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鈞蝦逵人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武俠仙俠] [月下蝶影] 勿擾飛升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1
發表於 2018-7-2 10:25:46 |只看該作者
第50章 拜訪

    風吹動著院中的樹葉,發出沙沙聲響。

    箜篌把凝氣丸塞進桓宗嘴里,嘆息一聲︰“桓宗,我希望你能明白,幫助朋友是應該的,當自己遇到困難或是身體出現問題時,向朋友求助,也不是難以啟齒的事。”

    “所以你回去好好想想,今天究竟哪里做得不對。我現在單方面宣布,十個時辰內不理你。”箜篌松開拽住桓宗衣襟的手,轉身看到林斛,“林前輩,你要去下廚,我幫你。”

    林斛︰“……”

    他為什麼要出現在這里?

    看著公子垂首不語的模樣,林斛慢慢開口︰“箜篌姑娘,魚的腥味重,等下開火還有油煙味。”所以她還是不要跟著去了。

    “沒關系,油煙味而已。”箜篌走到他身邊,拿走他另一隻手上拿著的蔬菜。

    “油煙會讓女人皮膚變得蠟黃。”林斛盯著滿臉堅決的箜篌,慢悠悠說了一句。

    “沒……沒關系,我帶了護膚膏。”箜篌手里的菜籃子晃了晃,很快又態度堅定起來,“我們去廚房。”

    林斛回頭看了眼站在回廊下的公子,看來今天箜篌姑娘不想理公子的決心很大,可憐他一個隨從,夾在他們中間里外不是人。都三百多歲的男人了,在小姑娘不開心的時候,就不能說些好聽話哄她開心。

    進入廚房,林斛把菜刀耍出了神劍的威風,很快把魚去鱗破腹,把肉片切得薄厚適中,大小都差不了多少。放料、入味、洗鍋、生火,林斛做得有條不紊,箜篌拿著小板凳坐在旁邊,覺得此刻的林斛無比高大。

    “箜篌姑娘能吃辣麼?”林斛抓了一把辣椒在手里。

    “吃的。”箜篌話音一落,就看到林斛撒了大把的辣椒到正在熬制的油中,她連忙道,“桓宗好像不太能吃辣,放這麼多他吃得下嗎?”

    林斛用大鐵勺在鍋里慢慢攪動,很快嗆鼻的油辣味傳出,他語氣平靜道︰“公子讓姑娘你生氣,你還管他吃什麼?”

    “生氣是生氣,但不能在吃的方面為難他,我可是講原則的女人。”箜篌被油辣味嗆得咳嗽了幾聲,起身在林斛買回來的肉菜堆里翻找,“我看看有什麼適合做給桓宗吃的。”

    看著蹲在地上,把能養身養胃之類的蔬菜挑揀出來的小姑娘,林斛嘴角添上幾分笑意,把鍋里的辣油舀出來些許,把魚肉片倒進了鍋里。

    有能幹的林斛在,飯菜很快做好,油汪汪的辣魚片,白香的魚頭魚骨湯,還有幾道小菜,箜篌幫著林斛把菜端上桌,見桓宗進來也不理他,把魚頭魚骨湯往他面前一推,端著碗吃辣魚片。

    “箜篌……”看著面前一大碗冒著熱氣的魚頭湯,桓宗有些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林斛特意出去買魚,剩給他的,就只有魚頭跟魚骨架了?

    箜篌說不理他,就一句話也沒說,滿滿一碗辣魚片,她吃下大半碗,吃完後擦干淨嘴巴,看也不看桓宗,轉身就走。女人的驕傲與原則,絕對不能在男人的美貌與委屈下屈服。

    畢竟她是有原則的女人。

    桓宗面前的魚頭湯只喝了不到三分之一,他轉頭看林斛︰“箜篌方才在廚房里可跟你說了什麼?”

    “公子,我一個六百歲的老年人,沒法跟十六七歲的小姑娘聊天談心。”林斛放下筷子,面無表情道,“不如你直接去問箜篌姑娘。”

    桓宗盯著林斛看了好一會兒,眉眼微皺,看上去似有幾分委屈︰“可是,她似乎並不想理會我。”

    林斛收起桌上的碗筷︰“公子,雖然我已經六百歲,但我身邊沒有女人。”

    桓宗不解的看他。

    “所以與女人有關的問題,不要問我。”林斛指了指他面前的魚湯,“還喝麼?”

    桓宗搖頭。

    林斛把魚湯收走,交給守在外面的僕人,轉頭跟桓宗道︰“公子,等下我會把院子里的幾個僕從全部檢查一遍。”剛才發生的事情,箜篌已經告訴他了,他沒有想到久未動劍的公子,竟然能一招擊殺元嬰期巔峰的邪修。

    “不知邪修安排的刺殺,是針對所有宗派弟子,還是有固定的暗殺對象。”桓宗語氣低沉,“若僅僅是針對宗派天資出眾的新弟子,就說明邪修已經有足夠強大的關系網,知道這些弟子在哪兒,甚至還有靠近他們的途徑。

    一路行來,他們並不算低調,恐怕想要刺殺箜篌的邪修,早就尋找著下手的機會。

    林斛找到被僕從抬到暗房的邪修屍首,在他身上找到了斂氣符,難怪能偽裝成僕從進入內院,還沒讓箜篌姑娘發現他的氣息。除卻已經用過的斂氣符,林斛還在屍首身上找到幾件血氣濃郁的法寶,這些法寶不知耗費了多少性命煉制而成,陰氣森森。

    毀掉所有害人的法器,林斛倒出收納袋里的靈石,毫不客氣收了起來。邪修雖可惡,但靈石是無辜的,捐給貧困的城鎮,也比跟著邪修一起毀掉好。調動周身的靈氣,掐出一個烈火訣,把邪修的屍首燒得乾乾淨淨,林斛轉身對門外的僕從道,“把屍灰掃乾淨。”

    不要髒了屋子。

    雍城街道上,新入門的弟子第一次休沐下山,有人急著買東西給家人寄回去,也有人忙著參觀雍城街道上的美景,一路上見其他人都看著他們身上的弟子袍,他們都得意的挺直腰桿,努力讓自己的姿態更加優雅。
    高健演等人拖著歸臨下山到酒樓用飯,吃完飯的時候,見到一位老婆婆吃力的提著東西,他們起了惻隱之心,問明老婆婆家就住在城門外不遠的地方,他們便決定送她回去。

    老婆婆連連道謝,把雲華門誇了又誇,讓幾位新弟子激動得紅了臉,恨不能背著老婆婆回家。
    “我的家就在那。”老婆婆指了指不遠處的木屋,木屋低矮破舊,隱在山腳下,若不是她特意指出來,高健演幾乎看不到。

    “婆婆你怎麼能單獨住在這里,萬一下雨落下滾石會很危險的。”高健演扶著老婆婆,“要不我替你尋個新的住處吧。”他雖是個大富人家的小胖子,但卻是個好心腸的小胖子,見老婆婆住的地方如此清苦,就想到了他慈祥的奶奶。

    “不用,不用。”老婆婆連連推辭,“我怕搬了家,百年歸世的時候,我家老頭子找不到地方來接我。”

    聽著老婆婆與高健演的交談,歸寧雙手抱胸跟在身後,盯著低矮的木屋,眼中露出了疑惑之色。這個老婆婆在雍城平坦的道路上行走尚且吃力,那棟房子修在山腳,四周也沒其他住戶,她是怎麼爬上來的?不是說雲華門對管轄內的百姓很好麼,為何卻任由老婆婆單獨居住在這種地方?這里離城門很近,就算沒有人匯報上去,雲華門的弟子也應該會發現才對。

    不對,不對。

    歸寧停下腳步,叫住高健演︰“高健演,等等。”

    “什麼事?”高健演停下腳步轉頭看他,以為他有些不耐煩,便道,“歸寧師弟,你先去茶樓坐一會兒,我等下便來尋你。”

    其他兩位同門也知道歸寧不愛多事,便跟著點頭︰“等下你別走遠了,我聽師兄提過,附近有個廳風茶樓,說書先生的口技極好,你去那里坐著等我們。”

    “我的家就要到了,小仙長若是不嫌棄,可以到老婆子家喝口茶。”老婆婆笑了,“老婆子年紀大了,已經好些年沒有跟你們這些年輕人說過話了。”

    “說話可以,茶卻不喝了。”歸寧冷著臉道,“既然喜歡跟年輕人相處,又何不從山腳搬出來?”

    “少年郎,你是不是……是不是不喜歡我?”老婆婆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她低頭道,“是老婆子多話了。”

    孤苦無靠的老人,咄咄逼人的少年,任誰來看,都會覺得歸寧說話做事太過分,毫無憐憫之心。

    高健演與兩位同門互相看了眼,高健演鬆開老婆婆的手,對老婆婆道,“婆婆,我這個師弟脾氣不太好,我們去勸勸他,一定讓他向你道歉。”

    “對,師弟平日被我們慣壞了。”另外兩個同門也放下手里提著的東西,轉身朝歸寧走去,臉色非常難看。

    歸寧在心中冷笑,光有仁慈心,卻沒有腦子,也不知道這些人怎麼通過問仙路的。

    “師弟啊。”高健演伸手去拉歸寧手臂,歸寧轉身避開,另外兩位同門見狀也都擁了過來,三人半拖半拉把他拽到遠一點的地方,歸寧回頭向老婆婆望去,對方正微笑著看他。

    見到這一幕,他沉下了臉,偏偏身邊三個光長個子不長腦子的同門,還想要他去道歉,說什麼都不可能。

    老婆婆聽到那個胖乎乎的小子吼著歸寧,讓他必須道歉,歸寧不肯,轉身就要走,三人又上去拉,不一會兒就走出了不短的距離。

    “夠遠了麼?”剛才還扯著嗓子吼歸寧的高健演悄聲道,“她有沒有跟上來?”

    “沒有,不過正看著我們。”同門師弟道,“我剛才看到她在朝歸寧笑。”

    “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啊!”高健演用力拽住歸寧手臂,“跑啊!”

    歸寧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高健演等三人拖著往城門方向跑,他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方才還走路不利索的老婆婆飛身往這邊追了過來,不過見到他們已經進了城,老婆婆惡狠狠瞪了他們一眼,轉身飛走。

    “嚇死我了。”高健演扶著牆喘氣,“好在我們跑得快,不然今天那座小木屋就是我們的葬身之地了。”他轉身看歸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師弟,幸好今天有你在。”

    歸寧冷哼,只是他跑得面色潮紅,說話的嗓音還在發顫︰“你們不是要我給那個老妖婆道歉麼?”

    “這不是做戲給她看,我們好離她遠些趁機逃命麼。”高健演實在有些撐不住,靠著牆根一屁股坐下來,又白又胖的臉上汗水直滴,“那老婆婆看起來確實可憐,但自家兄弟比外人更可信,就算你真的做錯了事,只要沒有造成不好的後果,我們也關上門收拾你,哪能在外人面前讓你丟臉。再說了,你腦子向來比我們好用,雖然脾氣擰了點,但絕對不會跟一個連路都走不動的婆婆過不去,所以有問題的肯定是她,不是你。”

    “對嘛,自家兄弟不信,難道去信外人?”另外兩位同門也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難怪宗門特意說明,不能隨意出城,看來外面世界真的很危險。”

    歸寧看著形象全無的三人就這麼坐在地上,扶著牆站著,再度冷哼道︰“你們對自己的腦子,認識得倒很清楚。”

    什麼自家兄弟,實在可笑。

    第二天早上吃飯的時候,箜篌還是沒有說話,吃完放下筷子對林斛道︰“林前輩,我要去入定幾日,這幾天不要準備我的飯了。”

    “好。”林斛點頭,轉頭看桓宗,桓宗扭頭看箜篌。

    然而箜篌還是沒有跟他交談,起身走了出去。

    桓宗盯著空蕩蕩的門出神,直到林斛開始收拾桌子,才去看他。

    “公子,十個時辰還沒到,箜篌姑娘不會跟你說話的。”林斛已經看出來了,箜篌姑娘是個說話算數的年輕人,說不理公子,那就絕對不會多說一個字。

    “可是等她入定出來,早就超過十個時辰了。”桓宗皺眉,覺得這有些不公平。

    林斛挑了挑眉,他又不是當事人,公子跟他說這個沒用。

    “公子,你有沒有想過箜篌姑娘為什麼會生氣?”林斛知道公子已經習慣了有事自己扛,但是跟人做朋友,卻不能一直這樣,“你願意為了箜篌姑娘拔劍出鞘,說明你關心她的安危,這是好事。可是你應該再仔細想想,你為了救箜篌姑娘內傷復發,卻有意瞞著她,這讓箜篌姑娘怎麼想?”

    “我不想讓她擔心,這樣不對麼?”桓宗不解,有苦自己扛,不讓別人擔心,有什麼不好?

    “若是她把你當做真心朋友,當她得知真相後,會難過,會愧疚,會擔心。”林斛搖頭,“公子,你的世界里不應該只有劍。能夠遇到箜篌姑娘的確是你的幸運,但不是因為她幫你找到了難得一遇的藥材,而是她讓你漸漸明白什麼才是活著的人,而不是一把冷冰冰的劍。”

    桓宗沉默下來。

    “好好想,想明白,等箜篌姑娘出來,你就去跟她道歉。”林斛道,“不然箜篌不跟你說話的時間會從十個時辰,變成十天。”

    “當真?”桓宗表情終於有了變化。

    “公子,你若是不相信,可以去試一試。”林斛心情極好,“左右最多十天半個月,箜篌姑娘還是會原諒你。小姑娘心軟,遇到你這種不會說話,也不懂交友的劍修,都沒嫌棄你。”

    桓宗思索很久,抬頭看向林斛︰“林斛,我覺得你最近話變得多了。”

    “公子,這叫近墨者黑。”林斛站起身,“我去練劍,你慢慢想。”

    十天半月不跟人說話,對于桓宗而言,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是箜篌不過一夜不理他,他便覺得哪里都不自在。難道當真是近墨……不,是近朱者赤。

    林斛當真不會用詞語,箜篌哪里不好,怎麼就是近墨者黑了?

    和風齋。

    和風齋的建築十分精致,里面的亭台樓閣美輪美奐,溪水在建築四周穿流而過,發出潺潺水聲。男修女修們都不住洞府,而是住在樓閣中。花草樹木交相輝映,讓整個和風齋看起來像是天上仙宮,地上桃源。

    安和繼任和風齋齋主不過幾年時間,在和風齋里已具威名,但由於他安和公子的名號太過響亮,整個雁城的百姓幾乎都愛稱他為公子,就連他做了齋主也不願意改口。

    好在安和也不介意,由著他們叫。隨著百花會的時間越來越近,整個和風齋上下都忙了起來,就連安和這個齋主也不得半分空閑,已經連著好幾日沒有靜心修煉。

    “大師兄,東街的那棟小院,好像有人入住了。”安和的師弟進來,見安和在閉目養神,“大師兄你若是太累,不如安排一名弟子上門拜訪。”

    “可是那棟小院?”安和睜開眼,神情變得肅穆。三百多年前,他成了和風齋的弟子,因為天資甚好,齋中長輩並不讓他插手閑雜事務,前面一百多年他除了修煉以外,幾乎不操心任何事。

    在他一百八十歲那年,師父傷重而歸,回來後就在東街最好的地段修建了一棟小院,並跟他明言,小院的主人是他救命恩人。此後不久,和風齋依附到琉光宗門下,師父的身體卻一日不如一日。

    他知道是那次受傷讓師傅傷了根基,所以接下來的一百多年里,他更加拼命的修煉,幾年前剛把修為晉升到元嬰期,師父便把齋主之位傳給了他。五年前師父隕落,隕落前還特意交代過他,若是那棟小院的主人來了,一定要把他奉為上賓。

    他答應了下來,但是這幾年小院里除了幾個僕從外,從來沒有人進出,他甚至開始懷疑,也許師父的那位恩人,也早就隕落了。現在聽到師弟說,小院的主人出現,他確實十分的意外。

    “備禮,我親自去拜訪。”安和站起身,“此人是師父生前的大恩人,不可有半分的疏忽。”

    “是。”師弟見安和態度如此慎重,應了下來,“那師兄可要換身衣服。”

    “取我拿件祥雲天喜法袍來,髮冠要用御霄門最新出的哪款。”安和想了想,“再把齋里養的那匹飛天照夜白牽來,貴客面前不能失禮。”

    師弟欲言又止,他覺得穿著是否華麗與禮貌是兩回事。但他也知道師兄的小癖好,依言退了下去。

    東街外的花雨街十分漂亮,不過這里不對游客開放,十分安靜。安和騎著飛天照夜白走在花雨街上,如玉的臉上神情十分嚴肅。

    來到小院門外,有弟子上前敲門,然而等了很久,也沒有人來應門。

    “齋主,或許是主人家不在。”上前敲門的弟子道,“不如我們明日再來。”

    “再去敲。”安和神情不變,他今日特意打扮了一番再出門,若是連人看不到,他打扮了有什麼用。

    “是。”弟子見安和神情凝重,不敢多言,繼續敲門,還是沒有人應門。

    “齋主……”弟子臉上的表情幾乎繃不住,“好像真的沒人。”

    安和看著緊閉的大門,眉頭微皺,恐怕不是沒人,而是不想理會他。

    他朝大門拱手道︰“在下和風齋安和,求貴地主人一見。”他修為已至元嬰,所以聲音雖不大,但是卻能清清楚楚傳進院子里。

    沒過一會兒,門後響起腳步聲,大門大開,一位穿著青袍,神情淡漠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後。

    中年男人看了眼安和,臉上不喜不怒。安和見他是位元嬰修士,從馬背上跳下,對中年男人拱手行禮︰“在下安和,乃是和風齋的新任齋主,請問道友可是此院的主人?”

    “昨日曾有幸在城門口見過齋主一面。”中年男人回禮道,“不過我非此地主人,我家公子才是此地主人,不知齋主有何事?”

    見中年男人似乎並不想他進門,安和解釋道︰“早年在下的師父受過貴地公子的恩惠,這些年他一直不忘公子的恩德,臨死還交待在下,若是見到公子,一定要以貴賓之禮相待。還請公子憐我師父一片報恩之心,讓在下與他相見。”

    “齋主的盛情我家公子心領了,但他向來不喜說話,又不愛見外客,還請公子見諒。”中年男人嘆氣道,“霧彌真人隕落,實乃修真界一大損失,請齋主節哀。”

    安和苦笑︰“多謝道友勸慰。”

    中年男人見他這樣,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朝他拱手道︰“齋主請回吧。”

    “恩公既然不喜說話,在下也不多叨擾,還請道友帶我入內,讓我給恩公見一個禮。”安和知道修真界很多高手都有怪癖,此人能夠救下師父,說明他修為不低。他也不想去打擾對方,但是明知恩公已經到了雁城,卻不去見禮,他怕師父給他投夢,在夢里扯著耳朵罵他。

    “那請齋主稍候,我去問詢一下我家公子。”

    “有勞道友。”

    “齋主客氣。”

    安和恭恭敬敬在門外等了好一會兒,才等到中年男人再次出現,他連忙拱手道︰“不知恩公可願我入內?”

    “齋主請。”中年男人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多謝道友了。”安和走進門,見中年男人沉默地走在前方,“不知道友高姓大名,在下該如何稱呼您?”

    “免貴姓林,外面的人都稱我一聲老林。”中年男人回頭看他,“齋主若是不嫌棄,稱呼我一聲老林便是。”

    “原來是林道友。”安和朝他拱了拱手,腦子里的思緒飛速轉動,但是無論怎麼想,都不記得有個姓林的元嬰修士做了別人的隨從。

    整個修真界,到元嬰修為的修士已經寥寥無幾,有了這等修為,到宗派做個長老,怎麼也比做僕從強。

    “齋主,我家公子就在正殿。”林道友停下腳步,“請。”

    安和拾階而上,當他看清坐在主位上那個男人的面容時,腳步停了下來。

    他生出了一股後悔之意。

    他不該到這里來。

    世上為何有這等容貌的男人?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2
發表於 2018-7-2 23:21:37 |只看該作者
第51章 我的朋友

    “齋主?”林斛見安和突然站在門口處不動,以為是公子臉色太冷,讓對方不敢進去。他走到門口一看,公子神情很平靜,殿內的擺設也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那這是怎麼了?

    安和勉強笑了笑,邁步進門,朝桓宗行了一個大禮︰“在下師出和風齋前任齋主霧彌真人,家師幾年前已經過世,在下代家師向恩公道謝。”

    話音剛落,他掀起衣袍跪了下來︰“安和代家師謝恩公救命之恩。”說完,納頭便拜。

    “我與霧彌真人只是萍水相逢,安齋主不必如此客氣。”桓宗伸手輕抬,準備磕頭的安和便不受控制地站了起來,他難掩驚駭地看著桓宗,沒想到有元嬰修為的他,在此人面前,竟然連身體都不能自主。

    此人究竟是誰,長得比他好看便罷了,連修為也比他高,修真界何時有這號人,為何他卻從未聽過?整個修真界,年齡與他相仿,修為卻比他高的,屈指可數。若不是天分極好,他也不會在短短兩百年時間里成為元嬰修士,甚至還繼承了和風齋的齋主之位。

    琉光宗的仲璽真人算一位,昭唅宗的長德算一位。前者久不在修真界露面,有傳言說仲璽真人痴迷劍道,心冷如鐵,相貌也十分可怖,見過他的人常被他的相貌嚇得說不出話來。昭唅宗的長德年齡比他小些,但現在還只是金丹大圓滿,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突破心境,成為元嬰老祖。

    還有雲華門的勿川、九鳳門的凌月這些勉強也算得上是天之驕子,不過前者他見過,整個人沉悶無趣,若是不說明身份,旁人還以為他是琉光宗的弟子。九鳳門的凌月他也見過,是個女人。

    “恩公的救命之恩如何能忘,對恩公而言這只是舉手之勞,對於鄙派而言,恩公就是拯救宗門於水火的仙人。”盡管安和心中此刻已是驚濤駭浪,但是面上卻不敢表露半分,怕引起恩公不滿。

    “當日我於邪修手中救下霧彌真人,他以這棟小院相贈,我與他已是恩情相清,安齋主不必再記掛此事。”桓宗指了指旁邊的座位,“齋主請入座,但是你的大禮我確實不能受。”

    明明對方語氣平和,氣息與普通人無異,但是安和在此人面前,卻有些氣弱。桓宗讓他坐下,他只能老老實實坐了,其他的話一句也不敢多說。身為齋主,他有個人的脾性與偏好,但是當他以齋主的身份出現他人面前時,就要把這一切放下。

    “恩公如此高風亮節,在下更為折服,日後恩公若有什麼需要,在下定義不容辭。”見對方實在不打算讓他報恩,安和只能作罷。

    兩人的交談到了這,似乎已經無話可說了,桓宗雖沒有直言讓安和離開,但是看他的眼神中,卻飽含此意。安和哪里還能坐得住,雖然他才剛剛坐下︰“雁城景色優美,恩公來了此處,可要好好賞一下這里的景致。”

    桓宗點了點頭。

    “那……在下告辭?”安和站起身,只覺得這個大殿太過肅穆,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慢走。”桓宗對他微微頷首,身為琉光宗的弟子,為了表示自己的友好態度,桓宗還擠出一個僵硬的笑意來。

    恩公這個笑是什麼意思?安和心中又驚又疑,難道是覺得他報恩的誠意不足?他想再說幾句話表達自己內心的感激之情,然而恩公又變成了面無表情的模樣,剛到嘴邊的話,只能硬生生咽回去。

    就在即將邁出門檻時,他聽到恩公開口叫住了他。

    “等等。”桓宗起身走到了安和身後。

    安和額頭上冒出一層細細密密的汗,在桓宗靠近他時,他差點下意識拿出自己的法寶扇出來防御,這個人太過高深莫測,他實在難以不起防備之心。

    “聽聞貴城的百花舞會十分受人歡迎?”

    “不敢,只是恰好能讓大家湊個熱鬧而已。”安和心想,難道恩公對百花舞會有什麼意見?

    “既然如此,就有勞齋主給我留三個好位置。” 桓宗道,“我有位道友對貴寶地的百花舞會很感興趣。”

    “恩公願意來,是在下的榮幸,在下一定會為你安排最好的位置。”安和轉身面向高人,盡管他不是高人的對手,但是面對面站立,讓他更有安全感。

    “有勞。”桓宗聽到讓自己滿意的回復,又對安和笑了一下。

    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安和沖他抱拳︰“告辭。”

    林斛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轉頭對桓宗道︰“他就是霧彌真人在世時,常掛在口中誇讚的徒弟。”

    “天資不錯。”桓宗不咸不淡的評價了一句,轉頭問,“箜篌入定幾日了?”

    “公子,箜篌姑娘昨日才開始入定。”林斛看了眼外面天色,“現在天色還早,要不要我陪你去逛街買些東西?”

    桓宗看了他一眼,扭頭︰“不用。”

    被拒絕林斛也不難過,反正年輕人喜歡跟年輕人一塊兒玩耍,他年紀大了,公子不願跟他一起出門很正常,“那你自己去逛吧。”

    桓宗︰“……”

    “我去打坐。”桓宗轉身回了自己房間。

    院門外,和風齋的弟子見安和大步從里面出來,忙站直身體,迎他上馬。與安和關系較為親近的師弟見他表情有些不好看,小聲問︰“大師兄,難道那位恩公的脾氣很不好相處?”

    安和沒有說話,對方的脾氣說不上好不好相處,因為他們從頭到尾都沒有說幾句話。不過有一點他已經可以肯定,對方對和風齋沒有惡意。

    “師弟,你說女修在女扮男裝以後,是不是會比男人更好看?”一路沉默著回到齋內,關上門以後,安和終於問出了心中的問題。

    “女扮男裝?”師弟失笑,“大師兄,這又不是戲文,以你的修為,難道還看不出對方的根骨是男是女?”師兄這幾日是怎麼了,前幾天懷疑小姑娘是男扮女裝,今天也不知道在懷疑誰是女扮男裝。

    安和臉色更加難看︰“我知道了,你回去修煉吧。”

    師弟沒有再多問,他退出安和的屋子,替他掩上了門。

    太陽落下又升起,如此反復三次後,箜篌所在的房間門打開了。晉到心動期,又穩固好心境的她心情非常不錯,白皙的臉透著健康的粉紅,就連走路的步子也帶著歡快。

    “箜篌姑娘,你入定結束了?”捧著一碗湯藥的林斛看到箜篌,停下腳步看了眼她的臉色,“看來這次入定你有所收獲。”

    箜篌笑著點頭,見林斛手里端著湯藥︰“桓宗的病又復發了麼?”

    林斛微愣,隨即便點著頭道︰“不必擔心,只是小毛病而已。”

    “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他。”箜篌跟到林斛身後,“他這幾日一直都不太好嗎?”

    “唔……”林斛含糊地點了點頭,轉而問,“姑娘還在跟公子置氣,現在去會不會不妥當?”

    “十個時辰早過啦,生病的人心情比較差,還是多哄哄他,以前的事就暫時不提了。”箜篌還記得自己說過十個時辰內不理桓宗這件事,“我是在跟他生氣,不是要跟他絕交。”

    林斛臉上露出笑意,來到桓宗門外敲了敲門︰“公子,我跟箜篌姑娘端藥來了。”

    門很快打開,穿著廣袖寬袍的桓宗站在門後,如墨的青絲沒有用玉冠束著,而是披散在身後,配著那張白皙得沒有血色的臉,更像美貌病公子了。

    “桓宗,你身體沒事吧?”箜篌眼里驚艷與擔憂兩種情緒來回交替,最後還是擔憂佔了上風。

    “你先去軟榻上坐著。”箜篌拽住他寬大的袖子,把他拉到軟榻上坐下,轉頭對林斛道,“林前輩你快進來,別讓藥被風吹涼了。”

    林斛關上門,把藥端到桓宗面前︰“公子,用藥吧。”

    桓宗看了看箜篌,又轉頭看林斛,神情有些莫名。一個時辰前,林斛說近來綻放的花越來越多,擔心他身體聞到濃郁的花香會不適,所以就去熬預防的藥。怎麼現在藥端回來,箜篌的表情卻像是他身體發生了什麼大事。

    “藥不燙不涼,喝起來剛剛好。”箜篌從林斛手里接過藥碗,用手背試了試溫度,把藥碗遞到桓宗嘴邊,“身體不好的人,不能太任性。”

    “有、有勞。”白皙縴細的手離他太近了,近得他能聞到她手背上淡淡的香味,桓宗接過碗大口喝下,連嘴里的藥是什麼味兒都感覺不到。

    只是在想,鼻息間只有小姑娘手背上淡淡的鮮花香。

    “咳咳。”喝得太急,他有些不能適應,輕咳幾聲︰“我預定好百花舞會的座位,到時候你陪我一起去觀賞可好?”

    “好。”箜篌拍了拍他的後背,還不敢拍得太重,就怕好好一個美男,被她拍得吐血。生病的人,總是需要人溫柔以待的。

    “你還在生我的氣麼?”桓宗用清水漱口,擦乾淨嘴角,向來沉穩的臉上有些許無措,“抱歉,之前處理事情的時候有些不妥當,讓你生氣了。日後若是不小心受了傷,我定不瞞你。”

    “桓宗啊,並不僅僅受傷的事。”箜篌拉起軟榻上的錦被蓋在桓宗膝蓋上,對他這話又好氣又好笑,但是對著他那張好看得沒有瑕疵的臉,她就只剩下無奈與心疼︰“沒有人是完美無敵的,你不高興的時候可以不高興,受傷的時候也可以說疼,生病的時候,也可以示弱撒嬌。這不是無能,而是……”

    箜篌頓了頓,想要用詞匯形容出自己心中的想法︰“怎麼說呢,我們修士追求大道,壽命比普通人長很多。如此漫長的歲月,什麼事都自己扛,自己撐,對自己無比苛刻,這樣的生活太累,長生大道又有何意義?”

    “漫長的歲月中,生氣時發一點小脾氣、受傷不用強撐、生病示弱撒嬌,都是活著的享受。”箜篌蹲在軟塌旁,烏溜溜的大眼楮看著桓宗,“我氣你不心疼自己,你這樣的行為,對得起這具完美的身體嗎?”

    “不生氣。”桓宗對箜篌笑了笑,伸出如玉的手,輕輕在她袖子上小幅度拉了兩下。

    “嗯?”箜篌看著自己的袖子,“桓宗,你這是何意?”

    “我這是生病的時候示弱撒嬌。”桓宗一本正經地看著箜篌,耳尖緋紅,“我撒嬌了,你不能再生氣。”

    箜篌、箜篌她沉迷在男人無上美貌中,毫無立場地點頭︰“沒生氣,沒生氣,我一點都沒生氣了。”

    美貌的男人板著臉撒嬌,真是讓人無法拒絕,世上怎麼能有桓宗這麼可愛的男人?!

    院子里的杏花樹下,林斛靠著樹干,雙手環胸看著天上,湛藍的天空飄著幾朵白雲,漂亮極了。果然還是年輕人之間的感情最好,連他從屋子里出去,那兩個人都沒有發現。

    敲門聲響起,他看了眼屋子里的兩人,轉身走到外院,打開了大門。

    “林老祖好。”來人是安和的師弟,他把三份燙金請柬雙手奉上,“五日後便是百花舞會,這是鄙派齋主讓在下送來的貴賓請柬,介時請老祖與恩公賞臉一觀。”

    “多謝。”林斛接過請柬,“到時一定前來叨擾。”

    師弟臉上露出了笑意,這位林老祖表情雖然不多,但卻是好說話的性子。有這樣的僕人,做主人的脾性就算再怪異,也不會到讓人難以接受的地步。

    與箜篌“重歸於好”的桓宗心情很好,晚上用飯的時候,甚至還問了林斛辣魚片要怎麼做。林斛看著桓宗與箜篌熱情好學的模樣,從頭到尾都講了一遍。

    “我不是劍修,切魚片的技術肯定不行。”聽著復雜的配料過程,還要怎麼掌握火候,箜篌十分有自知之明,她決定放棄學習這項生活技能。

    劍修桓宗︰“……”

    “下廚傷手,小姑娘不要學。”桓宗把話題岔開,“我讓林斛把煉器爐與精火放到右邊配房里,明日我們再練一練煉器。”

    “好。”箜篌對自己只練出一個又丑又沒用的低階鐵環耿耿于懷,聽到桓宗提及此事,連忙應下來。下廚這種小事,哪有學習煉器重要?

    一道飛訊符穿透黑暗飛了過來,箜篌伸手接住。用神識一掃,就看出這份飛訊符不僅僅是傳給她一人,而是傳給宗門里所有出門在外的弟子。

    見她臉色變得難看,桓宗放下筷子︰“箜篌,發生了什麼事?”

    “有邪修企圖向我們雲華門新弟子下毒手,其中一名弟子還是資質甚好的單靈根。幸而這幾位新弟子機敏,發現了邪修的偽裝,趁機從她手中逃走了。”把飛訊符放到桌上,箜篌皺起了眉頭。

    “你的宗門……要召你們回去麼?”桓宗覺得心里空落落的不太舒服,這段時間習慣了這個機靈鮮活的小姑娘在身邊,他幾乎沒有想過她會離開的事。

    直到這道飛訊符的到來,才讓他驚醒過來,箜篌不是他的弟子,也不是他的同門,她遲早要離開他身邊,回到雲華門中。

    “信中未提,只是讓我們注意安全,不要輕易相信他人,不要去偏僻的地方。需要召回的,只有位於偏遠之地的弟子。”箜篌搖頭,“像我這樣的弟子,是不用回宗門的,只是路過附屬門派或是附屬州城時,要幫著宗門排查,是否有邪修混跡其中。”

    “原來如此。”桓宗眉眼舒展開來,“若是我沒記錯,下一個地方是豐州。州城不大,由一個叫吉祥閣的小宗派駐守,這個吉祥閣正好是貴宗的附屬門派。五天後我們參觀完百花舞會,就直接乘坐法器趕往豐州。”

    “是我們雲華門的附屬門派?”箜篌從收納戒里翻出雲華門弟子歷練手冊,最後幾頁列出了雲華門名下所有的附屬門派與城池,最下面不起眼的地方,果然寫著豐州吉祥閣。

    這六年來,她除了閉關修煉,就是跟師父師兄學術法,剩下的閑暇時間就跟著師姐們在一塊兒玩,對雲華門的勢力還沒有太過清晰的認識。由於師姐們常跟她說,小孩子太早懂事不好,操心太多瑣事會長不高會變醜,師傅師兄也不願她太早操心宗門俗事,所以她一直過著修煉吃喝拿月俸卻不幹事的日子。

    此刻聽到桓宗這個其他門派的人都比自己了解雲華門勢力範圍,箜篌有些不好意思,決定這幾天把手冊後面的名單好好背一遍。

    “小姑娘不能操心太多。”桓宗把湯端到箜篌面前,“不僅影響修煉心境,還會脫髮。”

    “脫髮?”箜篌摸了摸那一頭讓自己十分滿意的頭髮,“真的?”

    桓宗點頭,神情平靜得看不出半分開玩笑的意思︰“我宗門里有位女弟子,有段時日總是操心其他事,後來頭髮開始大把大把脫落,吃了不少丹藥才讓頭髮重新長好。”

    箜篌把手冊扔進收納戒,學習還是要講究循序漸進,不能死記硬背。

    晚飯吃完,箜篌回屋休息,林斛練了一套劍法給桓宗看,桓宗指點了一番,見林斛已經全部領悟後,才道︰“林斛,以後不要拿我的身體嚇她,那還是個小姑娘。”

    “公子,我記得藤蘿仙子掉髮,是因為修煉出了岔子。”林斛答非所問。

    “就是因為她心性不穩,胡思亂想,修煉才會出岔子。”桓宗面無表情看他,“這有何問題?”

    “沒有。”林斛搖頭,“我回去睡覺。”

    看著林斛的背影,桓宗轉頭去看軟塌,臉色有些不自在。

    他……他一個三百多歲的男人,怎麼能真的向小姑娘撒嬌,實在可恥至極。

    百花舞會,是賞花賞景賞舞賞美人的好日子。不過美人隔雲端,只能欣賞卻不能有半分褻瀆。早年有不懂規矩的人,言語對百花美人十分不敬,最後被和風齋的弟子揍了一頓,扔出了雁城大門。

    時間久了,來雁城參加百花舞會的人都知道,百花美人都是正經姑娘,有普通人有女修,她們只在台上表演花仙,讓大家對百花舞會更加熱鬧而已。

    今年是百花舞會舉辦的第兩百年,所以今年舉辦得格外熱鬧,為了這場盛會,和風齋準備了將近半年的時間。當百花舞會正式開始的這一日,雁城的內城幾乎被擠得水泄不通,就連外城的小吃攤上都擠滿了各地慕名而來的游客。內門的入場券有數量限制,沒有搶到入場券的游客們扼腕嘆息,只能等明天再進去。

    百花舞會要連續舉辦七日,但是第一天最熱鬧,這一天能擠進內城的人,莫不是歡天喜地。街上四處都站著和風齋的弟子,所有人偷竊、亂扔垃圾、大吵大鬧擾亂秩序,不管身份是什麼,都會被拖出去。

    每年百花舞會圍觀被拖出去的游客,也是雁城當地百姓的一大興趣愛好之一。

    觀賞台上,各個收到和風齋請柬的大人物紛紛入座。很快就有人發現,離安齋主最近的地方,竟然還空著三個位置,也不知道是誰,竟然在盛會時如此沉得住氣。

    幾個與和風齋交好的小宗派掌門笑問︰“安齋主,不知今日還有哪幾位貴客未到?”安和能把他們位置安排在這個地方,足以證明他們的身份十分特別了。

    “這幾位是家師生前的救命恩人,恩公這些年一直忙於修煉,我無緣得見。”安和朝問話的掌門點了點頭,“幸而恩公近幾日終於駕臨雁城。”

    聽到安和這話,眾人頓時明白過來,原來是霧彌真人的救命恩人,難怪安和如此鄭重。大家正猜測這三人身份時,就見和風門弟子引子三個人往這邊走來。為首的男人俊美異常,身著上品法衣,面白無色,看起來十分不好相處。跟在他身邊的小姑娘看起來年歲不大,卻已經是心動期的修為,漂亮的臉上帶著笑容,看起來溫和可親。走在他們兩人身後的男人神情剛毅,身上的玄色錦袍看似普通,卻也是上品的法衣,身上的氣息也收斂得極好。

    這是……這是元嬰期的老祖?

    有修為已是金丹期巔峰的掌門隱隱約約看出玄袍男人的修為,只是金丹修為到底比元嬰修為矮了一個境界,他們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恩公,請上座。”看到桓宗出現的那一刻,安和便不自由自主站起身迎上去,朝桓宗拱手道,“兩位道友也請上座。”目光落到箜篌身上時,安和有片刻的怔忪,這不是那日在城門口,對他容貌毫無反應的女修麼?

    桓宗注意到安和看箜篌的眼神,出聲道︰“有勞齋主帶路。”

    安和立刻回過神來︰“請往這邊走。”

    桓宗沒有馬上跟在他身後,而是轉身對箜篌道︰“箜篌,來。”今天在場的修士很多,宗派掌門峰主也不少,箜篌還小,不能被這些人嚇著了。

    箜篌伸出兩根手指,悄悄拽住他的袖子邊緣,對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

    走在前面的安和注意到,這位女修的注意力,從頭到尾都在恩公身上,除了剛才見禮,就沒有多看他一眼。

    待三人落座,安和朝桓宗拱手道︰“不知這位仙子是?”

    “我的朋友。”桓宗語氣淡淡。

    安和︰“……”

    謝謝,我知道這是你的朋友,可是名字與身份呢?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3
發表於 2018-7-2 23:21:50 |只看該作者
第52章 百花舞會

    “請入座。”看著桓宗那張沒有表情的臉, 安和決定放棄繼續追問, 轉頭對在座的峰主掌門等人道︰“諸位道友, 這位公子便是家師生前的救命恩人。”

    “道友好。”不論認識不認識, 在座修士對桓宗等三人都很友好客氣。一是他們要給安和顏面,二是桓宗來頭不簡單。

    桓宗面無表情的臉在他們看來那是神秘莫測, 他的沉默在他們看來那是有高人之姿。總的說來,那就是神秘非常,得罪不起。

    安和給桓宗一一介紹著在座諸位賓客的身份。

    “這位是五味莊的莊主, 白案真人。”

    “您便是廚藝精湛, 以廚藝入道的白案真人?”箜篌聽到五味莊三個字, 眼神瞬間變得亮如星辰。她聽宗門里膳食堂的師姐說過,五味莊雖小, 但里面的修士都很擅長廚藝,尤其是五味莊莊主白案真人,做出的美食有時能夠讓修士頓悟修為上漲,能讓女修容顏變得更美。近百年來, 宗主曾多次試圖與白案真人交好, 可惜白案真人好像並沒有與掌門交好的意思,還曾嫌他們雲華門做的菜只有味道卻沒有靈魂,掌門只能失望而歸, 讓五味莊依附的念頭也不好說出口了。

    宗門上下的弟子對此結果很失望, 但是內心對拉攏五味莊這件事還抱著微弱的希望。甚至每個出門歷練的弟子, 都會被師兄師姐們叮囑, 若是遇到五味莊的弟子被其他人欺負, 有實力幫忙的時候就要勇敢出手,萬一他們心生感激之情後,就願意依附到他們雲華門名下了呢?

    “久仰真人大名,今日得見真人,當真是仙風道骨,名不虛傳。”箜篌起身朝白案真人行了一個晚輩禮。很多人對廚師有個固有印象,那就是胖或是油膩。然而這位白案真人卻不同,他身材偏瘦,身上穿著淡藍法袍,發須銀白,渾身都透著一股仙氣兒。

    面對箜篌如此熱情的態度,白案真人心中很是不解,修真界的修士,大多以煉器、煉丹、御獸、繪符、法氣內修、武器外修等主流入道,像他這種以廚入道的修士,修為不高,用處不大,在修真界的地位十分低微,他已經很久沒有遇到這麼真情實意仰慕他的後輩了,而且還是個相貌討喜的小姑娘。

    難不成是小姑娘家里長輩給她講了什麼亂七八糟的謠言,讓她信以為真,所以對他產生了美好的誤會?

    “仙子言重了。”白案真人雖猜不出箜篌的身份,但對她十分客氣。他看到小姑娘身上的釵環等物皆是法器或是神器,身上的法袍不知加持了多少層符紋,想來是哪個大宗門里有身份的弟子。他雖是個莊主,但五味莊小門小派,還當真得罪不起這些人物。

    “是真人過謙了。”因還有其他人在場,這也不是閑聊的場合,箜篌不好意思跟白案真人講太久,只能在坐下後對白案真人燦爛一笑。

    這個笑實在太乖巧討喜,讓白案真人忍不住回了個笑臉給她。

    坐在主座的安和心情很復雜,這位小美人對著白案這種老頭子都能如此熱情,為何偏偏對他態度平淡?雖然內心很糾結,但他還要堅持給桓宗介紹完在座其他人。

    這些宗門都與和風齋有交情,有比較出門的宗派,也有箜篌從未聽說過的,不過大家互相禮貌客氣一番,倒也沒讓氣氛變得尷尬。

    “這位是琉光宗的親傳弟子,孝棟道友。”和風齋是琉光宗的附屬宗門,他們舉辦百年紀念百花舞會,琉光宗肯定會派人前來。這也是今天為什麼有這麼多宗派掌門在場的原因,萬一琉光宗看上他們了呢?

    隨即大家就看到,這位到場後從頭到尾沒怎麼說話的琉光宗弟子站起身來,走到神秘道友面前,向他行後輩禮︰“弟子孝棟見過師叔。”

    師、師叔?

    眾人愣住,難怪這位神秘的道友神情冷淡,話還少,原來竟是琉光宗的劍修,這就一點都不奇怪了。孝棟道友對他如此禮遇,可見神秘道友在琉光宗地位不低。

    得知桓宗身份,眾人紛紛回憶自己剛才的表現,有沒有表現得很完美?

    “公子,這是忘劍鋒的弟子。”林斛猜測桓宗可能根本記不清宗門眾多後輩的臉跟名字,用傳音術跟他道,“他是宗門里近三十年里新收的弟子,天資出眾,已經是心動期修為。”

    桓宗挑眉,天分極高?

    他側身看箜篌,對林斛這種說法有些不贊同。箜篌年僅二八,便已是心動期修為,孝棟的修行速度,又怎能算出眾?

    林斛︰“……”

    每當這個時候,他都覺得跟公子交流困難。像這種不知世事的劍修,對資質這種東西,恐怕有很大的誤解。

    孝棟有些激動,這位師叔他只見過一面,還是十年前他被收為忘劍鋒親傳弟子舉行拜師大典時。因為這位師叔容貌實在太過出眾,僅見過這麼一次,便記住了。

    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見過這位師叔。聽說師叔是近幾百年來,整個修真界最有天分的修士,道心堅定,修煉刻苦,是宗內弟子學習的榜樣,沒想到他今日竟在這里見到了他老人家。

    面對桓宗俊美的臉,孝棟覺得“老人家”這三個字有些不合適,但是他形容詞實在匱乏,一時半會激動得根本想不出更好的詞。

    修行尚淺的他,還不能很好的控制情緒,臉上的激動之情幾乎難以掩飾。但是想到宗門的教導,他還是盡力把上揚的嘴角壓了下來。

    “不錯。”看在林斛說天資出眾的份上,桓宗對這後輩還是微微點頭誇了一句,雖然這句話只有兩個字,但足以讓小弟子心花怒放,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放了。

    “這是雲華門忘通峰主的高徒箜篌仙子,你喚她師叔便可。”桓宗示意弟子給箜篌見禮,晚輩見到長輩,該有的規矩半點都不能馬虎。

    “晚輩孝棟,見過箜篌師叔。”孝棟偷偷看箜篌,這位漂亮師叔……看起來好像比他小?

    “不必多禮。”箜篌伸手虛抬,把一個錦囊放到他手里,“好好修煉,不要懈怠。”

    “是,晚輩謹遵師叔教誨。”孝棟恭恭敬敬行了一個禮,又朝桓宗拱手行禮,才回到自己位置上。

    “原來二位竟是琉光宗桓宗仙長與雲華門箜篌仙子,失敬失敬。”諸位掌門峰主們再度起身行禮,聽說前些日子清風門弟子遇到邪修追殺,正是桓宗道長與箜篌仙子救下的,有關兩人的義舉,早已傳遍整個修真界,現在見到本人,都忍不住誇耀起來。

    五味莊的莊主白案真人心情有些復雜,沒想到這個小姑娘竟是雲華門的弟子。他對雲華門的感官不好用一句話來形容。雲華門弟子救過好幾次他莊內的弟子,而且各個熱情坦誠,十分討喜。但是他們的宗主卻有些奇怪,總在他面前提雲華門的膳食堂,提完以後就問他五味莊擅長哪些廚道。

    他知道大宗門臥虎藏龍,天資出眾的弟子不少,但是連廚道都要拿來跟他們這種小門派比一比,也太過好勝了些。前幾年在對方又來以論道為名,炫耀自家廚道之實時,他終於忍無可忍,直接說雲華門膳食堂做的東西沒有靈魂,算不上廚道。自此,這位莊主終於消停了。

    原本他還擔心此舉會引來雲華門的報復,還特意讓弟子小心雲華門的人,哪知道等了好幾年雲華門都沒什麼動靜,外出歷練的弟子遇到雲華門弟子,也沒受到對方任何刁難,反而在遇險時又被他們救了。

    想來是雲華門莊主雖然愛顯擺了些,但心胸還算寬廣,並沒有報復他這種小門小派的打算。

    白案真人心情復雜,安和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兒去。難怪師父當年獲救後不久,他們和風齋便成功依附到琉光宗門下,恐怕還有這位桓宗真人的功勞。俗話說,背靠大樹好乘涼,和風齋依附到琉光宗以後,不用再整日擔心其他門派的算計,大力發展旅游業,現在整個修真界,誰還不知道他們和風齋?

    他們和風齋欠桓宗真人的,又何止救命之恩?

    還有這位箜篌仙子,當日在城門口見到她,他只以為這位姑娘年紀小,仗著膽子大,才跑出來拆穿邪修的計謀。沒想到人家是大宗門弟子,身邊還有高手同行,並不是膽大包天。

    出門在外,有突發事件又無修士坐陣的時候,十大宗門弟子若有能力對敵,便理應出手相助。這是十大宗門內部心照不宣且不成文的規矩,也正是因為此,修真界的風氣才好了很多。

    箜篌仙子年歲尚小,便已有如此覺悟,不愧是大宗門教出來的親傳弟子。只是看男人的眼光忒差,他哪一點比不上白案真人那個老頭子?

    “齋主,花仙子們準備好了,舞會可要現在開始?”師弟在他耳邊輕聲問。大師兄老盯著人家箜篌仙子作甚,沒見桓宗真人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可。”安和點頭,端起桌上的茶,向賓客們敬茶。

    師弟扭頭偷偷打量桓宗緩和下來的臉色,舒出一口氣,揚手示意花會開始。

    風起,從天上飄下大朵大朵的鮮花,彩衣仙子們手持花束從天而降。牡丹在舞台上盛放,仙子們足尖輕輕踩在畫板上,隨風而舞,美得讓人忘記此處是人間,而不是天宮。

    美,美不可言。

    箜篌看得目不轉楮,當花仙們化作飛天仙女踏花離開時,她還回不過神來。

    “即使說她們真的是從天宮而來的仙女,我也會相信。”箜篌良久才回過神來,轉頭看桓宗,他仍是那不喜不怒的模樣。

    “桓宗?”箜篌小聲道,“你不喜歡這個表演?”

    桓宗給箜篌倒了一杯熱茶,搖頭︰“喜歡,挺不錯。”

    嘴上說著喜歡,臉上的表情卻很誠實,箜篌端起茶喝了口,沒有桓宗親手泡的茶好喝。

    “牡丹仙子雍容華貴,桃花仙子艷麗無比、蓮花仙子出塵高潔……”放下茶杯,箜篌感慨,“世間竟有如此美麗的姑娘。”

    桓宗︰“……”

    在他看來,好看的男人與女人都一樣,並沒有太大的差別,所以一時半會,箜篌的話他不知道該怎麼接。

    表演還在繼續,箜篌小聲跟桓宗說著話,注意力卻落在表演台上。看到漂亮的女子她會驚艷,看到稀罕的鮮花她會贊嘆,仿佛在她眼里無一不美,無一不好。在她的感染下,桓宗盯著一盆暗綠的鮮花,努力尋找著它的美。可惜他在這方面沒有多少天分,最後只能一無所獲。

    “桓宗真人。”安和端起茶杯,朝桓宗遙遙敬道,“多謝真人。”

    “齋主客氣。”桓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見他喝下茶,安和才轉向箜篌︰“之前不知姑娘竟是雲華門的箜篌仙子,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仙子多多見諒。”

    “齋主太客氣了,貴地景好人好魚美味,實在讓人流連忘返。”箜篌端起茶杯回敬,“多謝齋主今日盛情招待。”

    “仙子能來,鄙派已是蓬蓽生輝。”安和喝下茶,心中暗暗感慨,還是可愛的小姑娘比較討喜。

    其他修士見安和開了這個頭,也都紛紛敬茶,雖然桓宗真人只是沾唇便止,他們也很滿足。回去以後,他們也能向其他修士吹噓,他們跟琉光宗、雲華門親傳弟子一起喝過茶,賞過景呢。

    好在不管內心如何激動,這些坐在貴賓席位上的修士們表現得都很含蓄,圍在四周看熱鬧的其他百姓就不會因為身份顧忌這麼多,他們不僅看台上的表演,還會看貴賓席上的嘉賓。

    “那位就是五味莊的莊主?聽說他做的飯極好吃,我還以為是個圓頭圓臉的大胖子,沒想到如此仙風道骨。”

    “還是我們的安和公子最好看,氣質最優雅。”

    “姑娘你是認真的?”外地來的女修士對這個說法非常不贊同,指著貴賓席上的桓宗,“明明是那個男人更好看。”

    “你胡說,安和公子是最好看的。”

    “白衣公子才是俊美無雙。”

    “你敢侮辱安和公子?”女子開始挽袖子。

    “還講不講道理了,我哪個字在侮辱他?”外來女修士見這名女子盡然想跟自己動手,也挽起了袖子,審美這種事是不能輕易屈服的。

    “師姐,算了算了。”跟她同行的師兄妹們拉住她,“這是雁城地界,我們跟她鬧起來會吃虧的。”

    “有眼楮的人都看得出是那個白衣公子好看伐?!”女修氣急之下,把自己老家口音都帶了些出來,“你們說是不是她腦子有問題?”

    “師姐,你明知道她腦子有問題,還跟她爭什麼?”兩個師妹拽住她胳膊,“你換個座位看。難道你忘了,今日出門前佔的卦?卦象上說你今日不宜與人產生口角。”

    聽到這話,女修頓時偃旗息鼓,悻悻地瞪了本地女子一眼,被師妹拖到右邊,與一位同門師弟換了個位置。

    “紅菱,出門在外為一點小事吵嚷像什麼樣子?”女修的師姐低聲呵斥了她一句,顧忌著這里人多嘴雜,也沒多說她。

    “對不起,葛巾師姐,是我錯了。”名為紅菱的女修低下頭,吶吶道,“下次我不會這麼沖動了。”

    “知道錯就好。”葛巾師姐點了點頭,俯身在她耳邊小聲道,“不過你說得沒錯,那個白衣公子更好看一些。”

    “我就知道師姐的眼光跟我一樣好。”紅菱頓時高興起來。

    “她是雁城人,偏愛自家齋主是人之常情。”葛巾抬了抬下巴,縴細的手指摸到腰間的佔卜骨上,這些日子她總是惶惶不安,又佔不出什麼有用的東西,卦象上只隱隱約約顯示,若遇貴人便能逢凶化吉。

    可是貴人在哪兒,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通通都算不出來。

    等百花舞會結束,觀看區的游客紛紛起身離開,唯有他們幾人穩坐如山。守在不遠處維護秩序的和風齋弟子警惕地望著他們,這些人坐著不動,是想干什麼?

    就在他準備上前詢問時,其中一名紫衣女修從腰間取出幾枚如羊脂白玉的卜骨。和風齋弟子停下了腳步,佔卜的修士都有自己的習慣,很忌諱佔卜的時候被打斷,雖然不知道這些人是哪個門派的修士,但他還是不要上前打擾為妙。
    不懂佔卜術的他,看著紫衣女修把卜骨搖來搖去,停下以後嚴肅道︰“東邊。”

    什麼東邊,難道東邊有他們想要找的人?

    只見這幾位修士齊齊站起身,徑直往東邊走去,連頭都不回。和風齋弟子這才反應過來,原來紫衣女修所說的東邊,是往東邊走的意思。

    卜師連走路都要來一卦嗎?

    有這種怪癖的門派他聽說過一個,好像是叫……吉祥閣?

    “停下。”葛巾看到前方道路被圍牆堵住,拿出卜骨又佔了一次,“北。”

    “師姐,這樣真的能避開我們的大凶卦嗎?”紅菱跟在葛巾身後往北方走,“要不我們向和風齋求助吧?”

    “求助的理由呢?難道說,我們卜出未來有可能遇到什麼危險,所以請貴齋派高手送我們回去?”葛巾反問,“你若是安齋主,你會信嗎?”

    紅菱悻悻搖頭。

    “如果實在沒有辦法……”葛巾停收起卜骨,“我們帶些值錢東西上和風齋拜訪,就說是慶祝百花舞會圓滿開幕。和風齋肯定會客套一下,比如請我們小住之類。這樣我們就能在和風齋暫住幾日,讓閣主向主宗求助,等主宗的人送我們回去。”

    “這樣……會不會有點丟臉?”一位師弟小聲問。

    “你我一行只有五人,你們覺得命重要,還是臉重要?”葛巾在收納袋里翻了翻,翻出幾盒藥材,用錦盒裝了,“走,去和風齋。”

    紅菱捂著臉跟上,臉面皆可貴,性命價更高,反正五個人呢,又不是獨獨她丟臉。

    百花舞會一結束,安和就邀請貴賓們到和風齋用晚宴,桓宗本想推辭,但當他聽到安和說,晚宴請了雁城最有名的大廚,最擅長做魚時,眼角餘光落到箜篌身上,微微點頭答應下來。

    見桓宗答應了他的邀請,安和連忙安排人下去準備,讓弟子牽來早就準備好的馬車,帶著眾人回和風齋。

    到了和風齋,箜篌一進大門,就被里面的景致吸引住了,真是無處不精致,無處不講究,每一步都是景色與意境。

    見箜篌對里面的景致感興趣,桓宗有意慢下腳步,陪著她一起看。走在前面的孝棟見師叔走得慢,連忙返身走到桓宗後面。其他有心賞景,卻不好意思讓其他人發現的修士暗自松口氣,紛紛慢下了腳步。

    這樣就不會顯得他們沒見過世面,而是大家走得太慢,所以他們只能賞景。

    走在前面的安和心中有些疑惑,難道他們雁城的魚肉已經毫無影響力了?這次設宴的魚,全都來自內齋靈氣池中,身上富含著濃郁的靈氣,吃了後對修士靈台極有好處。平時他自己都捨不得吃,這次因為有恩公在,才讓人撈了幾條出來。

    他正急著讓恩公看他報恩的決心呢,為何這些人走得如此慢?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4
發表於 2018-7-2 23:22:03 |只看該作者
第53章 最好

    箜篌回首間看到安和略有些焦急的神情,小聲對桓宗道︰“桓宗,安齋主是不是肚子餓了,看起來有些著急,要不我們走快一點?”

    “元嬰期修士,早已達到闢穀之境,就算一年不吃飯,也能靠著天地間靈氣的溫養, 讓身體內腹如常,並不會讓他產生饑餓感。”桓宗道,“也許他天生就是這種表情,你不必在意。”現在的修真界雖然已經不像千年前那般混亂,但歸根結底還是講究強者為尊,太過在意別人的想法與看法,並不利於心境。

    “真的?”箜篌對桓宗這種解釋半信半疑,腳下的步伐加快了些。

    設宴用的木桌,是雕刻著祥雲花卉的矮桌,每張桌子旁邊放了兩個坐墊,整個大殿上聚靈陣啟動,踏入殿門後讓人心曠神怡。

    “諸位貴客請坐。”安和招呼著眾人坐下,很快便有彩衣女婢端著玉盤上桌,玉盤上蓋著封鎖靈氣的玉蓋,女婢走得小心翼翼,這份慎重的態度讓眾賓客忍不住坐直了身體,好奇玉盤里裝著什麼稀罕東西。

    “鄙派家底甚薄,也沒什麼好東西招待大家,這道菜是鄙派靈液池中打撈出來的魚,因生長得極為緩慢,所以刺多肉少,還請貴客們不要嫌棄。”安和示意婢女們把玉盤上的玉罩打開。

    玉罩打開的瞬間,沁人心脾的靈氣四散開來,眾修士驚道︰“這竟是如意雲紋魚?”這種魚有固氣凝神的奇效,普通人吃了延年益壽,修士吃了靈台穩固,增加修為,實在是難得的好東西。

    沒想到安齋主如此大方,竟拿如此珍貴的魚出來待客。

    盤中的魚雖只有兩三指大小,但它渾身是寶,就連身上的鱗片與骨刺都是珍貴的藥引。

    玉盤中有條已經去了骨與頭的魚,還有兩小碗魚湯,若不是在場眾人的修養極好,恐怕會忍不住當即端起碗仰頭把魚湯喝下。

    能踏上修煉大道的,又有幾人當真不在乎壽元與修為?

    “諸位請慢用。”把眾人的震驚與喜悅看在眼里,安和終於滿足了,“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請諸位多多見諒。”

    把如意雲紋魚都拿出來招待他們了,若還說什麼招待不周,那他們也太不要臉了。小口小口喝著魚湯,眾修士慢慢轉換魚湯帶進身體里的靈氣,不由得感慨,安齋主真是太熱情好客了。

    安和轉頭去看坐在一起的桓宗與箜篌,與其他修士相比,桓宗真人的反應十分平淡,他用筷子輕輕夾起魚背上一小塊肉,放到嘴里嘗了嘗,用另外一雙未曾用過的筷子夾起魚腹肉,放到了箜篌仙子碗里。

    箜篌仙子夾起魚腹肉放進口中,兩人對視了一眼,桓宗真人臉上露出了罕見的微笑。安和端起桌上的魚湯抿了一口,暗自想,難道兩人在用傳音術交談?

    正在他疑惑間,桓宗真人忽然抬起頭,與他的視線對上,那涼颼颼冷冰冰的視線,讓他從頭涼到腳底。連忙收回好奇的視線,安和心中驚疑更甚,桓宗真人與箜篌姑娘是何關系?

    這些年來,他從未聽過哪個琉光宗親傳弟子與雲華門弟子結為道侶,倒不是身份不相配,而是在修真界所有人眼中,這兩個門派的弟子,實在太不搭界了。

    提到琉光宗,大家首先想到的就是白衣勝雪,冷如山巔積雪,人比劍冷,修為高深又刻苦,生活極其自律。而只要說到雲華宗,大家最先想到的永遠都是懶洋洋的生活狀態,護短的個性,還有針插不進的團結。

    想要加入宗門的弟子,首先需要通過的就是問仙路,每個宗派問仙路陣法設置的重心不同,有看重天資的,也有看重道心的,甚至有看重審美的,而雲華門看重的卻是人心。

    不是道心而是人心,唯有符合雲華門品性特點的弟子,才能通過雲華門的那條問仙路。或許真因為此,雲華門或許成為不了修真界第一大門派,但是由於他們的團結,整個修真界都不敢小覷他們,包括琉光宗在內。

    但不敢小覷是一回事,兩宗門弟子的性格完全是南轅北轍,唯一的共同點大概是某些時候性別相同,現在這兩位連性別都是反的,究竟是什麼神秘的力量,讓他們關系如此親密?

    不僅安和很震驚,跟林斛坐在一起的孝棟內心也很不平靜,高於天邊皎月的師叔,原來私下里竟會給友人夾菜倒茶嗎?更可怕的是,他看到師叔笑了,笑了!

    他扭頭看林斛,師叔私下里與林前輩在一起的時候,待他也是如此?

    “別看我。”林斛用傳音術對他道,“我只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僕從。”

    孝棟︰“……”

    其、其實林前輩好像也不是那麼正常。

    魚湯入腹,化為滋養靈台的靈液,箜篌喝了一口便捨不得再喝,扭頭對桓宗道︰“這個魚湯能夠溫養靈台。”她把碗往桓宗面前推了推,“我這碗也給你。”

    看著小姑娘把女子拳頭大小的碗推到自己面前,桓宗有些恍惚。

    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體驗,這種發現是好東西便從牙縫里省下來留給他的感覺,讓他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心卻軟成了一團。

    她還這麼小,十六七歲的年紀,沒有走遍修真界,甚至不知道修真界有多少好東西,有多少神奇的秘境,但是卻把這碗她認為是好東西的魚湯留給了他。

    桓宗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母親臨終前對他說的話。

    “桓宗,你不要相信外面那些流言,你不是呆子,更不是傻子,你只是不懂得感情而已。你記著,若有人對你好到想把最好的東西努力省下來留給你,那他就是真心喜歡你。”

    “什麼是最好的?”他不明白,看著鳳塌上神情憔悴,瘦得只餘骨架的母親,卻不知道難過的表情是什麼樣子。

    “世間有很多最美好的東西,桓宗,你只要明白,愛吃的人為你放棄美食,愛錢的人為你放棄錢財,好美色的人為你放棄天下美色,好權利的人為你放棄野心,那麼這些就是他們最好的東西。”

    “桓宗,我的孩子。為母希望你有很多很多的人愛你,你也會學會愛人。”

    母親病逝,他跟著師父到了琉光宗,很多人敬畏他、寵愛他、羨慕他甚至嫉妒他,卻沒有母親口中那個願意為他省下吃食的人。

    他仍舊沒有學會如何去愛人,他想象著天真少年與普通人相處時應該是何種模樣,甚至把想象中的東西寫下來,可是並沒有人喜歡他寫的那些故事。

    妙筆易生花,話本窺真情,學不會感情的他,也寫不好一篇故事。

    得知有人喜歡他寫的故事時,他是歡喜的。那一日在雍城書齋外,他聽到小姑娘與書齋老板的對話後,生平第一次撒了謊。

    他並不是去書齋買書,而是想看清買書的人長什麼模樣。

    原來是個鼻子嘴巴小小的,眼楮大大的小姑娘,眼楮眨啊眨的看著他,讓他想起幼時獨自坐在宮殿里看到的星星。那麼璀璨,那麼美麗。

    “桓宗,你怎麼了?”箜篌見桓宗盯著她推過去的魚湯愣神,有些不好意思,“我剛才只喝了一點,等下你喝的時候,不要踫到這里就好。”她指了指剛才沾了自己唇角的地方。剛才她只想到這個魚湯對桓宗好,卻忘了魚湯已經被她喝過一口,讓桓宗誤會她是想把自己喝剩下的東西給他,可就不美了。

    “箜篌。”桓宗轉頭看著箜篌,眼瞳黑得見不到底。

    這雙眼楮里的感情太復雜,箜篌看不明白,也不知道該怎麼看明白。她拉了拉他藏在桌下的袖子,“不喜歡這個魚?”

    “謝謝你。”桓宗端起箜篌推給他的魚湯,端起碗一飲而盡。

    “不客氣。”箜篌搖頭,笑彎了眉眼。

    偷偷注意著兩人的師佷孝棟倒吸一口涼氣,師叔……師叔怎麼能這樣?如意雲紋魚的確是好東西,但他們琉光宗私下里也用靈液池養了幾十尾,以後又不是吃不到了,他怎麼能把人家小姑娘的湯也給喝了。

    箜篌師叔才多大?不過是十六七歲的單純小姑娘,師叔、師叔怎麼忍心?

    孝棟內心的信仰搖搖欲墜,他怎麼也不能接受,高潔如雪的師叔,竟是在小姑娘身邊騙吃騙喝的厚顏老男人。

    看著孝棟一臉無法接受的模樣,林斛暗暗搖頭,還是太年輕,性格不夠沉穩。他若是知道,自家師叔不僅喝小姑娘魚湯,還在小姑娘面前撒謊說會烤肉,拿人家小姑娘價值連城的朱紅果,靠著小姑娘才在無名真人那里得到橫公魚,豈不是要道心不復?

    平時十分正經的人,不要臉起來,都很難讓人發現他不要臉。

    有了如意雲紋魚,後面上的菜對于眾多修士而言,就缺了幾分驚艷。嘴里吃著這道菜,腦子里還想著雲紋魚的美好滋味,讓後面的菜好多只動了兩筷子便又撤了下去。

    箜篌倒是吃得很開心,她不僅自己吃得歡暢,還偷偷告訴桓宗,不同做法的魚,哪些部位更好吃。或許整個宴客廳里,只有他們這一小桌吃得最認真。

    宴席結束,安和邀請賓客在齋內住下,大多賓客都婉言拒絕。安和也不強留,把他們親自送到門口以後,見桓宗、孝棟等四人也要走,挽留得倒是比之前真誠了幾分。

    “多謝齋主盛情,只是我們在內城里已有住處,又怎好繼續叨擾?”林斛拒絕了安和的挽留,跟上桓宗離去的步伐。
    “告辭。”箜篌朝安和拱了拱手。

    “歡迎仙子下次再來光臨鄙處。”

    “箜篌。”桓宗停下腳步,轉身看正笑望著安和的箜篌,“走了。”

    “來啦。”箜篌拎起裙擺,一路小跑追到了桓宗身邊,對他笑了笑。

    桓宗回了她一個不太明顯的笑意,轉頭面無表情地朝安和點了點頭,帶著箜篌大步離開。

    安和覺得,恩公桓宗真人似乎不太喜歡他,難道這是……美男子之間的競爭意識?當他在意恩公過於俊美的外貌時,恩公其實也在介意他?

    同性相斥這種事,在恩公身上也適用?

    “齋主,吉祥閣弟子攜禮上門拜訪,慶賀今次百花舞會開幕圓滿完成。”

    “吉祥閣?”安和微微皺眉,和風齋與吉祥閣之間好像沒什麼交情?

    “請他們進來。”不管吉祥閣是何用意,不過來者是客,他還是要親自接待他們的。

    在和風齋親傳弟子引路下,箜篌與桓宗走出了和風齋大門。

    “恭送仙長、仙子。”和風齋弟子對四人長揖到底,十分恭敬。箜篌正欲還禮,發現大門口站著四女一男,站在最前面的是位紫衣女修,相貌十分美艷。

    五人也看到了她,箜篌朝他們笑著點了點頭。

    五人拱手施了一禮 ,顯然把身段擺得比他們更低。猜測這幾人可能在台下看到他們坐在貴賓席上,所以才對他們如此客氣。箜篌不再多想,扭頭對桓宗道︰“桓宗,我們明日趕去吉祥閣可來得及?”

    “我的收納戒里,有座速度極快的飛宮,乘坐飛宮到吉祥閣,最多只需要三個時辰。現在並沒有新的消息傳出來,或許是邪修意識到他們已經打草驚蛇,所以暫時不敢有什麼新的動作。”桓宗笑,“自來了雁城後,你一直在入定打坐,都沒有好好逛過這里。下午我們一起在雁城賞一賞花,再買些東西寄回去。明日一早便出發,可好?”

    “這樣……也好。”箜篌點頭,來了有名的雁城,卻沒有給師門買什麼東西回去,箜篌總覺得這樣就像是虧了一大筆錢。

    “幾位道友,請恕在下打擾。方才聽這位仙子說,諸位準備去吉祥閣?”能被安和奉為上賓的修士,身份肯定不簡單,他們竟然要去吉祥閣,這實在是太巧了。

    “並非在下有意偷聽二位說話,只是在下乃吉祥閣弟子,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反應就會格外靈敏,所以請仙子與仙長見諒。”葛巾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道,“不知仙長與仙子是何宗何派,去鄙派所為何事?”

    也不知道這幾人是卦象中顯示的大凶,還是貴人呢?

    桓宗看了眼這四女一男,在他們身上並沒有發現邪修的蹤跡,便不再多言。吉祥閣乃雲華門附屬門派,這些人身份很安全。

    “諸位道友好,我是雲華門弟子箜篌……”

    “您就是箜篌仙子?!”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5
發表於 2018-7-2 23:22:15 |只看該作者
第54章 鹹魚

    對方的反應太過強烈,箜篌看著紫衣女修熾熱的雙眼,還有她身後的四位修士仿佛找到人生曙光的喜悅,微微往後退了一步。桓宗往前跨步,把箜篌攔在身後, “諸位有何事?”

    “箜篌仙子,我們五人是吉祥閣弟子,今日能見到仙子喜極忘形,請仙子見諒。”狂喜過後,葛巾意識到自己剛才的反應太激烈,忙開口解釋道︰“因弟子們近來遇到一件難事,求助無門……”

    “師姐的意思是說,遇到仙子實在是太開心了。”紅菱跑到葛巾身邊,拉了拉她的袖子,朝箜篌行禮道,“見過仙長與仙子。”師姐這性子太實誠了,就算她真的是因為找到幫手而高興,也不該直白說出來,萬一箜篌仙子聽到這話轉身就走,他們幾人的性命就保不住了。

    箜篌看著穿紅衣的女修賠笑解釋,想要假裝自己沒看出他們的意圖很難,乾脆開口道︰“你們遇到什麼麻煩事了?”

    “沒有沒有。”紅菱擺手道,“就是見到仙子太開心。”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箜篌笑眯眯道,“告辭。”拉了拉擋在她前面的桓宗,“桓宗,我們走。”

    眼看箜篌真的打算走,紅菱急了︰“請仙子恕罪,我方才說錯了,其實我們真的有一件小事想要麻煩您。”

    “小事?”

    “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紅菱的聲音細弱蚊蠅。

    “很急嗎?”箜篌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不急吧。”紅菱想了想,事情什麼時候發生,會怎麼發生,他們都沒算出來,實在很難說得清急還是不急。

    “若是不急,就請諸位暫時到小院歇息,等我晚上回來再與你細談。”箜篌轉身對桓宗道,“桓宗,我們先送他們去小院,再去逛街?”

    桓宗點頭。

    “不用了。”林斛道,“箜篌姑娘,我正好有事要回去,可以順路與他們一起走。晚上也不用太早回來,聽說晚上會有很漂亮的燈會,公子與姑娘可以賞一賞燈。”

    說完,也不等箜篌拒絕,林斛轉身對吉祥閣弟子道︰“諸位道友隨我來。”

    葛巾藏在袖子里的手摸了摸卜骨,對林斛點頭道︰“有勞道友。”這位修士五官堅毅,額寬目明,看得出身負正義。最重要的是,他氣勢不凡,修為高深,跟他在一起,會更加安全。

    見吉祥閣的弟子跟林斛回了小院,箜篌才放下心對桓宗道︰“我們走吧。”

    大街上人來人往,男女老少擦肩接踵,普通人與修士穿梭其間,路邊有很多賣小吃的攤點,都圍著不少食客。問著從四處飄來的油香味,箜篌對桓宗道,“桓宗,劍修與我們法內修的道,有和不同?”

    “大道三千,各行其道,也各有不同。但不論是什麼道,都離不了天地溫養。”喧鬧的街道,對于桓宗而言,卻是安靜的,他聽到的看到的,都只有身邊這位小姑娘一人,“道由心生,順心而為。你年歲尚小,聽多了別人的道,對你並不好。這不是一日而成,別人說的也不適合你。”

    自從進入心動期後,箜篌心中對天地大道有一種隱隱的感悟,但是這種感悟實在太過模糊,她甚至弄不清這究竟是自己想多了,還是修為提升,讓心境產生了變化。

    天地之道,在於什麼?

    人心之道,又重在何處?

    她投入師門修行,擁有了勇氣、仁愛,但僅僅明白這些,就能成功踏上飛升大道嗎?

    一股淡淡的臭味傳入鼻息間,箜篌也沒興趣論道了,扭頭在四周找了找,味道是街角一家賣鹹魚乾的店鋪傳出來的。與賣小吃的攤點相比,這家鹹魚鋪稱得上是門可羅雀,就連路過的人,都會捂著鼻子快步離開。

    面對路人們嫌棄的表情,店鋪老板卻十分淡然,看路人的眼神仿佛在說,你們都是無知的凡人。

    不知道是老板神秘淡然的表情太有吸引力,從來沒有吃過鹹魚的箜篌突然生出幾分好奇心,對桓宗道︰“桓宗,你在這里等我,我去鹹魚鋪看看。”

    老板正準備找本書來打發時間,轉頭見一個華服小姑娘站在他店門口,一雙眼楮亮晶晶的。他放下手里的書,迎視著對方,這是迷路了,還是錢袋兒丟了?

    “店家,你這里賣的都是鹹魚?”箜篌看著左邊牆上掛著一條比人還要大的魚乾,這麼大的魚,要多久才能吃完?

    “你要買?”老板見小姑娘白白淨淨,穿得也講究,不去買花買漂亮裙子,往他這個鹹魚鋪里湊什麼熱鬧。

    “對。”箜篌點頭,“我準備給朋友寄一些回去,你有推薦的麼?”

    老板也不多問,從掛架上取下幾條不同的魚擺在貨台上︰“這些魚味道比較溫和,適合你們這些外地人口味。”

    鹹魚都比曬得跟樹皮一樣硬,箜篌也看不出這些魚除了大小以外,還有什麼不同︰“那給我準備一百條。”買的魚少了,膳食堂的師姐做出來,都不夠宗門上下的人吃。

    一百條?這小姑娘是準備買回去賺差價?

    老板從貨櫃里掏出個布袋︰“魚每條一塊半靈石,一次性收納袋五十靈石,一共兩百靈石。”

    “老板,能便宜點嗎?”箜篌摸了摸收納戒,開始數靈石。

    “小本生意,不講價。”老板砍了她一眼,從貨櫃里取出一條藍色的鹹魚,“你買得多,我可以送你一條海魚。這魚不是雁城本土魚,是我早些年在海上抓回來的。”

    “那就多謝老板了。”箜篌付了靈石,轉身看站在遠處的桓宗,想了想,“再給我兩百條,分開裝。”琉光宗的人要多一點,對魚的需求量肯定也會大一些。

    裝了兩百條鹹魚,老板又賣出個一次性收納袋。這次不用箜篌開口,他起身在貨架上取出一個木盒,從里面取出一條渾身金色,只有半掌寬的魚干扔到桌上,“贈品。”

    買一百條送大魚,買兩百條送小魚,老板好像不太會算賬啊。

    箜篌沒有多說,拎起收納袋小步朝桓宗跑去︰“桓宗,我們去寄東西。”

    看著她手里的收納袋,桓宗欲言又止,還是答應下來。到了驛站,他發現箜篌只給雲華門寄了一個收納袋,“這一袋不寄回去?”

    “這袋是我幫你買的。”箜篌把收納袋遞給驛站人員,“你們宗門的人比較多,所以我多買了一點。”

    桓宗︰“……”

    “謝謝。”

    “不用客氣,又不貴。”

    鹹魚鋪里,老板坐在躺椅上,懶洋洋地翻著手中話本,仿佛外面的一切喧鬧都與他無關。

    “母親,你不是想買鹹魚,這里剛好有家……”

    “嘿!”婦人打斷兒子的話,“這家老板心黑手狠,一條鹹魚竟然要賣一塊靈石,放眼整個雁城,誰會賣這麼貴的東西,又不是腦子有問題。”

    “哼。”老板翻了一頁書,翻了個白眼。

    “你看看整條街,哪家沒有客人,就他這里一個人都沒有。”婦人道,“我看他家遲早關門。”

    老板合上書,起身走到門口道︰“多謝大媽提醒,我現在就關門。”說完當著婦人與她兒子的面,重重關上了門。

    婦人與她兒子沒有想到,他們說話聲音這麼小,對方也能聽見。心里有些尷尬,所以就算對方當著他們的面關門,他們也不好意思說什麼。

    “真是邪了門,他怎麼聽見的?”婦人有些悻悻,拉著兒子快步離開。

    夜色慢慢降臨,雁城的街道上掛滿了漂亮的燈籠,很多女子與戀人並肩走在一起,手中的燈籠映紅了她們的臉。

    “箜篌。”桓宗叫住箜篌,從收納戒里取出一只手提琉璃燈,用手指在琉璃燈上輕輕一點,琉璃燈便散發出瑩瑩明光,漂亮極了。

    “給你。”桓宗把提燈手柄塞到箜篌手中,別人有的東西,這個小姑娘也要有,還要比別人的好。

    “好漂亮。”摸著琉璃燈上掛著的玉珠垂流甦,箜篌驚喜道,“這是什麼燈?”

    “一盞普通的琉璃燈。”桓宗笑,夜風吹動他的袍角,明明是冷淡梳理的人,此刻看起來卻無比的溫柔。

    琉璃燈為他們照亮了腳下的路,也引起無數路人的注目。因為琉璃燈太漂亮了,提燈的小姑娘太美,陪在她身邊的華服公子,更是俊俏得讓人以為那是從天而降的謫仙。

    他們走在一起,很難人忽略他們的存在。

    “我給你表現一個小術法。”收到這麼漂亮的燈,箜篌很高興,空著的手掐了一個指訣,再次松開手時,如光似火的蝴蝶從她掌心飛出,亮閃閃的蝴蝶圍著桓宗飛舞了一圈,最後化作點點熒光消失。

    桓宗看著最後一點熒光消失,聽到風吹進了他的心里。

    呼,呼。

    每一下都那麼清晰,那麼用力。

    “好看吧?”見桓宗還愣愣地看著昏暗的半空,箜篌笑著揮袖,無數蝴蝶飛了出來。

    蝴蝶身上的光照亮了她得臉,也照亮了桓宗的眼。

    觀景樓上,安和靜靜站在最高處,看著夜色中提著琉璃燈的少女,還有那漫天飛舞的蝴蝶。這是一種很簡單的幻化術法,只要有足夠的修為,都能做出來。

    拿這種簡單的幻化之術,變蝴蝶給一個修為深不可測的劍修看,這與剛學會走路的孩子對大人說,看他跑得多快有什麼差別?

    不過,這些蝴蝶很美……

    小院中,葛巾、紅菱等人無心入睡,他們坐在院子里的八仙石桌上,喝著早已經沒有多少茶味的茶,心里七上八下。

    林斛端來托盤給他們換了一壺茶︰“諸位道友先去歇息,明日早上我們陪同諸位一起去吉祥閣,有什麼事大家可以路上說。”

    “前輩。”葛巾起身朝林斛拱手道,“夜長夢多,我們還是等箜篌仙子回來把事情說清楚。”

    “公子與箜篌姑娘恐怕還有一會兒才會回來……”

    “一炷香之內,箜篌仙子就要回來了。”小師弟收起他扔到桌上的玉龜殼,起身道,“請前輩原諒晚輩們的失禮,我們想去門口迎接箜篌仙子。”

    林斛︰“……”

    “諸位請隨意。”林斛也認識一些擅長掐算卜卦的修士,比如說十大宗門中的月星門,在掐算一道上,遠遠高于其他修士。但就算是月星門,也不會有事沒事就拿東西出來卜卦。

    卜卦師雖不善比斗,但十分受修士尊重,幾乎沒有多少人敢輕易得罪他們。據說走卜卦一道的修士,有感悟天地之能,所以他們也被大家視為天地大道的口與耳。

    大家還要靠著天地大道修煉成仙,誰能逆大道而行?

    像吉祥閣弟子這種,有事沒事先算一卦的修士,實乃是卜卦師中的奇葩。他們這樣做,也不怕天地大道嫌他們什麼事都要煩他,讓他們卦象不準?

    林斛跟著吉祥閣弟子走到大門口,就看到白衣勝雪的公子與箜篌出現在小巷盡頭,箜篌姑娘手里提著能夠驅煞抑邪的神器青明燈,隨意的姿態就像是提著一盞普通照明燈。

    “你們怎麼都站在門口?”箜篌看到他們,加快腳步來到吉祥閣弟子面前。

    “仙子,我們還有事想告訴仙子。”葛巾朝箜篌行禮道,“與我們的卦象有關。”

    “那我進去談。”箜篌轉頭對桓宗道,“桓宗,我先跟他們進去。”她提高手里的燈,“謝謝你送我的燈,我會好好收藏的。”

    清冷的門口,桓宗與林斛相對而立。

    林斛嘆息︰“公子……”

    桓宗琉璃般的眼楮望向他︰“嗯?”

    林斛最近究竟怎麼了?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6
發表於 2018-7-2 23:22:28 |只看該作者
第55章 飛宮

    “箜篌仙子,實不相瞞,我們這次是遇上麻煩了。”葛巾跟師弟師妹們商量了很久,還是決定實話實說。若是其他人,她們還能說幾分留幾分,但箜篌不同,她是雲華門親傳弟子,若是被她發現他們在有意隱瞞,會影響整個雲華門對吉祥閣的看法。

    當年吉祥閣人丁凋零,外面都說他們已經被天地大道捨棄,算不出東西來。沒有人找他們算卦,就連門下一些有天分的弟子,也加入了其他宗門,最窮的時候,他們甚至連修繕宗門的錢都湊不齊。

    就在上代閣主以為吉祥閣就要亡在他手里時,雲華門的珩彥宗主卻來問他們,願不願意依附到雲華門下。對于走投無路的吉祥閣而言,這簡直就是天降餡餅,連做夢都不敢想的事。

    那天夜里,上代閣主他老人家沐浴焚香,在歷代宗主的命牌前,給吉祥閣卜了一卦。

    大吉。

    依附到雲華門後,吉祥閣得到了雲華門資助的靈石、法器以及各種修煉資料。對於修士而言,最貴重的不是靈石與法器,而是修煉資料。

    修煉初期,整個修真界修士學的東西都差不多,但是越往上走,宗門的資助就越重要。就連散修都有一個散修盟互通有無,更別提宗門對弟子的助力。

    也正是因為如此,很多宗門都想依附到十大宗門之下,但十大宗門也不是什麼附屬門派都行,他們的標準各異,實在難有統一的答案。吉祥閣加入雲華門多年,雲華門從不插手他們的內務,反而在有重大事件發生的時候,助力幾分。

    現在吉祥閣弟子修煉用的秘籍與雲華門弟子一樣,還能以成本價在主宗買到很多修士捧著靈石都求不來的法器符篆。他們在私底下常常自嘲,一定是歷代閣主在天之靈給珩彥門主下了咒,才讓他如此想不開把吉祥閣收為附屬門派。

    聽葛巾講完算卦的經過,箜篌道︰“卦象是針對你們,還是整個吉祥閣?”

    “應該是針對我們。”葛巾見箜篌沒有懷疑她的話,反而關心起吉祥閣的安危,又是感動又是愧疚,他們一行人踏入修行已經近百年,竟還要一個年僅十六歲的小姑娘出手相助,這些年真是白修煉了。

    “近來邪修動作頻頻,你們小心行事也是應該的。”箜篌見他們神情慌張,“明日你們和我一起走,我修為雖是不濟,但幸而有林前輩與好友桓宗相陪,也是你我的幸事。”

    “與林前輩一起的孝棟道友,好像是琉光宗的弟子?”葛巾道,“我聽他稱桓宗公子為師叔,難道他是……”

    “你猜得沒錯。”箜篌點頭道,“桓宗也是琉光宗親傳弟子,不過他不會回宗門,而是與我一起游歷。”

    琉光宗的親傳弟子……

    葛巾心中大定,對回到吉祥閣這段路程的安危再也不擔心了。難怪前些日子會傳出箜篌仙子與桓宗公子如何勇斗邪修,救出無數正派宗門弟子的故事,原來是兩人在一起游歷,見到不平事就出手了。

    都說琉光宗的劍修大多冷心冷情,唯一堅持的道只有劍。沒想到箜篌姑娘竟然能與劍修關系這麼好,還能讓他陪著去賞燈賞花,可見其本身是個多令人喜歡的小姑娘。

    第二日一早,桓宗打開房門,看到孝棟站在他門外。

    “師叔,弟子今日要回宗門,請師叔多多保重身體。”忘劍鋒的峰主是松河,孝棟的師父是松河親傳弟子之一。出門之前,師父就跟他說過,若是在雁城遇到師叔,一定要看看他身體怎麼樣了。

    在師父口中,師叔的身體好像出了問題,而且狀況非常不好。可是從昨天到今天,不管他怎麼看,師叔的身體都不是太糟糕,雖然面色蒼白了一點,但還沒有糟糕到師父所擔心的地步。

    “你的師傅是蒼山還是蒼海?”桓宗記得松河師叔只收了這兩個徒弟。

    “師叔,家師是蒼海。”孝棟內心有些低落,師叔果然不知道他是誰,而且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回去告訴你師父,不要胡思亂想。”在桓宗看來,蒼山與蒼海這兩位師兄哪兒都好,就是想得比較多,這一點隨了松河師叔。

    孝棟︰“……”

    這話他不敢傳。

    林斛出門見孝棟可憐巴巴地站在公子門口,出言為他解圍︰“孝棟,你先回去,你師叔這里還有我看著。”

    “有勞林前輩了。”孝棟朝林斛作揖叩謝,跟桓宗道別以後,踩著飛劍離開。

    吉祥閣弟子起得很早,或者說這一晚上,他們根本沒怎麼睡。聽到外面有響動,就趕緊起床了。

    “你們這麼早就起了?”練完一套劍法,林斛見吉祥閣的弟子都已經起床,收起劍︰“原本打算請諸位用過早飯再走,但是公子知道大家急於回去,就準備好了吃食放在了飛宮里。等箜篌姑娘起來,我們便可以走了。”

    “有勞桓宗仙長與前輩了。”葛巾聽到桓宗公子竟然用飛宮送他們回宗門,有些不好意思,這太耗費靈石了。催動飛宮,需要很多靈石里的靈氣,所以大多修士出門,都用自己的飛行法器,雖然不如飛宮舒適,至少省錢。

    “道友們不必介意,我們原本就打算去貴地,與你們也只是恰好同路。”

    世上哪有那麼多恰好,不過是對方願意幫忙罷了。葛巾心里有數,但是面對林斛那張淡然的臉,卻沒有再多說什麼,太過客氣就會顯得矯情,凡事有個度反而更好。

    “你們怎麼都起這麼早?”箜篌從房間里一出來,看到吉祥閣的弟子與林斛都在,忍不住抬頭望了一眼天,這天才剛亮。猜到吉祥閣弟子內心可能有些焦急,她往四周找了找。

    “公子也已經起了。”林斛猜到箜篌在找桓宗,指了指內院的門,“在外面。”

    內院外面有一汪小池,里面種了罕見的七色蓮,不過現在並不是七色蓮盛開的季節,水面上只能看到荷葉露出的小角。桓宗從冥想中回過神,睜開眼扭頭看去,箜篌從內門里朝他這邊走來。

    “桓宗。”見他已經看到了自己,箜篌停下腳步朝桓宗招手,“我們準備走啦。”

    “好。”桓宗站起身,朝她身邊走去。

    這邊箜篌已經找到了桓宗,內院里的幾個吉祥閣弟子,卻以回屋子收拾的理由,關上門開始占卜。

    “今日回宗門,吉還是凶?”葛巾問用靈犀角算卦的紅菱。

    紅菱神情有些慌張︰“師姐,我、我算不出來。”

    旁邊的師弟見狀,拿出自己的玉龜甲開始算,可是玉龜甲就像是失去了靈性,什麼都看不出來。

    “你也算不出來?”葛巾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這個師弟是他們幾個師姐弟中最有天分的一個,入門雖晚,但是對大道的感知能力卻是最強的。現在連他都算不出來,說明此行變故重重,以他們現在的能力,根本無法算出說明軌跡。

    “師姐,我們該怎麼辦?”紅菱急道,“走還是不走?”

    葛巾還沒說話,門外就響起敲門聲,箜篌仙子在外面說話︰“諸位道友,可收拾好了?我們要準備出發了。”

    “走。”葛巾道,“跟著箜篌仙子是吉凶不定,可若是不跟著他們,我們就是大凶,兩害取其輕,走。”更何況還有兩位劍修同行,厲害的劍修連越階殺人都不在話下,她還擔心什麼?

    見他們出來,桓宗把袖中的飛宮往空中一拋,一座氣勢磅礡的宮殿便出現在屋頂上空。吉祥閣弟子仰頭看著這座精致漂亮的飛宮,原來劍修不僅修為高強,而且還特別有錢。

    “箜篌,來。”桓宗在空中虛點,一座通往飛宮的拱橋浮現,在空中散發著金銀兩色光芒。

    小姑娘喜歡這些亮閃閃的東西,他就多給她看一些。

    “好漂亮的橋。”箜篌飛身踩到橋上往下望,風吹起她的頭髮,她笑起來的模樣,比東邊天際剛升起的太陽還要燦爛。

    桓宗想,這麼可愛的小姑娘,便是誰也想對她好一點,再好一點。

    他走到箜篌身旁,對箜篌道︰“昨晚你用的那個術法,我回到房間以後,把它學會了。”

    “變蝴蝶那個?”箜篌扭頭看,“桓宗你好厲害,這麼快就學會了?”

    “要看麼?”桓宗問。

    “要!”

    桓宗掐了一個指訣,箜篌身後忽然多了一對金色的蝴蝶翅膀,翅膀帶著箜篌飛到飛宮的觀景台上,化作無數蝴蝶消失在天地之間。

    站在院子里的吉祥閣弟子們傻傻地看著這一幕,半晌後紅菱才結結巴巴道︰“他們大宗門親傳弟子,平時都喜歡這麼做游戲嗎?”

    “不要亂說話。”葛巾看了眼旁邊沉默的林斛,對師弟師妹們道︰“都隨我上去。”

    不對,今天卦象說她宜邁左腳,可是她踏上橋的時候,好像邁的右腳?

    到了飛宮上,林斛把一袋靈石倒進飛宮正殿中的祭爐,往里面打入一道神識,飛宮朝雁城外極速飛去。

    “大師兄,桓宗真人乘坐飛宮離開了。”師弟推門進屋,聲音有些焦急。

    “他本就不會在雁城久留。”安和抬手,“由他去吧。從今往後,送往琉光宗的歲禮加重兩成。”

    不知道是不是他錯覺,他為何覺得……大師兄對桓宗真人的離開,不僅不惋惜,好像還有幾分歡送的意味在里面?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7
發表於 2018-7-2 23:22:40 |只看該作者
第56章 變故

    飛宮離開雁城範圍,高飛入雲層,山川河流與層層白雲盡在飛宮之下。箜篌站在扶欄邊,隔著結界看著腳下的白雲,還有在白雲遮擋下,若隱若現的高山與河流。

    當人站在高處的時候,大山江河渺小至極,這很容易讓人產生一種已經征服了大地的錯覺。可是山還是那片山,河還是那條河,沒有人可以征服它們,他們生於天地,最後也只會消失在天地之間。

    箜篌抬頭看著幽藍的天空,那里如此的廣闊,不知這片藍色後面,藏著什麼?修士們夢寐以求的仙界,還是另一個不曾接觸過的界面?

    有人說,修行就是逆天改命,與天地相爭。箜篌的觀念卻與他們完全相反,他們的修行不是與天地相爭,而是順應天地大道,讓身心與天地合一,最終得到天地承認,羽化而登仙。他們引入體內的靈氣來自於天地饋贈,他們制作法器的材料,也取自於大地。他們所依仗的一切,都是天地賦予的,逆天改命又從何談起?

    桓宗走到她身邊,身上帶著淺淡又好聞的藥香。箜篌側首看了他一眼,“怎麼沒在屋子里休息?”

    “我在窗邊看你在這里站了很久。”桓宗低頭看著飛宮下的白雲,“是在擔心吉祥閣?”

    箜篌搖頭,指了指頭頂上方的藍天︰“我在看天。”

    桓宗抬頭看向天空,他的眼瞳中,倒映出一片澄澈的藍,藍得毫無雜質。

    “剛才我突然有了一個奇怪的念頭,我們修士總是習慣了飛翔與站在高處,仿佛一切都在我們掌控之中……”箜篌手扶在冰涼的玉欄桿上,“可我們也只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員而已。”

    桓宗驚訝地看著箜篌,他沒有想到她小小年紀,就已經有了悟道的念頭。悟道,重在一個悟字,這個無人能教,也教不了,因為道在本心,除了自己,誰也不能輕易左右別人心中的道。

    有些修士,至隕落也悟不出自己的道,所以才常有人發出朝聞道,夕可死矣的感慨,箜篌在修行方面的天資與心性,實在讓人又喜又擔心。

    “箜篌,我是一名劍修。對我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劍,有了劍便可斬盡一切邪魔,傲立於天下。”桓宗把手背在身後,神情平靜地看著身下的大地,“我就是劍,劍就是我,我心所想,劍即所向,這就是我的劍道。”

    箜篌腦子里似乎有靈感閃現,但是這種感覺轉瞬即逝,她似悟似疑的看著桓宗,總覺得她面前好像有一條路,但是她還沒有那把打開門的鑰匙。

    “有些事不用急,當機緣來臨時,所有問題都能迎刃而解。”桓宗掏出一枚漂亮的收納戒,“有件東西一直沒有給你。”

    “收納戒?”箜篌接過戒指,這是枚沒有神識的無主收納戒,她疑惑地看著桓宗,“給我這個作甚?”

    “前些日子家師聽說你與我同行,便為你準備了一份禮物。里面都是女孩子常用的一些東西,你看看可有喜歡的?”桓宗一直想找機會把御霄門掌櫃給他的那些東西轉交給箜篌,但是一直沒找到借口。現在見箜篌因未悟出道而不高興,也不想送東西的理由,想拿出這些女孩子可能會喜歡的東西讓她高興。

    箜篌用神識在收納戒里掃了一遍,里面釵環、裙衫、繡鞋、靈石皆有,甚至還有時下流行的披帛、手帕、法杖、飛劍等物,她看了看桓宗,又看了看收納戒。傳聞中實力高強,冷面寡言劍修,竟然這麼細心?

    真是……劍修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的斗量。

    見箜篌不說話,桓宗以為她不喜歡這些東西︰“若是不喜歡,到了吉祥閣我再重新給你買。”

    “很漂亮,我很喜歡。”箜篌搖頭,把戒指放回桓宗手里,“里面的靈石太多了,師伯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這收納戒我不能收,太貴重了,受之有愧。”

    “師父很少給女孩子送東西,你若是不收,他只會以為你不喜歡這些東西。”桓宗把收納戒再次塞給箜篌,“更何況你也給他們準備了禮物,何談受之有愧?”

    她也送了禮物,什麼時候?箜篌低頭看著掌心被桓宗強行塞回來的收納戒,滿頭霧水,難道是指那三片鮫人鱗?可那是師門送的,跟她能有多大關系?

    “宗主,飛劍使者來了。”

    “又來了?”有過幾次收禮的經驗,這一次聽到弟子說飛劍使者來了,金岳竟覺得自己心如止水,看來人的適應能力當真很強,“有請。”

    飛劍使者很忙,就算簽收收納袋的當事人是修真界第一大宗宗主,他也沒有時間多說幾句話。等金岳在確認收貨的玉簡上打進一道神識,飛劍使者便匆匆飛走。

    時間就是金錢,他們飛劍使者的口號就是快速、安全、誠信,顧客的時間就是生命。

    “宗主,師侄又寄東西回來了?”松河峰主走進大門,看到金岳手里的收納袋,嚴肅的臉上竟有了幾分笑意,“這次竟然用一次性收納袋裝著,看來里面的東西很新奇。”

    至少比前幾次用大布袋裝著,等飛劍使者從收納戒拿出來就散落一地看起來講究。

    金岳抬頭看松河,松河走到蒲團上盤腿坐下,等著金岳把收納袋打開,一點準備離開的意思都沒有。見他不願意走,金岳也不攆他,打開收納袋往外一倒,小山似的鹹魚乾瞬間堆了一地。

    被鹹魚臭味襲擊的松河︰“……”

    師侄雖然不愛說話,但好歹也算得上是個講究人,怎麼往師門寄一堆臭鹹魚回來。當著金岳的面,他此刻走不是,掩鼻也不是,只好偷偷運用靈力,把嗅覺封印住了。

    裝作沒有看到他的小手段,金岳拿起一塊鹹魚,仔仔細細看了好幾遍︰“這是雙翼魚制成的魚乾。”

    “雙翼魚?”松河驚訝地撿起一條魚看了好幾遍,“這種魚鮮做才能保持最好的狀態,誰會如此暴殄天物,竟把它做成了魚乾?!”雙翼魚既能在水中游,又能在天上飛,食用後避毒煉體之效,一條能賣近千靈石的高價。抓到這種魚的人,不是歡天喜地的煮了吃,就是好生養著跟他人換個高價。他活了近千年,還是第一次看到用雙翼魚做成的鹹魚乾。

    心情……十分復雜。

    這一堆鹹魚乾,至少有兩百條左右,師侄上哪兒找到的這種好東西?

    “這是什麼?”松河在魚乾堆里看到一片金光,顧不上這些鹹魚臭不可聞,扒開鹹魚堆把金色的東西翻找出來。這是一條小魚乾,身上金燦燦的,仿是黃金制成的一般,盡管魚身上的甲片已經遺失了大半,但是渾身的金色光芒依舊十分刺眼。

    “這是……”金岳站起身,從松河手里拿過魚,“這是……這是龍魚?”

    龍門有三道,當魚跳過三道龍門後,就會由魚化龍。但若是越過一道龍門,就算不能化身成龍,身上也會沾上龍氣,成為半龍半魚的龍魚,這種魚身上帶著龍息,雖比不上龍珍貴,但卻十分難得。因為大多沒有越過龍門的魚,都已經被劫雷劈死,能活下來還被人捉住的龍魚,更是少見得可憐。

    “宗主……龍魚價值一條靈脈,師侄對你可真是太孝順了。”松河想起自己的那兩個徒弟,在他身邊跟了五六百年,怎麼就沒有師侄懂事?

    “小孩子家家不懂事,仗著身上有些錢財,看到稀罕玩意兒就喜歡亂買。”金岳把龍魚用盒子裝起來,“這個我給他留著。這些雙翼魚分發到各個峰,也算是他的一片心意。”

    “宗主,那個龍魚……”

    “龍魚太小不夠分。”金岳把盒子扔進收納戒里,板著臉道,“這些鹹魚老堆在這里也不是一回事,你去叫弟子來,早些把東西分了。”

    松河︰“……”

    瞧那摳門勁兒,活像誰沒徒弟似的,他不僅有,還有兩個呢!

    桓宗並不知道箜篌幫他寄回去的那堆鹹魚乾,身價十分昂貴。他陪箜篌坐在飛宮的扶欄里,看著雲卷雲舒,風起雲散。

    坐在飛宮房間里的吉祥閣弟子偷偷偷偷看著兩人,只覺得男的飄逸出塵,女的美貌鮮活,明明性格毫無相似之處,坐在一起時,卻意外的合適。

    “師姐,我們馬上就要進入豐州地界,看來這次的大凶之卦破解了。”紅菱朝外面望了望,眼見著飛宮就要進入豐州地界,她心中大安。

    只要飛過這片密林,就屬于豐州管轄,就算真有邪修作亂,也要顧及三分。

    “早跟你說過,在事情沒有成為定局之前,不要輕易開口。”葛巾還想訓導紅菱幾句,看到外面的桓宗真人忽然站起了身,不知道為何,她心里有種不好的預感。

    “桓宗?”箜篌見桓宗臉色忽然沉了下來,拔下髮間的水霜劍握在手中,“是不是有什麼人靠近了?”

    “有如此警戒之心,看來我徒兒死在你們手里並不冤枉。”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雲層中傳來,卻不見人影。

    “無須裝神弄鬼,現身吧。”桓宗手中銀光一閃,龍吟聲響,本命劍已到了手中,他看了眼身後的箜篌,並沒有撤去飛宮的結界。

    “年輕人有能力是好事,但語氣太狂妄會顯得不太尊老。”一個身著白衣,鶴發童顏,飄飄欲仙的老人出現。若不是他出言挑釁,箜篌只會以為他是哪個宗門里修為高深的長老。

    “劍修?”老人盤腿坐在一只暗紫色的葫蘆上,抖了抖手中的煙槍,“前些日子我的徒兒到兩位別院中做客,竟是一去不回,老朽我憂徒心切,還望二位道友給我一個交代。”

    這個老人是邪修?!

    箜篌想起剛到雁城時,準備暗算她的那個邪修。那個邪修已是元嬰期修為,他師父的修為,又該是何等高深?!

    “令徒擅闖私宅,意圖傷人性命,自然已經伏誅。”桓宗冷聲道,“我眼中容不得沙子,你還是速速離去為妙。”

    “好生狂妄的語氣!”老邪修冷哼,“殺人償命,今日我便以你們的人頭,血祭我的徒兒。”

    老邪修不再收斂身上的氣息,巨大的靈壓震得飛宮外的結界差點破碎分裂,但也只是差點。

    箜篌看著晃動不已的結界,擔憂道︰“桓宗,這是誰?”

    “如果我沒猜錯,他是黑白二邪尊之一,無苦老人。”桓宗看著對方出塵的模樣,“此人心狠手辣,嗜血如命,已是分神期修為。”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8
發表於 2018-7-2 23:22:54 |只看該作者
第57章 煞神

    “分神期修為?!”箜篌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她師父是出竅期修為,已經是修真界中的高手,沒想到這個邪修的修為竟比她師父還要高一個等級。她想了想,把水霜劍插回髮髻。

    “箜篌姑娘,你這是作甚?”提著劍趕到他們身邊的林斛見到箜篌這個怪異舉動,疑惑不解。

    “師父師兄這些年養我不容易。”箜篌從收納戒中取出一枚飛訊符,“臨死之前,我怎麼也要留幾句話給他們。”

    看著小姑娘面色煞白,拿飛訊符的手都在微微發抖,林斛沒有告訴她,就算她有心傳飛訊符出去,以白邪尊的修為,多的是手段攔下這道飛訊符。不過他活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遇到打不過準備留遺書的弟子。

    分神期的修為有多可怕,箜篌從未直面感受過。當她看到無苦老人僅僅一個揮袖,就讓飛宮在風中飄蕩,天地變色時,她終於明白自己有多渺小,為何修士會稱元嬰期修為以上的修士為老祖。

    早知道今日回命喪於此,她應該買齊妙筆客寫的所有書, 然後找到他,告訴他,他寫的話本很好看,千萬不要放棄,最近她都沒能買到他的新作,也不知道是他已經放棄不寫,還是有其他的事情耽擱了。

    她不該帶這麼多東西出門,現在她死了,身上帶的東西肯定全部便宜了那個邪修。越想越氣,箜篌氣紅了眼。

    “不要害怕。”桓宗見箜篌手捏玉符蹲在地上,眼眶紅紅的,分外可憐。他彎下腰,注視著她的雙眼,伸出手輕輕拍了一下她的頭頂,“有我在,不會讓你出事的。”

    “桓宗。”箜篌抓住他的袖子,“你不要去冒險,你的傷還沒好。”

    “沒事。”桓宗對她笑了,笑得很溫柔。箜篌怔怔地看著他,說不出話,手緊緊地拽著他的袖子不放。

    “你還沒看過我用劍,今天可不要錯過。”桓宗轉頭看著外面用法器攻擊飛宮結界的無苦,飛身跳出結界,一身白衣飄飄欲仙。

    “桓宗。”

    “公子!”林斛知道自己不是無苦的對手,轉身看了眼箜篌以及吉祥閣眾弟子,對他們道︰“諸位留在飛宮中不要出來,我去助公子一臂之力。”

    箜篌看著林斛追隨桓宗而去,收起手中的飛訊符,取下髮間的鳳首釵,髮釵入手幻化為縮小版的鳳首箜篌,鳳首發出一聲尖銳的鳳鳴。

    “竟然是鳳首法器,老夫今日運道不錯,竟然遇到了名門正派的天之驕子。”無苦聽到鳳鳴聲,看著結界後的箜篌,怪笑一聲,“你們傷我弟子性命,我取你們正派優秀弟子首級抵命,這生意也不算虧本。”話音一落,他手中的法寶光芒大作,整個空間仿佛都在扭曲,結界在此刻崩塌,巨大的狂風掃蕩著飛宮,吉祥閣弟子尖叫一聲,差點被掃到飛宮外。

    “嗡!”

    箜篌撥動鳳首上的弦,巨大的聲波把這股風擋了回去,她立在欄桿上,髮髻散開,烏黑的頭髮在風中飛舞,眼楮卻格外的明亮。

    “有點出息。”無苦冷哼,手中的攻勢不停,一招血山火海像夾帶著無數靈魂的哀嚎而來,整個天地都陷入黑紅兩色之中。分神期大能的攻勢,又豈是一個心動期修士能夠抵擋的,若不是有鳳首護身,箜篌幾乎要被這股氣流壓得站不穩腳跟。

    無苦殺意正濃,對箜篌沒有絲毫留手,然而他卻無法靠近箜篌,因為一個人攔在了他的面前。

    “好一個英雄救美,今日我便先殺了……”

    桓宗懶得聽他的豪言壯語,龍吟劍出竅,便是毀天滅地之勢。

    “你!”無苦匆匆躲開,卻仍舊被劍氣所傷,玉冠被凜冽的劍氣破成兩半,銀色長髮四散開來,那渾身的仙風道骨瞬間沒了大半。

    桓宗並沒有留給他反應時間,龍吟劍從破空而去,直取無苦的氣海。無苦不敢再抱著之前漫不經心的態度,拋出本命法寶攔住飛劍,匆匆避過一擊。他看向桓宗的眼神又驚又疑,此人骨齡不過三百餘歲,為何有如此高深的修為?

    自古正邪不兩立,正派弟子天分如此出眾,哪還有他們邪修立腳之處?不行,萬不能讓正派有如此弟子,今日必須要把他斬殺於此處!

    無苦心中下了狠意,也不再想戲耍這些後輩,拿出了自己真實本領出來。他取出一件渾身冒著黑氣的法器,用靈氣催動,拋至空中。這件法器叫牽心醉,名字取得很美,卻是引發心魔的利器,是他耗費了近三千邪修的丹元特意煉制而出,用來對付正派大能的。

    沒想到這個秘密武器還沒有用到正派大能身上,第一個品嘗它威力的,竟是一個年輕劍修。

    牽心醉一到空中,就變成一把巨大的傘,傘中的邪氣與煞氣幾乎要凝結為實體,張牙舞爪地想要把所有生靈都吞噬進傘骨中。

    “公子!”林斛心中暗暗著急,公子本來就是心境出了問題,若被這把怪異的傘攝走神魄,豈不是雪上加霜?不敢讓邪修看到公子的弱點,他雙手結印,巨大的金光從他身上散開,耀眼而又刺目。

    “妖氣。”無苦冷笑,“妖族遺血竟留在人類身邊做僕從,五千年前的妖族何其風光,如今的日子竟如此落魄,倒不如跟著我們邪修,至少不用仰人鼻息。”

    這個修士身上的妖氣呈金光之色,祖上應該是十分強大的妖族,只是不知道已經遺傳了多少代,這股妖氣淡得讓人辨認不清。

    看出林斛試圖用自身的血脈驅散煞氣,無苦大笑道︰“若是你祖上,或許能破了牽心醉。如今你想靠著那點微弱的血脈繼承,來破解這個由三千邪修煉制而成的神器,簡直就是做夢。”

    林斛不理會他,看著在黑霧中的公子,身上的靈氣催動得更快。

    “既然你如此執迷不悟,我只能先送你上路。早些下去,你還能在黃泉路上,迎接你的主人。”無苦五指張開,空氣里的水珠全部凝結成冰,冰化作一頭尖齒怪獸,張嘴向林斛咬去,意圖把他吞吃入腹。

    樂聲響起,硬生生攔住怪獸張開的大嘴。聲音無形無影,無數靈氣鑽入怪獸冰骨中,水霜劍凌空飛來,把怪獸巨大的頭顱斬成了兩段。

    “箜篌姑娘?”林斛看著雲層中抱著鳳首喘氣的箜篌,沒想到剛才嚇得連飛訊符都拿不穩的小姑娘,竟然在此刻站了出來。

    箜篌渾身上下貼滿了各種符篆,腰間髮間也都掛著護身法寶,整個人就像是急於炫耀的土財主,把自己所有好東西都擺在了外面。然而此時此刻無人笑她。

    “我沒事。”箜篌撥弦的手在微微顫抖,攔下分神期大能一擊,已經耗費了她身上大半靈力。但是在如此危急關頭,她卻不能漏了怯。輸人不輸陣,名門正派弟子的臉面還是要的。

    她擔心地看了眼被黑氣與煞氣籠罩的桓宗,伸手接住飛回來的水霜劍,微抬下巴用劍尖指著無苦,“為老不尊,以老欺小,不要臉。”

    “伶牙俐齒的臭丫頭,難道沒人告訴你,我們做邪修的從不要臉?”無苦抬頭,一頭巨大的怪獸再度在空中凝結而成,“嘴硬的小孩子不討長輩喜歡。”

    箜篌不敢跟對方硬扛,從身上扯下一件法寶就扔了出去。法寶與怪獸相撞,法寶應聲而裂,怪獸也被炸成了粉末。這個時候她也顧不上法寶有多值錢,有多貴重。

    時間就是金錢,能拖一刻算一刻。

    林斛也沒料到箜篌竟然拿高級法寶炸著玩,難怪雲華門敢讓才築基期的弟子出門,這麼多法器足夠她扔下幾樣法寶就跑了。

    此刻如果她不管公子還有吉祥閣的那些弟子,便有機會逃命。

    被一個心動期的黃毛丫頭接連兩次擋下了攻勢,無苦有些不悅了,他不管桓宗與林斛,直接飛身凌空一掌。

    箜篌被這一掌拍得結結實實,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就直直跌落雲頭。

    “箜篌仙子。”飛宮上的紅菱與葛巾見狀,跳出圍欄往下飛去,想要尋找生死不明的箜篌。然而巨大的分神期威壓壓得她們體內靈氣亂竄,若不是師弟師妹們眼疾手快用法器把她們拖回飛宮,他們恐怕會當場暈死過去。

    “師姐,你們沒事吧?”

    “我沒事。”葛巾搖搖頭,看著厚厚雲層下方,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她也是心動期修為,在這個邪修的威壓下,連靈氣都無法自如的運轉,箜篌仙子中了那一掌,豈有命在?她抬頭看著空中那把巨大可怖的傘,能救箜篌仙子的人,或許只有他了。

    只是這把傘許久沒有動靜,難道……

    葛巾心中閃過很多灰暗的念頭,連忙穩住心神,這把傘不對勁。她並不是萬事都朝最糟糕方向想的人,對於他們卦師而言,就算是最壞的死局也有一線生機,生來悲觀的修士,並不適合做卦師。

    但是在剛才看著傘的時候,她腦子里全是各種血肉模糊的場面,根本無法正常的思考。

    她僅僅是看了一眼,便有如此威力,被籠罩在傘中的桓宗真人,心神又會受到何等的沖擊?

    就在此時,浮在空中的巨傘忽然劇烈抖動,發出萬千哭嚎聲。這個場面讓葛巾心中一寒,她想到了無間地獄,那里有無數惡鬼拉著過往的路人,想讓他們一起陷入沉淪。

    “不要聽!”葛巾捂住耳朵,對神情恍惚的師弟師妹們道,“全都封印聽感。”

    聽不到哭嚎聲後,果然好受了很多,葛巾憂心更重,怪傘出現這種變化,難道是桓宗真人已經……

    就在這個時候,一頭金龍從濃濃黑霧中飛出,金龍張開大嘴,龍吟聲驚得天地都跟著動搖。葛巾不自覺放下捂著耳朵的雙手,怔怔地看著空中的金龍虛影,直到它把怪傘纏繞起來,讓惡鬼哭嚎聲變小,葛巾才猛地回過神來。

    這是桓宗真人?!

    濃霧漸消,手持利劍的白衣男人踩著虛空一步一步慢慢走出,眼神冷得仿佛山巔終年不化的積雪。他轉身看著那把巨大的黑傘,揚手揮劍,伴著龍吟,黑傘被劈成了兩段。

    “公子……”林斛面色非常難看。

    白衣男人神情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袍角在空中飛舞,他冷冷看著無苦老人,唇角微動︰“找死。”

    “你竟然能從里面出來,這不可能?”無苦看著被毀去的牽心醉,心中又恨又惱,他最恨這些高高在上的劍修。生來擁有出眾的資質,整日一副正義的模樣,令人作嘔。

    桓宗飛身一劍,他的劍沒有花哨的劍招,但是這一招卻格外好看,像是從天外而來的仙人,即將懲罰犯了罪的惡人。

    轟。

    無苦的法寶與劍撞在一起,巨大的氣流四散開來,林斛急急回避到飛舟之上,在吉祥閣弟子面前立了一個結界。

    兩人看似勢均力敵,只有無苦心中驚駭不已,他看著本命法寶上細小的裂紋,心疼得仿佛裂開的是他。拼勁全力擊退桓宗這一擊,無苦不想再戰,拋下一件法器炸開,就想逃走。

    然而劍修以速度為長,他剛掠出不遠,桓宗便閃身攔在了他的面前。明明這是同一個人,但是無苦卻覺得,這個牽心醉里出來的劍修,與方才判若兩人。

    劍尖刺進他的手臂,血花在苦無白色衣袍上綻放。苦無顧不上傷口,用沒受傷的手,勉強擋住對方下一擊。

    他用牽心醉放出了一個惡鬼,更可怕的是,這個惡鬼要對付的不是名門正派,而是他們邪修。

    “想逃?”桓宗丟開劍,一掌拍在無苦胸口,龍吟劍在空中飛了一圈,再度落進他手中,他凌空一劍,劍穿透無苦的腹部。

    “你、你……”無苦低頭看著插入腹部的劍,臉上露出了懼色。

    這究竟是誰?

    “一百年前,有個叫無喜的邪修,也死在這把劍下。”桓宗從無苦腹部抽出龍吟劍,血順著劍刃一滴一滴垂落,“那個時候你們似乎自稱為三色邪尊?”

    “你是仲、仲……”無苦捂著血流不止的腹部,眼珠瞪得巨大。

    怎麼會是他,怎麼可能是他?!

    若知道殺了他徒弟的是此人,就算被整個邪修界的人恥笑,他也絕對不單槍匹馬跑來送死。無苦後悔不已,究竟是哪個王八蛋跟他說,殺了他徒弟的只是兩個名門正派年輕弟子?

    他這哪里是報仇,是來送死!

    看著面無表情的桓宗,無苦內心充滿了絕望,今日他便要命喪于此。而且就算死了,還要被整個邪修界的王八蛋嘲笑他是邪修界五百年來最愚蠢的邪尊之一。

    若是能夠活著回去,他一定要好好培養收集情報的弟子,一定不輕易招惹邪修,一定不會再為了面子,跑來逞凶耍威風。

    一定……

    看著桓宗再度舉起的龍吟劍,無苦抬頭望天,等待死亡的來臨。

    桓宗在準備殺了無苦的那一刻,往遠處的飛宮上看了一眼,但是那里卻沒有看到他想要找的人。

    他對那個小姑娘說,不要怕,不會讓她出事。現在他做到了,她去了哪?

    “她呢?”桓宗一雙沒有感情的眼楮盯著無苦,無苦覺得自己像是被一條冷冰冰的蛇頂住了。

    就是因為那個黃毛丫頭,若不是那個黃毛丫頭,他也不會把這個殺神當成普通的劍修看待。整個邪修界誰不知道,在邪修界有止小兒夜啼功效的煞神,向來是獨來獨往,砍了他們的人就走,身邊何時有過女人?

    經驗主義害死人,就算是除了長得像人,行事卻毫無活氣的煞神,在喜歡的女人面前,那就他媽是一條狗。還有究竟是哪個王八蛋說煞神長得醜陋不堪,雙目大如銅鈴的?

    這一定是名門正派的陰謀!

    狗日的名門正派,沒一個好東西!

    “說。”見無苦不說話,桓宗又在他身上捅了一劍,利落的姿勢像是在戳一塊豬肉。無苦哪敢說那個小姑娘可能被他一掌拍死了,這話他若敢說出去,這個煞神就能在眨眼的時間內,在他身上戳出幾十個血洞。

    雖然已經死到臨頭,但他還是有求生欲的。

    “我、我沒有注意,或許是方才我們打斗的時候,黃毛……”無苦咬了咬舌尖,改口道,“那位漂亮姑娘或許是太害怕,便找地方藏起來了。”

    “他在撒謊!”抖著肩膀的葛巾踩著飛行法器沖過來,害怕得聲音都在發顫,“箜篌仙子被他一掌拍下雲端,已是生死不知!”

    吾命休矣!

    無苦往後一躲,企圖避開桓宗即將到來的一劍,然而他眼前一道白光閃過,煞神已經消失。無苦當下不再猶豫,跳上飛行法器就逃,連被毀去的牽心醉都沒有多看一眼。

    桓宗踩著劍在密林上方四處尋找著,吉祥閣弟子以及林斛也都跟著飛了下來,但是他們修為比不上桓宗,被他拋下遠遠一大截。

    密林樹多,想要找到一個已經失去意識的小姑娘談何容易?

    桓宗想要一劍劈開所有樹木,又怕誤傷到箜篌,只能不斷在密林飛翔穿梭,甚至拋出了許多搜尋法寶。

    山間水潭處,桓宗看到了水潭中昏迷不醒的少女。她長長的秀髮飄在水中,像是密密麻麻的水藻,空中樹林間似乎還繚繞著沒有完全散開的血腥味。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59
發表於 2018-7-2 23:23:10 |只看該作者
第58章 說話算話

    “箜篌!”看到潭水中的少女,桓宗想也不想便飛到水面,攔腰把她從水中抱出。

    少女渾身冰涼,冷得像是一塊冰,桓宗攬著她的手控制不住發抖,面色慘白著吐出幾口血。他擦去嘴角的血跡,抖著手指搭上了她的脈門。

    “桓宗……”從空中落到水潭的沖擊力太大,箜篌掉進水潭後就暈了過去,迷迷糊糊間覺得有團很溫暖的東西靠近自己,她睜開眼看到面白如紙的桓宗抱著自己,向來梳得整整齊齊的頭髮,也散落了幾縷在鬢邊,不過……這樣無損桓宗的美貌,反而讓他看起來更加美貌了。

    看到箜篌睜開眼,桓宗這才發現自己的心臟從剛才開始,就一直緊緊拽著,直到現在才慢慢舒展開︰“你怎麼樣了?”聲音嘶啞顫抖,十分難聽。

    “我沒事。”箜篌從桓宗懷里坐起身,扒拉下身上十幾道廢掉的符篆︰“這麼多符篆,全廢了。”

    匆匆趕過來的林斛與吉祥閣弟子看到箜篌腳邊滿地的符紙︰“……”

    “你們都沒事,太好了!”箜篌看到他們完好無缺站在自己面前,大大松了口氣,“桓宗,你打贏那個邪修了麼?”

    “邪不勝正。”桓宗從收納戒里取出一件披風,披在箜篌身上,“你雖沒有大礙,不過內息還有些不穩,先在此處休息幾個時辰,待內息平穩以後再繼續趕路。”

    他拋出金宮,金宮落地化作華麗的宮殿,揮袖打開金宮大門,桓宗低頭給箜篌系披風帶子︰“去里面洗漱,換身衣服。”

    箜篌看著桓宗白得幾乎透明的臉︰“桓宗,你的靈台可還好?”

    “無礙。”桓宗想伸手摸一摸少女白嫩的臉蛋,但卻只是動了動指尖。他覺得自己此舉有些怪異,就算他再喜歡這個小姑娘,甚至恨不得她是自己的徒弟,可也不該有這種不莊重的念頭。

    掏出手帕擦去她髮梢的水珠,桓宗用術法烘乾箜篌身上的衣服︰“我們先進去。”

    “那個邪修已經伏誅了?”箜篌走在前面,沒有回頭看桓宗的表情,“話本里老有主人公放走壞人,讓壞人惹出更大的禍事來,這不是自找麻煩嘛。”

    林斛扭頭瞥桓宗,桓宗面無表情道︰“你說得對。”

    這下連吉祥閣的弟子都扭頭看桓宗了。

    “我就知道桓宗你不會做這種事。”箜篌使用靈力過度,精神還未恢復,她走進上次住過的院子里,對眾人道,“我先去打一會坐。”

    “好好休息。”桓宗道,“把我上次送給你的香燻球放在旁邊,可助你早些恢復。”

    “嗯。”箜篌點頭,走了幾步回頭見桓宗還站在院子門口看她,她朝對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桓宗看著少女臉上燦爛的笑,彎起了嘴角︰“快去睡。”

    “哦。”箜篌跑到桓宗面前,把一瓶青元師叔親手煉制的丹藥塞進桓宗手里,才心情甚好的跑進房間。關上門以後,她心里隱隱有些遺憾,桓宗連這麼強大的邪修都能斬殺,他的劍法一定很厲害,只可惜她方才竟沒有機會好好欣賞。

    桓宗看著手中的藥瓶,把里面的丹藥倒出兩粒。丹藥上的丹紋清晰,呈祥雲形狀,這是極品回元丹,整個修真界能夠煉出這種丹藥的不足十人,雲華門的青元峰主就是其中之一。

    把回元丹放進口中,桓宗再次召出龍吟劍。

    “公子?”林斛看到桓宗再次拿劍,“你拿劍做什麼?”

    “殺人。”桓宗回了簡短的兩個字,便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金宮中。林斛追了兩步,便放棄阻攔公子的打算。他轉頭看向五個吉祥閣弟子,神情平穩道︰“我們家公子性格一直很好,只是略忌諱別人說他的私事。”

    “晚輩等絕不會把方才發生的事說出去半個字。”年輕的小師弟忙道,“請前輩放心。”

    葛巾捂住師弟的嘴,陪笑道︰“方才有發生過什麼事麼?晚輩們修為低微,什麼都沒看見。”

    林斛沒有與他們爭辯,微微點頭︰“你們隨我來,我帶你們去休息的地方。”

    看過方才桓宗真人與無苦老人的一戰,吉祥閣弟子對桓宗真人的修為有了一個更清楚的認知。那麼厲害的無苦老人,在桓宗真人的劍下竟是毫無還手之力,每一劍都是山傾海覆之勢,連天地都為之顫抖。

    在真正的高人面前,乖乖的保持沉默才是聰敏的做法,更何況高人只是撒了一個無關痛癢的小謊。有缺點的高人,才更有人情味,他們理解,真的能夠理解。

    反正……不能理解他們也不敢說出來。

    無苦老人傷勢嚴重,卻不敢回到邪修界,更不敢出現在修士多的地方,他一路掩飾身份往西疾行,準備找個偏遠小村莊躲一躲。

    天色將黑,一路上並沒有踫到任何修士,無苦老人鬆了口氣,他這條命應該保住了。往嘴里塞了幾粒丹藥,無苦老人準備從雲頭落下,到山下的村莊找個理由借住,忽然身後傳來一聲龍吟。

    他面色大變,連忙召出本命法寶握在手中,轉身看向身後,果然是桓宗追了過來。他面色鐵青,幾個時辰前這個煞神不是已經無心理會他了麼,為何又追了上來。

    這種有了希望又變得絕望的感覺,讓無苦幾乎維持不住心境。

    “真沒想到,我竟有榮幸被你追殺。”無苦祭出一面招魂幡,發狠道,“我修為雖不及你,但既然你不給我活路,我便與你魚死網破。”

    桓宗不理會他,舉劍便刺,不過二十餘招,無苦便被打得節節敗退,身上的血窟窿又多了幾個,手里的招魂幡也被削去了一半。

    “啊!”堂堂邪修界的邪尊,無苦已經很久沒有被人這樣欺辱,他自知已經沒有活路,拋出手中的本命法器,攔住桓宗致命一擊,抬掌往自己靈台處狠狠一拍,逼出了體內的元嬰。

    就算他死,也不會輕易放過這個煞神。

    見無苦準備元嬰自爆,桓宗動作快得像是一道閃電,在無苦還沒來得及捏碎自己元嬰時,他的劍已經削斷了無苦的手臂,反手一劍又毀了無苦的靈台。

    低頭撿起無苦瑟瑟發抖的元嬰,桓宗一道神識插入元嬰體內,元嬰瞬間灰飛煙滅,倒在地上的無苦發出哀嚎聲,身上的皮膚開始變得越來越衰老,皺眉爬滿了他的臉頰,頭髮也大把大把脫落下來。

    “  ……”無苦渾濁的雙眼盯著桓宗,似乎在問他為什麼。

    “我不喜歡對人撒謊,尤其是對晚輩。”桓宗一劍刺透無苦的喉嚨,看著他的屍首化為枯骨,面無表情道,“對晚輩說過的話,就要做到。”

    引出一道精火,毀去無苦遺留下的收納戒收納袋等物,桓宗轉身便走。

    不一會兒,地上的枯骨灰化成塵,夜風起,塵灰在山林間化為了烏有。

    桓宗走出這片密林,扶著樹幹猛咳,抬頭看著天際的彎月,他掏出一枚無名老人配置的丹藥咽下,跳上飛劍趕回金宮。

    “公子。”林斛站在金宮門口,看到桓宗回來,目光在他蒼白的臉上掃過,“你今日不該去。”

    “我是一個劍修。”桓宗踏上台階,走進金宮大門,沒有回頭,“一個不能用劍的劍修,與死何異?”

    “公子今日如此,是放不下劍,還是放不下箜篌姑娘?”林斛反問,“公子心中真的明白?”

    桓宗轉頭看林斛,他的眼神里沒有任何感情。

    在他的眼神下,林斛額頭冒出細汗。

    桓宗收回視線,垂下眼瞼道︰“若不是箜篌已拜入雲華門,我會收她為我的入室大弟子。”這一生中,他只遇到這麼一個處處都合他心意的年輕人,就算她已是雲華門弟子,他也捨不得她委屈。

    只要想到那雙明亮的眼楮有可能露出失望或是難過的情緒,他就忍不住想滿足她所有願望。只可惜……只可惜……此生不能收她為徒,不然他會讓她成為整個修真界年輕一輩中地位最高的弟子。

    林斛看著公子認真的表情,眉梢微微一動︰“公子,無苦可已伏誅。”

    “今日我與他對戰之時,他已伏誅。”桓宗轉身道,“從此以後,邪修界再無此人。”

    林斛︰“……”

    撒謊的最高境界,大概就是讓其他人懷疑是自己記錯了。

    與漂亮小姑娘相處以後,公子終究還是變成了一個謊話連篇的男人。

    第二天早上,箜篌從軟墊上起來,昨晚她明明在打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睡著了。睡了一晚上,體內的經脈早已經恢復如常,只是靈力使用過度的惡果還沒有完全消解,現在的她全身上下,除了頭髮與指甲不疼,其他地方就沒一塊兒是舒服的。

    懶洋洋地趴回軟墊上,箜篌揮手把床上的被子取過來蓋在自己身上,恨不能讓自己變成一顆球,這樣就可以團成一團不用動彈。

    門外有很輕的腳步聲響起,在她門外站了一下,又轉身離開。

    箜篌勉強睜開眼,朝門外道︰“是桓宗嗎?”

    已經往回走的桓宗聽到箜篌的聲音,停下腳步︰“你醒了?”

    房門打開,披散著頭髮,身上裹著寬大外袍的少女趴在門邊︰“現在要去吉祥閣了嗎?”

    桓宗看著箜篌露在外面的脖頸與若隱若現的鎖骨,聽到院子外傳來的腳步聲,大步上前把她拉進屋里,關上了門。

    走到院門口的紅菱︰“……”

    剛才躥進箜篌仙子房間里的男人,是……桓宗真人?
信者恆信乎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Rank: 13Rank: 13Rank: 13Rank: 13

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玉石玩家勳章

狀態︰ 離線
60
發表於 2018-7-2 23:23:36 |只看該作者
第59章 豐城

    “桓宗?”箜篌看著桓宗走進她的屋子關上門,以為他是有什麼秘密要告訴她,忙壓低嗓門問︰“出了什麼事?”
    關上門以後,桓宗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舉動有多荒唐,他的目光掃過箜篌的脖頸,又飛快移開,“無事,我就是過來看看。”

    箜篌瞬間明白過來,原來桓宗是在擔心她的身體,她彎腰把軟墊上的被子抱回床上︰“我真的沒事,就是靈力有些使用過度。”
    “嗯。”桓宗看著箜篌疊被子,又看著她整理頭髮,意識告訴他現在應該離開箜篌的房間,但是腳跟卻不太聽話。

    房間里有自動蓄水的法器,箜篌取了水潔面漱口,轉頭見桓宗背對著她,忍不住笑了︰“昨天幸好有你在。”

    “也許不與我同行,你也遇不到這些事。”箜篌遇到他以後,就一直在陪他找藥。若不是遇到他,也許她會遇到幾個志同道合,年輕有活力的好友,乘著飛劍游遍千山萬水。而不是陪著他這個病弱又無趣的劍修,一路上還遇到不少的意外。

    “可不能這麼想, 也許沒有遇到你,我早就被其他修士欺負了。”箜篌認真的反駁道,“也或許我找不到突破心境的機緣,現在還處於築基期瓶頸。”

    桓宗回頭,見箜篌已經坐在梳妝台前,腦子里忽然有個荒唐的念頭,若干年後,是否會有個出色的男修,陪在她的身邊,看她梳妝,為她畫眉?

    把這個男修的臉,代入琉光宗任何一個叫得上名號的男弟子,都讓桓宗覺得這些弟子根本配不上箜篌這樣的好姑娘。

    “桓宗?桓宗?”箜篌問桓宗的劍叫什麼名字,結果轉頭發現他盯著她的梳妝桌發呆。箜篌疑惑地低頭看向桌面,上面除了胭脂水粉便是一個釵環首飾,有什麼東西值得桓宗注意嗎?

    “桓宗,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箜篌擔心桓宗身體出了問題卻不告訴她,上次殺那個元嬰期邪修的時候,桓宗內息就有些混亂,無苦老人是那個邪修的師父,修為更為高深,桓宗的靈台沒有問題嗎?

    “沒有。”桓宗想起上次箜篌不理他的經歷,搖頭道,“抱歉,我方才有些走神,你能再說一遍嗎?”

    “真的沒事?”箜篌起身走到他身邊,用靈力探了一下他的靈脈,確定沒有什麼大問題,才走回梳妝台繼續梳頭髮,“我剛才想問的是你那把劍的名字。”

    “它叫龍吟。”桓宗祭出龍吟劍,摸著劍鞘上的龍紋,龍紋仿似活著一般,連每一片鱗甲都清晰可見。

    龍吟劍在桓宗手里,看起來就像是一把不起眼的玄色鐵劍,但是在出鞘時,卻能擁有無比耀眼的光芒。箜篌在劍上,感受到一種很奇怪的氣息,威嚴卻又不像是靈力的沖壓。

    難道這就是劍意?

    “這把劍……已經開了靈智?”箜篌道,“你用它的時候,我聽到了龍吟聲。”

    “鑄造它時,我取了皇宮御座上的龍含珠投入玄金鐵中。”感受到手中龍吟劍的顫抖,它想出鞘,想與他這個主人比肩戰斗,“或許是染上了皇族的龍氣,所以劍成之時,有龍雲繚繞,所以便為它取名為龍吟。”

    “好名字。”箜篌把這個名字在舌尖輕輕念了一遍,“龍吟。”

    “它適合你,你也適合他。”白衣仙俠烏金劍,斬盡天下邪魔。箜篌聽著龍吟劍發出微微顫鳴聲,“聽說劍修的劍術達到天境時,能與劍心靈相通,是真的嗎?”

    “不僅是劍修,所有修士都可以做到與本命法寶心意相通。”桓宗抬頭看箜篌,“我相信你日後也會做到。”

    也?

    箜篌意識到桓宗與他的劍已經心靈相通︰“那它現在的心情好嗎?”她指了指桓宗手中的劍。

    “好。”桓宗收起龍吟劍,“它知道你在誇它。”

    “真的?”箜篌有些驚訝,沒想到劍也有情緒嗎?

    “自然。”桓宗見箜篌眼楮睜得圓溜溜的,神情溫柔起來,“它也很喜歡你。”

    箜篌笑彎了眼,連劍都喜歡這種誇獎,實在太能取悅她了。

    “桓宗,你劍術這麼厲害,年齡比仲璽真人小,長得也比他好看,為何外面的人都只誇他?”想到桓宗身為琉光宗的親傳弟子,明明什麼都不比仲璽真人差,偏偏外面的人卻只吹捧仲璽,這讓她莫名有些不平。

    這事與仲璽真人無關,她也沒有資格去怪這位為修真界斬殺過妖魔的真人,但是看著桓宗蒼白俊美的臉,箜篌就很難對仲璽真人產生好感。若不是桓宗身體虛弱,肯定比仲璽真人做得更好,世人也不會只知仲璽而不聞桓宗。

    桓宗愣住,他看著箜篌捧著臉為他抱不平,忍不住笑︰“你不喜歡仲璽真人?”

    “那倒不是,我就是覺得桓宗你比他更好。”箜篌把水霜劍幻化而成的髮釵插進髮髻,“再說了,我這個人向來幫親不幫理,仲璽真人再好都比不上你。”

    這種“我覺得你好,那你就是最好。別人不知道你好,是別人沒眼光”的小姑娘心態,桓宗以往只會覺得幼稚可笑,但是話從箜篌嘴里說出來,桓宗只覺得可愛。

    “傻姑娘,其實我就……”

    “箜篌姑娘。”門外響起林斛的聲音,桓宗確認箜篌衣服已經穿戴整齊,才走到門口打開了房門。門外,林斛帶著五名吉祥閣弟子站在院子里,他低頭看他們,“何事?”

    林斛看了看桓宗,又看了看他身後的房間︰“吉祥閣弟子擔心箜篌姑娘身體,所以過來看看。”不過開門的人為什麼會是公子,雖然他們修真界不太講究男女大防這種問題,但是一個幾百歲的男人,大早上待在人家小姑娘房間里,是不是有些不妥?

    紅菱發現桓宗進了箜篌房間以後,既覺得是自己想多了,又擔心出什麼事,所以便帶著師姐師妹師弟們找到林前輩,以關心箜篌仙子身體的名義,讓林前輩帶他們到箜篌仙子房間探望。

    看到桓宗衣衫整齊的出來,紅菱偷偷松口氣。看來是她想多了,箜篌仙子才多大,桓宗真人出身名門,修為高深,什麼樣的女子沒有見過,怎會是那般急色之人?

    “你們都起了?”箜篌從桓宗身後走出,“既然大家都已經準備好了,那我們現在就啟程。”

    “回去的事情不急,有真人與仙子在,我們又無需擔心安危問題。不如再此地休息幾日,等仙子身體痊愈以後再走?”葛巾想起無苦老人拍在箜篌胸口的那一掌,都忍不住替箜篌感到疼。

    “沒事,我這不是活蹦亂跳的麼?”箜篌擔心邪修行事毫無章法,早些趕到吉祥閣她會比較安心。

    跟在葛巾身後沒有出聲的紅菱偷偷觀察桓宗,她發現看起來冰冷無情的桓宗真人,目光大多時候都落在箜篌仙子身上。就連師姐說話的時候,對方都沒有多看他們這些吉祥閣弟子一眼。仿佛他們的存在,對他無足輕重,在與不在也沒有什麼差別。

    這是一個天生冷心冷情的男人。

    “桓宗。”箜篌伸手撤了桓宗一下袖子,“我們現在走,好不好?”

    桓宗沉默片刻︰“好。”

    在箜篌面前,他很難說不好。

    經歷了昨天時,再度踏上飛宮時,箜篌已經沒了看風景的興致。她盤腿坐在地板上,手里捧著沒有翻過幾頁的話本,目光頻頻往外。

    外面,桓宗憑欄而立,林斛站在他身後,遞給他一枚剛收到的飛訊符。

    飛訊符里的內容很簡單,大意就是他送的禮物已經收到了,日後再買這些貴重的東西,不要自掏腰包,可以讓宗門資助。

    桓宗用神識在飛訊符掃了好幾遍,確定里面並沒有暗語,或是其他意思。可是……箜篌上次寄過去的,不是一袋店主賣不出去的鹹魚?

    雲華門內,新入門的弟子看到門口掛著的牌匾上寫著“今日主菜雙翼魚”幾個字,以為自己眼花了,或是膳食堂的師叔們寫錯了字,他們這麼多弟子,雙翼魚不僅貴還難買到,怎麼可能拿來做主菜?

    然而當他們端著菜盤出來後,整個人都是恍惚的,竟然真的是雙翼魚,而且還是一大盆雙翼魚。他們開始忍不住懷疑,雲華門做不了修真界排名前三的宗派,會不會是因為吃得太奢侈,把宗門吃窮了?

    就連平時有些挑食的歸臨看到滿滿一盤紅燒鹹魚乾後,也跟著沉默了。他實在不敢相信,雙翼魚會被做成如此醜陋的鹹魚乾,更可怕的是,雲華門居然把這種好東西擺到膳食堂里,連他們這些新入門的弟子,都能分到這麼多。

    “我打聽到了。”身手矯健的小師妹端著碗回來,“我聽一個內門師兄說,這些雙翼魚是外出游歷的箜篌師叔讓飛劍使者送回來的,箜篌師叔還特意交代,要讓所有弟子都嘗一嘗。”

    “箜篌師叔真厲害。”高健演由衷感慨,能遇到這麼多雙翼魚,還願意花大價錢買回來讓他們吃,這是何等的深情厚誼?

    歸臨想起了初入山門那一日,飛在空中的那個美貌女子。

    咽下口中的魚肉,歸臨對雲華門觀感更加復雜了。放眼整個修真界,還有哪個門派會拿這麼昂貴的食材,讓所有弟子品嘗?

    難道不是應該只給親傳弟子或是表現得更好的弟子,以此刺激其他弟子的上進心?

    所以整個雲華門上上下下都如此懶樣不進取,不是沒有原因的。

    飛宮進入豐城地界以後,降落在城門外。看到熟悉的城門,吉祥閣弟子有些控制不住心底的激動之情,若不是顧忌此處還有箜篌桓宗等人,他們早就跑過去了。

    進入城門後,箜篌就看到路上有不少行人與這幾名弟子互相打招呼,還有大爺大媽拎著米面雞魚找他們算卦。

    “葛巾姑娘,我老頭子送我的髮簪掉了,你能幫我算算丟在哪里了麼?”

    “葛巾姑娘,煩請你幫我算一算走失的牛去了哪?”

    “葛巾姑娘……”

    聽著此起彼伏的呼喊聲,箜篌拉住桓宗的袖子往後猛退幾步,對桓宗小聲道︰“人民的戰斗力是無窮的,我們躲遠點。”

    “箜篌?”成易看到箜篌與桓宗站在人群外,以為自己眼楮出了問題。

    他可愛白嫩,無比乖巧又上進的小師妹,剛才扯了其他男人的袖子?!
信者恆信乎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1-30 06:52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