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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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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月下蝶影] 勿擾飛升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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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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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 09:47:13 |只看該作者
第30章 小問題

    一些準備離開的人,見到這個架勢,都放緩了腳步。事情鬧成這樣,大家也很想知道,真凶究竟是誰,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

    看著被林斛用術法束縛住的灰袍男人,他們心中有些犯疑,印象中這個男人並不愛說話,剛才綾波仙子打傷那個鬧事的修士後,這個男人更是嚇得面如土色。這樣一個看起來有些窩囊的男人,會是那個徒手挖出死者心髒的凶手?

    該不會是弄錯了吧?

    大家心里有這種猜測,但是當著箜篌的面, 卻不好把這種話說出來,雲華門的面子還是要給的。而且這位箜篌仙子長得好看,笑起來更是讓人捨不得說重話,在場的男修士都不想落箜篌的面子,女修士秉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也只看熱鬧不開口。

    “你、你們是什麼意思?”灰袍男人摔在地上,沒有憤怒,也沒有抱怨,反而驚惶又無助地看著箜篌,連連擺手,結結巴巴道,“仙子,您誤會了,我怎麼敢對昭唅宗的婢女做出這等惡事?”

    窩囊、膽小、相貌普通,這是一個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做出大事的男人。

    “這種無辜可憐的表情,美女做起來楚楚動人,你來做就迷惑不了我。”箜篌不顧投在自己身上那些疑惑眼神,起身圍著灰袍男人轉了一圈,“你偽裝得確實很好,如果我不是一直偷偷觀察著你,也會相信你是無辜的。”在桓宗說這個灰袍最可疑後,箜篌就一直借著各種小動作觀察這個男人,仔細觀察後,就發現桓宗懷疑得沒有錯,這個灰袍男人十有八九就是凶手。

    在綾波與在場諸修士鬧得越來越僵時,這個男人眼中有得意、有嘲諷,甚至連端茶杯的手都有些發抖。他這個凶手在嘲笑眾人是傻子,他為自己能夠騙過眾人而洋洋得意。

    昭唅宗的掌派大弟子長德出現以後,他神情收斂了很多。看到長德三言兩語,便化解了昭唅宗與其他門派的矛盾,這個“老實”男人露出了不甘與憤怒的情緒,只是這種情緒他掩飾得很好,幾乎無人能夠發現。

    但也僅僅是幾乎,他沒有瞞過一直觀察他的箜篌。在長德說出,洗清嫌疑的修士可以離開以後,箜篌就注意著灰袍男人跨過客棧門檻時的表情,那是自得。

    一種在別人眼皮子底下做壞事,又光明正大離開的自得。

    箜篌把觀察到的這些都說了出來,灰袍男人道︰“什麼眼神什麼得意,仙子為何要冤枉我?“

    “是啊,我們無仇無怨,我干嘛要冤枉你?”箜篌反問,“所以除了你是凶手以外,就沒有別的可能了。”

    “箜篌仙子乃是雲華門親傳弟子,肯定不會冤枉你。”一位女修道,“我也覺得此人有些可疑,從昨晚到今天,他一直縮在角落里不說話,誰知道是不是心虛不敢說話。”

    她身邊的大漢點頭︰“道友說得有理,此人住在下房最靠外的房間,半夜出門誰也不能察覺。”

    大家七嘴八舌討論起來,每句話都在給灰袍男人定罪。凶手如果不是灰袍男人,難道還能是他們?尤其是那些還不能離開,無法洗清自己嫌疑的修士,反應最強烈,恨不得當場把灰袍男人摁在地上,揍得他承認自己是凶手。

    “你們是宗門弟子,就如此欺負我們這些散修嗎?”灰袍男人一句話便把矛盾拉到散修與宗門對立上,他吼道,“無憑無據,你們憑什麼冤枉我?”

    “冤枉你?!”脾氣不好的綾波冷笑道,“今天就算把你打殺了,又能如何?”

    聽到這話,箜篌忍不住揉額頭,昭唅宗這位綾波道友脾氣忒大,這話傳出去,也不怕給昭唅宗拉仇恨?不過這個灰袍修士還真不是個好東西,一句話就扣下這麼大個帽子。

    “道友這話真是可笑,我凌憂界的散修各個自在風流,又怎麼可能做傷人性命,挖人心臟的事?”箜篌反問,“你做錯了事,竟然拉所有散修下水,這是何道理?”就這點挑撥離間的水平,還真算不上高明。這個邪修應該去看看後宮的那些妃嬪們,挑撥離間的本事才是爐火純青,讓人防不勝防。

    “箜篌仙子說得好。”在場一位散修道,“我們散修向來講究自在隨心,也講究仁義德厚,你可代表不了我們。”散修確實不如宗派弟子勢力強大,修煉資源也比不上宗門弟子,但是他們也不用像宗門弟子那樣,要遵守各種宗門規矩。誰不喜歡被誇獎,箜篌身為十大宗門之一的親傳弟子,說他們散修自在風流,散修們聽得心情暢快,自然也不願意讓一個看起來窩囊又有殺人嫌疑的修士代表他們散修團體。

    長德看著面帶微笑的箜篌,暗暗嘆息一聲。論天分,綾波並不比箜篌差什麼,但要論心性與修養,綾波恐怕比不上小她二十多歲的箜篌。修真界從來不乏天資出眾,卻因為心性隕落的修士,他不想綾波也是其中之一。

    灰袍見所有人都在指責他,一直都在結結巴巴辯駁,就在大家以為他已經認命時,忽然他身影一閃,身上的煞氣與血氣暴漲,以眨眼的速度欺近箜篌,直指她的胸膛。

    他要挖去她的心髒。

    長德大驚,若是箜篌死在他面前,以雲華門護短的性格,這筆賬有一半都要算到他頭上了。可是這個看起來十分窩囊的灰袍男人動作太快,快得他來不及攔。

    這根本不是什麼普通修士,他至少有元嬰期的修為!之前是故意封印住修為,用來迷惑他們。

    然而灰袍男人沒有機會靠近箜篌,他被人攔住了,攔住他的是身穿錦袍的桓宗。沒有人看清桓宗是怎麼出的手,他們只看到一道光,再看時箜篌已經被桓宗護在了身後,而灰袍男人被林斛一掌拍翻在地,連元嬰出竅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林斛毀去了修為。

    “箜篌仙子,你沒事吧?”長德顧不上看倒在地上吐血的灰袍男人,閃身來到箜篌面前,詢問她的身體狀況。

    “我沒事。”箜篌從桓宗身後伸出一顆腦袋,“多謝長德道友關心。”

    “沒事便好。”長德松了口氣,只要箜篌沒事,他就不用擔心雲華門來找麻煩了。

    桓宗用帕子捂住嘴猛咳,蒼白的臉頰瞬間泛起病態的潮紅,若不是另一隻手扶著桌子,他幾乎無法維持站立的姿勢。

    箜篌忙扶著他坐下,想也不想便把手放到桓宗脈門上,把自己體內的靈氣傳給桓宗。

    “箜篌姑娘,你不要浪費靈氣,我這是老毛病了。”桓宗止住咳嗽,聲音有些沙啞,“休息片刻便好。”他臉上的潮紅很快退去,只留下蒼白,仿佛連唇上的紅色都也跟著退去,俊美的臉白得透明。

    “在開口攔住這個人前,我就在身上放了防御符咒,符咒是宗門的峰主做的,他若是敢踫到我,就會受到法力反噬,我不會受傷的。”箜篌在收納戒翻找了一會,找出一枚補氣丹放到桓宗掌心,“你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剛才他一陣猛咳的時候,箜篌真擔心他一口氣上不來,連命都沒了。這麼好看的男人,還跟她一樣喜歡妙筆客的書,最重要的是在危機時刻,能為朋友兩肋插刀,這樣的人她希望他能活得久一點。

    “抱歉,是我沒有想周全。”桓宗把箜篌給他的丹藥咽下,問都不問她給的是什麼。

    “你跟我道什麼歉,你擔心我有什麼錯?”箜篌瞪大眼楮,覺得桓宗有點傻,幸好她已經答應了與他同行,不然肯定會被人騙得團團轉。

    “我的意思是讓你以自己身體為重。”箜篌嘆氣,“外面的世界很凶險,你要多留個心眼。妙筆客的書里不是寫了麼,好看的女人有可能是要人性命的妖姬,看似天真可愛的小孩,有可能是食人心的邪物,你可長點心吧。”

    桓宗看著眼前一臉“真拿你沒辦法”表情的箜篌,勾了勾唇角︰“嗯。”

    “別光只是嗯,要記到心里去。”見桓宗垂著頭,長長的眼睫毛顫啊顫,箜篌也說不出重話,嘆了口氣,轉頭對站在旁邊的長德道︰“道友,既然事情已經查清,凶手就交給你們處置吧。”

    “多謝箜篌仙子,多謝這位公子。”長德不清楚桓宗的身份,但是對方能比元嬰修士速度還要快,可見修為不低,只是身體看起來好像不太好,身上的氣息也很微弱,不知道是不是元神有損。

    “不用客氣。”桓宗表情有些疏淡,似乎不愛與外人多說話,“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誅之。”

    “不知公子高姓大名?若是公子不嫌棄的話,在下想請公子與箜篌仙子用些茶水點心。”長德並不在意桓宗淡漠的態度,他有意與兩人交好,表現出來的態度十分親和。

    桓宗沒有直接拒絕或是答應,而是把詢問的目光投向了箜篌。

    箜篌不想落長德的面子,但是她擔心桓宗的身體,還是出言婉拒了。不過她沒有拿桓宗的身體說話,只是昨晚沒有休息好,今天精力不濟,擔心擾了長德與綾波的興致。

    “既然如此,還請仙子與公子先休息一晚。在下明天在摘星樓設宴,請二位與諸位道友飲幾杯淡酒,還請諸位賞臉。”長德知道綾波行事沖動,得罪了不少人,想借著設宴,打消眾人心中的不滿。

    在場眾人除了實在不能留下的,其餘的人都欣然答應。平時他們連跟昭唅宗弟子說話的機會都沒有,這次能參加長德設的宴席,回去以後夠他們吹幾百年了。

    大宗門的掌派弟子就是不一樣,不僅修為高,氣度不凡,說話做事也讓人心里舒服。

    見長德把話說到了這個地步,箜篌無法再拒絕,只好答應了下來。

    “那麼在下明日在摘星樓恭候諸位。”長德處理好一切,就把綾波跟灰袍修士都帶走了,他怕把綾波留下,又會惹出一堆事情來。

    等昭唅宗的人走了,杜京期期艾艾湊到箜篌面前,陪著笑道︰“師叔祖,小輩無知,之前多有得罪,還請師叔祖不要介意。你就當我是條狗,眼神兒不太好,日後我絕對不干這種事兒了。”

    “你想當狗,我還不想有個狗孫子呢。”箜篌指了指旁邊的,“坐下說。”

    “多謝師叔祖。”杜京狗腿的坐下,還不忘朝桓宗露出一個討好的笑。

    桓宗低頭給自己倒了杯茶,不去打擾這對“祖孫”之間的談話。

    “你是不是猜到昨天晚上有可能出事?”箜篌直截了當道,“昨天晚上你們父子那麼快就調齊護衛,是早有準備?”

    “師叔祖,我就是一個上不了牆也不想上牆的紈褲,我哪能猜到這些?”杜京撓著臉笑,像是只坐不住的猴子,“這不就是一時見色起意,踢到鐵板嘛。”

    “真的?”箜篌挑眉。

    “真、真的。”杜京有些底氣不足,“這種事無憑無據,誰能確定是真是假?”這事傳出去,會鬧得整個邱城人心惶惶,可若是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他又擔心真的有邪修作亂,導致更多的人喪命。所以昨天很多客棧都有他安排的人在,唯一沒有安排人的客棧,只有這一家。

    當時他想著這家客棧有昭唅宗的人,邪修膽子再大,也不敢在這里動手,哪知道人家膽子就是這麼大,還專挑昭唅宗的人動手,這是他沒有預料到的。

    早知道事情會發展成這樣,他昨天就該留下來,說不定那個婢女還不會死。

    箜篌明白了他話里的未盡之意,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原來外面的世界這麼復雜,人命似乎也不太值錢,說死就死了,連遺言都來不及說一句。

    見她臉色不太好,杜京以為她還在計較昨天的事,也不敢再留在這里礙眼,找個借口連滾帶爬跑走了,離開前還很殷勤的幫箜篌與桓宗訂好了中午與晚上的膳食。

    “桓宗公子,你要回房間休息一會兒嗎?”箜篌見桓宗蒼白的臉色沒有好轉,有些擔心他的身體狀況。

    “你放心吧,我沒事。”桓宗放下杯子,對箜篌略笑了笑,“既然你讓我與林斛直呼你名,你也該直呼我們的名字,總是公子公子的叫,就顯得生疏了。”

    “其實我也覺得叫著拗口。”箜篌摸了一下茶壺,朝伙計招了招手,“換一壺熱的來。”她拿走桓宗放下的杯子,“身體不好的人,就不要喝涼茶了。”

    桓宗笑了笑,任由箜篌給他換上一杯冒著熱氣的茶水。

    “箜篌仙子,多謝你抓住凶手,還了我們清白。”幾個修士走過來,向箜篌道謝。他們是昨天晚上起過夜,無法洗清嫌疑的那些人。因為不敢得罪昭唅宗,一直忍氣吞聲,若不是箜篌發現灰袍男人不對,他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證明自己的清白。

    “實際上是我的這位朋友提醒,我才知道那人不對勁。”箜篌指了指桓宗,“所以你們該謝他,不是謝我。”

    眾人來向箜篌道謝,一半是因為真心感謝,一半是因為想在箜篌面前混個臉熟,現在聽他這麼說,便又向桓宗道謝。

    “不必客氣。”桓宗臉色淡淡,大家說了幾句話以後,就聊不下去了,只好各自散開。再聊下去,他們所有人都要陷入尷尬氣氛中了。

    等這些人都離開,箜篌才小聲問︰“桓宗,你是怎麼看出那人不對勁的?”

    桓宗伸手拿起茶杯,遮住自己的嘴角︰“就是發現他情緒有些不對勁,像是在看大家的熱鬧。”神情掩飾得再好,身上的血氣卻無法完全掩飾。更何況無緣無故的,何必掩飾修為。

    “而且妙筆客的書里也有這種情節,看似不可能的人,卻是最壞的。”桓宗抿了口茶,“幸好我沒有猜錯,不然會給你帶來麻煩。”

    “妙筆客的書有寫嗎?”箜篌驚訝,“是哪一本?”

    “就是修仙記夜宿狐山的那一冊。”

    “啊,那一冊啊。”箜篌情緒瞬間變得低落,捧著臉道,“原本我也買了這一冊的,可是沒有機會看。我買書回去那天,半路遇上一位其他宗派的師叔,被他發現我在看話本,他就把話本收走了。”

    剛說完,她聽到桓宗又咳了起來,忙起身拍了拍他的背︰“等明日參加了長德辦的宴席,我們就去水月門,早點把藥取到,對你身體也有好處。”

    “不急。”桓宗用手帕擦了擦嘴角,“我這次出來,主要是為了散心,若是匆匆去水月門,反而本末倒置了。我的身體本就這樣,就算吃了藥也只是補充元氣,病狀也無法減輕多少。”

    “怎麼會這樣?”箜篌眉頭緊皺,“沒有治療的方法嗎?”

    桓宗低頭看著手中的茶杯,茶水冒出的熱氣,燻進了他的眼中。他眨了眨眼楮,語氣淡淡︰“隨緣吧。”

    見他這樣,箜篌咬了咬唇角,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中午吃飯的時候,桓宗照舊只用了幾筷子,箜篌塞給他一瓶補氣丹,就讓他回房間休息。

    在床上打了一會坐,讓靈氣在體內循環了兩個周天,箜篌聽到了敲門聲。打開門,站在門外的是林斛,他手里還拿著一本線訂書。

    “箜篌姑娘,這是我家公子讓我交給你的。”林斛不說話的時候,像是沒有感情的石頭,開口說話像是硬邦邦的木頭。

    箜篌接過話本,一看書封,竟然是修仙記里夜宿狐山那一冊,頓時高興道︰“多謝桓宗贈書,整套修仙記,我就差這一冊了。”她小心翼翼的把書放進收納戒里,自從那次把書塞在袖子里被松河峰主發現以後,她就再也不把書往袖子里塞了,“桓宗身體怎麼樣了,有沒有大礙?”

    林斛面無表情搖頭︰“公子的身體是老毛病,沒有什麼大礙。公子還說,等下您去用晚飯時,叫他一聲,他與你同去。”

    “好。”箜篌連連點頭,對于這個慷慨贈書的好友,箜篌是好感十足,別說讓她叫他一起去吃飯,就算讓她幫他帶飯,她也沒有半點意見。

    林斛回到桓宗的房間,見公子還在打坐,安靜坐在一旁,不欲打擾。哪知道他剛盤腿坐下,桓宗就睜開了眼楮,“書送過去了?”

    林斛點頭,見桓宗還盯著自己,他只好補充了一句︰“箜篌姑娘很喜歡公子送她的這本書。”

    “嗯。”桓宗閉上眼,整個人像是玉雕的人偶,完美精致卻沒有絲毫活氣。

    一個時辰後,箜篌敲響桓宗的房間門,開門的是林斛。箜篌見桓宗在打坐,做了一個她先離開,不打擾桓宗的手勢,林斛木訥的點頭。

    “是箜篌來了嗎?”桓宗在此刻睜開眼,起身走到箜篌面前,“到用晚飯的時間了?”

    箜篌點頭︰“我打擾到你了?”

    “沒有。”桓宗隨意道,“我正想著你什麼時候過來,你就來了。”

    “那就好。”箜篌笑了笑,“好多築基以上的修士就算不閉關,也沒有用膳食的習慣。”她今天就發現,好多修士並不愛用飯食。與這些人比,他們雲華門在吃食方面,就講究多了。好在桓宗雖然每頓飯都用得少,但還是會吃幾口,讓她不用單獨一個人吃飯,旁邊桌還要坐幾個偷偷打量他的人。

    “能夠享受美味,也是一種修行體驗,這沒什麼不好的。”桓宗跟在箜篌身後,看著少女鮮活的背影,淡漠的臉似乎也被傳染了一絲活氣。

    “你說的對,吃也是修行嘛。”箜篌跳下最後一級台階,鬢邊的步搖跟著晃了晃。

    桓宗看著她略有些孩子氣的動作,忍不住笑了笑。

    “對了,還不知你是宗門弟子,還是散修?”箜篌轉身看桓宗,眼里是單純的疑惑,再無其他的含義。

    桓宗微微一怔︰“我是……琉光宗的弟子,不過因為身體不太好,並不常與外人接觸。”

    “琉光宗?”箜篌瞪大眼楮,閃身靠近桓宗,小聲道,“你真的是琉光宗弟子?”

    看到她眼中的好奇與興奮,桓宗眼瞼微微垂下︰“嗯。”

    “那我問你一個小小的問題哦,你千萬別說出去。”箜篌音量變得更低,“你們宗門里那個仲璽真人,真的身高九尺,雙目如電嗎?”

    “嗯?”

    在這個瞬間,桓宗的表情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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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 09:47:27 |只看該作者
第31章 禮物

    見桓宗一副反應不過來的樣子,箜篌瞬間反應過來,桓宗身體不好,平時跟宗門弟子來往可能不會太多,她只簡單提這麼幾句,對方可能還不知道她說的是誰。

    “就是那位年僅三百歲就已經是分神期修為,一劍能推山倒海的仲璽真人。”箜篌眼巴巴的看桓宗,“你對他有印象嗎?”

    “他……有什麼地方不對嗎?”桓宗與箜篌在桌邊坐下,沉默不語的林斛替他們倒了兩杯茶。

    “他身高九尺,洞府的門是不是要比其他弟子高?”箜篌捧著茶杯,語氣帶著幾分獵奇,“我還從沒見過長這麼高的人,有那麼一點點好奇。”

    “身高九尺,雙目如電……”桓宗看著箜篌,眉梢微皺,整個人都染上了一絲憂鬱,“是誰跟你說,他長這樣的?”

    “外面都這麼說,據說這位仲璽真人氣勢如虹,敵人站在他的面前,還沒有動手就已經被他嚇得屁滾……”箜篌覺得這個用詞有些不文雅,於是換了一個說法,“被嚇得腿都軟了,是修真界近千年來最厲害的修士。雍城有本專門寫仲璽真人生平的書,賣得特別好。”

    “還有呢?”桓宗問。

    “還有?”箜篌愣了愣,仔細回想著那本書里有關仲璽真人的描寫,“還有就是他以一擋五,越階殺敵之類的,特別厲害。就是吧……相貌普通了些。”

     當一聲,林斛手里的茶杯掉在了桌上,他板著臉撿起茶杯︰“抱歉,手滑了。”

    箜篌把自己手帕借給他,轉頭問桓宗︰“你跟這位仲璽真人關系好嗎?”

    桓宗默默地緩緩地搖頭。

    箜篌鬆了口氣,覺得這個話題還可以繼續下去︰“身高九尺,說明他比我們高很多,骨頭也特別粗壯。雙目大如銅鈴,能把人嚇得腿軟,這說明他的相貌可能不會太好看。所以說啊,仲璽真人的經歷告訴我們一個道理。”

    “什麼道理?”擦完桌子的林斛,扭頭看她。

    “上蒼是公平的,擁有了令所有修士都羨慕的天資,就會在外貌上找補回來。”箜篌語氣有些遺憾,“世間長得好看天資又出眾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桓宗聞言笑了︰“那你一定是那個例外。”

    “唔?”箜篌愣了愣,隨即笑開,“桓宗,你這是在誇我長得好看?”

    桓宗微笑著點頭,這個笑太好看了,好看得他說什麼話,別人都會覺得肯定誠意十足。

    捧著臉頰,箜篌道︰“所以老天給了我一個坑女兒的爹,如果不是師父把我帶來修真界,現在的我不是被送去和親,就是在皇家道觀祈福。這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說不定我連活到成年的機會都沒有。”

    等景洪帝贏得了天下民心,她這個前朝吉祥物的意義已經可有可無,就算悄無聲息的病死,也不會引起別人的關注。

    桓宗在箜篌身上,沒有看到憤恨與不甘,而是一種釋然與慶幸。

    “人學會滿足很重要,珍惜擁有的,放過已經失去的,會讓自己開心很多。”箜篌看伙計端菜過來,從筷籠里抽出筷子,所有心思都放到了吃上面。

    看著她笑彎的眉眼,桓宗跟著笑了。

    “傳言是假的。”

    “什麼?”箜篌夾起菜,一雙眼楮茫然的看桓宗,不懂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說有關仲璽真人的傳言是假的,他身高沒有九尺,眼楮……”他手握成拳,抵在唇邊輕咳一聲,壓住嘴角的笑意,“眼楮也不是如銅鈴如電。”

    “所以那本書騙了我?”箜篌放下筷子,咬著唇道,“那本書還說是什麼仲璽真人實錄,究竟實在哪兒?”

    桓宗終於忍不住輕笑出聲︰“仲璽真人是個男的,修為也是分神期,這些都沒錯。”

    箜篌︰“……”

    感覺並沒有被安慰到。

    另一家客棧中,長德特意花錢租了一個後院,他與另外幾個外門弟子住東邊,綾波與她的婢女住西邊。院子中間有個大屋,供住客來招待朋友。此刻所有人都在大屋里,長德沉著臉表情不太好看,綾波紅著眼眶坐在椅子上,幾個外門弟子大氣都不敢出,氣氛十分沉重。

    “師兄……”

    “這次回去,我會稟告師父你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長德沉著臉道,“你好好想想,這次的事情處理得是不是不妥當。”

    “可若是我好言好語對他們,他們會聽我的話嗎?”綾波反駁道,“難道要外面的人說我們昭唅宗好欺負,自己的人被殺,也不敢追究,任由凶手在眼皮子底下離開?”

    “查清事情真相的方法有很多,你用了最糟糕的方法。”長德無奈嘆氣,“你大可以向邱城的城主施壓,讓他盡快查出凶手。”邱城的城主肯定不敢得罪昭唅宗,查案的時候一定會很用心,師妹只需要在旁邊看著就好。這樣既不損失昭唅宗的顏面,得罪人的事情也不用她來做。

    他沒有想到師妹性格如此沖動,把很簡單的一件事,辦成了這樣。

    “邱城的城主修為平平,膽子又小,能查出什麼來?”綾波看不上邱城城主,“如果靠他來找出凶手,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就算他不行,還有他背後的雲華門。”見師妹還沒想明白,長德忍不住懷疑,這個師妹的天分全用在五靈根上了,沒有長腦子,“你這樣一鬧,讓我們從最受同情的受害者,變成了盛氣凌人的欺壓者,你明不明白?”

    “誰稀罕那些小門小派的人怎麼看我們。”綾波小聲嘀咕道,“便是不高興,他們也只能忍著。”

    “若是遇到不願意忍,修為又比你高的怎麼辦?”長德反問,“等你出了事,就算宗門替你報了仇,難道你還能完好無缺的回來?”

    “ 不、不會有膽子這麼大的吧?”綾波語氣有些發虛。

    “那你說,為什麼有些大宗門的弟子外出游歷喪命?”長德站起身,“今晚你好好想想,明天中午的宴席上,你站出來好好向眾人致歉,不要讓人說你囂張跋扈。修行的路還長,難道你想讓這種名聲跟你一輩子?”

    綾波繃著臉沒有說話。

    “你該慶幸客棧里沒有琉光宗的人,我們昭唅宗是厲害,但還得罪不起琉光宗的人。”想起琉光宗那些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山崩地裂的劍修,長德就忍不住揉了揉臉。

    “雲華門那個箜篌……”

    “雲華門的弟子大多性格隨和,不是多事的性格。只要你行事不是太過分,他們是不會管你的。”長德見綾波終於反應過來,心情好了些許,“所以我才說,你該慶幸遇到的是雲華門弟子。若遇到的是琉光宗弟子,等到宗門交流會的時候,琉光宗肯定又要站出來,提什麼宗派弟子言行規則,丟臉的還是我們。”

    綾波悻悻道︰“師兄,我知道錯了。”

    “去休息吧。”長德嘆氣,“以後做事不要再這麼沖動了。”

    綾波臉上發燙,覺得在場幾個外門弟子都在看她笑話,匆忙點了點頭,便退了出去。

    第二天上午,桓宗在屋子里坐了很久都沒有等到箜篌過來敲門,他擔心她是打坐修煉時出了岔子,便讓林斛去敲門問問。沒過一會兒,林斛回來了,“公子,箜篌姑娘說再等半個時辰就好。”

    桓宗發現他神情有些不對勁︰“怎麼了?”

    “箜篌姑娘在梳妝打扮,她說不能輸給綾波仙子,這是女人與宗門的顏面。”林斛不明白,梳妝打扮與顏面有什麼關系。

    桓宗愣住,他也不明白。

    半個時辰後,箜篌果然過來敲門了。桓宗打開門,發現箜篌換上了一件廣袖流仙裙,整個人仿佛在發光,比昨日漂亮許多,但是除了頭發與衣服不同以外,他又看不出究竟哪里不一樣。

    “回神啦。”箜篌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揮袖間帶著淡淡香味,很好聞,若有似無。

    “抱歉。”桓宗覺得自己這樣盯著人看不禮貌,忙收回神,“現在走嗎?”

    “嗯,讓你們久等了。”箜篌展顏一笑,眼中仿佛有星星在閃耀。

    對女人容貌沒有美醜認知的桓宗,第一次真切認識到什麼是美。他不擅長誇獎女子的容貌,也從沒有誇獎過,所以只能有些別扭道,“很好看。”

    “謝謝。”箜篌笑容變得更加燦爛,沒有哪個女孩子不喜歡別人誇自己好看,尤其是辛辛苦苦梳妝一個時辰後。至少這會讓她覺得,這一個時辰沒有白折騰。

    摘星樓是邱城最大最出名的酒樓,靠著收費高、服務好、食材全部蘊含著豐富的靈氣而出名,在這里吃飯已經不僅僅是為了吃飯,它更代表著身份或是地位。

    很多修士為了符咒、藥材、法器節衣縮食,哪里捨得花大筆的靈石去這種地方奢侈,所以能去這里赴宴,被綾波強行留在客棧里的修士們,還是很期待的。

    箜篌與桓宗去得晚一些,等他們到的時候,其他人基本上都已經到了,身為昭唅宗掌派大弟子的長德親自站在門口迎接客人,論處事手段,長德比綾波強太多。

    不過修真界的天才修士們大多性格各異,但凡修為高深的修士,都很難做到長袖善舞。像長德這種修為不錯,又擅長處事的修士,能做掌派弟子就不奇怪了。

    看到箜篌、桓宗與林斛過來,長德熱情地迎了上去︰“三位道友,請上座。”

    “多謝長德道友相邀。”箜篌踏進摘星樓,終於明白這座樓為什麼要取這個名字了。因為樓里擺了法陣,靈氣充裕,屋頂上空由靈氣聚集的星星點點,就像是真的星星一般,閃耀美麗。

    “請隨我來。”長德在前面引路,領著三人上樓。上了樓以後,箜篌看到了被眾修士討好的綾波。這些修士昨天還對綾波抱怨連連,今天就已經開始獻殷勤了。

    這些男修士對修為高長得漂亮的女修士,總是格外寬容的。今天綾波不過是站出來說了幾句道歉的話,他們便紛紛表示不再計較,一口一個仙子叫著,熱情不已。

    箜篌的到來,讓這些男修士情緒更加高漲,若不是箜篌身邊還有個相貌俊美身份不明的桓宗,他們恨不能立刻圍攏過來。

    看到箜篌,凌波臉上的笑意略淡了幾分,幸好她今天出門前特意打扮過,不然就被這個箜篌比下了。沒想到她小小年紀就如此心機,連耳環都是精心挑選過。

    “箜篌仙子。”綾波笑著上前,牽了一下箜篌的手,語氣親熱道,“你總算到了,我剛才還擔心你有事耽擱,不能過來呢。”

    “有美人姐姐在,我怎麼捨得不過來。”箜篌笑了笑,與綾波寒暄幾句,與桓宗、林斛在桌邊坐下,她捂著嘴小聲在桓宗耳邊道︰“幸好我今天特意打扮過,剛才那位綾波仙子,從頭到腳至少打量了我十遍。”

    帶著暗香的熱氣輕輕吹在桓宗耳朵上,他覺得自己半邊臉都跟著熱起來。一時間箜篌說了什麼,他都沒有聽清楚。

    “雖然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位綾波仙子可能不太喜歡我,但她是個美人,她的臉能讓我身心愉快的。”箜篌端起茶杯輕啜一口,桌上擺著很多精美的吃食,但是她很矜持,並沒有像與桓宗單獨在一起時,隨意的動筷子。

    “你很好。”桓宗這句話說得很認真。在他看來,箜篌性格鮮活,天真可愛,沒有哪處是能讓人討厭的。

    箜篌偷笑︰“嗯,你也很好。”

    長德一邊與賓客說話,一邊注意著箜篌與桓宗這邊,桓宗身份不明,又不是雲華門的弟子,難道與箜篌有男女之情?箜篌是雲華門中,天分最高的五靈根弟子,雲華門又怎麼能允許她與其他男人有私情,影響修為?

    就在他再一次看向箜篌與桓宗時,桓宗突然抬起頭,迎上了他的視線。對方眼神淡漠,發現他在看他,也不閃不躲,反而讓長德有些尷尬起來。他端起酒杯,向桓宗遙遙舉杯。

    哪知道桓宗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低下了頭,自然也沒有舉起酒杯與他互敬。

    這個舉動讓長德面上有些過不去,他捏緊酒杯,勉強讓自己維持風度。轉頭繼續與其他人寒暄,仿佛這件事從未發生過。不過這件事過後,後半場宴席上,他再也沒有偷偷打量箜篌了。

    一頓飯稱得上是賓主盡歡,在場修士們恨不得拍著胸口說昭唅宗有多好,誇長德與綾波的話,像是不要錢似的,都誇出了花來。

    在這些人身上,箜篌又明白了一個道理。人心易變,在地位與利益面前,喜惡也可以像六月的天,說反復就反復。就連昨天早上被綾波一掌拍得吐血的修士,在長德誇獎幾句,又送了一瓶丹藥後,笑得連嘴都合不攏。

    宴席結束,箜篌起身向昭唅宗弟子辭行,走出摘星樓以後,長長舒了一口氣。

    “幸好昨天早上,我沒有因為那個吐血的修士與綾波鬧得不愉快,不然就白做惡人了。”箜篌把手背在身後,語氣有些淡淡。

    “你不高興?”桓宗看得出箜篌情緒不太高。

    “也沒有不高興。”箜篌搖頭,“就是覺得外面的世界,好像比想象中要復雜很多。”

    桓宗試圖安慰她,想了半晌︰“沒關系,我陪你多走走多看看,你就會發現,這種事很正常。”

    林斛默默看他,公子,如果不會安慰人,你還是不要開口了。

    “嗯。”箜篌想了想,“你說得有道理,我還是見識太少了。”

    林斛繃緊了臉,慶幸自己不愛說話。

    “那邊好像有個特色風味店。”箜篌突然又高興起來,“桓宗,你等我一會兒,我去買些東西。”

    桓宗見箜篌小跑著奔向店鋪,猶豫了一下,跟了上去,見她大包小包買了不少東西,不解的問︰“你買這些做什麼?”

    “給師父他們寄回去啊。”箜篌掏出靈石遞給掌櫃,“我出來前特意打聽過了,很多城里都有驛站,他們可以幫著寄東西回去。”

    “姑娘,驛站就在西街邊上,您的東西多,又是寄同一個地方,價格上會有優惠。”掌櫃賣了不少東西,心情好,拿出一個牌子遞給箜篌,“我們店跟驛站關系好,你拿這個牌子過去,他們能給你八折優惠價。”

    “謝謝你啊,掌櫃。”箜篌把牌子收起來,把買好的東西全都塞進收納戒,問桓宗,“我剛才看了,這家店的東西挺不錯,你要買嗎?”

    桓宗目光掃過貨架上的東西,不是珍稀的丹藥法器,只是一些風味小吃以及富有邱城特色的手工藝品,比不上宗門里的東西精致講究。

    “我出門後師父師兄他們肯定很擔心,這些東西雖然不值錢,但是他們收到後,肯定會很開心。”箜篌似乎已經看到師父師兄他們開心的樣子,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

    “掌櫃的,給我拿……”桓宗面無表情的指了指貨架上幾樣東西,“拿二十份。”

    “好 !”掌櫃十分高興,他最喜歡這些買風味產品的外地修士了,不僅出價爽快,買得又多,他這家店能開下去,全靠這些外地人鼎力支持。

    兩天後,琉光宗宗主、峰主以及某些弟子聽到下面的管事來匯報,說有來自邱城驛站的飛劍使者求見。

    他們非常茫然,飛劍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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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樹屋

    作為一名資深的飛劍使者,魯甲去過很多地方,到過很多宗門,為無數修士及普通人送過書信及物品。他以前是個散修,修為進入金丹期以後,就一直停滯不前,又買不起昂貴的丹藥,就只能加入驛站,成為飛劍使者的一員。好在修士們對飛劍使者非常禮遇,也不敢冒著得罪各大宗門的風險搶劫他們。尤其是兩百年前,一位有名的元嬰老祖寫賦讚揚過他們以後,他們在修真界的地位更是水漲創高,被無數人譽為希望的指著,愛與情感的指路人。

    這次讓他這個老手到琉光宗送東西,是驛站特意安排的,怕新來的飛劍使者資歷淺,沉不住氣,在琉光宗面前漏了怯。等魯甲走進琉光宗以後,他覺得驛站在這件事上考慮得非常周到,里面凜冽的劍氣,還有那些劍修們面無表情的模樣,都讓他有腿軟的沖動。

    但是盡管如此,他還是挺直了腰,站穩了腿,身為金牌飛劍使者的尊嚴不能丟。

    “這些東西,真的是你口中那位桓宗寄來的?”金岳看著用油紙捆扎得結結實實的各種包裹,動了動手指,其中一個包裹就到了他手上。拆開包裹一看,里面裝著的不是孤本秘籍,也不是珍稀藥草,而是……燻肉?

    “這是邱城最有名的蜜香燻肉,口感香甜又有嚼勁,是外地修士到邱城必點的一道菜。”飛劍使者見在場眾人表情十分奇怪,以為他們在擔心吃食不衛生,盡管非常敬畏這些人,但是他仍舊盡職盡責的解釋,“請諸位放心,我們驛站的伙計都十分有良知道德,在打包的過程中,非常注意衛生情況,更不會偷吃缺斤少兩,這是客人下單時簽的字,諸位可以根據訂單上的內容,核對數量與重量。”

    “寄東西的人,真的說他叫桓宗?”坐在下首的松河峰主忍不住又問了一遍,“你沒有記錯?”

    “請尊貴的客人放心,我們絕對不會弄錯顧客的信息。”魯甲道,“請您相信我們的工作能力。”

    整個大殿陷入沉默中,金岳在確認單上簽了自己名字︰“有勞使者了。”

    “不必客氣。”拿到確認單,魯甲再也不想在這里多待,離開正殿就跳上飛劍,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琉光宗。跟這些劍修說話實在太有壓力了,待太久不利於長壽。

    “宗主,您說這會不會是什麼暗示?”松河把特產翻來覆去看了幾遍,也沒看出上面有特別的標識,“還是說邱城發生了什麼事?”

    金岳眉頭緊皺︰“派個弟子去邱城打聽打聽。”

    “我這就安排。”松河站起身,匆匆往外走,怕自己動作慢了,會有不可挽回的事情發生。

    雲華門演武場上,內門弟子正在教新來的弟子正在練習入門劍法,見到一個飛劍使者由五行堂弟子領著進正殿,默默猜測是誰給掌門他們寄了東西。

    新弟子見內門師兄師姐們躲在一旁竊竊私語,都生出了好奇心。

    等到傍晚的時候,他們才知道是棲月峰的親傳師姐給掌門、峰主還有親傳弟子寄了土特產,就連晚上他們吃飯的時候,碗里都多了幾片邱城特色燻肉。

    身材微胖的高健演吃得很開心,見身邊的歸寧還沒有動筷子,便問︰“你不喜歡吃?”

    歸寧小聲道︰“我聽說晨霞峰的峰主與棲月峰峰主關系不太好?”

    高健演扒了幾口飯,不明白歸寧這話是什麼意思。

    “箜篌師姐給晨霞峰寄特產,就不怕棲月峰峰主生氣?”歸寧垂下眼瞼,“做弟子的,不應該對師父言聽計從?”

    “話是這樣沒錯,但兩位峰主之間又不是深仇大恨,用不著鬧得這麼僵吧?”高健演往四周看了看,伸手攬住歸寧的肩膀,“你別說了,這話傳出去可不好聽。”

    歸寧推開高健演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夾起一片燻肉放進嘴里。直到他結束用餐,碗里其他的肉都沒有動。高健演咽了咽口水,這麼好吃的燻肉都能剩下,挑食真不是好習慣。

    雪一直沒有停,箜篌與桓宗離開邱城後往東前行,天黑的時候他們還在林子里。到了冬季,很多樹的葉子已經脫落,雪與腐爛的葉子混在一起,散發著淡淡的腐朽味道。

    箜篌從飛劍上跳下來,在四周看了一眼,興致勃勃道︰“我們今晚睡在樹上吧。”

    桓宗掀開簾子,見箜篌似乎對露宿在外充滿了期待,抬頭挑了一棵粗壯的大樹,從袖中取出某個東西往樹上一拋,一棟小木屋便出現在了樹上。

    “樹屋?”箜篌歡呼道,“桓宗,你好厲害,連這個都有。”

    “只是一件不值錢的法器而已。”桓宗沒有想到不過是一棟木屋,能讓箜篌高興成這樣。

    “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住過樹屋呢。”箜篌想飛進樹屋去看看,又不好意思表現得太急切,只好把手背在身後,用腳輕輕踢地上的積雪,“我原本還打算用樹枝搭個小窩來著。”

    踢了沒幾下,積雪下面忽然竄出一個黑影,黑影散發的靈氣,讓四周的枯草長出了幾片綠葉。

    靈物還是靈藥?箜篌愣了一瞬,很快便反應過來,足尖一點飛身追了上去。這個靈物速度非常快,箜篌飛來跑去,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才把它死死摁在自己手上。

    “桓宗,是朱紅草!”箜篌緊緊捏住手中扭來扭去的靈草,顧不上擦去臉上頭上的枯葉與污雪,趴在地上喜滋滋的扭頭對桓宗道,“你快拿玉藥盒來,吃了它對心肺有好處!”

    桓宗見她一身的狼狽,手臂被冰雪磨得通紅,還舍不得松開朱紅草。取出一個玉藥盒,他蹲下身取過她手里的朱紅草,蓋上盒蓋,把手伸到她面前︰“地上涼。”

    “沒事。”箜篌抓住桓宗的手,借力站起身。低頭見桓宗白皙干淨的手掌,被她弄上了污泥,有些心虛的移開視線,默默的把手移到了背後。

    “這個玉藥盒你一定要收好,這種靈草十分難得,在你回到宗門前,不要讓別人知道你有這個。”桓宗看了眼旁邊那團被箜篌踹開的雪,覺得自己好像在看某個奇跡。

    朱紅草生長毫無規律,十分難得。就算偶然遇到,也會有凶蛇護靈。誰能想到這麼難得的靈草,被人踢上幾腳就躥了出來,至于護靈的凶蛇……大雪天氣,或許是在冬眠?

    “給我干什麼?”箜篌莫名其妙,“需要這個的不是你嗎?”

    她身體好好的,沒病沒災,留著這個干什麼?做成藥丸子吃著玩嗎?

    桓宗愣住,看著眼前這個渾身髒兮兮的少女,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給我?”

    “對呀。”箜篌點頭,“給你啊。”箜篌懷疑桓宗的腦子因為生病太久,反應能力有些慢。不過這是她下山後認識的第一個朋友,就算傻了點,也不能嫌棄。

    “你知不知道這是朱紅草?”桓宗伸手摘去箜篌發間的枯葉,失笑,“怎麼能給我?”

    “就是因為知道,才給你啊。”箜篌覺得桓宗提的這個問題實在有些奇怪,他們三個人里面,就他身體不好,一路上總是咳嗽,這個藥不給他給誰?

    桓宗覺得,箜篌此刻看他的眼神,似乎在問他,你是不是傻?他握緊玉藥盒,笑出聲來,因為笑得太大聲,還忍不住咳了好幾聲,耳尖跟臉頰都紅了起來。

    “箜篌,謝謝你。”他的眼楮亮極了。

    看著他的眼楮,箜篌想起了夏夜里的星星,又閃又好看。

    “不客氣。”她大方的擺了擺手,隨後想起自己的手還髒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的手臂受傷了。”桓宗收起玉藥盒,掏出柔軟干淨的帕子,彎腰用藥液沖干淨箜篌手臂上的擦傷,把帕子纏繞在她手臂上,“雪天冷,傷口愈合的速度慢一些,今晚睡一覺,明天就能痊愈了。”

    “謝謝。”箜篌抬頭偷偷看了好幾眼樹上的木屋,紅著臉道,“我能不能上去看看樹屋?”建在樹上的屋子,一定很好玩。

    “可以。”桓宗笑,“你去看看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我可以重新煉制一下。”

    “那我去啦。”箜篌迫不及待地飛上樹,爬進了木屋中。

    看著少女歡快地消失在樹屋門後,桓宗臉上仰頭看著樹屋,臉上的笑意仍在。

    “公子。”林斛走到他身後,難掩激動之情,“真的是朱紅草?”

    讓御霄門找遍了整個凌憂界都沒有尋到的朱紅草,竟然這麼簡單就到了公子手中?他看著地上那堆被箜篌踢開的積雪,覺得這個世界有些不真實。

    桓宗微微點頭︰“沒錯,這就是朱紅草。”

    在修真界價值連城,無數修士苦求不得的朱紅草。

    “桓宗!”樹屋的窗戶打開,少女伸出一顆腦袋,語氣激動得像是收到心愛禮物的孩子,“樹屋里面好漂亮,里面居然還有軟軟的大床與各種吃食,你準備得好周全!”

    這件法器是他很小的時候,宗門里一位長輩送給他的,他從未拿出來用過,也不知道里面有什麼東西。

    “里面還有好多玩具。”沒過一會兒,少女從屋里捧出個比她腦袋還要大的不倒翁,遞到窗外讓桓宗看清楚,“這個不倒翁長得好像你呀。”

    桓宗看著那個眉眼扭曲,圓肚子的不倒翁,默然無語。

    這種沒手沒腳的不倒翁,究竟哪里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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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林子

    “不像。”桓宗仔仔細細看了好幾眼,很肯定的回答。

    “眼楮很像嘛。”箜篌指了指不倒翁的眼尾,“這里往上這麼微微一翹,就是跟你一模一樣的桃花眼。”

    桓宗︰“……”
    “好吧,不像就不像。”箜篌見桓宗似乎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放下不倒翁,“我換衣服,你們不要上來。”說完,把門窗一關,還不忘在四周加一個結界。

    “咳。”桓宗干咳一聲,不太自在的轉身,見林斛蹲在地上刨雪︰“林斛,你在做什麼?”

    “公子,我想看看這里面還有沒有靈草。”林斛板著臉回答,手里的動作不停,眨眼間就在地上挖出一個大坑。

    桓宗搖頭︰“別挖了,哪有那麼多靈草長在同一個地方。”

    林斛認真道︰“公子,就算只有一絲希望,我也不想放棄。”

    桓宗微怔,半晌後輕輕嘆口氣︰“雪大了,晚上你在馬車里睡吧,不要在馬車外面打坐了。”

    “桓宗,樹屋里面很大,等下我睡里間,你睡外間。”換完衣服的箜篌打開窗,“中間隔了一道門,沒關系的。”

    桓宗長得這麼好看,怎麼看都不是她吃虧。

    樹屋的確做得很精致,有門有窗戶,吃食玩具桌椅齊全,屋檐上掛著玉鈴鐺,風一吹就發出輕柔美妙的聲響,它非常完美的符合了箜篌對樹屋的所有幻想。

    美好得就像是一個夢,箜篌很開心,她覺得心臟仿佛要從胸口飛出來。趴在窗戶上,她對站在樹下的桓宗笑了笑,“謝謝你。”

    “里面所有用具我都沒有動過,你可以放心用。”桓宗腳尖一點,輕飄飄在樹屋旁邊的樹幹上坐下,側身靠著樹幹,點點雪花穿透沒有樹葉的樹枝,落在他的髮間。

    他輕咳幾聲,從收納戒中取出一個小藥瓶,仰頭咽下整瓶藥,轉頭見箜篌正睜大眼楮看著他,收起藥瓶︰“怎麼了?”

    箜篌搖了搖頭,張開手掌,一把折疊紙傘徐徐展開,她指尖一點,紙傘輕輕飛到桓宗頭頂,為他遮住冰涼的雪花︰“雪化了會冷。”每天吃這麼多藥,不能肆意用靈氣,這樣的日子一定很痛苦。

    紙傘為桓宗遮住了風雪,他伸手握住傘柄,冰涼的觸感傳入掌心︰“謝謝。”

    玉鈴叮叮當當作響,箜篌看著桓宗的側臉,眼也不眨。她以前不知道,原來世間有男人能把撐傘的動作做得這麼好看。長得這麼好看的男人,簡直就是上天給世人的饋贈,給大家帶來美的享受。

    忽然間,桓宗收起傘,抬頭望向天空。

    “怎麼了?”箜篌見到桓宗這個動作,抬頭往黑漆漆的天空看,除了樹屋燭火照耀下的雪花,她什麼都沒看見。

    “有修士過來了。”桓宗飛到樹屋門口,一撩衣袍盤腿坐下,頭也不回道︰“樹屋有防御陣,若是等下修士進了林子,你不要出來。”

    剛說完這句,他身後的樹屋門被推開,一股力氣纏住他的腰,他保持著坐在地板上的姿勢,被硬生生拖了進去,姿態實在稱不上優雅。

    “箜篌,你……”

    “噓。”箜篌揮袖封印住玉鈴,不讓它們發出聲音,滅了樹屋里的燭火,見樹下的林斛已經收起了馬車,躲到了不知哪棵樹上,才關上窗戶,小聲對桓宗道︰“你別說話,也許只是路過呢。”

    桓宗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雖然身處在黑暗中,但是以他的修為,還是能夠看清箜篌的動作。此刻的她,小心翼翼趴在門邊,貼著門縫往外看,像是只有些膽小的奶狗。

    “你別怕,過來的修士修為不算高。”藏在心中的話脫口而出,“我能護著你。”

    箜篌坐直身體,轉頭望桓宗所在的方向望去,可是樹屋里太黑,她看不到桓宗在哪兒,自然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出門在外,以和為貴,能不動手就不動手,安全為上。”更何況以桓宗現在的身體狀況,她哪里敢讓他出手。

    想到這,她雙手合十,默默在心里念叨,千萬不要是邪修,也不要是不好相處的散修,最好是無意間路過,注意不到他們。

    桓宗看著黑暗中默默祈禱的少女,忍不住想,她知道元嬰修為以上的修士,能在黑暗中視物嗎?桓宗移開視線,決定不讓箜篌知道這種有些尷尬的事。

    這麼大的小姑娘,大概正是要面子的年齡?

    “師父,我們已經飛了兩天兩夜了,要不要休息一會兒?”青袍弟子抹了一把臉上的霜雪,說話的時候,口里吐出一大口熱氣。

    水冠真人回頭看了眼面帶疲倦之色的幾個師門弟子,點了點頭︰“下面有片林子,我們在此處稍作休息,明天早上再啟程。”

    幾個弟子心中一喜,連忙操縱飛行法器往林子里降去。青袍弟子跟在水冠真人身後,小聲道,“師父,這次不過是元吉門一位峰主的元嬰大典,我們何必這麼急著趕過去?”

    水冠真人從飛劍上跳下,嘆氣道︰“我們龍虎門勢微,就算想做十大宗門的附屬門派,人家也看不上我們。元吉門近百年來發展得越來越好,外面都在傳,元吉門有可能取代現在十大宗門中的某一個,成為新的十大宗門之一,我們得罪不起。”

    青袍弟子皺了皺眉,元吉門這些年發展得確實越來越好,在很多修士中聲望也高,但是十大宗門的排名,已經近千年沒有動過了,元吉門想擠進十大宗門,可能也沒那麼容易。

    “元吉門去年收了兩個單靈根弟子,據說天賦極高,連五靈根弟子都比不上。”水冠真人從收納袋里取出一盞防風燈提在手里,提醒幾個弟子道,“不要走散了,以防林中有凶獸。”

    “是。”幾個弟子牢牢跟在水冠真人身邊,青袍弟子有些不甘道,“若是我們能像御霄門、和風齋那樣,依附在琉光宗門下,就不用討好像元吉門這些門派了。”

    水冠真人搖頭嘆氣,不好直接說徒弟異想天開,他們龍虎門從上到下資質平平,修為最高的長老,也只是個元嬰修士。元嬰修為放在整個凌憂界,確實還算不錯,可是琉光宗還缺一個元嬰修士嗎?就連他們宗門里最年輕的峰主,都是分神期修為。

    整個凌憂界,能到分神期修為的修士,也不足十人,可見琉光宗的實力有多強大。

    越往里走,水冠真人越覺得不對勁,他停下腳步,朝四周拱手道︰“在下龍虎門水冠,帶門中弟子路過此地,無意打擾道友休息,請道友莫怪。”

    幾個弟子見水冠真人這個反應,握緊手中的法器,倉皇張望,以他們的修為,根本找不到哪里有其他修士。

    嚓嚓嚓。

    林中傳出腳步聲,一個模糊的人影從樹後走出來。水冠真人深吸了一口氣,把弟子攔在了身後。

    “水冠真人請隨意。”人影在離水冠真人十幾步遠的地方停下,攤開手掌,手心發出燦爛的光芒,照亮了他平靜的臉龐。

    水冠這才看清對方的樣貌,高鼻梁、寬臉,嘴唇很薄,看起來有些不好相處的樣子。身上的黑袍看起來非常不起眼,但卻有靈氣涌動,更重要的是,對方修為比他高,應該是位元嬰老祖。

    “見過這位老祖,冒昧打擾,請老祖見諒,在下這就帶弟子離開。”水冠真人很識趣,不敢拿自己與弟子的性命,來賭這位老祖的脾氣。

    “不必,在下也只是隨公子在此處暫住一宿,明早便會離開。”林斛看出這幾個修士神情疲倦,猜到他們趕了很久的路,“諸位就在此地休息就好。”

    “多謝老祖。”水冠真人松了口氣,朝林斛作揖感謝。也不知是這位元嬰老祖口中的公子是何等高人,竟能讓元嬰老祖受他差遣。

    林斛沒有再理他們,很快就隱沒在樹林中。

    “原來真的只是路過的修士。”箜篌放下心來,“桓宗,你好厲害,隔著這麼遠都能察覺到有修士靠近。”

    桓宗苦笑,他現在連靠近的修士修為高低都判斷不出來,有什麼可厲害的。

    “原本我一個人出門,心里還有些害怕,現在有你同行,我是一點都不害怕了。”箜篌點亮樹屋里的燈,解開玉玲封印,叮叮當當的鈴聲再次響起。

    燭火映紅桓宗的臉頰,他站起身道︰“我去外間,有什麼事你叫我。”

    “好。”箜篌點頭,“嗯……做個好夢。”

    桓宗腳步頓了頓,轉頭看箜篌,嘴角微微彎起︰“你也是。”

    樹上突然出現一棟木屋,讓水冠真人驚了一下,剛才他竟是半點都察覺不到這棟屋子的存在,有人在屋子外面弄了隱藏結界?

    “師父,這棟樹屋里該不會就是住著元嬰老祖口中的公子?”青袍弟子小聲道,“這好像是件上品法器。”

    “不要說話。”水冠真人喝止徒弟,以免他說出不合適的話,“早點休息,明天早上再去見禮辭行。”

    夜已深,桓宗坐在樹屋的屋檐下,寒風吹著他的臉頰,他從收納戒中取出玉藥盒,輕輕撫著上面的花紋,伸手封印住響個不停的玉鈴。

    玉鈴聲雖美,但響個不停,仍舊擾人清夢。

    “公子。”林斛跳到樹枝上,向桓宗傳音道,“你該休息了。”

    桓宗轉頭看他︰“林斛,你說我這是不是佔了小姑娘的便宜?”

    林斛板著臉反問︰“公子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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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嫉妒?

    在林斛反問出這句話後,氣氛有片刻的凝滯。桓宗面無表情的看著林斛,林斛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寒風刮過,桓宗的衣袍在風中搖擺。

    “你還是去休息吧。”桓宗站起身,推開樹屋的門,躺在鋪好被子的軟榻上。

    這還是他第一次離女孩子這麼近,近得只隔著一扇門。樹屋的牆上,雕刻著簡易的劍法與花朵,他只需要睜開眼就能看見。內間的呼吸聲緩慢勻稱,箜篌睡得很沉。

    他坐起身,盤腿打坐。雖不太通世故,但是他卻無法做到安心睡在一個小姑娘身旁不遠處,總有一種難言的心虛感。

    靈台處靈氣翻涌,不停地撞擊四肢經脈。引導著靈氣順著經脈運轉全身,把亂涌的靈氣壓制下來,再睜開眼時,天已經亮了。他捂住嘴,壓抑住想要咳嗽的慾望,回頭看了眼還沒有動靜的內間,閃身飛出樹屋,扶著樹幹用帕子捂著嘴猛咳起來。

    “公子。”林斛連忙上前,把丹藥遞給桓宗。桓宗打開手帕,把藥咽下︰“今天比往日好多了。”

    林斛看了眼他手中的帕子,上面沒有血,確實比往日好。

    野外不方便沐浴,桓宗去馬車里換了身衣服,下馬車後問林斛︰“昨晚那幾個修士是去元吉門參加元嬰大典的?”

    林斛點頭︰“是龍虎門的人。”

    “無須管他們。”桓宗從林斛那里取了兩瓶靈液,幾顆靈果,放進琉璃碗中,回到了樹屋中。

    箜篌從睡夢中醒來,在床上懶洋洋地打了好幾個滾,才從收納戒中取出水洗漱梳妝。等到走到外間,發現桌子上擺著靈果靈液,桓宗靠窗而坐,低頭看著一本書。

    見她出來,桓宗收起書︰“昨晚睡得好嗎?”

    箜篌點頭,在桌邊坐下︰“這麼早就在看書?”

    “你想看?”桓宗把書放到她面前。

    “劍術心法要點?”箜篌敬謝不敏,把書推了回去︰“我的劍術只能算作入門,這種書不適合我。”

    桓宗把靈液遞給她︰“這種書對于非劍修來說,確實非常枯燥。”

    “你也是劍修?”箜篌打開靈液瓶塞,喝了一口,清香流入四肢百骸,舒服得她全身經脈都舒展開了,“我認識的劍修,都喜歡把劍握在手上,我都沒見過你拿劍。”

    “劍修與劍確實不能分離。”桓宗把靈果推到箜篌面前,“但是到了一定境界,就能做到心劍合一,我手中雖無劍,但是心中有劍。”

    “雖然不太明白,但是感覺很厲害。”箜篌捧起靈果哢嚓哢嚓啃著,嘆口氣道,“近來我的修為一直停滯不前,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

    “修行講究一個悟字,當你領悟到某些東西,自然便水到渠成。”桓宗見她吃得香甜,忍不住也拿了顆果子到嘴邊咬了一口,“不要太過心急。”

    “都是五靈根修士,貴派的那位仲璽真人怎麼做到三百歲就到分神期的?”箜篌掰手指頭算,“你看啊,煉氣、築基、心動、金丹、元嬰、出竅、分神、化虛、大乘、渡劫飛升總共十個境界,他再努力努力,就能渡劫飛升了。”

    “從分神到化虛何其艱難,更別提渡劫飛升。”桓宗失笑,“整個修真界,大乘期的修士只有一位,已經幾百年不曾現身,生死不知。化虛境界修士三位,其中一位多次沖擊大乘期失敗,已經無緣再進一步,待壽元用盡,便是隕落之時。分神期的修士,總共也不足十人,其中有兩位在你們雲華門。”

    雲華門上下性格隨和,但卻無人敢輕易招惹的原因,就在于他們門派里有兩位分神期修為的長老,四位出竅期修士,十幾位元嬰期修士。加上他們門派護起短來,連臉皮都不要,打了小的來了老的,誰願意招惹這樣的門派?

    很多修真門派中,能有一位元嬰期修士坐陣,已是非常了不起,哪像雲華門命這麼好,元嬰修士都有一打。不過有這麼多高手坐陣,雲華門也只能在十大宗門中排倒數第二,可見這個門派有多麼的不思進取。

    “分神境界的修士這麼少?”箜篌瞪大眼,“這位仲璽真人才三百多歲,幾乎能算得上修真界的十大高手之一了,他是吃什麼長大的,竟然這麼厲害?”

    桓宗從琉璃碗中挑出最大的靈果塞到箜篌手里︰“多吃靈果,多喝靈液,你會比他更厲害。”

    “桓宗,我覺得你把我當小孩子在哄。”箜篌捧著拳頭大的靈果使勁兒啃上一口,“我相信你跟這位仲璽真人關系不好了。”話里話外,都是仲璽真人離飛升還遠的意思,如果關系親密,能不盼著對方好?

    “我覺得吧,我們修行之人還是要心胸寬廣,就算同門有不討喜的地方,我們也不好這樣的。”箜篌小心翼翼的觀察桓宗臉上的表情,見他沒有不高興,才繼續道,“嫉妒會影響心境,我們可以跟別人比,但不能太在意這些。俗話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嘛,人學著滿足會開心一點。”

    聽著箜篌一口一個“我們”,桓宗有種箜篌把他拉到同一個陣營的感覺。雖然身上多了一個“嫉妒同門”的嫌疑,他心情依舊沒有受到影響。

    “仲璽真人是厲害,但是修為高又不能代表一切,比如說在我眼里,你就比那個仲璽真人好。”為了增加自己這句話的真實性,箜篌重重點了一下頭,“真的。”

    桓宗長得多好看啊,那個仲璽真人拿什麼跟桓宗比。

    桓宗笑了︰“好,我相信你。”

    “公子。”樹屋外,林斛輕輕敲著門,“龍虎門的水冠真人來向你辭行。”

    “水冠真人?”箜篌看了眼手里啃了一半的靈果,捨不得放下,便對桓宗道,“你要去看看嗎?”

    “你先坐一會兒,我馬上回來。”桓宗站起身,走出樹屋,與林斛的雙目對上。

    “公子,箜篌姑娘還小。”林斛心情復雜,“是個心性很好的姑娘。”

    桓宗用手帕擦了擦手︰“你說得對,我也很喜歡她。”

    水冠真人帶著弟子站在樹下,看到一個面白黑髮,容顏俊美的錦衣公子從樹屋中出來,忙見禮道︰“龍虎門水冠見過老祖,昨夜多有打擾,幸而老祖沒有嫌棄,今日在下特帶弟子來辭行。”

    “不必客氣,這片樹林天生地長,誰都能在這里休息。”桓宗沒有下去,他神情淡漠,對這些不相干的修士沒有任何喜惡,“諸位請自便。”

    水冠見桓宗神情疏離,很識趣的不再打擾,把手伸到背後,給身後的幾個弟子打手勢,讓他們跟著自己馬上離開。

    剛走了沒幾步,林子里面傳出嘰嘰喳喳的說話聲,水冠回頭看去,幾個年輕修士踩著飛劍飛過來,你追我逐,十分熱鬧。

    “師兄,你看樹上有棟樹屋,好漂亮。”穿著粉衣的女修讓腳下的飛劍升高,想靠近樹屋看得更清楚一些,見樹屋門前站著一個錦袍美男子,愣愣地懸在半空,好半天沒回過神來。

    “你、這位公子,你是樹屋的主人?”粉衣女修終於回過神來,朝桓宗行了一個禮。

    桓宗看了眼女修身後那幾個匆匆跟上來的修士,沉默著轉身回了樹屋,留下林斛獨自站在門外。

    林斛︰“……”

    女修面上有些過不去,小聲嘀咕道︰“這是什麼意思嘛?”

    不遠處水冠真人默默看著這一幕,轉頭對弟子道︰“你們出門在外,不要學這幾位修士。”

    青袍子弟結結巴巴道︰“師父,這幾個人好像是元吉門的弟子。”等下他們要是打起來,他們要不要去幫忙?可是……他們打得過嗎?

    水冠沉思片刻,伸手捂住眼楮︰“我什麼也沒看見,快走快走。”說完,跳上飛行法器,恨不能馬上就飛出這片林子。

    “前面幾位道友,請留步。”粉衣女修身後的男修們注意到水冠真人,開口叫住他們,“諸位是去奎城?”元吉門就在奎城,整個奎城都屬于元吉門管轄範圍。

    水冠真人很後悔,為什麼他剛才不能走得再快一些。他讓飛劍調轉頭,朝幾人拱手道︰“正是。”

    男修們回了一禮︰“剛好我們也回奎城,倒是可以同行。”

    水冠心中暗暗叫苦,還是不了吧,我怕跟你們一起,就不能活著到奎城了。他扯了一個干笑,示意徒弟們不要隨便說話︰“怎麼好麻煩諸位。”

    “無礙,恰巧順路而已。”為首的男修是元吉門掌派大弟子周肖,天資雖然普通,但是修行刻苦,為人穩重,心地也好,已是心動期十階大圓滿修為,很快就能沖擊金丹境界。

    這次他帶幾個築基期的師弟師妹出門歷練,算得上是盡心盡力,只是這些師弟師妹性格有些跳脫,讓他頭痛不已。

    “師兄,這修士好生無禮,我與他見禮,他連一句話都沒有。”粉衣女修是周肖的師妹,因為相貌出眾,在宗門里受到很多男修追捧,以至於有些任性。好在一路上風平浪靜,沒有招惹出什麼事來。聽到師妹的抱怨,周肖就覺得頭有些疼,他朝樹屋門外的林斛拱了拱手,對師妹道,“金玲,不得無禮。”

    叫金玲的粉衣女修撇了撇嘴,對掌派師兄這種怕事的性格十分不滿︰“我又沒做什麼,怎麼就無禮了?”

    林斛板著臉︰“我家公子喜歡清靜,諸位請自行離去。”

    “請前輩見諒,我們這就離開。”周肖看不出林斛的修為,但可以肯定對方高出他很多,他怕金玲再說出更多得罪人的話,也顧不上男女之別,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師妹,走。”

    “你幹什麼!”金玲想推開周肖,但是周肖抓得太緊,她沒有推開︰“師兄,你放手。”

    “不要鬧。”周肖沉著臉道,“這有可能是位元嬰老祖。”

    “元嬰老祖怎麼了,元嬰老祖也要講理,總不能隨便殺人。”金玲皺眉道,“我又沒準備做什麼。”

    周肖想,你要真打算做什麼,這會兒就不能站在飛劍上,而是躺在地上了。他轉身對幾個師弟道,“看好金玲師妹,不要讓她亂來。”

    幾個師弟也看出林斛修為高深,不敢多言,團團把金玲圍住,你一言我一語勸起來。

    “師父,我覺得……我們還是別討好元吉門了。”青袍弟子小聲對水冠真人道,“這個門派看起來,行事太……率直天真了。”

    他說得很委婉,與其說是率真天真,不如叫沒腦子。門下弟子不好好管束,惹出事來是會連累整個宗門的,他們這種小門小派都明白這個道理,元吉門難道不懂?

    還是說近些年發展得越來越好,就開始張狂起來了?到底是新興的門派,比不上十大宗門有底蘊,行事氣度差得遠了。

    眼看元吉門幾個弟子嘰嘰喳喳吵嚷得厲害,林斛皺了皺眉。他跟在桓宗身邊多年,向來不愛做欺負小輩的事情,所以盡管不喜這些小輩的做派,還是忍了下來︰“諸位,請速速離開。”

    “我可以離開,讓你家公子出來,我就走。”金玲道,“別人行禮要還禮的道理,他難道不懂麼?”

    樹屋里,箜篌趴在窗戶縫隙邊看熱鬧,聽到粉衣女修這句話,轉頭對桓宗道,“跟這位姑娘比,綾波道友實在是可愛多了。”綾波雖然有些嬌縱,但也不是混蠻不講理,而且還知道尊敬師長,長德說什麼就聽什麼,這位在外面這麼不給師兄顏面,是怕別人沒有笑話能看?

    修真界外面真有意思,什麼奇葩都有。

    “吵什麼?”一個穿著黑袍的女修飛過來,見到元吉門幾個弟子吵吵鬧鬧,抬掌一拍,飛劍上的男女紛紛落地,好不狼狽。

    “哪里來的阿貓阿狗,這麼不懂規矩。”女修冷哼一聲,“擾人清靜。”

    “你……”金玲從地上爬起來,一句話還沒完全說出口,女修便凌空一揮,一巴掌拍在她的臉上,打得她在地上滾了三四圈才停下,她來不及爬起身,便吐出幾大口血來。

    “不知死活。”女修理了理寬大的袖子,與站在樹屋前的林斛對視一眼,“道友好脾性,這種不懂規矩的小輩,該教訓就教訓,也算是替他們宗門分憂,免得他們出去得罪更多的人。”

    林斛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那幾個連話都不敢說的小輩,略點了點頭︰“道友說得是。”

    女修紅唇輕揚︰“還是說道友見這個小姑娘相貌嬌美,捨不得動手?”

    林斛瞥了眼躺在地上吐血的粉衣女修,嬌美?

    “你這個妖婦,你竟然敢動手傷人,可知我的師父……”

    女修冷笑著回頭,黑色的擺袖突然暴漲,變成長長的綾布纏繞住金玲脖子,單手一拉便把金玲拖到了她面前,她抓住金玲的脖子︰“我最討厭別人威脅我。”

    箜篌見黑袍女修一言不合就要殺人,伸手拉了拉桓宗的袖子︰“桓宗,這人是誰,脾氣怎麼這麼大,一言不合就動手?”

    “她叫雪玉,外號黑袍女,是一位元嬰修士,脾氣古怪,最不喜歡年輕嬌俏的小姑娘。”桓宗見箜篌趴在窗縫邊實在太辛苦,乾脆推開窗戶,讓她看得更清楚,“若是有長得好看的女修得罪她,她往往會動怒,把對方羞辱一番。”

    “你別開窗戶,等下她看到我的臉,跑來羞辱我怎麼辦?”對自己容貌有幾分自信的箜篌連忙探身去關窗戶,手剛剛伸出去,就與黑袍女望過來的雙眼對上。

    被對方陰冷的眼神嚇了一跳,箜篌干笑一聲︰“你繼續,繼續。”

    雪玉冷笑一聲,剛想開口說話,看到箜篌身後的桓宗後,面色微微一變,松開手里的金玲。見桓宗沒有反應,她咬緊牙關,朝樹屋方向行了一禮,轉身就往林子外飛走,眨眼便消失不見。

    “我長得很嚇人?”箜篌捧住自己的臉,不敢置信地回頭看桓宗,“她那是什麼反應?”

    她的眼楮這麼大,皮膚這麼白,頭髮梳得這麼漂亮,怎麼就能把人給嚇跑?

    “也許是因為你太好看,讓她自慚形穢。外面有林斛守著,她又不敢嫉妒你,只能被氣走。”桓宗見她捂著臉,瞪大眼不甘心的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

    “真的?”

    桓宗點頭,“我見過的女孩子里,你最好看。”

    “哇!”跪在地上的金玲連吐幾口心頭血,靠著周肖的攙扶才勉強站起來,抬頭看見樹屋窗戶邊微笑的少女,她才剛才發生的事,被其他女人從頭到尾都看在了眼里。

    想到這一點,她又忍不住吐出幾口血來。

    她屬於女人的面子,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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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2 09:50:23 |只看該作者
第35章 愛恨

    “她再這麼吐下去,不會出人命吧?”雖然覺得這位女修有些咋咋呼呼沒腦子,但也頂多有些不討喜,還不到鬧出人命的地步。她往桓宗身後蹭了蹭,避開金玲望過來的視線,小聲道,“桓宗,我們還是走吧。”

    一定是因為她在這里拔走了朱紅草,壞了這里的風水,所以才會遇到這些奇奇怪怪的修士。

    “好。”桓宗看了眼下面被幾個修士圍住勸慰的粉衣女修,拉著箜篌跳出樹屋,揮手間收起樹屋︰“既然我們已經決定慢慢走慢慢看,不如你跟我一起坐馬車,里面比飛劍上舒適。”

    之前不好意思邀請箜篌與自己同坐,但是自從昨天晚上兩人同住一棟木屋後,桓宗覺得自己這個邀請似乎也不算冒犯了。

    “好呀。”箜篌想也不想便答應了,築基剛成功的時候,她覺得御劍飛行特別好玩。現在早沒了當初的那股新奇勁兒,坐馬車能省點靈力,挺好的。

    “諸位道友請留步。”周肖匆匆追上來,拱手向三人行禮,“方才多有得罪,請道友見諒。”

    桓宗沒有理會他,從懷中取出一支玉笛輕輕一吹,只聽林子里傳來馬兒的嘶鳴聲,眨眼間就見兩匹雪白五雜色的馬從林中跑出,拖著車架停在了桓宗等人面前。

    林斛摸了摸兩匹馬兒的頭,從收納戒里摸出兩根靈草,給兩匹馬各分了一根。

    風來草?周肖以為是自己的眼楮出了問題,用昂貴的風來草餵馬?他眨了眨眼,繼續看馬嘴邊已經吃下一半的靈草,不得不承認,那確實是近百靈石一根的風來草。

    桓宗上了馬車,轉身朝箜篌伸手︰“箜篌,來。”

    箜篌把手遞給桓宗,一下子跳到馬車上,扭頭見周肖還傻愣愣站在旁邊,看起來有點可憐巴巴,便對他笑了笑︰“告辭。”

    “告、告辭。”周肖看著馬車上對他微笑的少女,愣愣的站在原地,忽然覺得這個雪天也跟著燦爛起來。

    “師兄。”金玲捂著胸口走到周肖身邊,“這三個修士是誰?”會不會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說出去?她丟不起這個人。

    周肖搖頭︰“我不知道,但是能用風來草喂馬的修士,身份肯定不簡單。”

    “賣一百靈石的風來草餵馬?”金玲以為自己聽錯了,但是她知道掌派師兄是不愛撒謊的性格,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騙她。

    想起那個白衣修士俊美的容顏,金玲搖頭嘆息。母親常常跟她說,女人可以利用自己的美貌讓男人為自己跑腿,讓他們做牛做馬。但不會過日子的男人,是萬萬不能選的,長得再好看都不行。

    用那麼貴的風來草餵馬?怕是腦子不太好,可惜了那張禍亂女人的臉。

    “師妹,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見金玲沉默下來,周肖道,“近來頻頻發生邪修作惡的事情,前兩天邱城一家客棧里,有邪修把死者的心臟都挖了出來。而且死者還不是普通人,是昭唅宗綾波仙子的婢女。”

    “綾波?”金玲冷哼一聲,“就她也配叫仙子?”

    沒事讓幾個婢女跟在旁邊撒謊抬轎,真當自己是仙女了?有本事飛升給她看看,仗著五靈根資質,那股矯情勁兒。她隔著一百里外都能聞到。

    周肖沉默,木訥如他,也知道某些時候,是不能亂開口的。他往四周望去,剛才那幾個也要去奎城的修士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他也不覺得意外,修真界明哲保身的修士很多,黑袍女出現得突然,若是動了殺心,他們都不是她的對手。

    只是修真界平靜了這麼多年,突然頻頻鬧出邪修殺人事件,不是什麼好預兆。

    “馬車里好寬敞,竟然一點都不晃。”箜篌坐在鋪了厚厚墊子的馬車里,覺得自己做公主時坐的馬車與這輛馬車相比,實在是寒酸極了。

    桓宗盤腿坐在墊子上,他面前擺著一張木桌,木桌上放著整套茶具,茶水倒在杯子里,浮起一圈很淺的漣漪,但是卻不會從杯子里濺出來。箜篌想不明白,馬兒不是跑在山道上嗎,為什麼馬車里會這麼平穩?

    “嘗嘗。”桓宗把茶杯遞給箜篌,“在天黑之前,我們能趕到一個叫三樹的小城鎮上。”

    “謝謝。”箜篌接過茶杯,低頭聞了聞,“好香。”

    “我不擅長此道,茶葉與茶具都是同門送的,隨便泡著打發時間。”桓宗輕輕摩挲著茶杯的杯沿,俊美的容顏隱藏在茶水的熱氣後面,像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一切凡塵俗事都與他無關。

    桓宗沒有騙箜篌,他九歲進入琉光宗,幾乎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修行上。他不好酒,不好茶,也不好享樂,更不好美色,與他相伴的只有劍。若不是修行出了意外,他不會像現在這樣,在路上慢慢行走,看風景喝茶,甚至……

    他抬頭看著捧著杯子喝茶,舉止間帶出幾分皇室貴族習慣的少女。十年前的他,肯定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坐著馬車,帶著林斛,與一位年僅十六歲的小姑娘漫無目的在外游歷。

    “香而不濃,靈氣不散,好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箜篌覺得這杯茶喝下去,她靈台中的靈力都跟著強大了些許。

    桓宗替箜篌續上茶,與她閑聊︰“箜篌今年才十六,已是築基五階修為,這雖是好事,但你還年輕,最重要的是心境,不要急著沖擊境界,這對你日後無益。早上我聽你提起修為停滯不前,可能就是與心境有關。”天份再強,也會因為閱歷與見識而限制修為,這不是天份能夠彌補的。

    這話若是心胸狹窄的人聽了,只會覺得桓宗不安好心,或是故意拉後腿。但是桓宗並不是長袖善舞的性格,很多時候都是隨心而為,當他覺得這樣對箜篌好時,便直接開口了,根本沒有想過箜篌有可能會誤解他的用意。

    馬車外的林斛,聽著兩人的交談,很擔心公子這種說法方式,很快就會失去他這位第一次認識的異性朋友。

    好在箜篌想得簡單,對桓宗這個朋友又很信任,根本沒有懷疑過他的用意。她嘆口氣道︰“桓宗,你說的話,怎麼跟我的師兄師姐們一模一樣?”

    “他們天天都覺得我修煉辛苦,每次閉關出來,他們總是擔心我累傻了,一個勁兒給我塞吃的喝的,還要跟我強調勞逸結合。”箜篌悻悻地放下茶杯,還沒出來多久,她就有些想他們了,不知道她寄回去特產他們喜不喜歡。

    林斛趕著馬兒越過一片峽谷,馬兒前蹄輕輕落在地面,收起後背上的翅膀,變成普通馬兒的樣子,繼續往前奔跑。他回頭看了眼馬車里,這事發生在雲華門,不會讓人覺得奇怪。若是其他門派的師兄師姐們這麼做,就會讓人懷疑,他們是不是嫉妒小師妹的天分,故意讓她分心,好影響她的修行。

    說來也奇怪,很多放在其他門派會讓人懷疑用意的事情,但讓雲華門弟子做起來,含義就完全不同。從這一點來說,雲華門也稱得上是一個神奇的門派了。

    “不過我覺得你說得有道理。”箜篌掀開馬車窗簾,外面是皚皚雪山,大地白茫茫一片,美極了,“我出生後,就一直住在深宮中,唯一的娛樂,便是兩篇破舊不全的話本。第一次見識到外面世界的精彩,還是來凌憂界的那天。這些年我一直待在宗門里,從未好好看過這個世界。”

    說到這,她看著桓宗,眼楮笑成了月牙︰“不過我運氣很好,下山不久就遇到了你,不用一個人吃飯,趕路,真好。”她本性中,還是喜歡熱鬧的,並不喜歡孤零零一個人。尤其是得到雲華門給予她的溫暖以後,就更加不喜歡了。

    桓宗無奈搖頭輕笑,真正幸運的,也許是他,而不是她。

    “你不信哦?”箜篌哼哼道,“我跟你說,誠實可是我的優點之一。”

    “沒有不信,我只是不贊同你這種說法。”桓宗從木桌抽屜里取出一盤點心放到桌上,“因為幸運的是我。”

    這個小姑娘,有著非一般的氣運。氣運這種東西玄之又玄,看不見摸不著,但是氣運好的修士,往往事半功倍,是別人羨慕不來的。

    “算了算了,我們也不用爭下去,都幸運嘛,這就是緣分。”箜篌見桓宗拿出了點心,也從自己收納戒里取出一袋點心,點心做得很漂亮,有些做成鮮花模樣,有些做成動物模樣,擺在桌上十分可愛。

    “這是宗門里膳食堂的姐姐特意給我做的,點心袋子上面有符陣加持,能讓點心在拿出來之前,一直保持著最新鮮的狀態,所以你放心吃,絕對沒問題。”箜篌介紹著不同形狀點心的不同口味,介紹完了,取了一塊放到桓宗手里,“你口味好像偏清淡,這個你應該喜歡。里面加了靈花汁,香卻不甜膩,嘗嘗看。”

    從點心的花樣到裝點心的袋子上的符陣,全都印證著雲華門在吃食上用心的事實,難怪外面都說吃喝在雍城,連雲華門這個管轄者都是如此,更別提城里的百姓。

    把手心的點心放進嘴里,鮮花的清香很快佔據整個口腔,咽下去的那一刻,整個身體仿佛被大自然包圍住,連呼吸都清新起來。

    “好吃吧?”箜篌滿含期待的看著桓宗,臉上只差沒寫著“快誇我宗門”幾個字了。

    “很好吃。”桓宗又從袋子里取了一塊點心,“我以前從沒吃過這種點心。”

    “那當然啦。”提到自己的宗門,箜篌覺得哪兒都好,吹個十天十夜都沒有問題,“這種點心只有我們門派弟子能夠吃到,不對外供應的。不過你去我們宗門做客的話,就能吃到很多好吃的。可惜好多菜不適合帶出來,不然我現在就想讓你嘗嘗。”

    “要不等游歷結束,我請你去雲華山上做客吧。”箜篌覺得自己這個主意非常不錯,“我讓膳食堂的姐姐,每天都給你做好吃的。”

    “好。”桓宗笑,“我很期待。”

    “你去了一定會喜歡的。”箜篌喝了口茶潤嗓子,“之前貴宗的松河峰主去我們那兒,每天三頓飯都會按時食用,聽膳食堂的姐姐說,每天送到松河峰主院子里的點心,他也吃得很開心。”

    桓宗有些意外,沒想到松河師叔……也這麼重口腹之欲嗎?

    從山上下去,很快便到了叫三樹的城鎮上。與邱城相比,三樹城小了很多,城牆陳舊,就連城門上“三樹城”幾個字,都已經掉了漆。

    已經臨近傍晚,街上的行人並不錯,而且大多都是沒有靈根的普通人,偶爾有修士經過,也都是修為平平。

    經過一條巷子時,箜篌聽到有小孩子在哭,她掀起簾子往外看去,一個三四歲大的小孩兒趴在地上,手里捏著一根糖葫蘆,也不知道是不是貪玩跑太遠,他身邊沒有大人跟著。

    她正準備下馬車去看看那個孩子時,巷子的圍牆後跳出一個黑袍女人,她抱起摔在地上的孩子,彎腰拍去他身上的積雪,裙擺沾上髒污的雪泥也沒有管。

    是那個脾氣怪異的女修雪玉?

    蹲在小孩面前的雪玉神情溫柔,沒有半點在林子里時的陰狠。箜篌看到她為了哄哭個不停的小孩兒,從懷里掏出了一個小鈴鐺,在他眼前晃來晃去,逗得小孩顧不上流淚,伸手去抓鈴鐺。

    雪玉把鈴鐺給了小孩,見孩子父母找了過來,不等他們道謝,轉身便往巷子外走。走了沒幾步,就發現了坐在馬車中的箜篌。

    她愣了一下,毫不猶豫地轉身,足尖點了點,騰空飛走。

    準備向雪玉露出微笑的箜篌愣住,她傻傻的望著雪玉飛走的方向,轉頭看沉默喝茶的桓宗︰“桓宗,我真的不嚇人嗎?”

    隔著車窗瞥了眼雪玉離開的方向,桓宗語氣平靜道︰“她怕的是林斛。你這麼一個可愛的小姑娘,怎麼去嚇人?”

    “也是哦,她肯定是怕我們計較早上發生的事情,又擔心打不過林斛,所以才逃走的。”這麼一想,箜篌覺得自己心里好受了許多。

    誰能接受一個大美人看到自己就跑這種事?

    所以這一定不是她的問題。

    “這位雪玉姑娘,對小孩子好溫柔。”箜篌不想叫她黑袍女,一個能對普通孩子都如此溫柔的女修,本性應該不是太壞。

    “她原本是宗門弟子,後來與一位散修相愛,便離開宗門與他結為道侶,與這位散修游歷天下。”說到這,桓宗語氣頓了頓,“哪知道夫妻二人在進入一個秘境後,散修與一位年輕女修曖昧不清,甚至在奪寶時,想要害死雪玉。雪玉死里逃生,腹中孩子卻沒了。後來她潛心修煉,殺了負心的丈夫。從此後,她便十分厭惡長得嬌俏又愛撒嬌的年輕女修,脾氣也越來越怪異,所以現在很多人叫她黑袍女。”

    桓宗告訴箜篌這些,是想讓她明白一件事,修真界某些好看嘴甜的男修,並不可靠。她還年輕,最好不要隨意對某個人動心,有些感情經不起時間的考驗。

    箜篌看的話本里,妙筆客很少寫男女感情之事,所以她對情愛之事並不了解。就算看過一些與情愛有關的話本,結局都是兩位主人公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並沒有男主人公背叛女主人公,女主人公最後殺了男主人公這種故事。

    她以為皇宮里的人,才會戴著虛假面具,與不愛的人虛與委蛇。可是雪玉與那位散修,明明是因為相愛才在一起,為什麼散修最後還要背叛雪玉,甚至想要害死她?

    “我不明白。”箜篌語氣有些低落,“他們不是恩愛夫妻嗎?”

    桓宗想告訴箜篌,人心易變,在利益與誘惑面前,很多人都難以保持本心。可是看著她閃亮的雙眼,桓宗又不忍心說出口了。

    她還小,還是個小姑娘。

    有些道理,等她大一點再告訴她吧。

    “可能是因為這個散修本性不太好。”桓宗指了指桌上的點心,“你剛才說,這個像馬兒一樣的點心,是什麼味道的?”

    “哪里是本性不好,簡直就是個混蛋!”箜篌小聲罵道,“可惜了雪玉姑娘,被這種人害了。”

    她喝了一大口茶,壓下心頭的火氣,才想起桓宗剛才好像跟她說了什麼︰“桓宗,你剛才說什麼?”

    “沒什麼。”桓宗見她火氣似乎消了不少,便道,“我讓林斛去找個客棧,我們在客棧里住一晚。”

    “好。”箜篌趕緊再喝幾口茶,這茶能夠幫著消滅心頭的火氣。

    “林斛,去客棧。”桓宗掀起簾子,對林斛道,“找個安靜的地方。”

    “好的,公子。”林斛頭也不回,他怕自己回過頭,會讓公子看到他臉上的震驚。真沒想到,不善言辭的公子,也會開始哄小姑娘了。

    這一路上,公子學會的東西真不少,可見實踐出真知,可愛的小姑娘讓男人學會成長。

    “桓宗,有個問題我一直忘了問。”聽到要到客棧休息,箜篌把桌上的東西收了起來,“你都知道我十六了,我還不知道你多大呢。”

    “我……”桓宗收茶具的手一頓,車窗外的風,似乎有點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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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入定

    “我比你痴長些許歲數。”窗外的風呼呼刮著,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桓宗腦子里有些恍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說。

    “哇,真看不出來,感覺你就比我大一點點。”看著桓宗這張只有二十歲左右的臉,箜篌想起修真無歲月這句話。普通人短短幾十年的壽命,心境與想法尚會產生變化,更別提上百年幾百年。

    在這個瞬間,她隱隱領悟了什麼,又好像仍舊懵懂。

    “箜篌很介意我比你年齡大?”桓宗微微低頭,似乎連髮梢與睫毛都染上了憂鬱。

    美人憂鬱的模樣殺傷力十分巨大,在這個瞬間,箜篌內疚不已,覺得自己似乎多嘴提了不該問的內容︰“沒有,桓宗你別誤會,我不介意這些的。我的師兄師姐很多都比我大一兩百歲,我們在一起玩得也很開心,年齡不是問題,我又怎麼會嫌棄你!”

    與桓宗雖只相處了短短幾日,但是對于箜篌而言,桓宗是個很好的朋友。會跟她一起分享話本,有漂亮的樹屋,還知道很多她不知道的修真界傳聞,而且還長得那麼好看。

    有這麼好看的臉,誰還在乎他多大呢?

    “公子,客棧到了。”林斛半掀簾子,目光落在桓宗身上,桓宗不與他對視,優雅地仰頭靠著墊子,“去訂好房間,我與箜篌馬上就過來。”

    林斛收回目光,放下簾子,聲音從外面傳進來︰“好的,公子。”

    簾子輕輕晃動,桓宗看著簾子下端的琉璃珠墜兒,緩緩眨眼。掀起簾子,他走下馬車,環視四周,轉身見跟著下車的箜篌道,“這邊條件差些。”

    “出門在外,不用那麼講究。”箜篌跳下馬車,半隻腳陷進雪里,她抬了抬腳,聽到風吹動布料的聲音。左邊一棟鎖著門的木樓上,破舊的布制招牌在風中飛舞,不知道多久沒有清洗,已經髒得看不清上面的字。

    濃濃的荒涼感,盈滿整個街頭。

    “貴客請往里面走。”堂倌迎了出來,想去牽馬,還沒靠近,馬兒揚起前蹄嘶鳴幾聲,嚇得他連連後退幾步,不敢再上前。

    堂倌身上的衣服打著補丁,收拾得卻很干淨,眼神看起來分外小心,似乎擔心客人一個不滿意,轉身便走了。他穿得並不厚實,青布鞋踩在雪地里,已經濕了小半,露在袖子外的手粗糙帶著烏青色,卻不敢在客人面前跺腳搓手取暖。

    “沒關系,這兩匹馬兒很聽話,不會亂跑。”箜篌看了眼他腳上的鞋,“進來帶我們去客房看看。”

    “好的,貴客。”堂倌小跑著跨進門,下面的大廳很冷清,稀稀拉拉坐著三四個食客,油燈昏黃,火苗因為竄進門的寒風而晃動。

    或許是因為大廳太過冷清,見到有其他客人進門,食客們紛紛抬頭,靠著觀察陌生人來打發無聊的時間。但是這一瞧,就讓他們倒吸了一口氣。好俊的貴公子,好生嬌俏的姑娘,也不知是哪里來的小夫妻出來游玩,怎麼就跑到這里來了?

    “公子,箜篌姑娘,上房都空著,我定了三間相鄰的房間。”林斛從樓上下來,見掌櫃與堂倌想上前說話又不敢的樣子,掏出靈石放到桌上,“等下打好熱水送上來。”

    掌櫃連連稱是,作揖彎腰道謝,又問晚上他們想吃什麼。

    林斛知道公子在吃食方面並不挑剔,便把目光投向箜篌。箜篌道︰“準備幾道拿手菜就行了。”

    “好。”掌櫃臉上的笑容更大,轉身拍站在身邊的堂倌,“快去準備著,挑最好的做。”只看桓宗與箜篌的穿戴,他就知道這不是普通人,沒準是法力無窮的修士。這些修士大多出手大方,但也不好伺候,迎接他們是,他心里是七上八下,現在見女貴客如此好說話,喜得眯起了雙眼。

    箜篌等人上了樓,看著已經掉漆的雕花木門,實在很難相信,這會是三樹城最好的客棧。箜篌轉頭對桓宗道︰“這里的百姓日子看起來不太好過,剛才在門口迎我們的堂倌,還穿著濕鞋子。”

    桓宗點頭嗯了一聲,盡管他根本沒有注意到堂倌長什麼樣子︰“你先回房間休息一會兒。”

    “好。”箜篌推開門,屋子里收拾得很干淨,但是陳舊的家具,讓整個屋子看起來有些沉悶。屋里的燭火有些黯淡,箜篌從收納戒里取出一件可以照明的法器放到桌上,推開窗戶讓屋子透透氣。

    天色昏暗,街道上看不到幾個人影,一個賣碳的漢子挑著半擔還沒賣出去的木炭深一腳淺一腳走著,籮筐左邊裝著沒賣出去的木炭,右邊籮筐里坐著個五六歲的孩子,小孩兒捧著大大的肉包啃著,腦袋上的皮帽,遮住了他半張臉。

    箜篌聽到小孩叫漢子阿爹。

    “阿爹,這包子里有肉,給你吃。”

    “好好坐著,別動。”漢子凶巴巴道,“你老子還不餓。”

    “阿爹 ,吃!”

    “信不信老子抽你。”漢子放下膽子,脫下身上的夾襖蓋在小孩身上,“不要張嘴說話,風吹到肚子里,有你受的。”

    小孩把手包子高高舉起,堅持要讓漢子吃。

    漢子瞪了他一眼,彎腰咬了一口,再度挑起籮筐,緩緩往前走著。

    箜篌盯著這對父子的背影看了很久,直到再也看不見,才收回目光走到桌邊坐下。這種貧窮與父子情,是箜篌不曾體驗過的。

    那個凍得雙手烏青,卻還要對客人陪笑的堂倌,還有生活艱難卻愛護著孩子的父親,都是這個修真界的一員。他們的生活貧苦,卻還堅持活著,對未來的希望,對後代的希望。

    她摸著胸口,那里有點酸,有點熱。許久沒有動靜的靈台開始松動,窗外的風聲變得格外清晰。起身盤腿坐到床上,箜篌閉上雙眼,進了入定狀態。

    坐在照明法器下看書的桓宗放下手里的書,起身走到窗邊。四周的靈氣涌動,全都往他旁邊的房間擠壓,好像那里有什麼吸引它們的存在。他準備開窗的手一頓,猶豫片刻,還是放下手來。

    “公子。”林斛走進來,“箜篌姑娘那邊……”

    “她應該是入定了。”桓宗頭也不回道,“下去告訴客棧的人,這幾日不要上門打擾,多給他們幾日的住宿錢。”

    “好的,公子。”林斛表情有些奇怪,“剛才收到了宗門的飛訊符,宗主與幾位峰主似乎擔心你在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他把飛訊符遞到桓宗手里,桓宗把靈氣輸入飛訊符,一目十行看完所有內容,眉頭皺起來。箜篌說,出門在外給宗門的人買特產會讓他們高興,為什麼師父師叔們好像並沒有高興的意思?

    難道是他讓驛站送過去的東西他們不喜歡?

    “下一個城鎮是什麼地方?”桓宗收起飛訊符,若有所思。

    “是宜城。”

    “可有什麼值得買的東西?”桓宗問。

    林斛愣了愣︰“有的,宜城最出名的就是刺繡。”

    “我知道了。”桓宗徐徐點頭,師父師叔他們好像不重口欲,買些刺繡回去,他們應該會喜歡一些。

    第一天,箜篌沒有從入定中醒來,桓宗打坐一日。

    第二天,箜篌沒有從入定中醒來,桓宗在城內一家破舊的書齋里買了幾篇話本。

    到了第三天,箜篌仍舊在入定。桓宗下樓的時候,見到幾個煉氣期的修士在責備堂倌,堂倌跪在地上擦地上的水漬,褲腿都濕透了。

    桓宗向來不愛管這種閑事,神情淡漠的從他們身邊走過,不小心瞥到堂倌被凍得有些腫大的指節,想起箜篌說過這里百姓生活不太好。他停下腳步,看到一個修士正用腳提著堂倌的後背,在他打著補丁的衣服上,留下又髒又打的腳印。

    “你們太吵了。”桓宗面無表情地看著這幾個煉氣修士,“公眾場合,不要喧嘩。你們是哪個門派的,竟如此不懂規矩?”

    “你個小白……”踢人的修士本想罵人,但是看清桓宗衣服上散發著流光的符紋,連忙閉上嘴,拱手道︰“我們幾個粗人不懂規矩,擾著公子清休,請公子恕罪。”

    桓宗低頭看著堂倌後背︰“弄髒了別人的衣服,要賠的。”

    “公子說的是。”煉氣修士連連點頭,從懷里掏出一把玉幣塞到堂倌手里,“這都是我們的不是。”

    “不敢要諸位貴客的賠償。”堂倌哪敢收這些修士大爺的玉幣,想要把玉幣還回去,這些修士卻無人伸手去拿。

    “這是他們賠給你的錢,你好好收著。”桓宗抬了抬手,跪在地上的堂倌便不受控制地站起來,他驚訝地回頭看桓宗,原來這位貴公子也是修士?

    桓宗見幾個修士縮頭縮尾想偷偷溜走,微微抬起白皙的下巴︰“這就走了?”

    幾個修士嚇得雙腿一顫,心里暗暗叫苦,卻只能乖乖走回來,各個垂著頭站在桓宗面前。

    “日後不要讓我看到你們做這種事。”

    “是!”修士們連忙答應下來。

    桓宗微微點頭,抬了抬手指頭,示意他們可以走了。幾個修士見狀,一邊道謝一邊跑走,再也不見方才的囂張跋扈。

    “多謝仙長相助。”堂倌走到桓宗面前不斷鞠躬道謝,就差沒給桓宗磕頭謝恩。

    看著他卑微的樣子,桓宗沉默良久,淡淡道︰“不必謝。”走出客棧,他回頭看了一眼,堂倌正低頭把玉幣小心的塞進懷里,害怕玉幣掉出來,還把腰帶重新扎得緊緊的。

    看到這一幕,桓宗心情有些怪異。他不愛管與自己無關的事,但是今天管了,似乎也沒什麼厭煩。

    從收納戒中取出紙傘,是前幾日箜篌在樹屋里給他撐過的那把。撐開傘骨,桓宗抬頭看了眼箜篌住的房間,已經第三天了,不知這個小姑娘什麼時候醒來。

    出去轉了一圈,有家店自稱是千年老字號包子鋪,桓宗想起箜篌可能對這個感興趣,便買了幾個。路過幾個小乞丐,他停下腳步,往里面扔了些玉幣。回到客棧時,想起箜篌還在入定,見林斛正好下樓,便把包子塞進林斛懷里。

    “公子?”捧著熱乎乎的包子,林斛有些不解,這是什麼意思?

    “多吃點,對身體好。”桓宗收起傘,面無表情上樓。經過箜篌的房門,他掏出幾張聚靈符貼在了門上,剎那間,往屋子里涌動的靈氣更多了。

    對濃郁的靈氣很滿意,桓宗回到自己房間,取出了自己的本命劍。這把劍看起來非常的普通,烏黑的劍柄,泛著銀光的劍刃,上面沒有瓖嵌寶石,也沒有掛劍穗,唯一稱得上亮點的,便是劍刃上的暗紋。

    握緊劍柄,劍身發出嗡嗡聲,桓宗捂住胸口猛咳幾聲,劍刃上倒映著他漠然的雙眼。盯著劍刃上的眼楮看了一會兒,桓宗食指點在劍刃上,嗡嗡聲終于停了下來。

    “公子。”門外傳來林斛的聲音。

    “進來。”

    林斛進門見桓宗手里拿著劍,幾個大跨步來到桓宗面前,“公子,你……”

    “包子吃完了?”桓宗收起劍,打斷了林斛的話。

    “吃了。”林斛表情有片刻的空白。

    “好吃嗎?”桓宗又問。

    “好像……還行?”林斛覺得包子就是包子味兒,沒什麼好吃不好吃的。

    “看來味道一般。”桓宗皺眉,味道一般的包子鋪,也好意思說千年老字號,難道是千年如一日的普通?

    “公子,你現在的狀況,最好不要輕易用劍。”盡管被桓宗打斷了話,但是林斛並沒有忘記自己想說什麼,“我怕會加重你的傷勢。”

    “我知道。”桓宗垂下眼瞼,臉上沒有表情,“我自己的身體如何,我很清楚。”

    林斛見桓宗沒有情緒的樣子,心中的擔憂更重。藥材雖難求,但是最難的卻是心境。公子這無欲無求的心態,如何過得了心魔一關?

    “公子……”

    桓宗忽地站起身︰“箜篌醒了。”他走到門口,拉開門走了出去。

    林斛愣了愣,才跟了過去。

    箜篌睜開眼,桌上的照明法器因為沒有主人輸入靈氣,早已經熄滅。燭火也已燃盡。外面的天色不太好,屋子里有些昏暗。

    她長長吐出一口氣,此次入定,讓她修為大有長進,原本築基五階的修為,已經變成築基九階,再修煉一段時間,說不定能築基大圓滿,沖擊心動期。

    敲門聲響起,她拉開門,面如冠玉的桓宗站在門外。看著如此美貌的桓宗,箜篌想起自己已經好幾日沒有梳洗,瞬間臉色大變︰“桓宗,我們稍後再聊。”

    看著在自己面前關上的房門,桓宗疑惑不解地扭頭看林斛。

    林斛搖頭︰“公子,你不要看我,我也不明白箜篌姑娘的意思。”他若是了解女人,也不會活了幾百歲,連個道侶都沒有。

    桓宗伸手撕下門上的聚靈符,輕輕一揉,符篆瞬間化為粉末。林斛不明白,他家公子這是做了好事不留名?幸好這不是追求心上人,不然像他公子這樣的,恐怕一百年都不能讓人家女孩子明白心意。

    “箜篌姑娘,有什麼事就叫我。”桓宗道,“我讓客棧里的人給你準備吃食。”

    門從里面輕輕拉開,但是只開了一道縫,露出箜篌半張臉︰“桓宗,謝謝你,等我洗漱完就出來。”

    桓宗這才明白箜篌剛才為何關門,他點了點頭︰“好。”

    原來小姑娘會在意這種小事?桓宗覺得自己,好像對女孩子的習性又了解了一些。

    方才小姑娘匆忙關門的樣子,有幾分嬌憨可愛。

    三樹城門外,一艘飛舟停跌落在門口,幾個身形有些狼狽的修士倉皇跑了出來,其中一人幾乎無力站直身體,勉強靠一把劍撐著,才沒有倒下。

    “師兄,此處是一座小城,只怕沒有高手坐陣。”碧衣女修面色慘白,無力去擦嘴角的血跡,“不若我們換個地方走,至少不會連累城里的人。”

    只是他們現在已經沒有靈力支撐飛舟繼續前行,該往哪邊走,才能引開後面追殺他們的人?

    “來不及了。”被稱作師兄的藍袍男子回頭看著遠處翻滾的烏雲,厲聲尖叫的黑鳥,把劍從地上拔出,“你們往西邊跑,我去拖一會兒。”

    “師兄……”

    “不要廢話,難道你想讓這個城里的人陪著我們一起死?”藍袍男子沉著臉道,“全都走。”

    他壓住胸口亂竄的靈氣,提劍飛向了天空。

    “師兄!”碧衣女子擦了擦眼角的淚,對身後幾個年幼的師弟師妹道,“你們走,我去助師兄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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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胡言亂語

    “師姐!”師弟師妹們知道他們兩人現在去迎戰,幾乎等於是送死,年齡最小的弟子已經控制不住情緒,失聲哭起來。恐懼、挫敗、傷心各種情緒纏繞著他們,讓他們慌亂失措。

    “師兄跟師姐說得對,我們馬上離開這里。”剩下的弟子中,最年長的女修擦乾淨臉上的淚,“小師弟你進去城里,看看有沒有高階修士能助我們一臂之力,若是沒有……若是沒有,就去通知城主,讓他提高警惕,盡量保證城里百姓的生命安全。”女修跳上飛劍,眼神漸漸變得堅毅起來,“剩下的所有人跟我走,記得動作做得明顯些,至少……至少讓那幾個邪修知道我們去了哪個方向。”

    等師兄與師姐攔不住以後,邪修會來追殺他們,這座城里的百姓就能躲過一劫。她很怕死,可若是因為他們,連累城里這麼多人,她後半生良心亦難安寧,不如拼死一搏,至少無愧於心。

    聽著膽子小的師弟師妹跟在她身後,偷偷啜泣卻沒有私自逃走,女修道︰“若是這次能活著回去……”她看著師兄被趕上來的邪修一劍穿透胸膛,哽咽道,“我就把珍藏的寶石分給你們。”

    “走!”

    客棧中,箜篌洗漱完,換好乾淨衣服下樓。桓宗與林斛坐在桌邊等她,桌上剛擺上的菜還冒著熱氣。她快步走到桓宗身邊坐下,朝桓宗露出一個笑。

    桓宗在箜篌身上聞到了沐浴後的清香,他側首,看到翠紅耳墜在她白皙的脖頸處輕輕搖晃。眨了眨眼,他連忙收回了視線。

    “這些都是從山里收來的野菜,比一般的菜味道好,幾位客官請慢用。”堂倌又端了幾盤菜上來,這幾天箜篌一直沒有出過房門,現在終於見到她的身影,他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只是想到這位姑娘可能是貴公子的伴侶,他不敢多看,鞠了一躬便退了下去。

    “堂倌今天好像格外熱情。”來客棧訂房間那天,堂倌會熱情,是因為他想留住他們這些客人。今天的熱情與那天不同,多了幾分真心在里面。

    “是嗎?”他察覺不出熱情還能分哪種,用筷子夾起幾片堂倌介紹的野菜嘗了嘗,雖沒有靈土園里種的菜有靈氣,但是勝在鮮嫩。

    箜篌好幾天沒有吃飯,胃口比平時好,快速又不失優雅的吃了兩碗飯,在準備添第三碗時,她聽到外面有個帶哭腔的男聲在叫救命。

    她放下筷子,準備起身出去看看,卻被桓宗捏住手腕,“坐著,讓林斛去看。”

    說話間,林斛已經閃身到門口,大廳里的幾個食客聽到外面叫“救命”,想也不想便放下筷子躲回了房間,整個大廳只剩下還坐著的桓宗與箜篌,以及躲在櫃台後面瑟瑟發抖的掌櫃。

    “修真界以前發生過這種事,半夜有人呼救,有好心的人出去,結果卻遇了害。”桓宗松開箜篌的手腕,“有些邪修利用正派修士的善心,來暗算他們。你年紀小,不知道外面的人心有多險惡。”

    箜篌震驚,原來邪修壞起來,還有這麼多手段?

    “還有邪修變作小孩子的模樣,掉進水里或是無助哭泣,等修士靠近,就趁機毀掉修士靈台,吸取對方身上的靈力。”桓宗見箜篌一臉驚訝,把自己聽來的一些修真界案件講了一遍,“總之防人之心不可無,明白嗎?”

    箜篌乖乖點頭,對修真界的危險度又有了新的認識。難怪師父給她的收納戒里,會有行走修真界注意手冊,不是師父太過擔心她,而是邪修壞起來的手段千奇百怪。

    “有道友嗎,救命!”受傷的弟子一路跑來,聲音已經嘶啞,身上的力氣也都用盡,然而路人聽到呼救,見他身上還有未乾的血跡,紛紛慌亂躲避,無人伸出援手。

    現在的他全靠一口氣撐著,麻木的呼救,茫然的往前走,腳下的積雪雖厚,卻沒有他的心冷。他知道不該怪這些人見死不救,但想起生死不知的師兄與師姐,乾涸的雙眼已經流不出眼淚,心痛得幾乎失去知覺。

    難道他們注定在今日命絕,所以整個城里才沒有一個高修為的修士?想到這里,他無力地坐在雪地里,茫然四顧。

    誰能去救他的師兄師姐?

    林斛站在客棧看了一會兒,轉頭朝里面道︰“公子,呼救的是個築基二階的修士,看他身上穿的衣服,像是清風門的弟子。”

    “清風門?”桓宗對這個門派有印象,這是個劍修門派,名為清風,行事作風卻一言難盡。兩百多年前,清風門差點成為琉光宗的附屬門派,當時清風門有意依附,宗門里也有些意動,最後這事卻不了了之。

    不是因為清風門出了大奸大惡之輩,而是身為劍修,清風門弟子竟然喜歡在本命劍上瓖嵌各種珍貴寶石,劍穗更是玩出了各種花樣。這種不比劍術,只比劍的浮躁作風,與琉光宗的劍道截然相反,而清風門上下也覺得本命寶劍就該弄得漂亮華麗,最後兩邊很有默契的不再提此事。

    這事雖然沒有成,但是從此以後,桓宗就記住了這個門派,他覺得這個門派的人,是劍修中的異類。現在得知是清風門弟子求救,他起身走到了門口,箜篌連忙跟在了他身後。

    坐在雪地里的弟子看起來並不大,衣衫散亂,身上帶傷,看起來十分狼狽。箜篌看了看此人,又轉頭看桓宗,沒有說話。

    “沒事,他不是邪修裝的。”不愛揣測人心的桓宗,卻看懂了箜篌的心思。

    得到桓宗的確認後,箜篌才開口道︰“這位道友,發生了什麼事?”

    清風門弟子以為自己太想有人去救師兄師姐,所以產生了幻覺。他怔怔地抬頭看著客棧門口站著的三個人,使勁揉了揉眼楮,那三個人還在。

    看出里面有兩人修為比他高,他跪直身體,朝箜篌三人重重磕頭︰“在下是清風門弟子馮奇,求道友救救我的師兄與師姐。”

    桓宗朝城門方向看了一眼,衣袖一揮,一艘玉舟在空中浮現。他抓住箜篌的手跳上飛舟,順手用靈氣把神情恍惚的清風門弟子拖進玉舟,冷著臉道︰“林斛,跟上。”

    馮奇被卷進玉舟,腦子里還一片茫然,難道這個看起來沒有修為的貴公子才是能做主的人?想到生死未卜的師兄師姐,他連忙爬起來,趴在舟沿往下看,沒想到眨眼的時間舟已經飛出了城,不遠處的上空,盤旋著密密麻麻的黑鳥。

    “道友請小心,這些鳥受邪修驅使,喙與爪十分鋒利,速度非常快,常常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偷襲。”馮奇吃過這些黑鳥的苦頭,連忙提醒這位看起來有些病弱的公子。

    “桓宗,這是什麼鳥?”箜篌聽著像是厲鬼哭嚎的鳥叫聲,忍不住摸了摸手臂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

    “這不是鳥。”桓宗負手而立,“這叫食骨獸,不僅吃人肉,連人骨都不會放過。”

    幾頭食骨獸朝桓宗襲來,他伸出手掌,凌空握掌,靠近玉舟的食骨獸來不及慘叫,就已經身首分離,落下雲端。

    玉舟快速從食骨獸群中掠過,食骨獸紛紛像下餃子般跌落。馮奇呆呆的看著這一幕,實在不敢相信,讓他們狼狽逃竄的食骨獸在這位病弱公子跟前,比蚊子蒼蠅還要弱小。

    “大哥,這個女人有幾分姿色,你可別把她弄死了。”留著山羊鬚,眼小嘴大的灰袍修士凌空而立,看著幾乎支撐不住,衣衫襤褸渾身是傷的女修,笑聲中帶著淫邪之意,“不如抓回去做爐鼎,就這麼簡簡單單殺了,多可惜啊。”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想女人!”年紀最長的邪修指了指地上生死不明的男修,“你先去把這個靈台里的靈力取走。”

    “住手!”女修厲喝道,“你們這些畜生,休想動我師兄。”

    “唉喲喲,小妞兒脾氣可真大。我不僅要動你師兄,還要動你呢。”山羊鬚邪修嬉笑出聲,操縱食骨獸叼走女修身上一片衣料,“嘖嘖嘖,皮膚真白。”

    “還不快去取靈力?!”年長邪修一掌拍在山羊鬚身上,“沒見過女人?”

    山羊鬚見大哥動了怒,雖然捨不得美人,但不敢違背大哥的命令,取出葫蘆朝男修飛去。

    “師兄!”女修情急之下,飛身攔在男修身前,掏出身上所有符篆,朝山羊鬚扔去。山羊鬚早有防備,掏出法器把所有符篆都攔在了外面,陰沉著臉道︰“我比較喜歡乖巧的女人,小美人兒,你若是現在讓開,我可以饒你不死。”

    “滾!”女修挽起劍花,與山羊鬚纏斗起來。但是她身負重傷,幾息間,便已顯弱勢。

    “師姐!”馮奇看到在地上與邪修打斗的女修,就要跳下玉舟,被桓宗拽住扔回玉舟上。

    “別礙事。”他語氣不疾不徐,臉上也沒有表情,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

    馮奇卻顧不了這麼多,他急道︰“我就算是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師姐受邪修欺辱。”

    桓宗沒有理會他,轉頭對箜篌道︰“跟邪修動過手嗎?”

    箜篌搖頭。

    “去吧。”桓宗指了指地上,“只有真正動手過,你才知道自己有哪里不足。”

    他往前跨了一步,與箜篌的距離不到十寸。伸手輕拍了一下箜篌髮鬢,這個動作輕得幾乎沒有力道,“別怕,我就在旁邊看著。”

    眼見女修已經支撐不下去,箜篌深吸一口氣,點頭道︰“好。”話音一落,她便跳出了玉舟,直直朝女修身邊飛去。

    桓宗看著箜篌的身影,讓玉舟飛得低了些,卻沒有動手的意思。跟在他們後面的林斛一言不發的去料理另外一個邪修,出手便打得年長邪修沒有還手之力。

    馮奇暗暗吃驚,這三人究竟是什麼身份?!

    山羊鬚邪修還不知道大哥被人打得沒有還手之力,甚至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他打落女修手中的劍,冷笑道︰“既然你這麼想死,我便成全你。”

    他五指成爪,朝女修喉嚨摳去,這是必死之招,女修避無可避。

    然而他的手卻沒有機會靠近女修,因為有人攔住了他。是一個穿著華服,手持利劍,打扮精緻的女修。

    “又來了一個送死的美人?”山羊鬚舔了舔乾枯開裂的唇,一個築基九階的修士,竟然妄想從他這個心動五階御獸修士手里救人,真是異想天開。

    強大的御獸修士有通天地獸語的能力,山羊鬚雖還沒有這麼強大,但是操縱一些強大的妖獸卻沒有問題。他高吼一聲,密密麻麻的食骨獸從四面八方飛來。

    “道友,你快走!”女修不想連累這位突然出現的姑娘,“此人是御獸邪修,你不是他的對手。”

    箜篌抬頭看著天空密密麻麻猶如飛蛾的食骨獸,掏出一把符咒扔給女修︰“護好你自己。”她身上這件法衣能夠抵擋好幾次元嬰修士的攻擊,眼前這個邪修只有心動期修為,她勉強還能撐一會。

    若是撐不下去……

    她抬頭看了眼玉舟上站立的男人,身為女人,怎麼能輕易說不行。

    御獸修士最擅長對妖獸的控制,近戰能力卻是平平,箜篌用她半吊子劍法,竟也能與山羊鬚對上好幾招。山羊鬚不擅長近戰,修為卻高。她修為低,身上的符咒與法寶卻不少,一時片刻打得難解難分,也不見頹勢。

    山羊鬚見自己一時半會奈何不了箜篌,也不戀戰,閃身便離她十幾丈遠。早已盤旋在他們上空的食骨獸得到山羊鬚命令,氣勢洶洶俯沖而來,鋪天蓋地就像是烏雲壓低,整個上空都暗淡下來。

    “姑娘!”女修恨不能馬上攔在箜篌面前,可是她剛往前走了兩步,便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吐血。

    “哎,都叫你別動了。”箜篌抬頭望天,伸手握住了發髻上的鳳首釵。

    “你快去救她呀!”玉舟上的馮奇看到這一幕,吼道,“那麼多食骨獸,她會沒命的!”

    桓宗抬起手臂,準備出手相助時,看到箜篌取下了發間的一支鳳首釵。他眉梢微動,慢慢收回了手。

    “喂!”馮奇顧不上自己剛才有多怕桓宗,急得語無倫次,“你還是不是個男人,是男人就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人赴險!”

    “閉嘴!”桓宗冷著臉看了馮奇一眼,即使過了兩百年,清風門的劍修還是如此不穩重。

    胡言亂語,不知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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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請教

    鋪天蓋地襲來的食骨獸,如同地獄索命惡鬼的叫聲,清風門女修覺得她與攔在自己身前的少女就是兩塊鮮肉,下一刻就會被這些食骨獸吃得連毛髮都不剩。

    她回頭看了眼衣服已經被鮮血浸透的師兄,撩起鬢邊散亂的碎髮,仰頭看著越來越近的食骨獸,握緊手中的寶劍。修行近兩百年,真沒想到死法竟是這樣的。

    曾聽說過一個傳說,死後的屍骨離天越近,靈魂就會飛上天,受到神仙庇佑。不知道這種死法,算不上離天空很近?眯眼看向雲層,食骨獸的雙翼結實有力,好像能飛很高?想到這里,她為自己即將迎來的淒慘死法,有了些許聊勝於無的安慰感。

    箜篌顧不上去猜測女修的想法,這是她出來歷練以來,第一次與邪修動手。在看到密密麻麻食骨獸襲來的那一刻,她已經想到用什麼來對付它們。

    音攻。

    鳳首釵取下發間,落到掌心那一刻,發出耀眼的赤金兩色光芒,華麗的鳳首箜篌在光芒中出現,鳳首發出刺耳的鳳鳴聲,俯沖到半空的食骨獸似乎十分懼怕這聲鳳鳴,煩躁不安的在空中盤旋,不敢再繼續往下。

    山羊鬚邪修才不管這些,他從袖子里取出一支黑色哨子放到嘴邊吹響,盤旋不停的食骨獸,嘶鳴著再度沖下來。
    箜篌就等著這一刻,她回頭對女修道︰“封印聽覺!”

    靈力聚攏於右手五指,在手指踫到鳳首弦那一刻,美妙的聲音夾雜著攻擊力,就像是巨大的浪潮,朝四面八方飛去,沖在最前面的食骨獸瞬間四分五裂,血的腥臭味在空中蔓延。

    然而箜篌並沒有停下手,她撥弄鳳首弦的動作越來越快,急促的樂聲無孔不入,無處可避。

    清風門女修怔怔看著浮在空中華麗的鳳首箜篌,空中飄下許多黑色的羽毛,像是一場華麗的大雨,然而她知道這不是華麗的表演,而是生死一刻。

    方才還囂張無比的食骨獸,此刻紛紛從空中跌落,一隻不存。幸好擋在她身前少女搭起了結界,食骨獸的血與屍體才沒濺落到她與師兄身上。

    山羊鬚嚇得面色大變,他顧不上心疼那些好不容易馴來的食骨獸,轉身就想逃。然而箜篌又怎麼會給他這個機會,她取下發間的祥雲釵,發釵化作一把水藍色的寶劍,帶著巨大的威力,劃過長空,穿透山羊鬚的雙腿。

    “大哥,救我!”山羊鬚在雲頭晃了晃,眼見箜篌拿著縮小成半臂長的鳳首追來,忙大聲呼救。然而當他回過頭時,空中哪還有大哥的身影,只有玉舟上傲然而立的白衣公子,還有舟尾把他大哥捆得嚴嚴實實的黑衣男人。

    見到此景,他哪還不知道有高手出來壞事。動手之前,他們早就打聽過三樹城人煙稀少,百姓貧寒,並且沒有修真門派坐陣,所以才敢如此明目張膽的追殺這幾個正派修士,這幾個高手究竟是從哪里鑽出來的?

    顧不上管被抓住的大哥,他掏出一件法器就往外扔,反而這件法器在水霜劍面前,就像白蘿卜一般,輕輕松松就被斬成了兩段。

    這把劍究竟是什麼東西,上品法器連與之抗衡的能力都沒有?然而他已經沒有時間追究這個問題,因為水霜劍已經刺破了他的靈台,他渾身的靈氣就像是沒有油的燈,瞬間消息殆盡。雙腿已廢,又被毀了靈台的邪修,從雲端重重跌落。

    沒了靈力的邪修,就是沒牙沒爪的老虎,與普通人無異。

    “哎呀,好像戳歪了?”箜篌捂著嘴小聲呢喃,她本想給對方來個一劍穿心,但這是從未殺過人的她,是第一次真正跟人動手,身上的靈力又幾乎用盡,所以手抖了。

    扭頭偷偷看了眼玉舟上的桓宗,他應該沒有看到吧?

    身為雲華門的親傳弟子,可不能在這種時候丟臉,雲華門的尊嚴更不能丟。她偷偷運了一口氣,召回水霜劍,上面干干淨淨,連一絲血都沒有沾上。難怪師兄看到秋霜長老送了她這把水霜劍會那麼羨慕,這把劍是真的厲害,竟然還自帶清潔功能。

    這樣也好,至少她把它變成祥雲釵往頭髮里插的時候,不會有什麼心理障礙。

    “贏、贏了?”馮奇看著滿地的食骨獸屍體,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站在滿地食骨獸屍體中的少女,用手帕擦了擦手中的祥雲釵與鳳首釵,又把它們插回了發間。如不是親眼看見,誰會相信如此漂亮精致的發釵,竟會是力量強大得恐怖的法器?

    他從震驚中回過神,朝桓宗與林斛行了一個大禮,跳下玉舟朝師兄師姐飛去。

    “師姐!”地上的積雪已被食骨獸的血染紅,他單膝跪在師兄師姐面前,伸手去探師兄脈搏,脈搏已十分微弱,幾乎察覺不到。胸口仍在流血的傷口,讓他想起了那穿胸一劍。他抖著手取出凝氣丸,還沒喂到師兄口中,因為手抖得太厲害,就已經灑了一半。

    “沒用的。”師姐聲音嘶啞,看著馮奇往師兄嘴里塞藥,眼里再次掉下淚來,“師兄他……”

    “你再塞藥,他不是傷重而死,而是被藥噎死。”桓宗站在幾步開外的地方,渾身干淨無塵的他,站在滿是鮮血的雪地里,讓人覺得這片骯髒的雪地辱沒了他。

    他臉上的表情冷淡,語氣里聽不出對垂死者半分憐憫。馮奇雙手無力垂下,跪在師兄面前嚎啕大哭起來,渾身狼狽的清風門女修,也捂住臉痛哭失聲。

    “林斛。”桓宗微微側首,“看看還能不能救。”

    他轉身看向遠處正在用繩子綁山羊鬚邪修的箜篌,冷漠的臉上總算有半分暖意。怎麼也算是箜篌拼勁全力救下來的人,能活著比死了好。

    箜篌把山羊鬚五花大綁以後,用繩子拖著他過來,山羊鬚的尖嘴猴腮臉在滿是積雪屍骨鮮血的地上摩擦,不知是因為被人拖著走的姿勢太過屈辱還是傷勢太重,連連吐著血,連開口辱罵的力氣都沒有。

    把繩子往樹上一捆,箜篌用帕子擦了擦手心,上面沾了山羊鬚的血,她不喜歡鮮血的味道。回到女修身邊,見林斛正在為倒在地上的男人療傷,箜篌便沒有出聲。倒是桓宗見箜篌過來,取出一瓶靈藥遞給她︰“可有受傷?”

    因為使用靈氣過度,箜篌面色有些白,她接過藥瓶,剛想倒出來吃一粒,想起剛才綁山羊鬚時,手上沾了對方的血還沒洗手,頓時有些犯惡心︰“桓宗,你喂我吧。”

    這話一出口,她看到桓宗眼珠左看又瞟,就是不看她,白皙的臉頰也染上了緋紅,才恍然驚覺自己這話太有歧義,忙解釋道︰“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是說,我手上沾了血,只是擦了擦還沒來得及洗,所以要麻煩你幫我一下。”

    桓宗默默拿過藥瓶,倒了兩粒,小心的喂到箜篌嘴邊,箜篌低頭吃掉︰“謝謝啊,桓宗。”

    “不客氣。”桓宗把手背在身後,指尖有些發燙。

    “命已經救回來了。”林斛收回自己輸入男修體內的靈氣,在他受傷的地方倒了整整一瓶藥液,“不過需要休養一段時間,這段時間不能用劍,也要慎用靈氣。”

    “多謝前輩!”女修喜出望外,激動得向林斛磕頭,林斛側身避過,保持著他百年不變的板磚臉道,“我只是聽我家公子命令,這些藥都是公子所有。”

    “多謝姑娘與公子的救命之恩。”女修並沒有因為箜篌骨齡比她小,就覺得向她行禮不好意思。她跪在兩人面前,恭恭敬敬磕了一個頭。

    箜篌往旁邊蹭了兩步,躲在了桓宗身後。這麼漂亮的姑娘向她磕頭,她有些過意不去︰“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們只是恰巧路過,遇到不平事,又怎能坐視不理。像這種作惡的邪修,人人得而誅之。”

    “對姑娘與公子而言,或許只是舉手之勞,但是對於在下而言,卻是再造之恩。”女修又伏地磕了一個頭,“在下是清風門掌門的弟子葉緋,昏迷的是我大師兄胡一安,今日之恩,葉緋沒齒難忘。”

    常有人受了恩情,口口聲聲說要報恩,卻不說自己是誰,住在哪兒,這是真想報恩,還是害怕別人挾恩圖報?像葉緋這樣,把自己身份門派和盤托出還不問對方身份的人,才是真正抱著日後報恩的心思。

    眼看葉緋還要繼續磕下去,箜篌站不住了,走到葉緋面前伸手去扶她︰“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令兄的傷勢要緊。”

    讓身上被戳了一個洞的重傷患讓躺在雪地上,也不太合適。

    桓宗揮袖讓飄在空中的玉舟落下︰“把人抬上去。”

    “多謝前輩。”葉緋與馮奇也知道此刻不該再麻煩恩人,但是現在師兄重傷未醒,他們實在不敢拿師兄性命開玩笑,只能厚著臉皮繼續欠人情。幸而這位公子雖然面冷,卻是好心人,不然他們今天還不知道該怎麼辦。

    等葉緋與馮奇把渾身是血的胡一安抬上玉舟,桓宗手指微勾,被箜篌綁在樹上的山羊須邪修便像麻袋一般飛了過來,掛在了玉舟上。

    桓宗沒有跳進玉舟,他從收納戒中取出一片羽毛,羽毛飛到空中瞬間變得巨大無比,他轉頭對箜篌道︰“走吧,我們不要打擾傷者休息。”

    箜篌見桓宗跳上了羽毛,也跟著他跳了上去。見葉緋與馮奇所有心思都在胡一安身上,不會注意到她。她渾身的氣勢一泄,白著臉癱坐在羽毛上。剛才打的那一架,早就用光了她的力氣,若不是靠著法器取勝,她哪還能好好坐在這里。

    這種事就不能讓葉緋他們知道了,她還想在他們面前維持施恩不忘謝的高大形象呢。幸好桓宗重新拿了飛行法器出來,不然她恐怕要強撐到客棧。

    “手伸出來。”桓宗見她坐在羽毛上,臉上表情不變,從收納戒里取出一個葫蘆瓶,打開了木塞。

    箜篌疑惑不解地伸出手,總不能是看她表現得一般,要打她手心?他們可是朋友,桓宗應該做不出這種事吧?

    白嫩縴細的手指忐忑不安顫動著,清透透明帶著淡淡清香的水倒在她手心,掩蓋了上面淡淡的血腥味。箜篌回頭看蹲在身邊的桓宗,睜大了眼。

    “別看我,搓手。”見少女呆愣愣的模樣,桓宗指了指她的手,“不是想洗手?”

    箜篌回過神,把手洗得乾乾淨淨,聞著指尖淡淡的清香味,她笑彎了眼︰“謝謝你,桓宗。”

    “你不怪我讓你去殺敵,而我在一邊冷眼旁觀就好。”桓宗收起葫蘆,學著箜篌的樣子坐下來。只是他第一次坐在飛行法器上,腳卻懸在外面,姿勢有些僵硬,背挺得直直的,不像是在放松身體,更像是正襟危坐。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與同門練手的時候,師兄師姐們都很有分寸,根本舍不得讓她受傷。然而外面的敵人卻不同,他們不會留情,更不會講什麼分寸,他們唯一想做的,就是殺了她。

    習慣了與師兄師姐們斗法,剛開始與山羊鬚動手時,箜篌看似不落下風,實際上不過是仗著身上有很多長輩贈予的護身符篆與法器而已,對戰手段卻缺少章法,心態也磨煉得不夠。

    “我第一次動手斬殺邪修的時候,比你現在的年齡要大,好長一段時間都不喜歡聞到血腥味。”桓宗在收納袋掏了掏,找出一個拇指大小的鏤空香薰金銅球,放到箜篌手中,板著臉道,“這很正常,以後多遇到幾次邪修,就正常了。”

    香丸在鏤空金銅球里滾來滾去,發出好聽的聲音,沁人心脾的清香讓箜篌渾身都舒適起來。她把小球系在腰間,笑著哼道,“桓宗,你真是一點都不擅長安慰人。”

    桓宗從袖中拋出一盞琉璃燈,琉璃燈發出金色光芒,食骨獸的屍首在琉璃燈的照耀下,眨眼間化為灰燼,除了當事人,誰也不知道這里發生過一場惡斗。

    收回琉璃燈,桓宗轉頭看箜篌︰“現在有沒有好些?”

    箜篌看著他手里漂亮的琉璃燈,點了點頭。

    “喜歡?”桓宗把燈遞到她面前。

    箜篌知道這是件厲害的法器,搖頭道︰“你別給我,我就是看它漂亮,才多看幾眼。這跟看花看月看星星,路過法鏡會忍不住照照自己時一樣,屬於身體自然反應。”

    桓宗沉默片刻,搖頭︰“不明白。”

    “不明白沒關系,你只需要知道我並不想要這盞燈就對了。”箜篌看了眼空曠的四周,“林斛前輩這會兒……應該帶著清風門的人到客棧了吧?”

    傷患躺在客棧里,他們兩個還在這里閑聊燒食骨獸屍體,好像有那麼一點點不妥。

    “林斛做事很穩妥。”桓宗見箜篌頭頂上有一層白茫茫積雪,覺得靠箜篌最近的左手有些沖動,想拂去那些雪。不過他還記得男女之別,把左手放到膝蓋上,用右手握住了。

    “林斛前輩是個男人,葉緋道友是位女子,有些事可能會不太方便。”想到美人有可能受委屈,箜篌就坐不住。

    “那我們回去。”桓宗站起身,羽毛便往前飛動起來。箜篌看著他袍角在空中飛舞,把鬢邊垂落的碎發撩開,單手捧著臉笑了。

    攤開另一只白皙干淨的手掌,箜篌垂下捧臉的手,彎著嘴角戳了戳腰間的鏤空小香球。

    她交到了一個很好的朋友。

    回到客棧,葉緋等人已經安頓下來,還多了幾個同是清風門的人,這些渾身狼狽的人見到箜篌與桓宗進門,就滿臉感激地朝他們道謝。桓宗看著他們腰間珠光寶氣的佩劍,一臉冷漠。

    箜篌累得口舌發乾,總算把這些立誓要給她做牛做馬的清風門人勸去照顧傷患,轉頭見桓宗坐在旁邊悠閑喝茶,忽然領悟到沉默寡言的好處。

    察覺到箜篌看著自己,桓宗放下杯子︰“今天你也累了,先去休息,這邊還有我跟林斛在。”

    “好。”箜篌確實也身心疲倦,讓客棧給她送來熱水沐浴後,便沉沉睡去。這一晚上,聞著香燻球的味道,她睡得很安穩,連一個夢都沒有做。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天色已亮,陽光從窗縫里溜進來,在屋子里留下點點光斑。

    推開窗,外面的雪已停,屋檐下的冰凌在陽光下,反射出漂亮的光芒。她打個哈欠,洗漱穿戴好,開門就看到站在走廊上的桓宗。

    “桓宗?”箜篌走到桓宗身邊,看到樓下大廳里清風門幾個弟子坐在桌邊用早餐,換上乾淨衣服,梳好頭髮的他們,看起來比昨天有精神。

    “昨晚睡得怎麼樣?”桓宗遞給她一顆靈果。

    箜篌接過來就咬,咽下後點頭,“睡得很香,連夢都沒有。”

    “那便好。”桓宗見她腰間還掛著那顆香燻球,唇角微動,捂住嘴角輕咳了幾聲。

    “公子,姑娘。”葉緋從房間里出來,看到並排而立的箜篌與桓宗,上前行了一禮,“多謝公子贈藥。”昨天半夜師兄便醒了,雖然還無法起身,但已無性命之憂。林斛前輩還說,師兄靈台並沒有受到破壞,所以不會影響他的修為。

    “胡道友怎樣了?”箜篌對葉緋笑了笑。

    她親和的態度,讓葉緋自在了很多︰“師兄他好多了,幸而有三位道友出手相助,不然……”

    “昨天不是說好,不用這麼客氣麼?”箜篌打斷葉緋的話,“相逢便是有緣,葉道友再這麼客氣,我反而不好意思了。”

    葉緋不好意思笑,不再提這些話,但卻把這份恩情記在了心里。

    林斛從屋子里走出來,來到桓宗面前︰“我在那兩個邪修口中,得到了一些消息。”

    桓宗示意他繼續說。

    “他們要為一位魔尊化神大典賀壽,所以四處搜集正派修士靈台里的靈氣,用來煉丹。”林斛向來平靜無波的語氣帶了幾分凝重,“邪修那邊,又多了一個化神期的修為。”

    這些年來,因為十大宗門把修真界打理得很好,邪修們只敢出來小打小鬧,近百年來鬧得最厲害的那個邪修,還在雲華門的牢獄中,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出來。

    現在邪修不僅出來殺人取心,還毀人靈台取靈力煉丹,難道邪修們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修真界安穩的這些年,普通百姓也過了些放心的日子。現在邪修若是開始出現大動作,最先遭罪的不是他們這些正派修士,而是在邪修面前毫無抵抗力的普通百姓。

    但現在只是兩三個邪修作亂,毫無證據之下,恐怕其他門派的修士,不會相信他們的話。

    “把事情經過用飛訊符傳給宗門,讓他們轉告給十大宗門,就算其他宗門不信,也能早作防範。”桓宗醉心劍道,幾乎不跟其他宗門的人打交道,這種事讓宗門去辦更合適。

    箜篌聽著桓宗與林斛的交談,意識到這事可能不簡單,但她不是凌憂界土生土長的人,進入凌憂界的這幾年一直待在雲華門,所以對修真界知之甚少。不清楚事情究竟有多嚴重,但她卻可以把發生的事情全部告訴宗門,不管什麼事哪個地方,早做打算總是穩妥一些。

    “桓宗,我也傳一份飛訊回宗門。”箜篌道,“我先回房間。”

    葉緋心中暗驚,輕輕松松就能拿出飛訊符來用,而且還能讓宗門傳訊給十大宗門,這兩位恩人身份肯定不普通。但是兩人不說,她也不會問,這是對恩人最基本的尊重。

    很快飛訊符便傳了出去,中午用餐的時候,箜篌發現桌上的菜精致講究許多,每道菜都散發著濃郁的靈氣。一問才知道,這些菜是清風門弟子親手做的。

    吃著味道還不錯的菜,箜篌有些懷疑,這些弟子是真打算給她跟桓宗當牛做馬了。

    “桓宗……”箜篌出手相助時,沒打算讓他們報恩,所以這讓她挺不好意思。

    “隨他們去。”桓宗雖不太懂別人情緒,但是箜篌此時的表情卻很好理解,他小聲道,“救命之恩,對方必然惶恐,這樣若是能讓他們心情好一些,就由著他們。”

    箜篌怔住,很快便明白過來。某些時候,桓宗比她通泰多了。

    吃完飯,箜篌看到葉緋面帶為難之色走了過來︰“姑娘,在下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想要請教姑娘,請姑娘原諒在下的冒犯。”

    難道是想問她的身份?

    箜篌點頭︰“請說。”

    “請問姑娘昨日用的劍上,嵌的是何種寶石,為何劍身如此漂亮?”

    箜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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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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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飛訊符

    “請姑娘不要誤會,在下並沒有其他意思,只是姑娘的劍實在太過漂亮,讓在下羨慕不已。”葉緋臉有些紅,她知道自己的問題十分唐突,但若是不問清楚,她可能會惦記一百年。

    “你說的是這把?”箜篌從髮間取下祥雲釵,髮釵在她手中化為水霜劍,幽幽藍光美得驚人,比寶石還要璀璨。

    “對對對,就是這把。”葉緋的目光死死黏在劍身上,連眼楮都舍不得眨。

    “這把劍名為水霜,是宗門長老贈與我的,至于用什麼材料,瓖嵌了什麼東西,我並不清楚。”箜篌現在只會制作一些常用的符篆,對法陣也了解些許皮毛,煉器、煉丹、御獸都沒怎麼學,師父的意思是,東西學得太多太雜容易分心,這些等她到了心動期以後,再開始上手。

    “姑娘也不知道嗎?”葉緋有些失望,戀戀不舍的看了水霜劍好幾眼,才收回目光,“是在下冒犯了。”

    “葉姑娘太過客氣。”箜篌把劍遞到葉緋面前,“你若是不嫌棄,可以拿著仔細看看,或許能找到些許頭緒。”

    “多謝姑娘!”葉緋用雙手小心翼翼地接過水霜劍,觸手就感覺到劍身蘊藏著巨大的能量,這讓她差點手抖拿不穩。劍身上加持了無數符紋,很多符紋葉緋根本看不懂,但她看得出鍛造這把劍的人,是修真界難得一見的高手,有錢都求不來的。劍柄上瓖嵌的石頭根本不是什麼寶石,而是修真界難得一見的五運石,這種石頭能夠轉換五行能量,威力極大。僅指甲蓋大小一塊,在拍賣場上就能賣出幾十萬靈石的高價,這把劍的劍柄上卻瓖嵌了五塊,而且每塊都大如鴿卵。

    看清這把劍全身以後,葉緋覺得自己捧著的不是一把劍,而是一條小靈脈,沉重得讓她抬不起手來。更可怕的是,她的這位救命恩人竟然順手就把劍給她賞玩,這是何等灑脫的心態?

    抖著手把水霜劍還給箜篌,葉緋深刻認識到自己的貧窮。

    “葉姑娘看出這是什麼石頭了嗎?”箜篌把劍變回髮釵,順手插回髮間,如墨青絲配著華麗的髮釵,格外好看。

    葉緋見箜篌如此隨意的態度,猜到她可能是真不知道劍柄上的石頭有多珍貴。深吸一口氣,葉緋道︰“姑娘的長輩,一定很疼愛你吧?”

    箜篌點頭,宗門的人都很好,上至長老師父,下至師弟師佷們,沒有一個是不好的。

    “劍柄上的石頭,叫五運石,能夠借天地五行之氣凝于劍身,讓劍發揮出巨大的威力。”但是最厲害的不是這幾塊五運石,而是劍身上加持無數層的符紋,一般人根本就做不到。

    “原來如此。”箜篌恍然點頭,心中有些疑惑,葉姑娘的表情看起來為什麼如此奇怪?

    見箜篌還是榮辱不驚的模樣,葉緋真的很想抓住她的肩膀猛搖,想告訴她這把劍究竟有多厲害與名貴。然而眼前的少女眼神太過乾淨,讓她覺得若是用價值來評判這把劍的價值,是對這把劍的侮辱。

    或許她的長輩出於愛惜後輩的心情,便送了她這把劍,並不想讓她知道這把劍的價值。既然如此,她又怎麼能做這種惡人?

    “箜篌。”桓宗打斷兩人的交談,起身道,“來了這里好幾天,你還沒在街上看過,可要出去走走?”

    “好啊。”箜篌想也不想便點頭應下,她對葉緋歉然一笑,“葉姑娘,失陪。”

    “二位請隨意。”葉緋往後退了一步,不太敢看桓宗。不知道為什麼,她對這位病弱公子有些懼怕,只要他說話,她就不自覺氣弱了。

    難不成是受人恩德便氣短?可是面對這位嬌俏可愛的姑娘時,她好像沒這種心態?

    思來想去,可能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男人沒有小姑娘可愛,所以她不自覺更喜歡這位姑娘些。

    “我去看著兩位邪修,就不與你們一道出門了。”林斛站起身,指了指樓上,轉身大步離開,一刻都不多待。箜篌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莫名覺得他有些步履匆匆。

    出了客棧,太陽雖然已經出來,地面的冰卻沒有完全化開,十分濕滑。短短一段路,箜篌已經看到好幾個人摔跤,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這摔得該有多疼?

    三樹城的街道並不長,鋪子里賣得東西也很普通,箜篌逛完整條街,也沒找到適合寄回宗門的東西。好在她也不堅持,沒有適合的便直接放棄。

    “桓宗。”她轉頭看身邊安靜沉默的男人,“五運石是不是很難得?”

    “倒也不算難得。”桓宗回憶了一會兒,“我洞府里好像還有一小匣子,你若是喜歡,我讓林斛回宗門走一趟,給你取來。”

    這些身外之物,他都是交給林斛打理的。若不是幾年前的萬星除夕年御霄門到各個主城散發新年錦囊,他見同門都給御霄門湊了分子,于是也給了御霄門一顆五運石,他都想不起洞府里還有這個東西。

    “不要。”箜篌搖頭,想也不想便拒絕,“我拿這麼多石頭干什麼,又不能做項鏈。”箜篌取出在脖子上戴了好幾年的石頭,“這幾年我已經戴習慣這個了。”

    她來凌憂界的第一個晚上,就是這塊石頭陪著她入睡。師父說它有舒筋活絡洗經伐脈的功效,她便把它戴在了脖子上,一直沒有取下來過,這些年已經成了習慣。

    也正是看在這顆石頭的面上,那個與御霄門沾親帶故的周姓元嬰修士,被關在雲華門牢獄中後,她都沒有特意去找對方麻煩。不管怎麼說,沒有御霄門,她就得不到那個金色錦囊。

    桓宗看著她從脖子里掏出來的珠子,眼瞼微顫,這顆石頭……

    “哎喲!”幾步開外,一個提著竹筐的老人摔倒在地,箜篌想上前去扶,旁邊一個擺攤的小販小聲道︰“姑娘,你可小心些,這個老頭子一天要在街上摔個幾十次。”

    箜篌不解地看小販,這是什麼意思?

    “誰扶她,誰都賠錢。”小販見箜篌長得白白淨淨,不忍心她被騙,“好些外地人上當了。”

    箜篌︰“……”

    世間還有這樣的人?

    她想了想,對桓宗道︰“你先回去,我去收拾他。”說完她走到老人面前︰“大爺,你沒事吧?”

    原本還趴在地上的老人迅速的抓住箜篌衣角︰“你這小姑娘穿得這麼漂亮,怎麼能推我?”

    老人洋洋得意,像這種打扮漂亮又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姑娘,最好騙了。她們面皮薄,最受不了別人指指點點,最後肯定只能賠償了事。

    然而老人的打算落空了,他沒想到這個漂亮小姑娘想也不想,就跟著往地上一躺,痛苦的哼哼道︰“哎呀,誰拉我,我的腿被摔斷了,好疼。”

    老人目瞪口呆看著這一幕,愣了半晌從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污漬,罵道︰“你腦子有病啊?”

    賠點錢就能解決的事,偏偏要往地上躺,現在的年輕小姑娘怎麼能這麼不要臉?

    “我要去告城主府,你欺負了人還想跑!”箜篌指著老人,坐在地上又是喊疼,又是指責,很快引來了大堆的人圍觀。尤其是幾個身強體壯的大漢,見到漂亮小姑娘被欺負,團團把老人圍住,要送他去城主府。

    向來靠著人群輿論取勝的老人,第一次體驗到有嘴說不清的憋屈,尤其是看到那個小姑娘還在嚶嚶哭泣裝可憐時,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她是騙子,故意訛詐我的。”

    “人家小姑娘長得嬌嬌俏俏,衣服穿得也講究,訛詐你干什麼?”一位大嬸道,“你全身上下,有人家一塊手帕貴麼?”

    誰說有錢人就不騙人了?老人氣得差點翻白眼厥過去,但是不知道為何,他的雙腳像是不受他控制,連彎都不能彎一下,更別說裝暈。

    “把他送到城主府去!”

    “對,年紀一大把了,還欺負人家小姑娘,不要臉!”

    “老不羞!”

    桓宗站在人群外,看著捂臉假哭的箜篌,氣得臉色通紅的老頭,還有義憤填膺的圍觀人群,整個人都呆住了。身為大宗門弟子,他從未想過會有人做出這種事?

    像這種喜歡訛詐的普通人,送到當地城主府解決或是直接用術法教訓便是,哪里需要這樣?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覺得這樣不太合適,他還是跟在人群後面,看著老人被眾人扭送到城主府,一路上看熱鬧的百姓都知道了他是個十分可恥的人。

    事情一直鬧到天黑才結束。夜色下,桓宗看著箜篌從城主府大門出來,與幾個關心她的大嬸大媽們道別後,才走到她身邊︰“該回去了。”

    “桓宗,你一直在外面等我?”箜篌臉頰紅撲撲的,看到桓宗有些驚訝︰“外面這麼冷,你該回客棧休息。”

    “沒關系,左右我也無事。”桓宗看到箜篌裙擺上還留著泥點,應該是剛才躺地上時沾上的,“怎麼用這種法子與普通人計較?”

    “我這叫以牙還牙,他訛詐人,我就讓他體驗一下被訛詐的感覺。”箜篌笑得很開心,“這件事鬧出來,幾乎全城的人都知道他是個騙子,看他以後還怎麼騙人。”

    看著她臉上的笑,桓宗原本想說的話通通咽回了肚子里︰“很厲害。”

    “那倒不是我厲害。”箜篌有些不好意思,“只是對付這種不要臉的人,就要比他更不要臉。”

    她抬頭,無雲的夜空中掛著一輪漂亮的彎月,漂亮極了。她忍不住伸手指著空中,“月亮!”

    “不要指。”桓宗握住她伸出的手,把她的手指頭壓了下去。意識到自己這個動作有些失禮,他閃電般收回手,把手背在了身後。

    箜篌倒沒有注意到這點,只是疑惑道︰“為什麼不能指?”

    “小孩子不能指月亮。”桓宗回憶起很多年前,母親陪他坐在院子里,告訴他小孩子不能指月亮,給他講很多與月亮有關的故事。

    只是這段記憶太久遠,久遠得連母親容貌都模糊起來。

    “可我不是小孩子了。”箜篌蹦跳兩步,追上桓宗的步伐,一雙大眼楮亮極了,“所以指了沒關系吧?”

    “在我眼里,你還是小孩子。”桓宗見她去踩水面上的積冰,冰塊發出哢嚓破碎聲響便高興的樣子,眉眼都跟著舒緩起來。

    “哪有十六歲這麼大的孩子。”箜篌若無其事收回踩冰的腳,恢復正經的樣子,“桓宗,今天林斛前輩提到的邪修,會很麻煩嗎?”

    “只要十大宗門不倒,就不是什麼麻煩。”桓宗見她眉頭都皺了起來,“你還小,不要為這些事影響了道心。”

    “也不知道師伯有沒有收到我的飛訊符。”箜篌搖了搖唇角,搖頭道,“成為了宗門的弟子,便是宗門一份子,總不能仗著自己還小,就把萬事置之度外。”

    聽到這話,桓宗心中微微一動,不再勸她。他想,他大概明白雲華門的長輩,為什麼會寵愛箜篌了。

    飛訊符發出後,很快便傳到了琉光宗與雲華門。琉光宗接到消息後,十分的鄭重,剛準備好措辭,打算給其他九個大宗門穿消息時,雲華門的飛信便到了。

    金岳拆開蓋著雲華門門主印鑒的飛信,看完里面的內容,神情更加凝重。沒想到雲華門也得到了消息,而且信中還寫著什麼?

    多謝貴宗弟子一路上對門下弟子的照顧?

    自家弟子是什麼作風金岳很清楚,門內弟子愛劍成痴,性格沉穩不愛多言,什麼事都講究規矩。而雲華門的弟子大多行事隨意,性格也跳脫活潑,偏偏還喜歡湊熱鬧,這樣的性格,他們宗門的弟子怕是受不了,又怎麼可能在外出歷練時與雲華門弟子同行?

    怕是湊巧踫見,便同行了一段,珩彥在信里也只是與他客氣幾句而已。想明白了這點,金岳給雲華門回了一封措辭嚴謹的信,把有關邪修的消息,也發往了各大門派。

    雲華門正殿,珩彥翻看完琉光宗的回信,把信遞給了幾個師弟︰“這段時間修為不滿築基的弟子不可輕易離開雍城,加派人手在城內巡邏,確保當地普通百姓的安全。另外把所有金丹期修為以上的弟子派至附屬城池與附屬門派坐陣,帶好飛訊符,有任何可疑的人或事,都要傳訊回宗門,不要心疼飛訊符。”

    “在外歷練的弟子有多少?”裴懷問,“可要召回他們?”

    “暫時不用,不過要傳訊給他們,讓他們注意安全,不要去偏僻城鎮。”珩彥道,“現在事情還不明朗,我們如果匆匆召回所有歷練弟子,下面的小門小派豈不是要人心惶惶?”說完,他看忘通在椅子扭來扭去,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便道,“你放心吧,箜篌有琉光宗的弟子同行,不會有事的。”

    “琉光宗的人性格沉悶無趣,箜篌跟他們待在一起,會不會玩得不開心?”忘通皺眉,“要不,我還是把她叫回來?”

    “忘通,箜篌總要長大的。”珩彥知道他是不放心箜篌的安全,語重心長道,“她只有多看多走,才知道修真界的殘酷,那個孩子被我們保護得太好了。”

    忘通小聲嘀咕道︰“我倒是想保護她一輩子。”自己弟子自己疼,哪里捨得她真去吃苦。

    “慣子如害子,忘通師弟,你執著了。”珩彥道,“箜篌那孩子是我們看著長大的,她性格雖有些單純,但卻十分機敏,不會吃虧的。”

    “不召回她也行。”忘通把手伸到珩彥面前,“師兄,你給我十個飛訊符唄。”

    “干什麼?”珩彥覺得自己就是欠這些師弟的。

    “給我徒弟寫信啊。”忘通理直氣壯道,“我又沒有飛訊符,只能找你討要了。”

    珩彥嘆氣,他上輩子不知道欠了多少債,作了多少孽,才攤上這樣的師弟。給了一個師弟,另外幾個也厚著臉皮上前討要,珩彥把飛訊符扔給他們,把人通通趕了出去。

    “勿川。”珩彥滿臉滄桑,對弟子道,“知道為師為什麼只收你一人做徒弟嗎?”

    勿川沒有回答,因為這個答案師父已經在他面前說過不下二十次了。

    “師父命不好,攤上這幾個師弟。我不想你以後做了門主,步上我的後塵。”

    勿川抱著劍,語氣平靜道︰“師父,您還年輕。”

    做門主這種事,還是幾百年後再考慮比較合適。

    盡管不想把事情鬧大,以免影響弟子修行,但是隨著門內幾位金丹期師兄師姐外派到其他宗門辦事,內門弟子也經常下山在城內轉悠,剛入門的弟子還是察覺到些許不對勁。

    不過隨著接下來的幾天伙食水平沒有降低,膳食堂的師姐師兄們給他們打飯時,也還總是看臉決定手腕抖動的幅度,讓新入門的弟子們很快忘記了這個小插曲,在門內快快樂樂的過著日子。

    “你們難道不覺得不對勁嗎?”歸臨看著同桌幾個弟子嘻嘻哈哈搶著菜,忍不住道,“最近兩天好多內門弟子下山。”

    “有什麼不對勁?”高健演扒了一口飯,摁住碗里的紅燒肉,不讓另一位師兄搶走,“不是好好的?”飯菜還是這麼好吃,師姐們還是一個比一個厲害。

    “有幾位金丹修為的師兄師姐全都派去附屬門派了。”歸臨壓低聲音,“你們就沒聽到什麼消息?”

    “這不很正常?”高健演所有心思都放在紅燒肉上,他來雲華門前,在家也是嬌養大的,加上家中有長輩是修士,所以對宗門一些規矩比較了解,“大宗門派人去附屬門派不是約定俗成的規矩?就連琉光宗,也會派人監管附屬門派,不然附屬門派鬧出事來算誰的?”

    “小高說得沒錯,這種事很正常,歸臨你就不要多想了。”沒搶到紅燒肉的師兄笑嘻嘻的湊過來,“我們可是十大宗門的弟子,能有什麼事?”說完,趁著歸臨不注意,快速夾走他碗里的紅燒肉,塞進了自己嘴里。

    歸臨深吸一口氣,提醒自己不要生氣。

    但是不管怎麼安慰自己,他都覺得自己跟一群豬坐在一起,整天就知道嘻嘻哈哈,吃吃喝喝,還能不能有點上進心?

    “你、你別氣,大不了我把肉還給你。”師兄挑了一塊紅燒肉還給歸臨。

    “不吃了!”歸臨拍著桌子,起身就往外走。他怕自己跟這些人待久了,也會變成豬。

    “小小年紀,脾氣這麼大。”師兄看著歸臨的背影,用手肘撞了撞高健演,“他剛才問你什麼?”

    高健演想了想,“好像是問有什麼不對勁。”

    “他的脾氣就很不對勁。”師兄捧著碗搖頭嘆息,“這麼好吃的紅燒肉,都能說不吃就不吃,那是很不對勁了。”

    清風門的弟子在客棧里養了幾天傷,等到胡一安能夠行動自如時,清風門來人接他們了。

    見到幾位弟子都保住了性命,清風門長老松了口氣,提著厚禮就去向箜篌與桓宗道謝。然而他沒有見到桓宗,見他的是林斛。

    在林斛現身那一刻,清風門長老心中暗暗吃驚,竟是位元嬰修士?!

    林斛裝作沒有看到清風門長老眼里的震驚之情,板著臉道︰“道友不必客氣,都是正派修士,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對道友而言雖只是舉手之勞,但是對於我清風門而言,卻是天大的恩情。”清風門長老行了一禮道,“不知道友是哪個宗門的高人,我清風門雖無甚出息,但也想為恩人做些小事。”

    身為宗門長老,開口說出這種話,是鐵了心要報恩了。若是救命恩人不願意接受他們的感激,他們便回報對方的宗門,以示誠意。

    清風門在修真界的地位雖然比不上十大宗門,但也算是修真界里有頭有臉的門派,可見這份承諾有多鄭重。一般人若是得了這種承諾,恐怕是惶恐與驚喜皆有,然而站在他面前的人是林斛。

    他神情平靜道︰“道友無須如此客氣。”

    “還請道友告知。”長老一揖到底。

    林斛嘆息一聲,這又是何必呢。琉光宗與清風門當年那件尷尬事,這些年雖然沒有再提過,但也不是忘得干干淨淨了。

    “道友。”長老見林斛不說話,又深深作揖。

    見對方如此堅持,林斛只好道︰“我家公子,乃是琉光宗弟子。”

    清風門長老︰“……”

    這位道友說的是……那個古板無趣,連本命劍都能狠心不打扮的琉光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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