玉濱不開心,便拉了拉盧靈,轉移開話題道:「我們去暖屋,那得帶什麼東西去?」

  「我送你一個桌屏如何,我親手繡的。」

  「那我送一幅畫,我親自畫的……」

  林玉濱悄悄起身,拉了拉周書雅的衣袖,倆人出去說話。

  盧靈看著倆人的背影吐了吐舌頭,小聲問崔榮,「表妹,她是不是生我氣了?」

  「別多想,她哪有那麼大的氣性?」

  「那她出去幹嘛?」

  崔榮蹙眉想了想道:「她可能不去周家暖屋,去和書雅告罪呢。」

  「這是為什麼?」

  「你怎麼忘了,她還在孝期呢。」崔榮低聲道:「雖說讀書無礙,但總不好飲宴,我們去暖屋,總要行樂喝酒的。」

  屋外,林玉濱正和周書雅道歉,表示暖屋時她不能親至,還請見諒。

  周書雅知道她身上有孝,自然不會介意,拉著她的手寬慰了一兩句,扭頭看了一眼屋內,她忍不住低聲勸道:「玉濱,盧靈並沒有其他的意思,不過是心急口快一些,且我們的同窗都是信得過的。」

  林玉濱笑著點頭,「我當然知道,我也並沒有生氣,只是那別院現在的確是記在我小姑名下。」

  周書雅笑笑,指著漸漸放光的天空道:「看,雨停了。」

  「那我們快回家吧。」

  周書雅「撲哧」一聲笑出,「明明你家最近,卻還最急著走,你先走吧,我和她們再玩一會兒。」

  林玉濱也不強求,進去收拾東西,「雨停了,你們可要走?」

  尚丹蘭立即起身道:「我們家遠,也要走了。」

  丹竹和丹菊連忙起身,和同窗們一一告別,表姐妹四個一起往外走。

  等出了教室老遠,丹蘭才道:「表妹,周家暖屋你送什麼東西?」

  「書雅愛蘭草,我養的幾盆都不錯,我打算挑一盆送給她。」

  尚丹蘭微微頷首,問兩個妹妹,「你們呢?」

  「二姐先選吧。」丹竹不在意的道。

  「還是四妹先吧。」丹蘭看向丹菊。

  丹菊抿了抿嘴道:「我收集有一匣子的奇石,我打算挑出十塊來送她。」

  丹竹咋舌,「你還真捨得,你那匣子石頭平時我要摸一摸都不肯。」

  丹菊憂心,「只是不知她喜不喜歡。」

  林玉濱就笑道:「她是個雅人,你那些石頭我看了都喜歡,更何況她?」

  丹菊這才放心了些,看向丹蘭。

  丹蘭就道:「那我送她一套棋盤好了,前年大哥買給我的那套,棋子我磨了好久,如今滑潤得很,正好用。」

  「那我便送她一套湖筆。」丹竹拍著掌笑道:「加上她們送的,我看書雅不僅屋裡的裝飾夠了,文房四寶也齊乎了。」

  到了外面,兩家的車伕早套好了車等她們,丹竹就拉了林玉濱道:「你先跟我們坐,我還有話跟你說呢。」

  林玉濱便上了尚家的馬車。

  「表妹,八月初七是祖母的壽辰,你來不來?」

  林玉濱一愣,想了想後搖頭,「我身上戴孝,本就不能飲宴,何況那還是外祖母的壽辰,到時候我會把禮物放在林家的禮物中一塊兒送過去的。」

  丹竹就歎氣,「那你下次休沐可得去看看祖母,她可想你了,這幾天一直念叨著,說你總也不來家裡,明明都在蘇州,見個面卻還那麼難。」

  林玉濱臉一紅,羞愧的低下頭,她每日上學下學,休沐後也有許多的事做,所以這段時間還真沒想過外祖母。

  好像自端午前那次見面外她就沒去拜見過白祖母了,這實在是不孝。

  正想著,突然馬車「砰」的一聲,林玉濱習慣性的向前栽去,坐在她身旁的丹蘭也往前摔,卻還是穩住了身體,見林玉濱栽倒,便下意識的伸手拽了她一把……

  林玉濱被這樣一阻,撞下去的力度減弱,但還是「砰」的一聲磕在了額頭上,尚家三姐妹穩住身形後嚇了一跳,連忙扶住她問,「林表妹(表姐),你怎麼樣了?」

  林玉濱捂著額頭,表情有些茫然。

  後面跟著的林家馬車停下,映雁從裡面跳出來飛奔過來,焦急的問,「大小姐怎麼了?」

  車伕看著輪子下的坑,臉色難看道:「這是有人特意挖的,還在上面鋪了乾草,我們每日都從這裡過,從未看見過這樣的坑。」

  林家的車伕也趕了過來,臉色鐵青的圍著車子轉了兩圈,然後便盯著東側的那處灌木叢不動了。

  映雁已經把林玉濱扶出來,見他不動,就斥了他一聲,「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把馬車趕過來,大小姐要回去看大夫。」

  尚家三姐妹多少也磕到了一些,但沒有林玉濱嚴重,紛紛跳下來圍著她。

  林家的車伕卻轉身撿了塊石頭,在手心裡掂了掂道:「小的看這坑有點像是野獸踩出來的,所以怕那禽獸還在這裡,所以查看一番。」

  說罷揚手就將手中的石塊狠狠地擲向灌木叢,發狠道:「奴才看看那些禽獸是不是還在這裡,最好把他們趕走,不然後頭的人還得遭殃。」

  石頭砸入灌木叢,發出「彭」的一聲,同時還有一聲「慘叫」,映雁一呆,氣紅了眼,將林玉濱推給丹蘭三姐妹,蹦起來就撿起地上的石頭往裡砸,惡狠狠的道:「可不是,我都聽到野獸的叫聲了,真是人善被欺,什麼畜生都敢跑出來欺負人了。」

  灌木叢裡發出「嗷嗷」的慘叫聲,一陣亂晃後跳出幾個人來,直接掩面就往裡逃。

  大家雖沒看到他們的臉,卻認出了他們身上的衣服,尚丹竹指著其中一人道:「我認得他,今早周通就是穿的那身衣服。」

  幾個人已經嗷嗷叫著狂奔下山,因為跑得太急,還摔了好幾下,林玉濱忍不住笑出聲來,「活該!」

  丹菊欣賞的看著映雁道:「林表姐,你有個好丫頭啊。」

  映雁一聽立即丟下手中的石頭,拍了拍手,低頭乖巧的站在林玉濱身後。

  林玉濱掃了她一眼笑道:「表妹身邊的豐秋也不錯呀。」

  映雁小步上前扶住林玉濱,小聲溫柔的道:「大小姐,您額頭腫起來了,還是快回去讓徐大夫看看吧。」

  「表妹快回去吧,看大夫要緊。」尚丹蘭讓車伕將尚家的馬車讓到一旁,讓林家的馬車先行。

  林玉濱便行禮告別,臨走前掃了一眼那坑洞道:「叫人把它填上吧,免得後面的人不小心也栽進去。」

  「表妹放心。」

  那坑並不大,只有一個大碗般大小,但是它深啊,這條道路本來是平整的,突然「砰」的一下一邊車輪陷進去,那衝擊力不是一般的大。

  幸虧今天車伕因為下雨的原因把車速降得很慢,不然更慘。

  林玉濱傷得並不重,但額頭也青了一塊,還腫了一個包,林清婉看著很心疼,讓人用棉布浸泡了井水給她冷敷,然後才去找車伕過問此事。

  安排給林玉濱的車伕蔣南是從林家護衛隊裡面選出來的,他不僅是駕車而已,也擔任著林玉濱的安全責任。

  此時他正跪在正院門口請罪。

  林清婉並沒有將人叫起來,「可知動手的是誰?他們是針對別人,玉濱只是池魚,還是她就是目標?」

  蔣南羞愧的低頭。

  「也就是說你都不知道?」

  「應該是盧氏家學裡的周通等人,」蔣南低頭道:「他們跟大小姐有些矛盾。」

  「應該?」

  蔣南低頭,作為護衛,「應該,可能」這樣的詞語是不應該出現的。

  林清婉冷著臉道:「知道我為何特意將你撥到大小姐身邊當車伕嗎?」

  「知道,為了保護大小姐的安全。」

  「為什麼要保護她的安全?」林清婉輕聲問,「她不過是個小女孩,她能有什麼危險?」

  蔣南小聲道:「因為她是老爺唯一的血脈。」

  林清婉便嗤笑一聲,「你就只能想到這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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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6-15 00:42:11 |只看該作者
第79章 自作自受

  蔣南羞愧的低下頭。

  「林家的仇人並不少,遠的不說,你猜遼人若是有機會,會不會把我和玉濱都殺了報仇?」

  蔣南臉色大變,咬著牙道:「屬下該死,姑奶奶放心,以後屬下必定萬分小心,再不敢讓大小姐涉險。」

  「除了遼人,在我大梁,林家的仇人也有不少,我把你放在她身邊,便是因為你本領高強,且又細心,可如果你連幾個孩子的惡作劇都發現不了,那些更高明的對手出手時又會如何?」

  蔣南低頭,拳頭微微握緊,他的確是鬆懈了,自被調到大小姐身邊後,每日就是送她去上學,在外面等著她放學,然後再接回來。

  學堂裡雖也有爭鬥,但都是一群年輕人,心思還淺,落在他的眼中就是孩子間的小打小鬧。

  姑奶奶說過,除了大小姐的安全,其餘他一並不用管的。

  所以他也未曾出手管過,誰知道本來還只是你瞪我一眼,我悄悄說你壞話的爭鬥突然升級到了挖坑害人?

  蔣南都後悔死了,早知道他就該多留意一些周圍,年輕人做事肯定不周,他要是經心肯定會發現的。

  也虧得這次只是幾個小孩的惡作劇,若真碰上遼人在路上佈置些機關,這樣猝不及防只怕他真的保護不了大小姐。

  林清婉沒有換掉他的打算,論起能力,蔣南是護衛隊裡最強的,且他又吃了教訓,今後肯定比別人更細心些,所以教訓過後便讓他退下了。

  「那惡作劇的那些人怎麼辦?」

  林清婉輕笑,「孩子們的事自然由孩子們去解決。」

  即使她心裡很惱火,但也不可能殺到他們家裡去,不然小事也會變大事,不過玉濱的課程或許應該增加一些,比如練個箭之類的,到時候被人欺負了也能反擊。

  於是林玉濱第二天就被塞了一把彈弓,身邊還進了一個叫「大妞」的黑黑小丫頭。

  她是真的黑啊,臉黑,手黑,連脖子都是黑的,裂開嘴笑時只有一嘴牙是白的。

  大妞似模似樣的給林玉濱行禮,跪下磕頭道:「奴婢拜見大小姐。」

  林玉濱回過神來,不解的看向小姑,「小姑,我身邊沒缺了。」

  「這是額外給你增加的,」林清婉道:「大妞是方大同的閨女,彈弓打得很好,有時候鳥飛過她都能打下來,以後她就教你打彈弓。」

  映雁和碧容瞪大了眼睛,打,打彈弓?

  倆人木木的看著自家的大小姐,腦海中瞬間浮現出氣質柔和的大小姐拿著把彈弓射鳥的畫面,倆人打了一個寒顫,立即將畫面丟出腦海。

  倆人緊緊地盯著大小姐,希望她能夠拒絕。

  林玉濱卻在一愣後興奮起來,意動的問,「我也能學打彈弓嗎?」

  「當然,我不是都給你找了個小先生嗎?以後再有人欺負你,你就離遠一些,只管拿彈弓去打,等你再大一些,把力氣練出來了,我讓人給你量身打造一把弓。」

  林玉濱越加高興,對大妞道:「那你從今日開始跟在我身邊吧,你要換個名字嗎?」

  大妞立即跪下,「請大小姐賜名。」

  林玉濱沉吟了一下道:「從碧容往下排,就叫碧海吧。」

  「謝大小姐!」大妞咧開嘴笑,為自己有一個好聽的名字而高興。

  但其他人卻不一樣,碧容現在是大小姐屋裡除了映雁外最大的丫鬟,一等的名額滿了,二等卻還有空缺,碧海跟碧容排字,這便意味著她一上來就是二等丫頭了。

  大家羨慕的看著她。

  碧海才九歲,本就是個孩子,加之在莊子裡長大,心思單純得很,並不知道這些彎彎繞繞,磕過頭後就高興的回家去找她爹,她今天就得搬進別院,還能領兩套新衣裳呢。

  林玉濱到了學堂才知道昨天的事還是鬧了不小的動靜,因為周通幾個傷得有點重。

  蔣南心中惱恨,出手時雖留了力,卻也挺狠,直接把周通的腦袋砸了一個窟窿,跟著周通的幾個也被蔣南和映雁砸得不輕。

  加之當時他們往下跑時摔的那幾下,回去後不僅血流滿面,手腳也摔傷了,有一個直接倒霉的摔進了溝裡,當時不覺如何,回去後覺得疼痛難耐,請了大夫來看才知道骨折了。

  家長們心疼得不得了,紛紛質問原因,少年們當然不敢說,不然身上還得脫一層皮。

  他們雖然惡作劇,但卻明白是非,知道這事說出去,甭管他們現在多慘,那都是他們的錯。

  畢竟林家的車伕和丫頭指桑罵槐,又未看清他們的模樣,大可以說在打畜生,家裡根本不能為他們討公道,反而還會因為他們挖坑的事落於下風。

  所以三少年打死不說,跟著他們的小廝更不敢說了,只能順著他們的話說是少爺們頑皮,下學後跑山裡要逮兔子,結果摔了。

  其他兩家還罷,勉強信了,周通的爹周刺史卻是不信的,好歹當了這麼多年的地方官,他兒子頭上的傷是撞的,還是砸的他還是能看出來的。

  那麼大一個口子啊,流了這麼多血,可心疼死他了,他又只有這麼一個獨子,疼到心坎裡去了,自然是一再逼問。

  但他兒子此時傷重,打打不得,罵也心疼,所以只能把跟著他的小廝關起來逼問。

  似乎目前還沒有結果,所以周刺史便派了人來學堂打聽,可是盧氏家學裡有人欺負他兒子。

  於是原因沒打聽出來,倒是讓學堂裡的人知道了三人出事。

  尚家三姐妹已經猜出原委,對三人一點兒也不同情,暗暗「呸」了一聲道:「活該,看他們還敢不敢害人了。」

  「林表姐,這事會不會查出來?」爽快過後丹竹也不由憂心,「聽聞周刺史很是疼愛周通呢。」

  林玉濱冷笑道:「我還巴不得他知道呢,難道周家還敢不問青紅皂白的打上門來不成?」

  「林周兩家從未有矛盾,但那周通處處針對於我,還真當我父親逝後我林家便無人了嗎?」林玉濱早跟周通積了一肚子的怨氣了,巴不得大人知道了修理他一頓呢。

  周刺史的確知道了,通過他的不懈努力,小廝終於忍受不住拷打招供了。

  於是周刺史就知道了他兒子在學堂裡的「光輝事跡」,周刺史氣得差點仰倒。

  他伏低做小,費盡心機的跟林清婉搞好了關係,把去年接喪的事輕輕揭過了,誰知他兒子竟在後面給他拖後腿,這是把林家又惹了?

  周刺史看著臉色蒼白躺床上的兒子,恨鐵不成鋼,卻又不捨得下手揍他,只能跺腳罵道:「逆子,你就不能聽話些,也讓我少幾根白頭髮。」

  周通嘟嘴道:「爹,現在是你兒子被欺負了,您不說幫我找回場子,怎麼還罵我?」

  周刺史氣得鼻頭冒煙,指了他半響,最後努力壓下怒火問,「我問你,你為何處處針對林縣主?別跟我說你看她不順眼之類的話,我也是見過林縣主的,就她那模樣,即便不人見人愛,也不會有人毫無根由的便厭惡她。」

  周通抿嘴,「我還不是為了您,」他不高興的叫道:「林家不過是您轄下的一個家族,您還是蘇州父母官呢,跟林江本就是同僚,他死了,您去接喪是情義,不去也是應有之理,憑什麼給您臉色瞧?」

  周通冷哼道:「您於社稷還有功績呢,那林家姑侄不過是因為那些許財物才得封郡主縣主,不說謙卑些,竟然還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訓斥您,憑什麼?」

  周刺史愣神,沒料到兒子是為他,心中又是熨帖,又是生氣,沉默了半響才道:「話不能這麼說,我不去還罷,既去了就該誠心,去年之事的確是我們欠考慮,有失禮儀。」

  他不願在兒子面前多提此事,畢竟是自己失禮,因此一概而過道:「何況我們兩家已經說和,並沒有矛盾了,你怎麼還在學堂裡針對她?那父親之前做的事不全白費了嗎?」

  周通眼睛更紅,「林清婉一個寡婦憑什麼讓您伏低做小?」

  「混賬,」周刺史忍不住拍著桌子道:「誰許你這麼稱呼林郡主的?」

  周通抿嘴,「我又沒說錯,她本來就是寡婦。」

  周刺史手癢,忍不住揚起巴掌,但看著兒子頭上的紗布,他又不忍心了,只能苦口婆心的道:「你這傻孩子,以為林家沒了林江就倒了?你也不看看林家如今的聖寵,而且林郡主也不是普通女子,她一人帶著個侄女,卻還能不住回林氏老宅,林氏宗族也沒能插手她名下的爵田,你以為她是好欺負的?」

  「你放眼看看,整個蘇州城,現在誰敢欺負到頭上?若不是她們姑侄正在守孝,只怕此時林家別院的門檻都要被人踩破了。」周刺史低聲勸道:「要論尊卑,不管是從林江那裡論,還是從林郡主的身份論,我們都弱一等,你以後可不許再胡鬧。」

  周通眼睛通紅,低著頭不說話。

  周刺史就歎氣,撫摸著他的腦袋道:「好孩子,父親知道你是心疼我,然而這世上排在我之上的不知有多少人,難道你都跟他們結仇?」

  周通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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