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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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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月下蝶影] 勿擾飛升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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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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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3 00:37:11 |只看該作者
第140章 缺心眼

    夜風清涼,天已入初夏,蟲鳴聲時有時無,箜篌見林斛遠遠跟在後面,拉著桓宗蹲進小樹林中。

    “噓。”箜篌把手放到唇邊,“不要出聲。”

    桓宗眼瞼顫動,耳朵與臉頰紅得發燙,輕輕點了一下頭。當他察覺到箜篌伸手扯他衣服時,他聲音微微顫抖︰“在、在這里嗎?”

    “不在這里在哪兒?”箜篌理直氣壯道,“不在這里在哪兒?趁著林前輩還沒過來,我們快點。”

    桓宗︰“……”

    他不可能這麼快。

    小道上的林斛腳步一頓,他看著自己的腳感覺有些為難。身上有妖獸血脈的他,不僅速度極快,聽力也非常好。箜篌姑娘跟公子說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嘆了一口氣,沒想到公子竟然是這樣的人,荒田野地的,忒不講究了。

    沒過一會兒,他看到換了一身白袍的公子從樹叢後走出來,表情更加難看了。

    這才一炷香的時間都沒到,公子就……

    “方才那套衣服太招搖了,我的那些師姐們最喜歡看美人,不能白給她們看。”箜篌踮起腳幫桓宗整理了一下白玉冠, 隨後嘆了口氣,“不過你長得這麼好看,穿什麼都會被人看。”

    桓宗臉上的血色還未全消,聽到箜篌的話,笑了笑︰“那我戴個面具?”

    “戴什麼面具,我是那麼小氣的人嘛。”箜篌牽住桓宗的手,蹦跳著撲到他背上,“走走走,我們回去啦。”

    桓宗小心托住她,轉身看向小道盡頭,示意隱藏身形的林斛不要跟上來,才背著箜篌慢慢往前走。

    林斛︰“……”

    他當初為什麼要答應宗主陪同公子一同出行,這里完全不需要他的存在。

    遠遠看到秋霜師叔祖等人,箜篌從桓宗背上跳下來,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若無其事的走到他們面前。雲華門眾人臉上帶著笑意,像是遇見了什麼好事一般。見箜篌與桓宗這麼晚回來,他們也不多問,倒是靈慧玩笑道,“你們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城里好玩的東西那麼多,這兩人心意相通,不趁機多玩一會兒,像什麼樣子。

    “以後再來。”箜篌看了眼眾人,人幾乎都回來了。

    不對,還少了一人。

    “歸臨呢?”箜篌看向正在跟人坐在角落里吃零嘴的李柔,“柔柔,你可看到歸臨了?”

    “師叔,我跟其他師伯師叔一起去買東西了,沒跟歸臨一道走。”李柔有些疑惑,“歸臨平日不愛出去玩,就算出去玩,也會很快回來。”

    箜篌眉頭皺得更緊,歸臨是大師兄的徒弟,若是真出了什麼事,她拿什麼向大師兄交代?更何況歸臨這個孩子雖然不愛說話,但是本性很好,又刻苦上進,說不定是他們棲月峰最勤快的弟子,以後棲月峰的未來就放在他身上了。

    “師叔祖,我帶幾個人去找一找吧。”箜篌眉頭皺得更緊,“我擔心出了什麼事。”

    秋霜點頭︰“勿川、箜篌,你們帶幾個修為高的弟子分頭出去找,找到後就馬上傳訊過來。”

    桓宗見狀,想跟著箜篌一起過去,秋霜卻叫住了他︰“仲璽真人,這是宗門的小事,哪能勞煩真人。”

    “沒事的,這座城里四處都是名門正派的修士,邪修不敢在這里面作惡。師侄應該是玩得忘了時間,不是什麼大事。”箜篌知道師叔祖是為了桓宗與琉光宗的名聲著想。

    這次交流會上,桓宗在無數修士面前露了臉,參加過交流會的修士肯定都已經認識了他。雲華門一個晚輩走丟了,卻累得琉光宗仲璽真人親自去尋找,這種話傳出去,難免會有人覺得琉光宗卑躬屈膝討好雲華門之類。有時候謠言傳得多了,宗門長輩之間沒什麼,晚輩之間沒準會起嫌隙,影響以後的感情。

    秋霜在小事上不願意多管,在涉及宗門長久利益方面,卻看得很清楚。

    桓宗也想明白了這點,他看了眼箜篌,微微點頭道︰“好。”

    秋霜臉上露出笑意︰“近來得了一種新茶,仲璽真人若是不介意,就與我同飲一杯。”

    “多謝秋霜長老招待。”桓宗見箜篌跳上飛劍,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跟在秋霜長老身後進了飛宮中。

    “這種茶雖清冽,但是餘味卻悠長。”秋霜把茶杯推到桓宗面前,“仲璽真人請嘗嘗。”

    桓宗雙手執杯,品了一口,確如秋霜長老所言,餘味悠長。他放下茶杯,恭敬道︰“真人喚晚輩桓宗就好。”

    秋霜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便托大這麼稱呼了。桓宗,修士的情感與這杯茶一樣,唯有適當的克制,才能更加久遠。修士的壽命太長,長得讓很多濃烈的感情都變得疏淡,當年的魁贏真人與他的道侶分開,就是因為感情淡了。後來他飛升失敗,下落不明,也是因為道侶的死,讓他留下了心結,無法立地成仙。”

    魁贏真人,修真界近千年來唯一有可能活著的散仙,也是修真界無數修士想要結道侶時的警醒利器。據不完全統計,魁贏真人飛升失敗以後,整個修真界結為道侶的修士大幅度下降,到了近百年來,結為道侶的修士幾乎與五靈根修士一樣少。

    “多謝真人提醒,但晚輩與魁贏真人不同。”桓宗迎著秋霜真人的視線,不閃不避。

    秋霜微微一怔,這是怎樣一雙眼楮?冷靜下藏著翻涌的情緒,他沒有騙她。這個眼神讓秋霜幾乎要相信桓宗與其他修士不同,但是修真歲月這麼長,現在感情是真的,以後沒感情也是真的,多少立誓的人,在說下誓言那一刻,也不相信自己會違背誓言。

    可是世間總會有與眾不同的人,她從不會因為別人的不幸,便會覺得所有人都會不幸。秋霜笑了笑,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那便好。”

    城內的某座小院中,歸臨看著周身的結界,在這個結界中,他被掩去了所有氣息,尋人的法器也無法探尋到他的蹤跡。

    他警惕地看著眼前的中年男人,握緊了手中的劍。這把劍是箜篌師叔送他的,雖然他只是煉氣期修為,但卻能發揮出築基期的威力。

    包里還有各種攻擊與護身符篆,是師祖、師父、二師叔塞給他的,靠著這些東西他能撐好一會兒。

    “看來拜入雲華門以後,日子過得很不錯,連上品法衣與法器都用上了。”中年男人神情有些冷,“若是讓雲華門的人知道,你是元吉門派去的臥底,你覺得雲華門還能容得下你嗎?”

    “你想幹什麼,是不是……雙清真人派你來的?”歸臨認出此人是雙清真人身邊的隨從,十分受雙清真人的信任。

    隨從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反而笑出聲來:“不知讓你死在這里,然後又讓雲華門查出你是元吉門臥底,修真界會不會變得熱鬧起來。”

    歸臨額頭滲出汗,厲聲道︰“你不是雙清真人派來的!”雙清此人雖然心眼小,還總在私底下做些小動作試圖把雲華門踩下去,但絕對不會隨意殺人。

    當初雙清讓他來雲華門做臥底,也是以元吉門掌派大弟子來誘惑他,而不是以殺了他來做威脅。這種人有壞心眼,但絕對不是心狠手辣之輩,所以忽然把他擄到後院里這種事,雙清是絕對不可能做的。

    “看來確實有腦子,難怪雙清起了讓你做掌派大弟子的心思。”隨從掏出天蠶絲手套戴在手上,他握了握五指,“可惜你死了比活著更有價值。”

    見隨從攻了過來,歸臨連忙扔出寶劍抵擋,但是他沒想到看起來貌不驚人的隨從竟然輕而易舉捏斷了寶劍,直接震碎了他身上所有的護身符篆。

    這人、這人的修為難道已經到了元嬰之上?歸臨渾身發冷,掏出所有攻擊符篆,暫時抵擋著隨從攻擊過來的靈氣。

    當他握緊最後一張符篆,看著氣定神閑的隨從,心中一陣絕望。在這瞬間,他想了很多。那些沒腦子又貪玩的雲華門師弟師妹,棲月峰漂亮的月色,師父、二師叔溫和的眼神,還有……箜篌師叔踏著飛劍從雲層中飛來的模樣。

    來雲華門前,雙清告訴他,雲華門收的那位五靈根弟子很喜歡好看的男人,他有一張好看的臉,若是能引得這位女弟子動心就更好了。

    如今他放棄了做元吉門掌派大弟子的計劃,只想安安靜靜待在棲月峰上,努力修習劍法,讓腦子不太好的師弟師妹們多長點心,成為讓雲華門驕傲的弟子。

    只可惜他本就抱著不乾淨的心思拜入雲華門,落到現在的下場,或許真的是因果報應。

    扔出最後一張符篆,他閉上了眼。可惜日後不能再去雲華門膳食堂嘗一嘗最新的菜色,也沒有來得及多囑咐師弟師妹們幾句,還有……

    他摸了摸腰間,還有……這支沒有送出去的鳳釵。

    預計中的疼痛並沒有襲來,歸臨睜開眼,看到了擋在他面前的箜篌師叔。

    “小師叔……”歸臨心里有些著急,“師叔你快走,此人隱瞞了修為,十分的危險。”雲華門的這些小輩,還不知道箜篌修為已到了元嬰期,只知道箜篌忽然有所領悟,所以需要閉關一段時日。

    “大人打架的時候,小輩不要插話。”箜篌回首看了眼蹲坐在地上的歸臨一眼,朝對面的灰袍男人抬了抬下巴,冷笑道,“道友身為元嬰大能,欺負我雲華門的小輩,豈不是以大欺小?”

    “雲華門的五靈根箜篌仙子。”灰袍男人諷笑一聲,“沒想到仙子竟然能穿透我的結界,名門弟子身上的法寶多得讓我們這些人嫉妒。”話音一落,他扔出一件法寶,竟是加厚了院子四周的結界。

    小院徹底安靜下來,仿佛與外面的世界完全隔絕,成了一個獨立的空間。

    “讓你見笑了,我們大宗門的人,別的沒有,就是財大氣粗。您若是看不過去,就忍忍吧。”箜篌手持鳳首,手指放在了弦上,“看不慣我們財大氣粗的人多了去了,您老暫且到後面排隊。”

    歸臨心頭一涼,到了這種關頭,箜篌師叔還要故意氣對方,是覺得反正打不過,所以想求一個痛快嗎?

    在這個瞬間,歸臨終於領悟,缺心眼不是師弟師妹們獨有的毛病,是整個雲華門共有的問題。
信者恆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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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3 01:10:36 |只看該作者
第141章 誤會

    被箜篌如此奚落,灰袍男修哪還能忍得住氣,揮袖控制四周的靈氣,空中瞬間出現很多無形的小刀,若是箜篌與歸臨敢亂動禍水亂說,這些刀子能在他們身上留下無數的血窟窿。

    歸臨深吸一口氣,顫抖著從地上爬起來,身上被無形的利刃割出無數道細小的血痕。眨了眨眼,把恐懼藏在心底,他看向灰袍男修︰“你現在還是元吉門的人,若是箜篌仙子出了事,你不怕琉光宗與雲華門不會放過元吉門?到時候不僅是元吉門,就算是你也躲不開兩大宗門的怒火。”

    灰袍聞言諷笑一聲︰“小小年紀,就不要試圖用這種話來恐嚇我。就算琉光宗與雲華門一起向元吉門發難,他們也不會為難我們這些隨僕。”他臉上浮起笑意,這個笑中帶著嘲諷與不屑,“這些大宗門最講究冤有頭債有主,不會遷怒無辜的人。”

    歸臨面色微變,他知道灰袍男修說得沒錯,滅人滿門確實不是琉光宗與雲華門行事風格,像灰袍男修這種不起眼的修士,最後甚至還能因為“正義感”說出一些小秘密,比如說雙清真人做下的一些錯事,成為他人眼中無奈而又無辜的人。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想明白這點,歸臨的面色更加蒼白,“這對你而言,有什麼好處嗎?”

    “我要什麼好處?”灰袍男修大笑一聲,“只要看著你們這些正人君子痛苦不堪,我就心滿意足了。”

    歸臨看著灰袍男修瘋狂又嗜血的樣子,心中暗驚,此人腦子似乎出了問題,以他人的恐懼與悲痛為樂。這與某些書籍中記錄的“殺人狂魔”有什麼差別?
    雙清不是想讓元吉門成為十大宗門之一嗎,身邊留著這麼一個隨僕都沒有發現。就這種腦子,就不要有太大的野心了,想得太多,能做到的太少,丟人。

    這種以他人痛苦為樂的瘋子,是不會有太多同理心的。他咬了咬下唇,扭頭看了眼箜篌︰“小師叔,對不起,我連累你了。”

    “小孩子腦子里不要想太多,容易老得快。”箜篌拍了拍歸臨的腦袋,她舉手抬足間,四周無形的刀刃仿佛有意識避開了她,無法傷她分毫。

    她搖了搖手中可以收錄一段虛影的法器︰“道友愛好如此特別,我只能記錄下一段給整個修真界的修士欣賞了。”

    灰袍男人冷笑︰“仙子好手段,只可惜這錄影石你是沒有機會拿給別人看了。”

    箜篌的言行早已經激怒灰袍男修,他偽裝多年,就是為了這種隱秘的愛好。他欣賞別人在他手中恐懼、無助的模樣,卻不喜歡俘虜違背他的意願。

    見灰袍男人襲來,箜篌不閃不避,反而把鳳首在手中轉了一圈,直接對了上去。

    巨大的氣流沖擊得歸臨幾乎站不穩腳,他舉起手用袍子遮住眼前不斷紛飛的沙石,半眯著眼看空中對戰的箜篌與灰袍男修,無法掩飾心中的震驚,箜篌師叔竟然與元嬰修士打成平手。

    “我當以為是什麼了不起的大能,原來也就這點本事。”箜篌右手輕輕放在鳳首的弦上,原本還嗡嗡作響的弦頓時停了下來。驚鴻髻這種髮型,本就容易讓女人多幾分高傲之感,偏偏她還偏頭看灰袍男修,仿佛他是污泥里見不得光的蟑螂,讓人多看幾眼就覺得惡心,“難怪只能偷偷摸摸做這種事,平時做一個卑躬屈膝的隨從。我若是你這樣窩囊無用的男人,早就一掌拍碎靈台,早死早超生了。”

    “伶牙俐齒!”灰袍男人雙目赤紅,攤開雙手,靈氣匯聚成一頭張嘴嘶吼的毒蛇,朝箜篌咬去。

    箜篌冷笑一聲,鳳首上的鳳紋忽然凌空化作鳳凰虛影,張嘴咬住了撲過來的大蛇。大蛇在鳳凰面前毫無抵抗之力,很快消失無形。

    灰袍男修捂住胸口吐出艷麗的鮮血,連連後退幾步。

    這種趁勝追擊的好機會箜篌不會放過,更不會多話,十指撥弦,樂律夾帶著凌厲的殺人之勢穿透灰袍男修的胸口,他踉蹌幾步,從半空中跌落在地上。

    “你……你不是心動期修為!”灰袍男修眼中露出驚恐之色,他看箜篌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怪物,“這不可能,不可能。”

    不過十八歲的年齡,怎麼可能會有元嬰期修為?他想起這段時間琉光宗發生的時,忽然眼神一亮,“難道你才是真正的……”

    “啪!”凌空一巴掌打在灰袍男修身上,箜篌眼露厭惡之色︰“把他人的生命當做取樂的手段,你這種人與陰溝中的臭蟲老鼠有什麼區別。”

    鳳首變回髮釵回到她的髮間,取而代之的是秋霜真人親手煉制的水霜劍,箜篌掐了一個手訣,水霜劍在空中帶了一個轉,直取灰袍男修的靈台。殺這種人還用不上她的鳳首,她嫌惡心。

    活了七八百歲,卻被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逼到這個地步,灰袍男修又恨又怕,他狼狽躲過水霜劍的一擊,見水霜劍又追了上來,忙道︰“箜篌仙子明鑒,我不是與雲華門過不去,而是來清除我們元吉門的叛徒。”

    站在箜篌身後的歸臨聽到這話,頓時面色慘白,他看著朝他望來的箜篌,嘴唇無力的顫抖著,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們元吉門有叛徒是你們的事,為何來冒犯我雲華門的弟子?”箜篌冷笑,“當我們雲華門的人好欺負麼?”她手中不停,水霜劍刺穿灰袍男修的手臂,靈台卻被他躲過了。她也不急,修為進入元嬰期以後,她還沒有跟人好好動過手,很多以前用起來有些吃力的術法,現在反而想吃飯喝水簡單。

    見水霜劍仿佛長了眼楮一般,他躲到哪兒就追到哪兒。灰袍男修頂著身上不斷冒著血的窟窿,堪堪避過一劍︰“因為我們元吉門的叛徒就是歸臨,他是我們元吉門的弟子,領了門主的命令潛入雲華門做臥底,探聽雲華門的秘密。”

    原本即將插入灰袍男修靈台的劍歪了歪,扎穿了他的手臂。

    箜篌回頭看歸臨,發現他面色蒼白,雙眼更是不敢看她,就知道灰袍男人沒有撒謊。她收回自己的視線,似笑非笑道︰“你說他是叛徒的意思,是指他不再給你們傳遞消息了?”

    灰袍男修看了眼空中直指他眉間的水霜劍,反問道︰“這種居心叵測之人,仙子還要護著他?”

    聽到灰袍男修這句話,歸臨全身發冷,忍不住抱緊了雙臂。明明他嫌棄雲華門那些人吵吵嚷嚷,嫌棄他們不務正業,嫌棄他們行事不長心眼,但是到了此刻,想到他即將失去這些東西,他心中沒有輕松沒有解脫,只有無盡的恐懼。

    同門們毫不猶豫的信任,一張張毫無防備的笑臉,都是他來到雲華門後才得到的。

    “我們雲華門如何處置弟子,不需要你這種人來操心。”箜篌眼神冷下來,手訣一變,水霜劍忽然分離出無數把劍,帶著勢如破竹之勢,把灰袍男修扎成了刺蝟。

    眼見元嬰從灰袍男修身上逃了出來,箜篌飛身上前一把捏住元嬰,手中一個用力,把這個元嬰捏碎在掌心。

    灰袍男修一死,四周的結界也消失不見,箜篌召回水霜劍,轉頭看向歸臨。

    俊秀縴長的少年靜靜站在月色之下,身下有一道長長的影子,清冷又孤寂。箜篌整理了一下身上因為打斗亂了的衣衫,淡淡道︰“還站著哪里作甚,還不跟上來。”

    “師叔……”歸臨抬起頭,眼中有水光流轉,他走到箜篌面前,跪了下來,“師叔,我錯了,你別……”

    別什麼呢?

    不要趕走他,還是不要嫌棄他?

    歸臨說不出口,也無顏說出口。他懷著不好的心思進入雲華門,現在被雲華門發現,就算被雲華門毀去靈台,取了性命也是活該。

    箜篌看著少年吧微微顫抖的雙肩,彎腰伸手拍了拍他單薄的後背︰“起來吧,有什麼事回去再說。”

    “師叔,你還願意讓我回去?”歸臨怔怔地看著箜篌。

    “我答應了你師父,要完完整整把你跟柔柔帶回去,若是現在把你給弄丟了,我拿什麼賠給你師父?”箜篌笑了笑,“還是說,你不願意跟我回去?”

    歸臨搖頭,他又怎麼會不願意。箜篌師叔願意帶他回去,說明她並沒有徹底的厭棄他。等回到棲月峰,他就算跪死在師父面前,也不會離開雲華門。

    沒有得到溫暖之前,並不覺得它有多麼美好。只有得到過,擁有過,才知道自己根本無法承擔失去它的痛哭。

    忽然察覺到箜篌與歸臨氣息的勿川趕了過來,跳上圍牆就看到歸臨跪在箜篌面前,箜篌彎腰輕輕拍著他的後背。看到這樣一幕,勿川忍不住往四周看了看,這要是讓其他人看到,豈不是要懷疑箜篌腳踩兩隻船,連自己的師侄也不放過?

    “勿川大師兄。”箜篌早已經察覺到勿川的靠近,見他站在圍牆上不下來,扭頭不解地看他,“你站在那里做什麼,賞月色麼?”

    院子里還有一具屍體,血腥味漫天,再美的月色也要打折扣。

    勿川看了眼還跪在地上的歸臨,面無表情地跳下圍牆,走到全身都是血洞的灰袍男修身邊站定︰“死了?”

    “死了的惡人才不會亂說話。”箜篌把手伸到歸臨面前,“起來。”

    歸臨看著面前白皙細嫩的手掌,把手掌在身上擦了兩下,才伸出顫抖的手,放到了箜篌手里。手掌溫暖柔軟,猶如春日最美好的陽光。

    箜篌用力拽住歸臨的手,把他像小雞仔一樣從地上拎了起來。

    勿川靜靜看著箜篌與歸臨,等歸臨站穩以後,他才道︰“這人身上有樂律造成的傷口,還有劍傷,被我們合力斬殺也不冤枉。”

    “勿川師兄說得對。”箜篌知道勿川的用意,對勿川笑了笑,“請師兄放心,我這里有此人作惡的留影。我們該發飛訊符給元吉門,請他們上門來領屍首了。”

    “此人是元吉門的人?”勿川看了眼地上被箜篌打得面目全非的男修,此刻就算有男修相熟的人在場,恐怕也認不出他來。

    “是。”箜篌點頭,把事情的經過跟勿川簡略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勿川道,“那現在把此人的屍首收起來吧。”他看向箜篌,箜篌扭頭看歸臨。

    歸臨……歸臨默默彎腰屈收拾血肉模糊的屍首。

    將近一個時辰過去,出去尋找歸臨的弟子還沒回來。茶水早已經沒滋沒味,桓宗垂眸坐著,旁人看不出他的情緒,但是秋霜發現他往窗外看了好幾眼。

    “外面月色正好,仲璽若是不嫌棄,就陪我去賞一賞月。”秋霜沒有為難後輩的愛好,她站起身推開門,走到外面的圍欄旁邊站定。

    桓宗跟在她身後走出來,他把手放在扶欄上,目光悠悠,夜風吹拂起他的衣袍,讓他看上去就像是即將踏月而去的仙人。

    箜篌從密林中走出來,看到的就是月色下神情淡漠的美男子,她在地上跳了跳,揮手道︰“桓宗。”

    即將踏月而去的仙人露出笑意,他被紅塵誘惑,棄月從飛宮上跳了下來。

    看著兩個小輩分離一個時辰,便興高采烈的牽在了一起,秋霜懶洋洋的靠著欄桿,露出了笑意。就算有些情愛結局不太好看,但是在情深意濃時,卻又如此的美好。

    年紀大了,就喜歡這些甜蜜蜜的美好東西,甚至還希望這些美好永遠不破碎。

    “怎麼出去了這麼久?”桓宗見箜篌身上的衣衫多了些許褶皺,髮釵也歪了些許,伸手幫她扶了扶髮釵,“跟人動手了?”

    “遇到一個腦子有問題的人。”箜篌小聲道,“不過已經被解決了。”

    桓宗聞到了她身上的血腥味,側首看了眼走在勿川身後的歸臨,對兩人微微頷首,什麼都沒有問,轉頭對箜篌溫聲道︰“回去休息吧。”

    目送箜篌與仲璽真人飛身離去,歸臨緩緩低下頭,看著自己站了泥土的鞋面。

    勿川走了幾步,見歸臨還站在原地,以為他被剛才的事情嚇住了。向來嚴肅臉上的擠出一個有些別扭的笑容︰“沒事了,這里全是我們宗門的人,你不用再害怕。”

    抬起頭看著掌派大師伯的笑臉,歸臨小幅度點頭︰“多謝勿川師伯。”

    “小孩子這麼嚴肅做什麼?”勿川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起精神來,回到宗門後你就能領月俸了,到時候約幾個同門,到山下吃喝一頓。”

    歸臨面色微微一僵,回到宗門以後,棲月峰還願意要他嗎?

    箜篌回到飛宮上沐浴更衣後,就躺到了床上。她入睡的速度很快,只是睡著以後,總是夢到星宿門的事。她夢到自己不斷地與將軍傀儡們比斗,贏得一次比一次快,對法器的使用也越來越熟練,她就是鳳首,鳳首就是她。

    再睜開眼時,她看到自己床邊站著好幾個人。

    “師叔祖、桓宗、靈慧師姐……”箜篌從床上站起身,發現房間角落里還站著勿川師兄等人,可能因為她在睡覺,所以他們沒有靠得太近。她有些疑惑,“你們怎麼都在我屋里?”

    秋霜伸手探了一下她的命脈︰“經脈渾厚有力,靈台清明,應該是夢中入了修行,沒什麼事。”

    箜篌抱緊自己的小被子,對眾人眨了眨眼,顯得極其無辜。

    “你啊……”秋霜看了眼桓宗,起身道,“我們先出去,讓箜篌好好休息一下。一個時辰後,就到宗門了。”

    一個時辰後就到宗門?不是還要兩天才能到,難道她睡了兩天?

    很快屋子里其他人都走得乾淨,桓宗靜靜看著抱著被子的箜篌,連人帶被擁進自己懷中,聲音暗沉︰“你沒事就好。”

    箜篌知道自己忽然昏睡不醒,肯定讓桓宗擔心了。她乖乖趴在桓宗懷里,小聲道︰“我做了一個夢,夢到我還在星宿門後的世界,無數次登塔,一次比一次快速容易。”

    桓宗沒有想到紅言真人打開的星宿之門威力有這麼巨大,到現在對箜篌都還有影響。他輕輕撫著箜篌的青絲︰“這是好事,整個修真界,能夠在睡著後自行修行的人寥寥可數。”

    箜篌想起她從星宿之門出來以後,紅言真人讓她打開的盒子,盒子里面的東西後來附在鳳首上面。難道……是那些東西的影響?

    她召出鳳首,撫著上面的鳳紋。絲絲靈氣涌入她的指尖,像是溫柔的手掌,輕輕梳理著她的經脈。

    月星門歷代門主創造出來的小世界,威力果然比箜篌預想中還要強大。她看了一眼桓宗,心里隱隱有了某種猜測︰“桓宗,過一段時日,我想去月星門拜訪。”

    桓宗笑了笑︰“我陪你一起。”

    箜篌笑出聲︰“望宿門主已經發話,不再見外客,你不怕跟我一起被拒之門外丟臉?”

    “兩個人一起丟臉,就沒那麼丟臉了。”桓宗從收納戒挑了一套法衣給箜篌,“前兩日你不是說要漂漂亮亮的回到宗門,再不起來梳妝打扮,就來不及了。”

    箜篌連忙掀開被子坐到梳妝鏡前︰“幸好有你提醒我。”

    箜篌站在後面,看著她背影輕輕淺淺的笑,眼里心里都是溫暖的笑意。

    雲華門演武場上,忘通抬頭看著即將降落的飛宮,眯了眯眼,站在他徒弟身邊的人,好像是仲璽真人?

    不是說把他徒兒當做小師妹麼,怎麼又厚著臉皮跟過來了,這是什麼毛病?

    他用傳音術對珩彥道︰【師兄,這個仲璽真人是什麼毛病,把我們雲華門當成第二個家了﹖】

    珩彥想起勿川穿回來的消息,乾咳一聲,心虛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見珩彥不回答,忘通也不介意。這段時間師兄總是偷偷塞給他靈石法器,大方得讓忘通都不好意思在外面亂花靈石了。

    眼見飛宮已落地,忘通也沒有心思再多問,快步走到飛宮前,向秋霜行了一個禮後,就朝箜篌招手︰“箜篌,到師父這里來。”

    箜篌看了桓宗一眼,拎起裙擺小跑到忘通面前︰“師父。”

    “嗯。”當著“外人”桓宗的面,忘通故作嚴肅地點了點頭,對箜篌與兩個徒孫道,“走,回棲月峰。”

    “等等。”箜篌轉身把桓宗拉了過來,“師父,桓宗也跟我一起住在棲月峰上,可以嗎?”

    忘通盯著桓宗看了半晌,才板著臉道︰“你安排就好。”

    不能因為“外人”讓徒兒不高興,他才不願意做那個惡人。

    見忘通這個神情,箜篌在心里偷偷嘆了口氣,看來讓師父接受桓宗,還需要一些努力啊。

    她把手背在身後,偷偷朝桓宗勾了勾手指。桓宗伸手握住了這根勾來勾去的手指,嘴角微微上揚。

    “交流會上可有人故意為難你們?”忘通扭頭看徒子徒孫們。李柔閃身擋在箜篌與桓宗面前,她擔心自己身軀不夠龐大,還把歸臨也拉了過來,“師祖,仲璽真人很照顧我們,無人敢故意刁難。”

    忘通心里更加難受了,這個仲璽渾身上下挑不出什麼毛病,他該怎麼讓徒弟變心喜歡上其他男修?

    李柔見師祖臉色越來越難看,心中對箜篌師叔與仲璽真人擔心不已。

    單單聽到仲璽真人名字,師祖臉色就這麼難看,若是讓師祖知道師叔與仲璽真人互許了心意,豈不是要當場與仲璽真人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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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3 01:10:48 |只看該作者
第142章 我想給他名分

    “多謝仲璽真人照顧我這幾個不肖徒子徒孫。”忘通雖然不太痛快,但也知道感情之事無法強求,所以開始出言感謝了桓宗。

    只是這兩個徒孫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在他與仲璽真人說話的時候,竟然攔在他們面前。他們雲華門雖然講究自在隨心,但也沒讓晚輩無禮到這個地步。他皺起眉頭,揮袖運起靈力,把兩個徒孫掃到旁邊。

    兩隻偷偷勾在一起的手指,如閃電般分開,快得只剩下一道殘影。

    兩人之間足足有兩步遠的距離,忘通的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對小跑著趕過來的二徒弟潭豐道︰“潭豐,帶仲璽真人去客院。”說完,他又看了看箜篌等三人,“你們跟我來。”

    還沒來得及跟小師妹跟小師佷們說一句話的潭豐︰“……”

    朝桓宗拱手行禮, 潭豐帶著笑容道︰“仲璽真人,請往這邊走。”

    看著忘通離去的背影,桓宗漆黑如墨的眼瞳對上潭豐的雙眼︰“有勞。”

    “真人不必與我客氣。”潭豐仰頭朝空中發出一聲奇怪的鳴叫聲,三只仙鶴從雲層中飛出,落在他們面前︰“仲璽真人請。”

    林斛看了眼仙鶴的數量,幸好在潭豐道友眼中, 他還有些許的存在感。

    桓宗踏上仙鶴的背脊,待仙鶴飛到空中時,他低頭往下看了一眼。青石路上,忘通、箜篌等人的身影若隱若現。

    潭豐回頭見到桓宗在看地上的師父師妹,笑著解釋道︰“真人不要介意,師父對師妹向來很好,他們許久未見,定有很多話想說,一起走走路挺好。”

    桓宗微微點了一下頭。

    箜篌隨忘通回了洞府,大師兄已經在那里等他們。

    成易對兩個徒弟溫言幾句,便道︰“你們先回去休息,我與你們師祖與師叔有話要說。”

    “等等。”箜篌叫住歸臨,“柔柔先回去休息,歸臨留下。”

    歸臨垂首走到三人面前,想也不想便跪了下來。

    忘通沒有替徒弟教徒弟的心思,把玩著一個玉雕件不說話。

    見歸臨忽然跪了下來,成易表情微變︰“發生了什麼事?”

    “徒兒不孝,犯下滔天大錯,徒兒願意承受一切懲罰,只求師父不要趕徒兒離開雲華門。”歸臨彎下腰,把頭抵在了地上。

    洞府里安靜下來,成易看著跪得規規矩矩的徒弟,扭頭看向箜篌。

    箜篌嘆了口氣,把事情經過告訴了成易。

    “你有什麼想說的?”成易聽完事情經過,臉上不見喜怒,再度看向歸臨。

    “徒兒拜入雲華門時,確實心思不純。但是……但是我後悔了。”歸臨覺得自己這種話既蒼白又無力,然而內心仍舊抱著一絲微弱的希望。

    “你可做過有損雲華門的事?”

    歸臨搖頭。

    “你可後悔加入雲華門?”

    歸臨繼續搖頭。

    “雙清門主送你來給我做徒弟,我應該感謝他才對。”成易臉上不見半點怒意,“但是你犯了錯,我也不能不罰你。就罰……”

    “就罰他三年內,在沒有要事時,上下山峰都用步行,不能用坐騎。”箜篌乾咳一聲,“小孩子不聽話,就該讓他做長長記性。”

    成易轉頭看了眼箜篌,失笑道︰“既然你師叔為你求情,我就饒你這一次。”

    歸臨沒有想到此事竟然輕易就揭過了,他看了看成易,又扭頭看箜篌,眼眶里好像起了風,酸澀得厲害。

    “多謝師父,多謝師叔。”歸臨磕了一個頭,“徒兒必會好好修行,把雲華門發揚光大。”

    “人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但是能夠選擇自己想要走的路。”成易彎腰拍了拍跪在他面前,眼眶泛紅的少年,“希望你日後的行為,不會讓我後悔今日的選擇。”

    “徒兒定不會讓師父失望。”肩膀上的手掌堅定有力,歸臨這顆飄蕩如浮萍的心臟,在這個瞬間忽然安定無比。他抬頭看著面容溫和的師父,微笑的師祖與師叔,終於明白,這就是溫暖的感覺。

    “好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忘通對歸臨道,“我有些事要與你箜篌師叔說。”

    “晚輩告退。”歸臨行了一個大禮,沉默著退了下去。

    待歸臨退下,忘通臉上的笑意淡去,他沉著臉看向箜篌︰“箜篌,你可有事沒有告訴我?”

    “沒……沒事……吧?”箜篌見忘通臉上笑意皆無,有些緊張有些心虛,“師父,徒兒這次出門,真沒惹什麼禍。”

    “那你跟我說說,你跟仲璽真人是怎麼回事?”忘通把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擱,“不要告訴我,你跟他剛才躲在後面,是在玩勾手指的游戲。”

    “既然師父已經發現了……”箜篌深吸一口氣,噗通一聲跪在了忘通面前。這一跪,她跪得乾脆利落,跪得無怨無悔,“請師父答應讓徒兒給桓宗一個名分。”

    “給、給什麼?”忘通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給名分。”

    “給誰名分?”

    “桓宗。”

    忘通張了張嘴,覺得自己的腦子嗡嗡作響,好像哪里都不對勁。

    箜篌與仲璽真人究竟什麼時候產生的感情,還有名分這種東西……

    “是徒兒的錯,師父不太想我與桓宗在一起,我卻偷偷與他互許了心意。與桓宗在一起後,又擔心會惹師父不高興,所以委屈他一直沒名沒分的跟著我,甚至不能明著告訴其他人,我們互有情誼。”箜篌朝忘通磕頭道,“是徒兒不好,請師父原諒徒兒這一次。只是桓宗對我情深一片,我實在不能負他。”

    忘通目瞪口呆地看著徒弟,半天都找不回正常的言語。

    為什麼他這個乖巧的小徒弟,說出的話就像是戲曲里負心薄幸的兒郎,而仲璽真人就是受盡委屈的痴心人?

    見忘通許久不說話,箜篌又磕了一個頭︰“請師父保重身體,萬不要因為徒兒的事情而生氣。”

    忘通覺得,他不是被氣出毛病的,而是被嚇出毛病的。既然敢讓仲璽真人沒名沒分的跟著,他這個徒弟當真是修真界難得一尋的奇人了。

    成易見師父不說話,忙出來打圓場,“師妹,師父又不是喜歡棒打鴛鴦的人,你先回去休息,這件事稍後再說。”說完,他朝箜篌偷偷打了一個眼色,示意她先走,他會好好勸導師父。

    箜篌朝他感激地抱了一拳,起身對忘通道︰“師父,徒兒告退。”

    洞府里一片死靜,忘通看了兩眼空蕩蕩的洞府大門,扭頭看向成易︰“方才箜篌說,仲璽真人已經跟她在一起了?”

    成易點頭。

    “她還想我答應,讓她給仲璽真人一個名分?!”

    成易再度點頭。

    忘通沉默良久後忽然道︰“成易,咱們家箜篌當真是女修中的豪杰。不僅修為高,魅力還大,連仲璽真人這樣的男修,也甘願沒名沒分的跟在她身邊。所以說不管男修還是女修,只要有一身本事,就不用擔心身邊沒有美色相伴。”

    成易沒有料到忘通會是這個反應︰“你不反對他們在一起?”

    “反對?”忘通反問,“我為什麼要反對?”

    仲璽是修真界男修排行榜上的第一美人,又能與箜篌天地雙修,這樣的男人陪在箜篌身邊,又不是箜篌吃虧,他為什麼要反對?

    成易︰“……”

    總覺得師父與箜篌師妹之間,好像有什麼不能跨越的誤會。

    箜篌從忘通的洞府出來,見歸臨站在不遠處,正雙眼放光的看著她,忍不住笑道︰“不是讓你去休息?”

    歸臨快步跑到箜篌面前,臉頰有些紅︰“晚輩……有事想要跟師叔說。”

    “嗯?”箜篌停下腳步,疑惑的看向歸臨。

    “多謝師叔的救命之恩。”歸臨低頭看著鞋尖,“那天晚上若不是師叔你出手相救,晚輩早就沒命了。”

    “師叔救師侄天經地義,有什麼好謝的。”好看的少年紅著臉,羞羞怯怯的站著,實在很容易讓人心軟。見他這個模樣,箜篌忍不住多說了幾句,“以前的事情既然已經過去,就不要放在心上。現在你是棲月峰的弟子,一言一行就代表著我們棲月峰的顏面。若是有人欺負了你,你也不要忍著,打不過就叫我們,我們打不過還有你師祖,總歸不會讓你們吃虧就是。”

    歸臨忍不住笑︰“是。”

    早就聽說雲華門非常護短,當這個被護的“短”是自己時,歸臨只覺得自己通體舒泰。

    他從收納戒里掏出一個木雕寶盒︰“這個是晚輩進城時買的,希望師叔不要嫌棄。”

    箜篌接過木盒︰“我可以現在打開嗎?”

    歸臨點頭。

    打開木盒,里面放著一支做工很精致的鳳釵,釵柄處還有御霄門的標志。這……好像是御霄門新出的髮釵?

    箜篌想起前幾日在飛舟上時,與幾位師姐談起御霄門新出的鳳釵時,歸臨曾從她們身邊經過。她沒有想到歸臨竟然把這個記下,還花錢買了下來。

    御霄門的東西不便宜,這孩子剛進雲華門不到兩年,攢下來的靈石買了這支鳳釵以後,恐怕就不剩什麼了。

    “鳳釵很漂亮。”箜篌沒有讓他不要買這麼貴的東西,反而珍而重之道謝,“謝謝,我很喜歡。”

    “箜篌。”桓宗微笑著從仙鶴背上跳下,走到了箜篌身邊。

    他看了眼她手中的木盒,側首對歸臨微微一笑。

    歸臨差點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不是他膽子太小,而是仲璽真人看他的眼神冷靜得有些可怕。

    明明笑著,卻毫無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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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等你回來

    “師叔,仲璽真人,晚輩告退。”涼意從腳底躥到後頸,歸臨行了一個禮,轉身離開。

    桓宗牽著箜篌的手往山下走,山路兩旁花草郁郁蔥蔥,彩蝶飛舞,垂在草葉上的露珠反射著燦爛的光芒。他低頭看著箜篌手中的木盒,嘴角微揚︰“還是你們雲華門的晚輩好,這麼小就懂得給長輩送禮物了。”

    “這孩子性格太悶,需要跟同門在一起多玩一玩。”箜篌打開木盒,拿著鳳釵在髮髻旁比了比,“好看麼?”

    “髮釵倒是不錯。”桓宗仔細看了兩眼,“不過有些老氣,把你襯的老了幾歲。”

    “會嗎?”箜篌把鳳釵放回盒子里,這是御霄門出的最新款,上面的紋路精致,十分受女修歡迎。

    “庸俗的東西配不上你。”桓宗從收納戒里取出一支珠釵,“你的男人可是擅長煉器,你何須用這些平凡的東西。”

    聽到“你的男人”四個字,箜篌臉頰染上一絲粉紅,跟她在一起待久了,桓宗的臉皮也越來越厚了。

    桓宗看著她髮間的珠釵,溫柔一笑。

    “我把我們的事,告訴師父了。”箜篌把木盒收進收納戒里,雖然桓宗說鳳釵不好看,但是晚輩的一片心意,卻是要珍惜的。

    桓宗微微一怔,聲音有些暗啞︰“你不是說,要暫且瞞著?”

    “我改變主意啦。”箜篌小聲笑著,晃了晃桓宗的胳膊,“你那麼好,我怎麼捨得委屈你。”說到這,她臉上的笑容變得促狹,“總不能讓堂堂仲璽真人沒名名分跟著我呀。”

    桓宗愣了愣,彎下挺拔的腰,把頭擱在箜篌肩膀上︰“名分都給了,你以後可要對我負責一輩子。”

    箜篌拍了他的腰一下︰“負責,負責,一定負責。”

    帶著徒弟準備找忘通的珩彥縮回雲層里,扭頭看向徒弟勿川︰“仲璽真人與箜篌平日相處……是這樣的?”

    勿川垂著眼瞼︰“師父,徒兒是正人君子,怎麼會有事沒事盯著人家戀人之間做了什麼?”

    珩彥嘆息一聲,沒想到眉清目秀的仲璽真人,私下里竟然是這個樣子。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再厲害的劍修,也有……溫柔的一面?

    雲華門的人很快發現,箜篌與仲璽真人總是一起出現,一起爬山賞月,箜篌去膳食堂搶好吃的菜時,也拿的兩份。多年如一日沉迷八卦的門人哪還不明白,這肯定是兩人湊成一對兒了。

    那可是仲璽真人啊,傳言中心如磐石,不染纖塵的仲璽真人,就這麼被他們宗門的女修拿下了。

    相處了一段時日後,眾人發現仲璽真人比想象中好相處多了,就是在幫著箜篌師叔指導他們修行時嚴格了些,但若是弟子有修行上的問題想要去問他,他都會解答。

    唯一的問題就是,要想找到仲璽真人,就必須先找到箜篌師叔。這兩人幾乎是形影不離,沒有分開過。

    棲月峰上,忘通抬頭瞥了眼坐在他對面的珩彥,給他倒了一杯茶︰“掌門師兄,你找我有事?”

    “我想跟你談談箜篌與仲璽真人的事。”珩彥抿了一口茶,忍不住挑眉,師弟兜里沒幾塊靈石,竟然有這麼好的靈茶。

    “這個茶是仲璽跟箜篌給我的,味道還湊合。”忘通懶洋洋的換了一個坐姿。

    聽他提到仲璽時沒有惡感,珩彥心中大定,“近幾日琉光宗的金宗主接連發了幾道飛訊符,有意讓兩個孩子舉行結道大典,你以為如何?”

    忘通摩挲著茶杯沒有說話,這幾日他也收到了好幾個金岳傳來的飛訊符玉簡,里面言辭懇切,誠意十足。他斂眉輕嘆,“還能如何,我家徒弟把人都拐到了雲華門里,難道讓她玩弄別人的感情,轉頭就翻臉不認人?”

    修真界沒有男尊女卑的觀念,誰修為高誰就厲害。有男修好美色,養不少美姬在身邊。也有女修好美色,養一屋子面首逗樂。

    仲璽真人對箜篌的感情他看在眼里,記在心里。但是箜篌是他看著長大的,自己當做寶貝一樣的徒弟就這麼跟其他男修在一起了,灑脫如他,也有些捨不得。

    珩彥聽到忘通這話,忍不住愣了愣,這話的意思怎麼聽著像箜篌佔了便宜似的?

    “舉辦結道大典我並沒有什麼意見,這事主要看兩個孩子的意見。”忘通嘆了一口氣,徹底把這件事放下了,“也不知道這兩個孩子什麼時候有的感情。”當初他去試探仲璽時,他還說當箜篌是師妹呢。

    聽到這話,珩彥的手微微一抖。不過身為雲華門門主的他,經常為這些不省心的師弟師佷們收拾爛攤子,早已經見過大風大浪,所以很快就掩飾好了自己的情緒,“或許是緣分吧。”

    “或許是吧。”忘通點了點頭,沒有深究。

    箜篌與桓宗在雲華門待了幾個月,待山上的樹葉泛黃,秋風愈寒時,箜篌向宗門辭行。

    忘通得知她要去拜訪月星門,沉默了良久後,微微點了一下頭。

    “師父。”箜篌從收納戒里掏出一包靈石,笑眯眯地遞給忘通,“這是徒兒孝敬您的。”

    “行了,為師現在又不欠宗門的靈石,不缺靈石花。”忘通不要。

    “那也要收著。”箜篌把靈石強行塞入忘通懷里,“徒兒此去……還打算陪桓宗到聽風谷走一走,我想要幫他找齊其他的藥材。”

    “去吧。”忘通收下了靈石,拍了拍箜篌的發頂。當年被人欺負得眼眶泛紅的小姑娘,終於是長大了。

    “他是你的心上人,身為雲華門弟子,輕易不要動心,若是動了心,就要對他負責。”忘通笑了笑,“早些回來。”

    “是。”箜篌又磕了一個頭。

    “去吧去吧。”忘通笑著擺手,看著小徒弟的身影消失在門後,臉上的笑意才一點點消失。

    每一個徒弟就像是雛燕,終有離開的一日。做師父的要學著放手,學著等他們回來。

    “叮鈴叮鈴。”

    箜篌踏出雲華門山門時,身後又響起了送行的鈴聲。她停下腳步,回身看著在雲霧中若隱若現的宗門,躬身行了一禮。

    她跳上飛行法器,飛離了雍城,再也聽不到雲華門為弟子送行的鈴聲。

    月星門離雲華門很遠,此處常年積雪,猶如被冰封的世界。離月星門最近的大宗門是碧羽門,但是這兩個宗門一直相安無事,從不互相干擾。

    箜篌與桓宗趕到月星門山下時,發現山門外站了很多人,她剛想上前問一問這是在幹什麼,就被一個青袍女修攔住了︰“哎,這位道友,月星門閉宗門一百年,你現在是見不了他們的。如果想請他們算卦,先排隊領號,等一百年後再來,你如果敢插隊,會被其他道友揍的。”

    青袍女修看了眼箜篌身後看起來毫無靈氣的仲璽,眼露驚艷之色︰“道友,你這男寵可真是絕色。”

    箜篌扭頭看身後的桓宗,失笑道︰“多謝道友告知,不過他不是我的男寵,而是道侶。”

    “對不住,對不住,是我眼神兒不好。”青袍女修笑著致歉,心里卻暗暗嘆息。身為修士,卻沉迷男色,找個毫無靈氣的道侶,這不是耽擱自己修行麼?

    美色害人啊。

    正胡思亂想著,前面傳來驚呼聲,青袍女修抬頭一看,竟是從山上飛下來兩位青衣使者。

    “這是月星門親傳弟子!”

    “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忽然出現了?”

    眾人臉上的神情竟是驚恐居多,不見多少喜悅。月星門行事神秘,說定的事情幾乎從不更改。他們前些日子說好閉宗門一百年,現在卻忽然有兩個親傳弟子現身,難道是發生了什麼預料之外的變故?

    青衣使者從天而降,疾行到箜篌與桓宗面前,拱手相迎道︰“見過仲璽真人、箜篌仙子。得知二位降臨鄙門,門主特讓在下等前來相迎。”

    “在下貿然打擾,失敬了。”箜篌回了一禮。

    “請。”青衣使者躬身做了一個請的姿勢,箜篌與桓宗對望一眼,跟著跳上了飛劍。

    “仲璽真人?”

    “那個箜篌仙子,可是雲華門的五靈根天才?”

    聽著四周的議論聲,青袍女修面色慘白,覺得自己好像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她竟然說仲璽真人是箜篌仙子的男寵,仲璽真人沒有一劍戳死她,真是心胸寬廣了。

    她以後一定不能再嘴賤,嘴賤會死人的。

    “真人,仙子,門主在星宿殿上恭候兩位大駕,請。”青衣使者推開雕刻著日月星辰的大門,恭立在一旁。

    箜篌走入殿中,幾乎控制不住臉上的驚艷。她從未見過如此景致,殿內燈火輝煌,但是每一個照明法器都按照星辰軌跡放置。牆上雕刻著許多精美的壁畫,有仙人宴樂圖,有女仙飛天圖,還有些她看不懂的壁畫,只看一眼,便覺得畫中有很多不能明言的故事。

    “這些畫上,都是凌憂界歷代飛升的仙人。”好聽的男聲響起,像是遠在天邊,又像是近在咫尺。

    箜篌回過神,看到了坐在蒲團上的望宿。

    望宿一身白衣,青絲未束,隨意披散在身後,美得驚人,也美得讓人無法生出半分褻瀆之心。

    “晚輩箜篌見過門主。”箜篌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她身邊的桓宗也沒有例外。

    “兩位請坐。”望宿請兩人坐下,倒了兩杯茶遞到兩人面前,“二位紅鸞星動,看來好事將近,恭喜。”

    “多謝。”箜篌抿嘴笑了笑。

    桓宗看著望宿沒有說話,因為他看到望宿嘴上雖然說這恭喜,但是眼神里卻沒有半點恭喜的意思。

    殿內安靜下來,只有望宿倒茶的聲音。望宿的手很白,白得幾乎沒有紋路,仿若玉雕,好看得沒有半絲人味兒。

    “短短一段時間,箜篌姑娘修為又有所長進。”望宿黑黝黝的眼瞳對上箜篌,“不知姑娘這次來,所為何事?”

    “門主真是料事如神,算出來找您的是我,而不是桓宗。”箜篌笑了笑,她側首看了眼不發一語的桓宗,“晚輩確有一些事想要找門主您問個明白。”

    “姑娘請說。”望宿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意。

    “自從進入星宿之門以後,我在里面渡過了十年的時間,修為大進。不僅如此,我現在幾乎每晚都會在睡夢中重復星宿之門後的經歷,這是星宿之門的餘威嗎?”

    “你通過了星宿之門的考驗,就得到了它全部的力量,所以才會在睡夢中不斷修煉。”望宿臉上露出贊賞之色,幾乎每夜都要經歷一次又一次的鍛煉,心境與精神卻沒有受到半分影響,當真天生適合修煉的苗子

    “星宿門里的東西,是我們月星門歷代宗主的靈氣積攢,帶有無上的威力。”望宿道,“請箜篌姑娘不要擔心,它沒有害你之心。”

    “但是門主卻沒有說,這種高速的鍛煉,有可能影響修士的心境。”桓宗放下茶杯,神情有些冷,“貴宗當箜篌是什麼,修煉的機器?”

    “真人言重,星宿門不會選擇平庸之主,只有通過它考驗的人,才能得到它的力量傳承。”望宿神情平靜,“箜篌姑娘身為天命之子,承擔著凌憂界飛升的希望。我月星門上下,身為凌憂界運道守護者,又怎麼會做出傷害箜篌姑娘的事。”

    “什、什麼天命之子?”箜篌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我?”

    “對。”面對少女驚訝的眼神,望宿點頭道,“箜篌姑娘是凌憂界運道中唯一的意外,也是凌憂界唯一的希望,你的飛升,是我們整個凌憂界最期待的事。”

    箜篌覺得自己好像聽了一個荒謬的故事,她以為自己是無關的旁觀者,到了最後才知道,她是整個故事結局的主角︰“門主,您是在說笑嗎?”

    “箜篌姑娘,在下從不說笑。”

    箜篌扭頭看桓宗,咬著下唇不說話。

    “沒有哪個修士不想飛升成仙。”望宿道,“知道箜篌姑娘會來,所以在下為姑娘準備了一份禮物。”

    “什麼?”箜篌抬頭看。

    “是一方小世界。”望宿朝東面的玉壁拂袖,整個大殿的照明法器開始變換位置,靈氣涌動,玉璧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旋渦。

    “小世界里靈氣充裕,無人打擾,你在里面待一百年,對於外面而言也不過十年。”望宿站起身,好看又無情的眼楮看著箜篌,“紅言以命相搏,雖重傷邪尊,但十年後他必卷土重來,若是姑娘不願,在下也不強求。”

    十年後邪尊帶著恨意卷土重來代表著什麼?代表著整個修真界都會陷入正邪大戰中,無數普通百姓會因此喪命,低階修士,散修也會喪命無數。

    箜篌知道望宿沒有騙她,她扭頭看向桓宗︰“桓宗能與我一起進去嗎?”

    望宿搖頭︰“這個小世界,只有得到星宿門承認的人,才能進入。更何況修行之人,忌情動,忌心浮氣躁,若是仲璽真人與你一同進去,你無法參悟到真正的道。”

    “我與桓宗能夠天地雙修……”

    “仲璽真人靈台破碎,心魔未消,你此刻與他天地雙修,只能延緩你修行的速度,對你毫無助益。”望宿毫不留情道,“他只會拖累你。”

    “桓宗不是我的拖累。”箜篌皺起眉頭,語氣有些不悅,“真人,你言重了。”

    “抱歉。”望宿不懂男女之情,他看到箜篌臉上的不悅之色,立刻抱歉道,“是在下用詞不當。”

    箜篌牽住桓宗的手︰“抱歉,我只是雲華門普通的女弟子,無法承擔整個修真界的未來。”她拉著桓宗站起身,“告辭。”

    “箜篌姑娘,我的靈力只能打開一次小世界,今日你若是離開,便再無機會了。”望宿看著箜篌的背影,冷靜道,“若是姑娘不來月星門,這方小世界就永不會打開,我也永不會再你面前提起此事,但是你來了。”

    “這是命運……”

    箜篌腳步一頓,邪尊的修為有多高,她是見識過的,那日若不是紅言真人,恐怕整個琉光宗的人,都會命喪他手。

    若正道失敗,凌憂界的百姓,凡塵界的百姓,都可能被這些邪修當做魚肉,肆意殺戮。

    “去吧。”桓宗松開箜篌的手,對她笑道,“我就在這里等你,等你出來,第一眼就能看到我。”

    他不願意離開箜篌,一刻鐘都不願意。但他心里清楚,今日若是陪箜篌出了月星門,這件事會成為箜篌的心結,無法可解。

    “可是……”箜篌看著桓宗,眼中的憂慮未解。桓宗的靈台不穩,若她進入小世界修煉,桓宗忽然入了魔,誰能幫助他?

    “在下雖不通醫術,卻能助仲璽真人一二。”望宿看著兩兩相望的年輕修士,不知怎麼的,忽然有了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心軟”,“我幫仲璽真人疏通經脈,甚至能夠讓九鳳門把鳳凰血送過來,保證等你出來的時候,站在你面前的人,是完整無缺的。”

    “你當真能……”箜篌詫異的看著望宿。

    “我不敢保證。”望宿不屑于說假話騙人,“但我會盡力。”

    “多謝門主。”箜篌揚起頭,對桓宗勉強一笑,“桓宗,你要好好保重自己。最重要的是,不能看其他女修。”

    “好。不看其他人,不去任何地方,”桓宗在她眉間輕輕一吻,“我就在這里等你,直到你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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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成親吧

    望宿送給了箜篌幾樣有助於修行的法器,箜篌沉默的接過。

    “在我打開小世界的門時,你內心其實已經意動,故意裝作不願答應,是為了讓我承諾醫治仲璽真人?”望宿用靈氣點亮小世界門上的星辰。

    箜篌把法器裝進自己收納戒中,轉頭看了眼傳送陣外的桓宗,笑著沒有說話。

    望宿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是他情急之下忘記了,雲華門弟子平日里總是吊兒郎當,但在危難之時,他們從未退縮過。凌憂界生靈無數,雲華門向來講究從心、從德、從善,讓他們完完全全視萬萬生靈於不顧,只求片刻歡愉,那就不是雲華門人。

    最後一顆星辰點亮,望宿退後幾步,走出陣外,朝箜篌深深揖了一禮。

    箜篌回過頭,視線穿過望宿,看向了他身後的桓宗。兩人目光交織在一起,一言未說,卻又勝過千言萬語。

    望宿回過頭去,看到了微笑的仲璽真人,原本立刻要啟動傳送陣的他,停留了片刻,啟動了周身的靈氣。

    在這瞬間,陣法光芒大作,耀眼如午間烈日,望宿忍不住閉了閉眼。

    桓宗看著箜篌的身影在光芒中消失,光芒一點點黯淡下來,傳送陣消失,陣中的箜篌也消失無蹤,大殿恢復了一片死寂。

    桓宗看了眼望宿,轉身準備往外走。

    “仲璽真人,請留步。”望宿叫住桓宗,“不知真人可否願意陪在下手談一局?”

    桓宗面無表情地看著望宿︰“不用了。”

    “真人是怨我讓箜篌姑娘進了小世界修煉?”望宿道,“我們修士壽命長,短短十年在我們漫長的壽命中,又算什麼?”

    “對我而言只是十年,對她而言卻是孤單的百年。”桓宗把手背在身後,聲音冷淡,“望宿門主心系整個修真界,在下十分佩服。可是整個修真界的希望,不該讓箜篌一人背負。”

    望宿沒有反駁他的話,而是道︰“真人若是不嫌棄,陪我走一走吧。”

    桓宗看了眼已經變成普通玉璧的小世界入口,沒有拒絕的望宿的邀請。

    月星門建造山巔之上,因為山高,所以山頂終年積雪,永遠都看不到大片的花草。這里的弟子與他們腳下凍僵的土地一樣,冷硬得幾乎沒有情感。

    月星門有七棟主建築,每一棟都按照七星宿的軌跡分布。

    “這里是我們宗門的藏書閣,這里記載著凌憂界歷年的事件,風波起伏。”望宿推開門,里面是望不到盡頭的玉簡,層層疊疊放在陰沉木架上,“每一塊玉簡,都是一年的故事。很多事或許你們當事人已經不再記得,然而還記錄在我們月星門的玉簡中。”

    陰沉木架旁,穿梭著幾十名弟子,他們整理著玉簡,不知疲倦,不知枯燥。

    望宿招了招手,幾枚玉簡落到了他的手中,他把玉簡遞到桓宗面前︰“幾年前,貴宗的金宗主曾寫信求藥,因我在閉關,所以沒有回信。這里面是有關藥材的記載,你拿去吧。”

    桓宗看著玉簡沒有接︰“你不想我與箜篌在一起,又何必違背天意救我?”

    “在沒有見到你們之前,我確實想過拆開你們。”望宿直言不諱道,“我認為世間沒有什麼感情是時間不能沖淡的。”

    桓宗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我看到了箜篌姑娘看你的眼神。”望宿面上露出迷惘之色,“我不懂感情,但是這個眼神讓我感覺到了一種東西,那像是希望或是生機,若是拆開你們,她眼中的這種東西,是否會消失不見?”

    桓宗拿過了望宿手中的玉簡,沒有說話。

    見桓宗接過了東西,望宿點了點頭,帶他去了另外一個地方。

    這個大殿十分寬大,但是格外簡約樸素,里面擺著一排排命牌,這些命牌全都黯淡無光,說明這些命牌的主人全都已經隕落。

    望宿點燃一炷香,放在了香爐中,轉身見桓宗也點燃了一枝香,朝名牌們躬身行禮,神情間溫和了些許︰“百年前一別,真人較之往日更加溫和了。”

    若是那時的仲璽真人,只會面無表情站在旁邊,怎麼會主動點香拜祭。

    “人都是會變的。”桓宗把香插入香爐中,退到了望宿身後。

    “我們月星門歷代宗主,不少人都冠上了無情無義的稱號。”望宿仰頭望著這些命牌,“當然,我也是其中之一。”

    桓宗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對於我們月星門來說,別人厭惡也好,喜歡也罷,都沒有干系,我們生來的責任就是護衛修真界和平,盡量減少生靈的傷亡。”望宿表情平靜,“若是犧牲十個惡人能夠救十個善人,我們會做。若是犧牲一個善人,能夠拯救一萬個善人,我們也會去做。而若是能夠犧牲一千個惡人去拯救一個善人,我們仍舊會做。”

    桓宗道︰“那個犧牲的善人,做錯了什麼呢?”

    “他沒有錯,錯的是冷血無情的我們。”望宿淡淡道,“就算被救的一萬善人怨我們,被犧牲的那個善人怨我們,我們也不會改變自己的行事準則。”

    “就算那個被犧牲的善人是我們自己,我們仍舊堅持這個選擇。”望宿走出大殿,大風刮起他的長袍,“仲璽真人,我答應了箜篌姑娘盡力醫治你的身體,就不會食言,請你隨我來。”

    “邪尊本名為九宿,門主的名字為望宿,這是巧合?”仲璽走出大殿,語氣平靜地問出了這一句。

    “不是。”望宿冰冷的臉上沒有情緒起伏,“他曾是月星門第二十三代掌派男弟子,但是卻不甘住在冰冷的月星門中,意圖奪取宗門秘寶失敗,便逃往邪修界,不僅成為了邪尊,還挑起了名門正派與邪修之間的戰爭。”

    當年的正邪大戰死傷無數,邪尊生死不知,沒想到還有這樣一段過往。

    “他要奪取的宗門秘寶就是歷代宗主靈氣鑄就的星盤,或許連他都沒有想到,這個他沒有機會得到的秘寶,會成為紅言重傷他的法器。”望宿仰頭望著飄落的雪花,“當年他因盜星盤失敗露出狼子野心,如今他又因為星盤元氣大傷,或許這就是他的宿命。”

    “貴宗身為天下第一神算宗門,為何算不出他的命運軌跡?”

    “被天道厚愛的人,我們這些聆聽天道的人,是算不出他的軌跡的。”望宿轉身看向桓宗,眼神中藏著無限情緒,“九宿的命運如此,箜篌姑娘的命運亦是如此,就連你的命格,也似是而非模糊不清。”

    天道沒有正邪之分,在他眼中萬物都是平等的。若是邪修奪得飛升機緣,從此修真界生靈涂炭,除非等到下一個天命之子為正道奪回機緣。

    所以他們現在要跟邪修奪的不僅僅是飛升機緣,更是為普通百姓爭下生機。

    他們別無選擇,唯有如此。

    這次交談過後,桓宗與望宿再也沒有提過天命機緣之類的話。

    在月星門住下的第一年,桓宗收到了師父傳來的飛訊符,問他什麼時候與箜篌結為道侶。他拿著飛訊符看了很久,寫下了十年。

    在月星門住下的第二年,桓宗開始給雲華門的人寫信,他以為雲華門的人會怪他沒有攔住箜篌,哪知道他收到了雲華門給他寄來的各色點心。雲華門的人說,月星門的人在吃食上十分不講究,以後每月都會給他寄好吃又新鮮的玩意兒過來。他們沒有騙他,此後的每個月都會有新鮮的東西給他寄過來,有時候是點心,有時候是肉乾,還有一些是用保溫保鮮法器裝著的肉菜。

    大概是雲華門與他來往最多,就連沒有多少情感的望宿都忍不住問他,是不是已經判出琉光宗,拜在了雲華門門下。

    在月星門住下的第三年,九鳳門忽然派人送上了一個小玉瓶,里面裝著兩滴十分珍貴的鳳凰血。但還是缺了四味藥,火蓮蕊,千年化蝶草,尋雲枝,龍血。

    無妄海南邊曾有人自稱見過神龍現身,火蓮蕊與千年化蝶草都在聽風谷,唯有尋雲枝無跡可尋。琉光宗派去的人在無妄海找了三年,也沒有見到龍的蹤跡。

    在月星門住下的第五年,望宿請來了兩位修真界最有名的藥師,無名老人與雲華門青雲峰主。兩個年近千歲的老頭子為了這個古方,常常爭吵得面紅耳赤,舉起藥鼎互砸。

    無名老人瞧不上青元煉丹還要焚香沐浴,青元也煩無名老人總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臭模樣,兩人爭來吵去,卻在第六年等到了千年化蝶草,這不是琉光宗找到的,而是清風門派人送過來的。

    千年化蝶草珍貴無比,清風門與琉光宗之間,因為在劍上要不要瓖嵌華麗寶石的問題,產生了強大的矛盾,清風門願意把化蝶草交給雲華門,讓雲華門轉交給桓宗,自覺大度非常,從此看到琉光宗弟子,都恨不得拿著華麗的劍在他們面前轉悠三圈。

    隨後不久,就傳出清風門依附到了雲華門之下,兩個宗門的女弟子經常親熱的湊在一起討論哪種寶石好看,哪套裙子更配手中的劍,親如一家人,讓修真界看了不少的熱鬧。

    也有人好奇箜篌仙子與仲璽真人去哪兒了,為何這幾年都不見他們的蹤跡。不過修士們有時候閉關一次,會花數十年的時間,所以也無人深究。

    “又在這兒呢?”青元走到大殿門口,看到桓宗盤腿坐在蒲團上飲茶,把手里的瓷瓶扔給他,“一日一粒,不要間斷。”

    “多謝青元師叔。”桓宗接過瓷瓶,當著青元的面,取了一粒藥放入口中。

    見他這麼信任自己煉制的丹藥,青元也不介意他厚著臉皮稱自己為師叔的事。他走到桓宗身邊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你這麼日日年年的守在這里,箜篌又看不見,這是何必呢?”

    “她雖看不見,或許能夠感覺到。”桓宗看著玉璧上的星辰紋路,“我只是在外面等十年罷了,而她卻要獨自一人在里面待一百年。”

    青元摸了摸鼻子,從修行這個角度而言,其實是箜篌撿便宜了。在靈氣濃郁的小世界修煉,那是事半功倍。月星門這麼大手筆打開小世界大門,卻是讓他們雲華門弟子佔便宜,這事他都不好意思多說什麼。

    至於天命之子這種事,青元的想法很光棍。反正箜篌已經是天命之子了,不管修不修練都會與邪修對上,還不如抓緊機會修煉,說不定贏面會大一點。

    見桓宗如此,他嘆口氣道︰“還有四年箜篌才能出來,你就在這里坐四年?”

    桓宗沒有說話,但是看他的表情,青元就知道,對方可能真的想在這里再等四年。他喝了一口茶,轉移話題道︰“火蓮蕊已經有了消息,我們雲華門與琉光宗的人一起去聽風谷尋找蹤跡了,應該沒問題。”

    “多謝貴宗。”桓宗起身朝青元行了一禮,“晚輩無能,讓大家操心了。”

    “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分神期修為,這如果是無能,那老頭子我應該去自裁了。”修為剛晉為出竅期的青元擺了擺手,“客氣話不用說,你是箜篌未來的道侶,那就是我們雲華門的後輩,給自家後輩找幾味藥材那是我們長輩該做的事情,道什麼謝。”

    他只擔心一件事,就是仲璽真人日後常住在雲華門,外面的人會不會誤以為他們雲華門用了美人計,把琉光宗最有前途的弟子給拐帶了?

    桓宗住在月星門的第八年,在雲華門與琉光宗的合作下,終于在聽風谷找到了火蓮蕊。但是龍血與尋雲樹枝怎麼都找不到,仿佛世間再無這兩味藥。

    藥材雖然沒有找齊,但是在望宿、無名老人、青元的調理下,桓宗已經恢復了全部的修為,靈台也堅固了許多,唯有中間的那道裂縫,怎麼都無法痊愈。

    面對三人越來越擔憂的神情,桓宗卻釋然了。

    “我已是分神期修為,就算修為不能再進步,也還能活上七八百年,以箜篌的天資,七百年後她早已經能夠飛升成仙了。”桓宗笑了,“能夠陪她踏上成仙路,這樣已經很好了。”

    望宿點頭︰“你說得有道理,八百年已經夠普通人投胎轉世很多次了。”

    無名老人偏頭看了眼望宿,這種沒有感情的門主,哪會明白戀人就算相守一萬年仍舊會嫌短的心情。

    倒是桓宗聞言笑了笑︰“是啊。”

    只是這個笑有些疏淡,未到眼底。他不甘於跟箜篌分開,有太多的不甘,可是在箜篌願意為了天下生靈忍受百年孤獨時,他忽然有所感悟。若是他看不穿,看不透,心生魔障,那麼他與箜篌在一起的時間連八百年都沒有。

    此生得遇箜篌,已經是他最美好的意外。

    青元看著桓宗,良久後道︰“等箜篌出來,我就去催二師兄早點給你們舉行結道大典。你覺得結道大典在雲華門舉辦好,還是琉光宗舉辦比較好?”

    桓宗笑了,這一笑如百花盛放︰“修真界道友們都喜歡雲華門的吃食,結道大典恐怕要麻煩諸位長輩了。”

    青元摸了摸胡鬚,點頭道︰“不麻煩,不麻煩,只是我們雲華門幾百年都不曾辦過結道大典,還是要請貴宗一起操心才行。”

    無名老人挑了挑眉,沒想到修真界赫赫有名的仲璽真人,竟然願意為了箜篌仙子把結道大典辦在雲華門。不過聽雲華門這意思,似乎並不打算把仲璽真人留在宗門,而是讓兩個晚輩同屬於兩個宗門。

    不愧是吃喝玩樂樣樣不落,卻能屹立修真界多年的雲華門。既不讓小輩離心,又不會讓琉光宗生出嫌隙,誰說這個宗門行事隨便了?

    分明是隨便中暗藏深意,不可小覷。

    桓宗住在月星門的第十年,龍血與尋雲枝仍舊沒有找到。琉光宗與雲華門已經準備好了結道大典需要的所有物件。金岳甚至厚著臉皮傳了一個飛訊符給望宿,請他算一個良辰吉日。

    望宿面無表情地用神識看完金岳傳來的飛訊符,臉板得更嚴肅。金岳不知道他只關心箜篌姑娘的修為嗎?這種良辰吉日,竟然也讓他算?

    望宿把飛訊符盯了一個時辰,起身走到星宿殿看了眼安坐的桓宗,召出了他的本命法器。

    他並不是心軟的人,只是此時無事,順手幫著算一卦而已。

    左右……不是什麼大事。

    卦落,望宿盯著卦象看了很久,今年最好的吉日,竟然是下月初八?可是箜篌姑娘尚在小世界中,不知何時才能出來,這個日子是用不上了。

    他撿起卦,準備重新再算個日子時,忽然星宿殿一陣地動山搖,山巔上的大雪紛飛,這是有大能現世了。

    把卦收了起來,望宿面無表情地走了出去。看來他不用再算一卦了。這種俗事,也實在不值得他多算一次。

    星宿殿上,桓宗站起身,看向忽然光芒大作的玉璧。

    沒一會兒,玉璧上的星辰紋路開始飛快的轉動,隨著靈氣越來越充裕,玉璧慢慢出現裂紋,最後終於不堪重負,碎裂成塊。

    在玉璧碎裂的瞬間,身著紅衣的少女被毫不留情地扔了出來。

    桓宗連忙伸手把人接入懷中,牢牢的抱住了她。

    “桓宗。”少女攬住他的脖頸,笑容璀璨,“我回來了,我們回宗門成親吧。”

    “好。”在桓宗的眼中,除了懷中的人,世間一切都黯淡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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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3 01:11:30 |只看該作者
第145章 真有緣分

    箜篌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所以她常常會去逛街,會跟師姐們一起買東西,也喜歡跟同門們一起玩鬧。沒有在凡塵界皇宮里待過的人,永遠不知道冷清有多可怕。

    重重宮闈之下,沒有人主動陪你說話,更沒有人陪著一起玩鬧,宮人們看她的眼神,不是在看活人,而是看一件能夠移動的工具。長久處於這種環境的人,脫離以後就很害怕重新回到這種環境中。

    落入小世界以後,箜篌以為自己會害怕,但是看著望不到邊際的藍天,還有茂盛的草地,竟沒有恐懼的心態。或許是星宿門後的十年讓她越來越耐得住寂寞,也或許是她知道門外有桓宗在等他,雖然兩人不在同一方世界,但她相信,若是自己出了什麼問題,桓宗一定會打開小世界的通道,衝進來救她。

    被偏愛的人總是有恃無恐,在桓宗面前,箜篌知道自己是被偏愛的。

    待在小世界的前二十年,箜篌無數次回憶自己的這一生,遇到的所有人,最終想到的就是師父把她從皇宮中帶出來的那一幕,還有桓宗笑著放開手,讓她來小世界的一幕。

    師父救贖了她沒有自由的人生。

    桓宗救贖了她想要為百姓做些什麼的心。

    師父給予她的是愛,桓宗給予的也是愛,師兄師姐們給予她的是愛,就連雍城百姓給她的蔬菜水果還有微笑都是愛。她這一生,幾乎所有的美好都來源於修真界,她並不想讓他們受到邪修的傷害,甚至因此喪命。

    她愛桓宗,愛師門所有人,也愛雍城那些可愛的百姓。

    這種感情不應該是狹隘的,不是選擇了某一個人,就要拋棄某個人。

    她不是紅袍女,不是青籮王后,不是紅言,每個人遇到的人不同,得到的感情不同,結局也不同。她不想用別人感情的結局套用在自己身上,那是對自己情感、命運、甚至是心靈的束縛。

    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人,也沒有一步都不變的道路。

    從元嬰到出竅期,箜篌花了二十年。從出竅期到分神期,箜篌花了足足六十年時間。這六十年里,她開始思念桓宗、師門,還有師門膳食堂里的各色膳食,不知道等她出去的時候,膳食堂與五味莊在一起研究了多少新鮮的菜式出來?

    越是思念,箜篌就越清醒,想要美好一直持續不斷,就只能不斷的變強,才能守護擁有的一切。

    堅強、勇敢、小愛、大愛、堅持、守護,這是箜篌修行路上漸漸領悟到的東西,這是雲華門想要弟子明白的道理。

    後面二十年,她的身體瘋狂吸收著小世界的靈氣,她的身體就像是永遠吃不飽的饕餮,最終在九十五年的時候,就被小世界嫌棄地提前扔出來了。

    見到桓宗的那一刻,箜篌顧不上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不是漂亮,頭髮沒梳是不是沒有想象,就伸手攬住了他的脖頸。她在小世界里,已經想過一百次自己與桓宗結為道侶的排場,見到真人以後哪還忍得住。

    “下月初八就是好日子,你們可以去成親了。”望宿看著已經碎裂成塊的玉璧,本來就冰冷的臉變得更冷了,“月星門偏僻苦寒,就不留二位了。”

    箜篌偷偷用靈氣探了一下桓宗的經脈,經脈渾厚有力,靈台也修復得只剩下中間一道小小的縫隙,她若無其事的從桓宗懷里跳下來,躬身行禮,“多謝門主。”

    “不用。”望宿的目光落到兩人身上,移開視線走出殿外,一句話隱隱約約傳了進來︰“日後不要怨我便好。”

    “他是在趕人嗎?”箜篌把飄在臉頰旁的頭髮別到耳後,扭頭笑眯眯地看桓宗,“想我了沒有?”

    “想。”桓宗嘴角露出笑意,箜篌身上的靈氣已經能夠收放自如,乍眼看上去,身上的修為還沒有進入小世界前高,但是桓宗知道,這是進入了返璞歸真的境界,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我也想,小世界太無聊了,不僅沒有人,除了花草樹木,連個活物都沒有。”箜篌比了一個十的手勢,“後面幾十年,我每天至少要想你十遍。甚至連我們如果舉行結道大典,我要穿什麼樣的法衣,戴什麼樣的頭飾都想了無數遍。”

    “你想穿什麼法衣,戴什麼頭飾,我給你煉制。”桓宗輕笑出聲,箜篌的眼清靈生動,小世界里一百年的時光,並沒有讓她改變多少。

    兩人多年未見,仿佛從未離開過,情意正濃。箜篌踮腳在他臉頰上偷偷親了一下,笑容像是佔了大便宜︰“望宿門主說下個月初八是好日子,肯定不會騙我們。那今天是什麼日子?”

    “今天初一。”

    “啊……”箜篌失望道,“豈不是還有一個多月才能舉辦結道大典?”

    “咳咳。”殿外的青元乾咳幾聲走進來︰“一個月剛剛好,我們兩個宗門也來得及準備以及下帖邀請賓客。”

    “青元師叔,你怎麼在這里?”看到青元,箜篌有些意外。

    青元把這幾年待在月星門的事說了一遍,包括還有兩味藥沒有找到的事。箜篌聽完以後,抓過桓宗的手,從他收納戒里取出雲華門給他寄來的美食,盤腿坐下開吃︰“可饞死我了。”

    喜好美食的人,為了修煉一百年都沒吃過什麼好東西,這是什麼樣的精神,是為了美好修真界無私奉獻的大無畏精神。

    看著箜篌的吃相,青元默默扭過頭,看來仲璽真人對箜篌是真愛,不然都這個時候了,怎麼還能含情脈脈地看著她,連他這個師叔都不想多看兩眼。

    桓宗蹲在她身邊,用手帕幫她擦著嘴角,眼神溫柔得像是要把箜篌揣進心口。

    “既然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那我們去一趟無妄海吧。”箜篌扭頭看桓宗,“我運氣這麼好,琉光宗找不到的東西,說不定有我在就能找到了呢?”

    青元︰“……”

    這種莫名其妙的自信心,究竟是怎麼養成的?

    “不……”桓宗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箜篌打斷了。

    “桓宗,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不管我說什麼,你都會依著我,現在只是去一趟無妄海,你就不同意。”箜篌趁機摸了摸桓宗的臉,故作嚴肅道,“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別的女人了?”

    青元︰“……”

    他真是看不懂現在談戀愛的年輕人,他果然是老了。

    “沒有。”桓宗失笑,“只是結道大典在即,你不是想要漂亮的法衣跟首飾嗎?”

    “還有秋霜師叔祖在呢,她肯定會煉制最漂亮的衣服給我們。”箜篌牽住桓宗的手,“等我們成為道侶,你還要給我煉制無數法衣呢。這次難得機會,你就大度一點,讓給長輩嘛。”

    “好。”聽了箜篌的歪理桓宗是哭笑不得,但是箜篌說得對,他對她總是忍不住千依百順。

    見兩個小年輕已經決定好去無妄海,青元沒有阻攔他們,只是塞給了他們很多丹藥,這些丹藥價值連城,丹紋清晰,是難得的極品。

    “早去早回。”青元道,“等你們回來的時候,喜堂與喜服肯定都已經準備好了,不用擔心。去海邊多帶點海產品回來,宗門上下都喜歡吃這些,在海邊買便宜。”

    “好。”箜篌點頭,“我一定多買些回來。”

    離別的情緒在海產品哪里買更便宜,更正宗中消失無形,桓宗忍不住想,這大概是雲華門最神奇的能力,不管是什麼話題,最後都能轉移到吃喝玩樂上。

    離開月星門,山下還有不少人在排隊領號,林斛駕著馬車等在路旁,看到他們以後,朝他們揮了一下手。

    “公子,箜篌姑娘。”林斛注意到箜篌的修為已經返璞歸真,但是沒有多問,他跳下馬車,“回雲華門還是琉光宗?”

    “不,去無妄海之南。”桓宗拉著箜篌的手登上馬車。

    林斛面色微變,點了點頭︰“好。”

    琉光宗的弟子在無妄海找了十年,都沒有找到半點龍的影子,倒是聽了當地漁民講的有關龍的神話故事。偏偏這些漁民講的故事各不相同,有人說龍是金色,有人說是青色,還有人說是赤紅,簡直就像是臆想出來的一般。

    馬兒嘶鳴著馱起馬車凌空飛起,箜篌捧起放在台子上的小樹苗,自從她把這幾株小苗從秘境中帶出來,種在花盆里以後,好像就沒見它們長多少,最多就是剛開始忽然冒出來的嫩芽,已經長成了小樹枝。

    給它們澆了半瓶靈液,箜篌就把它們放到台子上不管了。她與桓宗多年不見,有太多的話想說了。

    “也不知道這十年修真界流行什麼裙子?”

    “請箜篌姑娘放心,我已經奉公子的命令,把每年都流行的裙子買了下來。”

    箜篌聞言把頭扎進桓宗懷里,樂呵呵道︰“桓宗,你真是世上第一好男人。”

    單手摟著她的腰,桓宗道︰“不是天下第一好男人,怎麼配得上第一好的你。”

    “所以我們是絕配嘛。”箜篌指了指天,“天設一對。”又指了指地,“地造一雙。”

    坐在外面的林斛搖頭,暗自感慨道,從不要臉的角度來說,這兩人確實是絕配。誰說只有女人的心才豐富多彩,明明男人也一樣嘛?在公子認識箜篌姑娘之前,誰能想到他還有這麼不要臉的一面呢?

    “那妙筆客這十年出新書了嗎,林前輩有沒有幫我買?”

    “沒有。”桓宗眨了眨眼,“或許妙筆客這些年在閉關,所以沒有新書出來。你不要擔心,等他的話本出來,我就陪你一起去買。”

    “好吧。”箜篌有些可惜,不過桓宗的懷抱溫暖又舒適,她扎進去就不想出來了,沒一會兒便迷迷糊糊睡了過去。這些年沒日沒夜修行,無法徹底放松心神,她現在才算徹徹底底放下一切,讓身心都處於最輕鬆的狀態。

    風吹起馬車上掛著的金鈴,鈴鐺叮咚作響,桓宗看著懷中睡得無知無覺的少女,笑著搖頭嘆息一聲,揮手用靈氣讓鈴聲停了下來。

    見馬車再無聲音傳出,林斛靠著車壁沒有出聲。這十年一直留在月星門,再下山的時候,身上的靈氣已經完全運轉如常,連修為都完全修復了。

    作為能夠聆聽天道的人,望宿幾乎沒有常人的感情。但是為了醫治公子,望宿竟然親自去了九鳳門一趟,讓他們答應交出了兩滴鳳凰血。放眼整個修真界,除了月星門門主,大概無人能讓九鳳門心甘情願交出如此珍貴的東西了。

    拿靈草做食物的飛天馬速度非常快,不到兩天的時間就飛到了無妄海南邊一個小城鎮,而箜篌也睡了兩天兩夜。她撩開車窗的簾子,趴在窗欞上往外看。海面上十分平靜,沙灘上還有赤著腳撿螃蟹或是其他東西的孩子。

    再遠一點的平地上,有人在晾曬魚乾跟漁網,箜篌甚至聞到了海的腥鹹味。

    馬車降落在這座看起來有些破敗的城門外,能飛的馬兒很少見,引來了很多小孩子的圍觀。大人們似乎怕小孩子惹怒他們,點頭哈腰腳步飛快地把小孩子抱走。

    “這些普通百姓好像很怕我們?”箜篌看著四周百姓恐懼畏縮的眼神,心里隱隱有些奇怪。在她去過的城鎮,百姓雖對修真界有敬畏之意,但沒有害怕成這樣子的。

    眼前的小鎮破敗不堪,城牆上四處都是坑窪,有些地方甚至還缺了一塊。林斛意識到不對勁,用術法隱去了馬車,三人步行到了城門口。

    與破敗的城門相比,守門的護衛倒是很神氣,他身上沒有穿甲冑,而是一套繡著奇怪紋路的青袍,看到箜篌等三人過來,眼神都亮了,伸手攔住他們的去路,伸出手來。

    “男人五靈石,女人三靈石。”

    守門人態度傲慢,眼神輕浮的在箜篌臉上轉了兩圈。也不知道哪里來的無知小夫妻,半點修為也無都敢跑到這里來。此處靈氣稀薄,生活條件艱苦,幾十年都不見一個修士路過。他們金龍堂就是這里唯一的修行門派,在這里他們就是王,就是天。

    這對小夫妻雖然沒有什麼修為,但是身上穿戴的好東西可不少,放過這樣的肥魚簡直就是對他良心的譴責。

    “只怕那命里有錢,無命花……”一個戴著斗笠的男人哼著歌過來,樣子悠閑極了。

    守門人不悅地瞪了男人一眼,滿臉狠厲。

    “鹹魚大叔?”箜篌覺得自己跟這位賣鹹魚的大叔可能真有緣分,不然怎麼走到這種偏僻破敗的小鎮,都能跟他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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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龍?

    男人把斗笠摘下來,斜著眼看箜篌︰“你這小姑娘可真不會說話。 ”

    “對不住,對不住。”箜篌乖巧一笑,道歉道,“賣鹹魚的大叔,你怎麼在這里?”

    “我一個打漁賣魚的,不在海邊轉悠,能去哪兒?”鹹魚大叔把斗笠掛在腰間,一邁步子,斗笠就在他膝蓋旁撞來撞去。他拿眼角余光掃視了一遍桓宗與箜篌,“先說說你們怎麼在此處?”

    “我們聽說無妄海這邊有龍的傳說,所以就來看看。”箜篌眼神灼灼地看著鹹魚大叔, “大叔,你常在海上打漁,見過龍嗎?”

    “龍?”鹹魚意味不明地嗤笑一聲,“沒見過。”

    “你們幾個站在門口幹什麼,要進去就進去,進去就別擋著,好狗不擋道。”守門人不耐地呵斥道,“我們堂主可是金丹老祖,你們若是再在這里磨磨蹭蹭,小心我們老祖收拾你們。”

    “金丹……老祖?”箜篌似笑非笑看著滿臉戾氣的守門人,“什麼時候區區金丹也好意思讓人稱做老祖了?”

    守門人大怒,認為箜篌此言是對堂主最大的冒犯,當場拔出繫在腰間的刀︰“我看你是找死。”

    城門四周的百姓見狀,紛紛驚恐地躲避,膽子小的甚至跪了下來。

    箜篌原本還抱著玩樂的心態,但是看當地普通百姓竟然嚇成這樣子,就猜到當地修真門派對普通百姓打壓得一定非常厲害,不然百姓們不會是這個反應。

    想他們雍城的那些百姓,不僅敢主動跟他們打招呼,就連有修士熱鬧看的時候,也毫不退縮,熟練找到看熱鬧的理想位置,幾乎是雍城百姓的本能。

    仗著有幾分修為,就肆無忌憚的拿普通老百姓不當人看,這種修士修道有何用?!

    箜篌想也不想就抬腳踹到守門人身上,守門人只覺得自己仿佛被大鐵錘打中,整個人凌空飛了出去,把聽到動靜趕過來的修士砸趴在地上。

    兩個修為僅是煉氣期的修士哪里受得了分神期修士的一腳踹,兩人趴在地上動也不動,昏死了過去。

    “姑、姑娘。”一個頭髮花白,滿面皺紋的老人佝僂著腰走過來,“你快些跑吧,金龍堂的堂主十分殘暴,又喜好美色,你長得這麼俊,若是被他發現,可怎生是好?”說完這句,她遠遠看到有金龍門的人朝這邊趕過來,忙捂著臉跑遠,不敢再留。

    “真是池淺王八多,廟小妖風大。”箜篌挽起袖子,單手叉腰道,“管他金龍銀龍,姐姐好事將近,不好見血,只能把他們打個半死,捆起來交給十大宗門處理了。”

    鹹魚大叔看了眼箜篌露出來的細嫩胳膊,又看了眼她身後退後幾步,準備把場地讓給她打架的兩個男人,靠著牆根一坐,掏出一根水蘿蔔有氣無力地啃了起來。

    桓宗側首看了他一眼,腳往旁邊移了五步。這個位置剛好可以預防鹹魚大叔忽然向箜篌動手,他的步伐邁得隨意,仿佛只是隨意走動了幾步。

    林斛注意到桓宗的動作,忍不住多看了兩眼坐在牆根下的中年男人,這個男人腳步雖然結實有力,但更像是身體強壯的普通人,而不是修士。但是普通人看到修士打架的時候,就算不害怕,也不該像他這麼平靜。不怕被術法靈氣波及,也不怕被遷怒,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

    看似普通,實則處處詭異。

    金龍堂的人趕到城門口,看到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同門,怒不可遏︰“何人如此無禮,竟然傷我金龍堂弟子?”

    金龍堂在此處駐扎了上百年,小鎮上幾乎沒有其他修真者出現,他們早就習慣了高高在上的生活,也忘了其他地方有很多強大的修士,強大到翻手就可以讓整個金龍堂毀滅。

    “身為修士,應該守衛一方百姓,而不是以百姓為魚肉。”箜篌看著這些耀武揚威的金龍堂修士,“十大宗門弟子修為比你們高,宗門比你們實力強大,行事反而比你們溫和。”

    金龍堂修士聽到箜篌的話,竟然哈哈大笑起來︰“這是哪家養的千金大小姐,竟然拿十大宗門來嚇我們。十大宗門全都在土地肥沃靈氣充足的地方,又怎麼知道我們這種苦寒之地?拿十大宗門來嚇我們是沒用的。我們苦修多年,為的就是綾羅綢緞,美色佳肴。這些普通百姓生來低賤,能做我們的僕從是他們命不好,怪只怪他們沒有開靈竅,無法踏上修真路。人活在世上,講究的就是弱肉強食,小美人與其同情這些賤命一條的普通人,還不如跟著爺,保你青春永駐,美貌常在。你身邊這個小白臉好看是好看,但是十年二十年以後,也不過是個糟老頭子……”

    “你錯了,就算二十年以後,他也是個好看的老頭子。不像你們這些廢物,就算活幾百年,也從來沒好看過。”箜篌取下髮釵,髮釵在手中化為水霜劍,她抬了抬下巴,“不過你們剛才有句話說得好,弱肉強食。”

    一堆煉氣期修士,與分神期修士對上,最後的結果會是什麼樣?

    這些修士穿著錦緞,但都是普通的衣服,沒有任何防御作用。箜篌三招之內便把這些人揍趴在了地上,她踢了踢剛才罵桓宗是小白臉的醜臉修士,“倚強凌弱好玩嗎?”

    醜臉修士吐著血搖頭。

    箜篌微微側首,笑得一臉甜美︰“我倒是覺得挺好玩。”

    她轉身看桓宗︰“桓宗,我們去踢館吧。我長這麼大,還從沒幹過這種事呢,你陪我一起去。”

    “好。”桓宗點頭走到了箜篌身邊,與她牽起了手。

    林斛︰“……”

    這種事有什麼好幹的?他扭頭看了眼城門外擠在一塊兒看熱鬧的百姓,目光掃向城牆下,那個啃水蘿蔔的男人已經消失了。

    看著前面手牽手的桓宗與箜篌,他嘆了口氣,這哪里是去踢館,分明是手牽著手去找樂子。

    他掏出一件捆人的法器,把這些金龍堂弟子全部捆在了一起。懼怕無比的百姓看著這一幕,臉上的驚懼未消。他們不知道打敗金龍堂的人是誰,也不知道這些人是不是跟金龍堂一樣壞,或者更壞。

    金龍堂非常好找,因為在一群低矮的屋子里,高大又富貴的房子就格外顯眼了。這個門派對龍可能存在著狂熱的崇拜,不僅牆上雕著龍,柱子上盤著龍紋,就連朱紅大門上也雕刻著二龍戲珠。

    箜篌被這鋪天蓋地的龍紋弄得眼暈,扭頭問林斛︰“林前輩,你見多識廣,踢館怎麼做比較有氣勢,一腳踢破大門嗎?”

    林斛深吸一口氣︰“箜篌姑娘,我對踢館這種事也不熟練。”話音剛落,就聽到“轟”的一聲,金龍堂的大門應聲而倒。林斛扭頭看去,看到公子緩緩收回龍吟劍,雲淡風輕地對箜篌姑娘道︰“踢門腳會痛。”

    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林斛覺得快要窒息了。

    “林前輩?”箜篌走進門,扭頭見林後還站在原地發呆,“踢館很好玩的,你也來嘛。”

    看著箜篌一臉“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有好東西要大家分享的表情,林斛默默把目光移向桓宗,真不知道公子與箜篌姑娘之間,究竟是誰帶壞了誰?

    他抹了抹臉,板著臉跟了進去。

    身為修真門派,金龍堂雖然小得連地頭蛇都算不上,但是門上也有一些防御法陣,就這麼被桓宗一劍劈開,無數弟子都趕了過來。

    弟子們看著三個錦衣華服的人走了進來,自家的門被砍成了兩段,切口整齊,防御法陣有跟沒有一樣。他們咽了咽口水,齊齊往後退了幾步。

    眾弟子中,一個穿著低階法袍的老人站出來,拱手道︰“不知高人從何而來,到鄙派有何指教?”

    “來恃強凌弱啊。”箜篌拔出水霜劍,挑了挑下巴。

    老人臉色一變,把本命法器握在了手中︰“姑娘說笑吧,你我同為修士,何必咄咄逼人?”

    “你們這些修士與外面百姓同為人,為何要欺壓他們?”箜篌瞥了眼這個老人,築基大圓滿修為,其他的弟子身上的靈氣微弱,皆是煉氣期修為。

    呵,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原來仙子是為城里那些百姓而來。”方才還叫“姑娘”,現在便改口叫“仙子”,這個老頭倒是比剛才那些弟子識趣。他看不出箜篌的修為,但是卻能認出對方手中的劍乃是極品神器,單單這麼一把劍,就比他們整個宗門都值錢。也不知是哪個大能的弟子忽然跑到了這里,只盼這些公子小姐心思單純些,他們能把這事掩蓋過去。

    “這些刁民的話又豈能相信?”老人道,“冬天他們要我們幫著出海,夏天要我們幫著晾曬漁具,稍有不滿意的地方,就撒潑打滾說我們修士欺負人。此處靈氣稀薄,若不是我們宗門在此處建堂上千年,早就搬走了。俗話說,窮山惡水多刁民,仙子可萬萬不要相信刁民的一面之詞。”

    “你的意思是我誤會了?”箜篌轉頭看桓宗,桓宗五指一抓,說話的老頭便不由自主飛到了他們面前。桓宗把手放在此人天靈蓋上,用神識掃了一遍他腦子里的記憶,嫌惡的把人扔了出去。

    老頭連哼都沒有哼一聲,便暈死了過去。

    “作惡之人,花言巧語,死有餘辜。”桓宗用手帕擦乾淨手,眼如寒冰,“讓你們的堂主滾出來。”

    見長老在這三人面前毫無還擊之力,餘下的弟子早就嚇得屁滾尿流,站立不穩。平日他們作惡多端,欺壓百姓無數,在死亡面前,卻毫無儀態。

    “來者是客,不過三位恐怕是不受歡迎的惡客。”蒼老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我金龍堂祖上有金龍血脈,就算現在不濟,也容不得幾個黃毛小兒如此侮辱,三位這是要與老夫過不去麼?”

    話音落,說話之人已經現身。此人髮鬚白中帶著黃色,身上穿著繡金龍紋錦袍,頭戴九龍戲珠冠,隱隱有法光閃爍,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人間帝王。他身後還跟著一個穿黑袍的矮胖男人,這個男人剃著光頭,腦門油光發亮,渾身煞氣。

    不過他這渾身的煞氣,在看到桓宗的瞬間,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他連連後退幾步,飛身欲逃。哪知他剛他出去一步,龍吟劍就飛到了他的面前,冰寒的劍氣指在他的眉間,皮肉撕裂般的疼痛。

    “仙長,仙長。”黑袍男人把腳縮了回來,向桓宗連連作揖,“多年不見,仙長風采依舊,光芒照人……”

    桓宗皺眉︰“閉嘴。”

    黑袍男人頓時不敢出聲,抱住胖胖的肚子,縮成了一團。

    “林前輩,此人是誰?”箜篌有些驚訝,為何此人看到桓宗這麼害怕。

    “還記得當初為了徒弟,來找我們報仇的白尊者嗎?”林斛雙手環胸,“他就是白尊者的兄弟黑尊者。”

    “那他們兩個可真沒有兄弟相。”箜篌乾笑一聲,“之前這位黑尊者不是叫囂著要領邪修攻打修真界,為白尊者報仇嗎?”難怪這麼小一個金龍堂,都敢把普通人不當人,態度囂張至極,原來宗門里還藏著一個邪修。

    “邪修的話若是能當真,早就天下太平了。”林斛冷笑一聲,“這些邪修不重感情,更重利益。別說只是死了兄弟,就算是死了爹媽,也不值得他們去拼命。他嘴里吼著要報仇,卻躲在這種地方過日子,不就是怕公子殺了白尊者以後,還會來殺他?”

    “真是碎冰一樣的兄弟情,太陽一曬就化了。”箜篌搖頭嘆息,見黑尊者在桓宗的劍下大氣都不敢出,有些嫌棄道,“就這麼點膽量,竟然還想推翻修真界,是誰給他的自信?”

    林斛沉默的看了箜篌一言,沒有說話。

    箜篌姑娘不知道,當年公子追著作惡的邪修大殺特殺,整座山谷的土地都被邪修的鮮血染紅了。從此公子在邪修界威名大起,是很多邪修不敢惹的存在。

    往事如風無需再提,更何況在箜篌姑娘心中,公子渾身上下都是完美的,這種凶殘的過往,他如果去多嘴,說不定下一個被公子凶殘的人就是他自己。

    金龍堂主沒有想到神秘強大的前輩,在看到桓宗以後,竟然嚇得比狗還老實。他心生一計,把目光投向了箜篌。這個女修腳步虛浮,看起來修為十分不濟,若是他拿捏住這個女修,說不定還能保住一命。

    心中有了這種打算,金龍堂主手上也有了動作。身為金丹大圓滿修士,他身上也有幾樣過得去的法器,當下便掏了出來,朝箜篌扔了過去。

    哪知道法器剛踫到對方的衣角,就像是折斷了翅膀的小鳥,蒙頭掉了下來。

    這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金龍堂主以為是法器太久不用出了問題,咬了咬牙,忍著心疼把剩下的法器也扔了出去。哪知道這些法器的命運與之前那個法器一樣,有氣無力掉了下來。

    “哎呀,這是中下階的法器嗎?”箜篌用腳踢了踢法器,扭頭對林斛道,“在修真界待了這麼多年,我還沒用過中下階的法器呢。”她兩腳踩碎地上的法器,朝金龍堂主無辜地眨了眨眼︰“真不好意思,我身上穿著極品法衣,這種中下階的法器,對我沒有用處。”

    金龍堂主只覺得心如刀割,渾身上下都疼。看著被踩碎的法器,他還要忍著心中的不舍與怒火,面色慘白道︰“諸位究竟是何人?”

    “身為修真界宗門,竟然暗中收留邪修,你們金龍堂究竟是邪修門派,還是名門正派?”箜篌神情嚴肅起來,她盯著金龍堂主,“身為十大宗門的弟子,我只能把你們交給宗門處理。”

    “十大宗門?!”金龍堂主驚駭地看著箜篌,不敢相信十大宗門的弟子竟然會來他們這個苦寒之地。這些大宗門弟子腦子是不是有毛病,那麼多靈山靈湖不去,跑來他們這里幹什麼?

    “仲璽真人,仲璽真人,我只是在這里住著,沒有殺害人,真的。”黑尊者面色慘白,雙手抱著頭道,“念在修行不易的份上,你就饒了我吧。”

    桓宗沒有理會他,拿出捆仙繩把他捆成了一團圓圓的肥肉。

    仲、仲璽真人?這個持劍的白衣男人竟然是仲璽真人?

    就算這里十分偏僻,仲璽真人的大名他還是聽過的。金龍堂主渾身一軟,癱坐在地上。他就在這種小角落里當個惡霸,怎麼就遇上了仲璽真人?真是天亡他金龍堂啊。

    箜篌用腳踢了踢癱軟成一團的金龍堂主︰“你說你們金龍堂有金龍遺血,是真的嗎?”

    “求、求仙子饒命。”金龍堂主帶著哭腔道,“鄙派是個小宗門,哪能有什麼金龍遺血。祖師爺建立宗派時,怕宗門沒有威望,才裝了幾滴鯉魚血在瓶子里,假稱是龍血。其、其實鯉魚血也算是半龍血嘛,只要它跳過龍門,不就是龍了?”

    “閉嘴,不要跟我扯這種歪理。”箜篌封住金龍堂主的經脈,對桓宗道︰“我們先在這里留一天,等人來把這些犯錯的修士帶走再離開吧。”

    “箜篌姑娘不要擔心,我已經給宗門傳了訊,靠近無妄海這邊有琉光宗的弟子,他們明天就能趕過來。”林斛道,“現在到城里看一看也好,也不知這些人把百姓禍害成了什麼樣子。”

    箜篌厭惡地低頭看了眼金龍堂主,良久後嘆息一聲︰“一生就為了恃強凌弱活著,活一千歲與活一百歲有什麼差別?”

    可惜她這些話金龍堂的人不懂,懂的人也做不出這種事。

    把金龍堂犯過大錯的人都捆了起來,這些人互相指責,互相揭短,最後真正乾淨的反而沒有幾個人。

    聽著這些人互相叫罵,箜篌只覺得腦仁疼,把這些人交給了林斛,轉頭拉著桓宗出了金龍堂。

    金龍堂大門被毀,向來囂張無比的弟子也沒有出來叫罵,當地一些膽子大的百姓偷偷躲在角落里觀望,心里又是痛快又是擔憂。痛快的是這些毒瘤終於被人鏟除,擔憂的是鏟除金龍堂的人,比金龍堂修士們還要壞。

    箜篌走在大街上,看到這里大多百姓面露苦色,看到衣服華麗的她跟桓宗,更是害怕得連連避讓,連眼都不敢抬。傍晚已經有了涼意,但是在街邊奔跑的孩子卻衣不蔽體,赤著腳撿掉落在地上的菜葉兒,箜篌甚至看到兩個孩子因為一片菜葉子打了起來。

    雕梁畫棟的金龍堂與這條街上的百姓,仿佛是兩個世界。

    “回去了。”桓宗見她眉頭越皺越緊,停下腳步道,“天快黑了。”
    “嗯。”箜篌點了點頭,看著這些佝僂著背的普通百姓,任由桓宗牽著手,回到了金龍堂。

    第二天早上,天剛剛放亮,琉光宗的弟子就趕了過來。擔心這些弟子修為不足,會讓黑尊者逃走,桓宗毀去了對方的靈台,把人交給了神情恭敬的幾位弟子。

    “留下兩個人來處理當地事務,盡快讓百姓過上正常日子,其他弟子把這些人帶回宗門。”桓宗道,“我不與你們同行,一路多加小心。”

    “是。”弟子們恭敬行禮,還特意向箜篌行了一禮,“請仲璽師叔、箜篌師叔,林前輩多多保重。”

    於是這些弟子又收獲了箜篌贈送的見面禮一份。

    琉光宗弟子的辦事能力,箜篌是半點都不會懷疑。看著初晨的朝陽,她心情好了過來,笑容滿面走出了金龍堂大門。

    走出城門,準備召出飛劍時,她看到了幫著其他人晾曬魚乾的鹹魚大叔,心中一動,朝他跑了過去。

    “大叔。”

    鹹魚大叔耷拉著眼皮,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身上還穿著昨天的衣服,只是掛在腰間的斗笠不見了。聽到箜篌叫他,他頭也不回道︰“小姑娘,我今天不賣鹹魚乾。”

    “我今天不買鹹魚。”箜篌彎腰把帶著腥臭味的半乾死魚拿起來,學著鹹魚大叔的樣子把它們擺放好,“大叔經常出海?”

    鹹魚大叔看到箜篌白皙乾淨的手掌沾上了鹽漬,眼楮微微睜大了一些︰“嗯。”

    “那能不能請大叔你跟我們一起出海?”大海無邊無際,充滿了危險,就算是修為極高的修士,也要顧忌兩分。有經常出海的人同行,會方便很多。

    晾魚的動作頓住,鹹魚大叔挑眉看向箜篌,哪還有沒睡醒的樣子︰“你們想去找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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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3 01:11:53 |只看該作者
第147章 風一般

    “嗯。”箜篌點著頭,把剩下的魚也擺上了,見魚之間擺放的距離太過密集,她又往旁邊挪了挪。

    “你們找龍幹什麼?”鹹魚大叔把另一筐魚擺在箜篌腳邊,示意她繼續,“取龍丹煉妖,還是取龍筋煉制法器?”

    繼續撿魚擺,箜篌道︰“如果真有龍的話, 它都是珍稀動物了,誰還捨得取丹抽筋?我就是想取兩滴龍血,不想傷害它。”

    鹹魚大叔扭頭看了眼朝這邊走過來的桓宗,面無表情︰“哦。”

    桓宗看出鹹魚大叔在有意為難箜篌,彎腰幫著箜篌一起晾臭鹹魚乾,刺鼻的臭味讓他臉色有些不好看,平日飄逸的寬大袖袍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就顯得有些束手束腳。

    “大叔,你住在這個城鎮?”箜篌繼續問。

    “這種又窮又破的地方,誰來買我的鹹魚?我也只是湊巧把船靠岸在此處,就上岸來看看,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麼便宜的魚收,再轉手賣給冤大頭。”鹹魚大叔拍了拍身上的灰,十分放蕩不羈。

    箜篌︰“……”

    冤大頭這三個字,是在罵她嗎?

    修真界跟凡塵界生活條件不一樣,即使是苦寒的小漁村,也不缺鹽。為了不讓魚壞掉,村婦們會在魚身上抹很多的鹽,半乾的魚與鹽混合在一起,十分黏膩。箜篌知道桓宗向來喜歡乾淨,用手肘撞了撞他,“這些魚乾很髒的,我跟鹹魚大叔來曬就行了。”

    “沒事,跟你一起做事,什麼都不髒。”桓宗對箜篌露出笑容。

    鹹魚大叔︰“……”

    這兩年輕人可能腦子不太好,既然是修士,為什麼不用術法把魚乾擺上?不過見這兩人濃情蜜意的樣子,鹹魚大叔眼神微黯,沒有再故意刁難他們。

    “仲璽師叔!”一個留在城里處理事務的琉光宗弟子匆忙間趕了出來,見桓宗他們還沒有離開,鬆了一口氣,飛身從飛劍上跳下。當他看清桓宗在幹什麼時,整個人都有些恍惚︰“師、師叔?”

    “什麼事?”桓宗把筐子里最後幾條魚都擺上,聲音不疾不徐,這優雅萬千的模樣,不像是在曬魚乾,倒是像在繪制符紋般。

    “我們在清算金龍資產的時候,發現了這個。”琉光宗弟子把一個拇指大小的瓷瓶拿到桓宗面前。

    小瓷瓶非常不起眼,上面還沾著不知道積攢了多久的污漬,但是讓桓宗與箜篌驚訝的是,上面竟然有微弱的龍氣。

    “這是……龍血?”箜篌心跳快了幾拍,盯著瓷瓶眼也未眨。

    “沒用的。”鹹魚大叔瞥了眼瓷瓶,“這種瓶子根本鎖不住靈氣,放了這麼多年,龍血早就乾涸了。”

    箜篌拿過瓷瓶,小心揭開蓋子,頓時心如冰窟。賣鹹魚的大叔說得對,這些龍血已經乾涸,黑漆漆一層,如骯髒的污泥。

    可……萬一能用呢?

    箜篌還是把瓶子收了起來。

    注意到她這個動作,鹹魚大叔問︰“你們琉光宗的弟子在海邊找了這麼久的龍血,就沒有來過此地?”

    琉光宗弟子不知道鹹魚大叔是什麼人,對方穿著隨意,看著像普通漁民。他行了一禮︰“讓您見笑,我們這些弟子都帶著能夠檢測到龍氣的法器,大多時候都在海上。詢問的漁民也都是有名的出海人,此地貧瘠,佔地面積又不大,所以即使路過,也是來去匆匆,不曾進過城,確實是我們疏忽了。”

    鹹魚大叔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你們這些大宗門弟子說話做事怎麼一板一眼的,小姑娘,要我陪你出海可以,不過我出海價格很高,你給得起麼?”

    “給給給。”箜篌連連點頭,按照話本定律,行事與普通人不同的人,總是有幾分特別的本事,所以她對鹹魚大叔有種莫名的信任。

    “那行,走吧。”鹹魚大叔把沾著鹽霜的手在外褂上擦了擦,抬腳就往海邊走。

    林斛有些猶豫,看向桓宗道︰“公子……”

    桓宗抬手阻止了林斛下面的話︰“走。”

    箜篌挽著桓宗的手臂,小聲道︰“林前輩不用擔心,我們三個在一起,就算對方真有什麼壞心思,我們逃跑還是來得及的。”

    林斛失笑,這話說得也沒錯,兩個分神期大圓滿修士,他是元嬰大圓滿修士,這種修為幾乎走遍整個修真界,也不用擔心有生命危險。不過箜篌姑娘就不能想得有出息一點,能夠逃出來就滿足了?

    到了海邊,箜篌看著海面上那艘看起來有些舊的漁船︰“大叔,我聽說海面上風大浪大,你這艘船擋得住嗎?”

    “擋不住啊,不是還有你們嗎?”鹹魚大叔解開繫船的繩子,把船錨扔到船上,跳上船道︰“都上來吧。大海無邊無際,靠你們修士那些飛行法器,會錯過很多有趣的東西。”

    三人上了船,這個船不大不小,比江河湖泊上的漁船大多了,也更加堅固。箜篌見船里掛著風干的臘肉,還有米麵以及能夠存放很久的蔬菜,她從收納戒掏幾個蒲團,在甲板上坐下,海風刮得她頭髮四處飛舞,“大叔,你不是有收納袋嗎,為何要把這些東西放在船上?”

    “生活,就是要慢慢享受生活,才叫活著。”船上的帆被風吹起,鹹魚大叔頭也不回道,“你們習慣了修士的生活方式,哪還能體會到普通百姓的樂趣?”

    箜篌若有所思,起身走到鹹魚大叔身邊,沖他討好一笑︰“大叔,你是不是知道別人不知道的小秘密?”

    鹹魚大叔朝她翻個白眼︰“小丫頭,你平時是不是在私下看過話本?”

    箜篌眼神一亮︰“對啊,大叔你真是料事如神。”

    鹹魚大叔面無表情扭頭︰“不是我料事如神,而是正常人腦子沒你這麼奇怪。”

    箜篌︰“……”

    漁船順風而行,很快就離海岸越來越遠,漸漸再也看不見陸地,只能看到深藍一片,無邊無際。

    鹹魚大叔找出一口鍋,架在爐子上燉臘肉,箜篌看到他偷偷從收納袋里取出了一缸水,扭頭裝作沒有看見。剛才這位大叔才說什麼不用收納袋,要體會普通百姓的生活,她怎麼能去拆台。

    就在臘肉已經燉熟就要出鍋的時候,船身忽然開始晃動,四周海水形成了一個強大的旋渦,眼見著就要把這艘船給吸進去。

    桓宗用了一個術法,讓整艘船都騰空而起,離開了這股強大的吸力。

    “這是什麼?!”箜篌看著海下巨大無比又醜陋的魚,這條魚長者三只眼,身上的魚鱗凹凸不平,像是腐爛的肉。箜篌倒吸一口涼氣,她從未見過這麼醜的魚。

    “這是海怪。”鹹魚大叔扭頭看箜篌,“恭喜你們,百年難得一遇的海怪,竟然被你們遇上了。”

    他話音剛落,海面的動靜更大了,又有兩只巨大無比的海怪現身,這兩只海怪相貌不同,一只像是長了兩顆頭的海鱔,另外一只像是變異的章魚,因為它長著幾十條腿,軟黏黏的腿密密麻麻擠在一起。

    被它們醜得生出雞皮疙瘩的箜篌,忍不住摸了摸手臂。

    “恭喜你們,這是五百年難得一遇的盛況了。”

    巨大得像海鱔的兩頭怪忽然張嘴大吼一聲,聽到這個尖利的叫聲,箜篌只覺得天旋地轉,耳朵嗡嗡作響,她下意識召出飛劍,跳到了飛劍上。

    在兩頭怪的聲音攻擊下,鹹魚大叔的船碎裂成塊,落在海面上被多足海怪一拍,便沉入了海水中。在這些巨大的海怪面前,人類顯得十分的渺小。

    鹹魚大叔似乎也有幾分修為,歪歪斜斜站在一個像是斗笠的飛行法器上,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見多足海怪的一條腿忽然變長,把鹹魚大叔卷了下去。

    桓宗見勢不妙,龍吟劍一揮,斬斷這條腿,把鹹魚大叔拎到了自己的飛劍上。

    被斬斷了腿的多足怪被激怒了,他的腳開始在海中瘋狂攪動,頓時狂風大作,似乎要把箜篌等人刮到天上去。

    桓宗的衣服被吹得獵獵作響,他舉起劍,飛身準備劃開多足怪的頭時,忽然兩頭怪再度尖叫出聲,巨大的海浪襲來,把站在他飛劍上的鹹魚大叔拍了下去。

    “大叔!”箜篌把鹹魚大叔拎了起來,對桓宗道,“桓宗,我們快走。”

    “走不了的。”鹹魚大叔神情凝重,“這些海怪應該是來向我報仇的。”

    “你對它們做了什麼?”箜篌看著正在與海怪激戰的桓宗,神情怪異看向鹹魚大叔,“難道……”

    “這些年我捕了不少兩頭怪喜歡吃的魚,它記住了我的氣味,所以來找我報仇了。”鹹魚大叔嘆息道,“我知道你們修為高深,但是在這茫茫深海中,有很多你們從未見過的生物,你們可能不是它們的對手。只要你們放下我,它們就不會再追你們。”

    “大叔,你可真夠厲害,連海怪的食物都敢搶。”箜篌面露崇拜之色,“晚輩佩服。”

    鹹魚大叔︰“……”

    這孩子腦子真的有問題,聽不出重點嗎?

    箜篌朝桓宗揮手︰“桓宗,風緊扯呼!林前輩,你來帶隊,我們要逃命啦!”

    “我說了,只要把我……”

    “年輕人做事,大叔你不要插嘴,這樣不禮貌。”箜篌拎著鹹魚大叔跳上林斛的飛劍上,“你是為了我們才出海的,我們又怎麼會把你單獨扔下。”

    “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林前輩這位風一般的男子,是何等的風采。”

    鹹魚大叔︰“……”

    這小丫頭打斷年長者的話,就很禮貌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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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3 01:12:06 |只看該作者
第148章 龍氣

    在巨大的海怪面前,人類是渺小的。

    就算是能在邪修界止小兒夜啼的桓宗,在三隻海怪面前也要處處留心,才能保證自己不受傷。聽到箜篌叫他回去,他一劍斬斷迎面襲來的巨足,返身跳到了林斛的飛劍上。

    “海怪身上有奇怪的靈力氣場,雖然不能化成人形,但已經有了靈智。”他渾身上下整潔極了,實在很難讓人看出他剛剛跟巨怪進行了一場惡戰。

    “這些海怪如此巨大,仙長你修為高深,在他們之間游刃有余,為何不把他們就地斬殺?”鹹魚大叔裹緊身上的破舊的袍子,面色慘白,像是受到了巨大的驚嚇。

    “他們生於大海,長於大海,從未到海岸邊去禍害過人類,能夠開靈智更是難得,我們因為路過就要斬殺它們,對他們而言,何其的不公?”桓宗收起龍吟劍,見兩頭怪又要張嘴嘶鳴,已經有經驗的他忙用靈力結下了一個結界,把巨大的聲音攻擊擋在結界外。

    聽到這席話,最意外的不是鹹魚大叔,是林斛。以前的公子不會在意這些, 更不會說出這樣的話。早在海怪招惹他的時候,說不定就毫不留情一劍劈了下去。

    “仙長不是戒葷食的人,斬殺一頭動物,與斬殺十頭又有何差別。”鹹魚大叔抹了一把臉上腥鹹的海水,輕聲嘀咕道,“不過是說著好聽而已。”

    “我們人類在做出選擇的時候,自然以人類利益為尊,以其他動物為食,是我們活著的本能。盡量不去殺害已經開啟靈智並且沒有作惡的生靈,是我們人類獨有的慈悲心。”箜篌笑了笑,“這片大地上所有生物都依附於大地,所有生靈都在搶奪屬於天地的東西。活下去是本能,獸類吞吃人類的時候,從不會去分辨這個人是好還是壞,是老還是幼,它們永遠依從內心對食物的渴求。”

    “我們人類不一樣。”箜篌摸了摸臉,“雖然這麼說有些不要臉,但我仍然認為,我們人是特別的。”

    鹹魚大叔深深看了她一眼︰“你與上次相見時,有些不同了。”

    “那當然。”箜篌點了點頭,嬉笑道,“我升華了。”她低頭看了眼在結界外企圖攻擊他們的海怪,“林前輩,我們走!”

    好像是是一陣風,又好像是一道閃電,箜篌第一次扭頭往後看時,海怪還遠遠跟在後面,再扭頭的時候,茫茫大海上哪還有海怪的身影。

    天色漸晚,海面升起了薄霧。海風呼呼刮著,海水漆黑如墨,仿佛張開大嘴的巨獸,隨時都有可能把他們吞噬。

    “林前輩,這里好像有些不對勁。”箜篌皺了皺眉,靈氣紊亂,海底深處似乎有股奇怪的力道,想要把他們給吸進去。她抬頭看了眼天空,不知什麼時候濃霧已經遮天蔽日,讓她無法借著天上的星辰位置來判定他們所處在何方。

    “海上有很多奇怪的傳說,據說當旅人在海面迷路,被濃霧環繞時,厄運就會降臨。”鹹魚大叔幽幽看了箜篌一眼,“再強大的修士,都躲不開大海的詛咒。”

    氣氛變得詭異的安靜,這種安靜的氛圍讓大叔有了講傳說的興致,他長嘆一聲︰“據說……”

    “這個有用麼?”箜篌從收納戒里掏出來的東西,讓鹹魚大叔閉上了嘴。因為箜篌手中拿著的是可以指明方向的司南,而且還是由修真界三大煉器師之一的秋霜長老親手煉制。

    這是秋霜長老得知箜篌與桓宗要出海,當天以巨額價格請飛劍使者加快加急送到箜篌手上的。

    司南到箜篌手中時,她跟桓宗已經快要到海邊了。

    鹹魚大叔沒了講傳說的興致,扭頭看著四周的濃霧︰“司南在海上確實有指明方向的作用,但是大海上有很多無法解釋的事情,有時候就算是司南,與無法正常使用。”

    話音剛落,司南地盤上的磁勺開始瘋狂轉動,根本不受半點控制。

    箜篌︰“……”

    “大叔,你能在海上抓那麼多魚,靠的是這張嘴嗎?說什麼就靈什麼……”箜篌見司南忽然失去了效用,只好把它收了起來,扭頭問桓宗︰“桓宗,要不讓我駕馭飛劍試一試?”

    鹹魚大叔︰“……”

    年輕人可真有用處,這麼詭異危險的情況下,還敢提出試一試?

    “好。”桓宗對林斛道,“林斛,讓箜篌試試。”

    鹹魚大叔總算明白,當男人沉迷美色時,真是百無一用。

    黑漆漆的大海上,濃霧仿佛不要錢一般,凝實得宛如布幔。箜篌試圖飛高一些,以便躲開這些濃霧,哪知道她剛超出某個高度,海底那股莫名的力量就把飛劍擠壓得東倒西歪,讓她不得不維持原本的高度睜眼瞎轉悠。

    天色越來越暗,眼看著一時半會兒飛不出去,箜篌干脆讓飛劍變大,四人盤腿坐下吃起晚膳來。

    人生在世,唯有美食華服還有自家美人不可辜負。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吃完手中的肉乾,箜篌喝了幾口靈液,“你們說那位忽然消失的魁贏散仙,會不會因為情緒低落,來到海上散心,然後不小心在海上迷路了?”

    修士們總以為自己修得大道,就能夠爭天贏地,自稱能夠移山換海。然而真正到了茫茫大海上,才知道“移山換海”中的海,可能是名為海的湖泊。真正的大海足以讓天下所有修士生出敬畏之心。

    “魁贏散修是整個凌憂界修為最高的修士,若是他都在海上迷路,那我們可能要在海上轉悠上百年。”林斛把腦海中散仙倉皇找路的畫面扔出去,“魁贏真人這麼多年不曾現身,或許早就隕落了。”

    箜篌拍了拍手,站起身道︰“林前輩,你不要害怕,我一定把你們帶出去。”

    林斛面無表情道︰“多謝箜篌姑娘,我不害怕,你慢慢找。”

    不知箜篌在海面上找了多久,桓宗與林斛表情越來越凝重,這麼長的時間過去,按理說天色早就該亮起來,然而此刻四周還是一片漆黑。他們恐怕不是迷路,而是掉入了某種環境之中。

    “你們看下面。”箜篌指著下方漂浮在水面,肚皮翻白的魚,“這魚是死了嗎?”

    她從收納戒里找了找,找出幾塊鹹魚乾扔了下去,原本肚皮翻白的魚忽然鳴叫一聲,張開嘴把魚乾吞入腹中,魚尾一擺,在水中打起轉來。

    “這是……懶婦魚?”林斛看著海中那條不管怎麼看,都像是在微笑的魚,原本緊皺的眉頭微微鬆開。

    終於在海面上看到了其他活物,詭異的氣氛也被打斷。

    “我們跟著它走,說不定運氣好,就能衝出迷障了。”箜篌樂呵呵跟在懶婦魚身後。這條懶婦魚游得並不快,時不時還要吐出幾口血,來引起箜篌的注意。為了鼓勵懶婦魚繼續往前游,箜篌扔了不少好吃的下去。

    “姑娘,這是一條魚,不是陸地上的狗。你是想讓它帶路,還是閑得無聊,想逗一條魚來玩。靠著懶婦魚,怎麼可能走出這……”

    鹹魚大叔語氣一頓,看著迷霧外露出的小島。這座島很小,小到徒步走完這座島用不了兩刻鐘。他看了看荒無人煙的小島,又看了看身後的迷障,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剛才那條一路討吃的懶婦魚已經消失不見,鹹魚大叔沉默的跳到島上,默默看著箜篌發現了一個洞口。

    “小島上竟然有這麼大一個洞口,而且里面還有沒有海水倒灌。”箜篌扔出一個法器往里面探了探,法器飛回來時,上面沒有沾上半點水氣,“按照話本規律,里面說不定有某位大能的遺體,或是引起眾人哄搶的法器或是修煉秘法。”

    林斛唇角動了動,在箜篌雀躍的眼神中,還有公子冷淡的眼神下,他選擇了不說話。

    “我們進去看看。”桓宗若有其事道,“說不定真能發現什麼有意思的東西。”

    林斛︰“……”

    男人為了讓喜歡的女人高興,真是什麼無聊的事都能幹出來,真是太可怕了。

    四人進入洞穴,洞穴里沒有瓖嵌寶石,也沒有什麼暗器或是法陣,只有一些殘缺不全的魚骨,里面連一條蟲子都找不到。洞穴以斜坡的樣式慢慢往下延伸,走了將近一個時辰後,箜篌竟然在頭頂上方看到了亮光。

    她抬頭一看,洞穴上方是蔚藍的海水,海水中有顏色艷麗的魚兒游來游去。不知道有什麼陣法加持,海水竟然沒有倒灌進這個洞中。

    他們已經走到了底,里面沒有寶藏,沒有秘籍,更沒有高人遺骨,只有一張破爛的石船,還有布滿灰塵的石桌,石桌上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看來也不能完全相信話本。”箜篌眯眼看著頭頂上方,那里有陽光透過海水照射了進來。借著這縷微弱的光芒,她終於找到了這個洞府中最值錢的東西,一堆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貝殼。

    “這是霧隱貝?”林斛有些不敢相信,連音量都抬高了,“價值連城的霧隱貝?!”

    霧隱貝是十分稀罕的東西,不僅在陽光下能折射出漂亮的光芒,並且佩戴此物有驅散濃霧的功效,甚至一些結界與陣法都對佩戴霧隱貝的人無效。

    此物雖然神奇,但是十分難得,所以僅存在於傳說中。

    現在傳說中的神奇之物像爛泥一樣堆放在角落里,林斛頓時覺得,神奇的動物似乎也不夠神奇了。

    “這麼稀罕?”箜篌看了看沒有多少灰塵的石床︰“這里該不是哪個海怪,或是魚精的洞府吧?”

    “這里海味很重,沒有其他妖類的氣息。”林斛在四周望了望,“洞府外連一個結界都沒有,或許是無主之處?”

    “算了,我們還是走吧。上面的結界還在,說明主人的魂體還沒有消失。”箜篌想象了一下小魚精回來,發現洞府有其他人類的氣息,自己積攢的漂亮貝殼也消失了,肯定會趴在地上哭個不停。

    在陽光照射下的霧隱貝雖然珍貴又漂亮,但箜篌的良心不允許她不問自取。

    “走了。”桓宗見箜篌往外走,握住了她的手。

    “嗯。”箜篌笑眯眯點頭,“寶藏洞探險活動結束,多謝林前輩、鹹魚大叔鼎力相助。”

    “哎喲!”跟在後面的鹹魚大叔摔了一跤,撞壞了屋子里的石桌,從里面滾出一個嬰兒手臂粗的玉瓶。

    “龍氣。”箜篌停下腳步,看了眼趴在地上的鹹魚大叔,彎腰撿起滾到了腳邊的玉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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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絕望?

    玉瓶乍眼一看並不起眼,實際上卻是用一種能夠鎖住靈氣的玉料制成,裝在里面的東西即使千年也不會腐壞。

    箜篌原本還算平靜的表情,在確定瓶子里裝的就是龍血後,就變為了狂喜。箜篌是個喜歡微笑的人,遇到有意思的食物,漂亮的花草,以及熟悉的人,都會露出笑容。但她很少笑得如此傻氣,笑得毫無保留,即使咧著嘴不太好看,也無法讓她激動的情緒平靜下來。

    “桓宗, 我們找到了,找到了,找到了!”箜篌扭頭抱住桓宗,原地蹦跳了幾下,“太好了!”

    桓宗伸出手輕輕拍著箜篌的後背,臉上也露出了笑意。

    林斛站在旁邊,看著這對戀人相擁,拽起還趴在地上看熱鬧的鹹魚大叔,掰過他的身體,讓他維持著背對箜篌與桓宗的姿勢。

    癟了癟嘴,鹹魚大叔就地一坐,不想搭理林斛。

    把龍血小心翼翼收了起來,箜篌從桓宗的收納戒里取出幾塊上好的玉料,拿出水霜家唰唰幾劍,做了一張新的石桌放到洞府中,又用能夠保鮮很久的收納袋裝了很多好吃的靈果放在桌上。

    “聽說龍喜歡漂亮的東西……”箜篌在自己收納戒里找出一箱珍貴的寶石放到地上,才起身拍了拍裙擺沾上的灰塵,“桓宗,我們走。“

    四人走出洞府,發現海上不知何時已經漲了潮,原本就不大的小島,已經被海水淹沒了一大半。箜篌看著四周的海水,轉身對鹹魚大叔道︰“大叔,這次多謝有你相助,我們才能找到珍貴的龍血……”

    “不用謝我,雖然我什麼忙都沒幫上,但這瓶龍血確實是我撞出來的。你如果要謝,就送我一套雍城的小院與一家店鋪,我走遍整個修真界,發現雍城的氛圍最適合我。”

    箜篌聞言笑了︰“既然大叔打算在雍城定居,不如與我們一同趕往雍城。若是您不嫌棄的話,還請您來喝一杯我與桓宗的結道大典的喜酒。”

    “結道大典?”鹹魚大叔目光在箜篌與桓宗兩人身上掃過,不鹹不淡道︰“恭喜,結道大典我就不來了。”

    箜篌也不強求,她從收納戒里掏出一艘飛玉舟,四人踏入玉舟中,玉舟拔地而起,很快便把上漲的海水拋在了下方。

    往身後看了一眼,箜篌看到遠方有很多懶婦魚在蔚藍的海水中嬉戲,陽光灑在海面上,反射著爍爍金光。

    “大海很美。”或許是因為心情好,箜篌看什麼都是美的,就連鹹魚大叔臉上亂糟糟的鬍渣,也帶著粗獷的美。

    “你這話確實沒錯。”鹹魚大叔點頭道,“海的波瀾壯闊與神秘,是你們……小修士不能體會的。”

    箜篌笑著點頭。

    四人一路往回走,沒有遇到海怪,更沒有遇到迷障,甚至連海上常出現的狂風暴雨都不曾有,風平浪靜得不可思議。不知道昨晚林斛一路疾行趕了多遠的路,箜篌等人花了三天三夜,才乘坐著飛玉舟趕到陸地。

    從飛玉舟上下來,箜篌發現這個破舊的城鎮已經有了變化,原本破舊得搖搖欲墜的城牆已經全部翻新,城門外的百姓看到他們,眼中雖仍有懼怕,但還帶著幾分感謝與猶疑。

    飛天馬馱著馬車從空中跑來,箜篌沒有進城,轉頭問鹹魚大叔︰“大叔,你需要進城嗎?”

    “進去幹什麼,吃沒吃的,住沒住的。”鹹魚大叔扭頭,滿臉嫌棄。

    箜篌︰“……”

    所以你之前突然趕到這里來圖什麼,難不成想為民除害?

    馬車看起來不大,但是里面的空間很大,就算在里面橫躺幾個壯年大漢都沒有問題。不過鹹魚大叔不想跟兩個正在談戀愛的小年輕擠在一塊兒,所以跟林斛坐在了馬車外面。

    他來歷神秘,但是桓宗等人從未開口詢問過,就像他也不會問箜篌為什麼要找龍血,彼此維持著詭異的平衡。

    夜里他們四人沒有繼續趕路,而是在一處風景優美的地方停了下來。鹹魚大叔看著桓宗手中的法器落地變成華麗的宮殿,搓手道,“現在的煉器師越來越厲害,什麼東西都能做出來。”

    “人類總會不斷進步的。”箜篌仰頭看天,“今天夜色這麼美,我們來做燒烤吧。”

    林斛扭頭看桓宗,桓宗對箜篌微笑︰“好。”

    鹹魚大叔︰“……”

    現在的年輕人愛好也很不一般。

    烤簽烤架都是現成的,林斛的收納戒中裝著各種食材調料,湊熱鬧的鹹魚大叔貢獻了一塊臘肉,幾條鮮魚。

    箜篌看到臘肉眼神都亮了,之前在甲板上燉好的臘肉,還沒吃進肚子就被海怪打翻,是她心中不能言說的痛。

    在洗菜切肉的時候,修士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洗得乾淨還不傷手。寶劍鋒利,每片肉都能削得薄厚勻稱,不偏不倚。

    桓宗熟練地在肉片上刷調料,翻烤,任誰都無法相信,他曾經做出拿別人烤的東西當自己作品的行為。身為千年難得一見的修真天才,他自然懂得,人在撒過一次謊以後,不是讓謊言變得越來越多,而是讓謊言成真。

    鳴劍鋒上被烤壞的東西,足以證明桓宗的努力。

    “小心燙。”桓宗把烤好的臘肉遞給箜篌,箜篌鼓起腮幫子呼呼吹著,吃了一片想起桓宗還沒吃,又呼呼吹涼一片,喂到桓宗嘴邊。

    鹹魚大叔看著這兩人肉麻的樣子,扭頭把烤焦的肉塞進自己嘴里,滾燙的肉在他嘴里滋滋作響。林斛偷偷扭頭看他一眼,這人是什麼體質,吃這麼滾燙的東西,也全無感覺?

    吃飽以後,箜篌抬頭看著皎潔的彎月︰“等找到尋雲枝,我們的藥材就湊齊了。”

    聽到這話,鹹魚大叔表情怪異地看了箜篌一眼。

    “不急,我們慢慢找。”桓宗取了一件繡著華麗紋飾的披風搭在箜篌身上,“我們還有很長時間。”

    “嗯。”箜篌點頭,握住了桓宗的手。

    “不是,”鹹魚大叔終於忍無可忍道,“你們的馬車里不是養著兩棵尋雲樹,還要去哪兒找?”

    “我們馬車里?”箜篌大腦空白了很久,良久才不敢置信地尖叫道,“大叔,你說的不會是花盆里那幾棵長了十幾年,也沒長高多少的草?”

    “尋雲樹開花難,結果更難,十年能長高一點,已經是長勢喜人。”咸魚大叔神情驚訝地看箜篌,“難不成你們養的時候,不知道那是什麼?”

    “那是我隨便從一個秘境里挖出來順手種下的……”箜篌神情有些恍惚,起身跑到馬車里,搬了一個花盆出來,閃身來到咸魚大叔面前,仍舊不敢相信的問,“這個,真的是尋雲樹?”

    “尋雲樹不能靠外表來判斷,而是它身上有種獨有的靈氣,我不用看就可以肯定它就是尋雲樹。”咸魚大叔伸出手指彈了兩下尋雲樹的葉子,“這棵樹還在幼苗期,不過你說的尋雲枝,可能不是樹的樹枝,而是尋雲樹在初長時,會長出一條十分細嫩的枝丫,那條枝丫在七日內就會變成尋雲樹的枝幹,只要細嫩枝丫長成枝幹,就代表著這棵樹能夠存活下來。”

    說到這,鹹魚大叔眼中帶出了憐憫之色︰“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需要的是那根柔嫩得風一吹都有可能斷掉的枝丫。可是尋雲樹已經長成,尋雲枝……也就沒有了。”

    世間最痛苦的不是沒有希望,而是得到希望後,才知道機會已經在自己無意間弄丟,在想得到時,或許比登天還要困難。

    林斛幾乎無法接受咸魚大叔的說法,他怔怔地搖頭︰“怎麼會這樣……”

    鹹魚大叔神情平靜看著他近乎崩潰的情緒,沒有出言勸解。他側首看桓宗,倒是這個需要用藥的當事人比誰都平靜,仿佛對未來任何有可能發生的事,都不會產生懼怕之心。

    “風一吹就有可能斷掉的嫩枝……”箜篌扭頭看了眼桓宗,又看了看神情有些痛苦的林斛︰“我這里有啊。”

    林斛腦子一片混沌,聽到箜篌說她那里有,便下意識轉頭看向了箜篌。

    箜篌被林前輩如此炙熱的眼神盯得有些不好意思,退到桓宗身後,伸出腦袋解釋道︰“我們剛種下尋雲樹後不久,就發現它們長出了奇怪的嫩枝,後來你掀起簾子的時候,有風吹了進來,靠門的那棵尋雲樹嫩枝就被吹斷了。我見那條小枝翠綠晶瑩,覺得它好看又可愛,鬼使神差地把它撿了起來,還放進了一個能夠保鮮鎖靈的玉盒里……”

    “所以……公子需要的藥就這麼齊了?”林斛恍恍惚惚地看著箜篌,這輩子公子就乖乖以身相許順便做牛做馬吧,不然這麼多巧合,好處都讓公子給佔了?

    鹹魚大叔神情微妙地看了眼箜篌,正常人誰會把一根吹斷的草枝撿起來,還放進玉盒里?這丫頭不僅腦子不太正常,行為也異於常人。

    難道這就是傳言中的傻人有傻福?

    “今晚我們別睡了,去找無名真人與青元師叔。”箜篌把尋雲樹放回馬車上,“林前輩,按照話本定律,重要的事情不能拖,必須要馬上辦,不然肯定會出岔子。”

    說完,她把宮殿法器一收︰“林前輩,又要麻煩你趕路了。”

    鹹魚大叔︰“……”

    話本定律是什麼,為什麼會出岔子?

    邪修界中,閉關許久的九宿在屬下們的期盼中,終於走了出來。

    “尊主!”

    “恭賀尊主出關!”

    “恭賀尊主修為登至大圓滿。”

    “尊主,雲華門女弟子箜篌與琉光宗仲璽真……”匯報的邪修差點把尊稱脫口而出,但是看著尊主陰沉的臉色,頓時改口道,“這對狗男女下個月初八就要舉辦結道大典。”

    “結道大典?”九宿冷笑,“本座要讓他們喜事變喪事。”

    拜過天地的新人,以為自己終於能夠幸福永生時,他讓整個雲華門都被鮮血染紅,一定會是最美好的大禮。

    “尊主,結道大典當日高手雲集,我們何不現在就斬殺二人,讓名門正派後繼無人?”

    “仲璽靈台未愈,雲華門的那個女弟子修為不濟,若是現在就殺了他們,本尊又何須閉關十年?”九宿雙目赤紅,他如何能忘記當日仲璽送他的一劍之恥?

    什麼才是最痛苦?

    把已經擁有的完美徹底打碎,才能讓人感受到真正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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