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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嬰鬼
白姬抬眸,淡淡道:“嬰骨笛是西域傳來的禁忌法器。制作嬰骨笛的方法,可以算是人性殘忍的極致。設邪神祭壇,在黑巫术的咒語中,用七種殘酷的極刑將一個健康的小孩折磨至死。這麼做,是為了積累嬰孩心靈的怨恨和暴戾,他們臨死前的恐懼、絕望、憤怒、怨恨、瘋狂越深,死后成為嬰鬼的力量也就越强大。小孩的年齡通常在三歲以下,因為年齡越小,死后化作嬰鬼就越凶殘。據說,暗界最可怕的嬰鬼是一個不到半歲的嬰儿,他生前被折磨到死時,只剩下一架骷髏和少許殘破的內髒。嬰孩死后,巫師用他的腿骨挫成短笛,在笛子上刻上驅使靈魂的密教咒文。在黑巫术儀式中死去的孩子,靈魂過不了忘川,到不了彼岸,無法往生。他們在嬰骨笛上棲身,被吹笛人驅使,為他們做事。”
“一個小孩子的鬼魂,能夠為人做什麼事?”元曜問道。
白姬神秘地笑了:“在西域,嬰骨笛又被稱為‘万事如意,無所不能’之笛,嬰鬼能夠為主人做什麼事情,軒之你自己去猜想吧。”
元曜猜道,“難道嬰鬼也像崔大人遭遇的小鬼一樣,會跑去主人的仇家家里搗蛋惡作劇?”
“呵呵,小鬼之于嬰鬼,如同家畜之于猛獸。嬰鬼不會惡作劇,只會殺人。”白姬詭笑。
元曜一驚。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過了七天。這一天下午,白姬出門了,行蹤不知。離奴又在后院的樹蔭下偷懶打盹,店中只剩下元曜倚在櫃台后看書。
有人走進了縹緲閣。
元曜抬頭一看,是崔循。
崔循身后還跟著兩名手捧禮盒的仆人。
元曜急忙來迎:“崔大人,好久不見,家宅中可平安無事了?”
崔循精神抖擻,笑道:“一切都平安無事了。對了,白姬在嗎?”
元曜道:“真不巧,她出去了。”
“她什麼時候能回來?”
“不知道。她臨走時沒有交代。”
“這樣啊。崔某還有公事要去中書省,不能在這里耽擱太久。哦,這些薄禮請笑納,權作保崔某家宅平安的謝禮。”
崔循讓家人將兩個禮盒放下,一盒金銀珠玉,一盒綾羅綢緞,珠光寶氣,曄曄照人。
崔循一邊說著“禮物寒微,不成敬意”之類的話,一邊告辭了。
元曜殷勤相送。
等送崔循離開,回到縹緲閣,望著那兩盒價值不菲的謝禮時,小書生才一拍腦袋回過神來,難怪覺得少了點什麼,崔循沒有把嬰骨笛還來,而且只字未提嬰骨笛。呃,怎麼會這樣?之前說好家宅平安之后,他就歸還嬰骨笛的啊,他難道忘記了嗎?唔,一定是他忙著去中書省處理公務,所以忘記了。說不定,他忙完公事后,想起來了,就會把嬰骨笛還來了…
元曜這麼想著,也就不再放在心上了,繼續安靜地看書。過了許久,離奴睡醒了,悠閑地晃出來。他看見兩盒珠寶綢緞,問小書生:“這是誰送來的?”
元曜把崔循來過的事情告訴離奴,擔憂地道:“崔大人似乎忘了還嬰骨笛…”
離奴冷笑:“呆子!他哪是忘了還,他是根本就不想還。”
元曜道:“怎麼會?”
離奴反問:“怎麼不會?”
元曜噗地笑了,搖頭晃腦地道:“離奴老弟,你這恐怕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黑貓招爪,“書呆子,你過來。”
小書生巴巴地靠過去,“離奴老弟有何賜教?”
黑貓爪鋒如刃,一爪抓向元曜的臉,氣呼呼地道:“臭書呆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才是小人!爺活了一千五百年,從妖鬼界到人界,還從來沒有誰敢說爺是小人!”
小書生捂著火辣辣的臉,眼淚汪汪,不敢出聲。
黑貓跳上貨架,在一面銅鏡前照了照,“世界上有爺這麼正氣凜然的小人嗎?!!”
月色朦朧,夜露凝霜。
白姬回到縹緲閣時,離奴和小書生坐在后院納涼,白姬也坐了下來。小書生將浸泡在井水里的西瓜撈出來,拔出西域胡刀,斫破碧玉團,千點紅櫻桃。元曜將西瓜放在瑪瑙盤里,端了上來。
白姬拿起一片西瓜:“今天崔循來過了?”
元曜回答道:“來過了。崔大人送來了許多謝禮,但他似乎忘了還嬰骨笛。”
白姬並不奇怪,嘴角勾起一抹笑:“忘了還?那就算了吧。”
“不如,小生明天去崔府提醒一下崔大人,讓他歸還嬰骨笛?嬰骨笛是不祥之物,只恐崔大人反被嬰鬼所害。”元曜不安地道。
白姬笑得頗有深意:“嬰鬼的力量再强大,也終歸只是小孩子,而且是寂寞的小孩子。他們會將驅使自己的人視作父母,他們渴望寵愛,渴望溫暖,渴望關懷。嬰鬼不會傷害崔大人,哪有渴望父母來愛的孩子會傷害父母?嬰鬼求得眷愛的方式是向驅使人炫耀自己的力量,無所不能的力量,可以為人實現一切欲望的力量…”
白姬的聲音帶著一種勾攝人心的詭魅,元曜心中一驚。
黑貓將頭從西瓜中拔出來,冷笑道:“這就是崔循不還嬰骨笛的原因了。他八成是嘗到了甜頭,想驅使嬰鬼為他做更多的事情哩!人都是一樣,貪婪無厭,得隴望蜀。笨書呆子,嬰骨笛不祥,可是誰在乎?只要欲望能夠實現于朝暮間,哪怕飲鴆止渴,作繭自縛,也有人願意去做。”
元曜道,“小生還是想去崔府,試一試勸說崔大人。”
“唉,軒之,你太善良了。”白姬嘆了一口氣,道:“好吧,你明天去崔府時,順便將崔循帶來的禮物送回去。他如果不肯還嬰骨笛,那就算了,但是禮物一定要留在崔府。”
“為什麼?”元曜不解。這條奸詐貪財的白龍還肯把吞下的金銀珠寶吐出來?
“做人不能太貪心,做妖也一樣。收了因果,還要收錢財,未免太不厚道,太折福壽了。”白姬詭異地笑了。
第二天,元曜准備去崔府還禮,但是他一個人拿不動兩個大禮盒,就叫離奴同去。
“臭書呆子,爺是跟著你跑腿的奴才麼?!!”黑貓撓了小書生一爪子,氣呼呼地罵道。小書生哭著奔上樓去找白姬。
白龍懶懶地盤在寒玉石上,她讓元曜去后院草地上捉兩只蟋蟀上來。元曜捉了一只蟋蟀,因為死活捉不到另一只,就捉了一只綠色的蚱蜢湊數。
白龍對著蟋蟀,蚱蜢吹了一口氣,兩個衣著整潔的年輕家仆出現在了元曜的眼前。一個黑衣,一個綠衣,黑衣的威武高大,綠衣的眉清目秀。
“兩個時辰。”白龍含糊地說了一句,又盤回寒玉石上養神去了。
什麼兩個時辰?元曜懷著疑問,帶著兩名新家仆,頂著毒辣的日頭去崔府還禮去了。崔循的宅邸在崇義坊。因為崔循在禮盒中留下的帖子上寫明了崔府的地址,元曜很快就找到了崔府。
崔府今天似乎有喜事,朱門前的車馬絡繹不絕,衣著簇新的仆人在門口笑臉迎客,來往的客人們臉上也都喜氣洋洋。元曜還沒打聽明白,崔府的家仆見他領著仆人,帶著禮盒,不由分說,將他塞進府去了。
元曜一頭霧水,跟著賓客們往里面走,來到了一座布置華美的大廳。等坐在了擺滿佳肴的宴席上時,元曜才從鄰座的客人口中打聽清楚今天是什麼喜事。原來,崔循榮升了中書侍郎,他的夫人又在三天前喜得麟儿,可謂是雙喜臨門。今天恰是黃道吉日,崔循設宴請親朋好友前來一聚。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元曜恰好趕上了崔府的喜宴。
元曜坐在席間,遠遠看見崔循在主席上向賓客舉酒致謝。此時的崔循意氣風發,喜色滿面,與之前來縹緲閣求助時愁苦頹然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是嬰骨笛改變了他的厄運麼?這麼看來,嬰骨笛也並不是不祥之物嘛!元曜暗暗想到。可是,一想到嬰骨笛的來歷,他又是一陣頭皮發麻。無無論如何。嬰骨笛這東西終歸太過陰邪了。
元曜混了一頓吃喝,酒足飯飽之后,他出了宴廳,想找崔循說話。元曜來到庭院,恰好看見崔循在回廊下和几名儒雅的男子談笑。其中一名年約五十的男子元曜認得,正是他的世伯——當朝禮部尚書韋德玄。元曜剛來長安時,曾寄住在韋府,雖然他和韋家二小姐的婚約告吹了,但終歸兩家世交的情誼還在。
元曜想和崔循搭話,于是走了過去,朝眾人一揖,對崔循道:“崔大人。”
崔循看見元曜,神色突然變得有些不自然。
韋德玄抬頭間,看見元曜,微微吃驚:“這不是元世侄嗎?你怎麼會在崔府?聽彥儿說,你現在在西市和胡人合伙做珠寶買賣?”
不是胡人,是非人;不是合伙,是當奴仆;不是買賣珠寶,而是以買賣珠寶香料為幌子,在買賣一些匪夷所思的奇怪東西。元曜在心中一一糾正,但是口里卻道:“是。多日未曾登門拜望世伯,聆聽教誨,望世伯見諒。”
“哪里的話。不過,元世侄如果有空,倒可以多來家中與彥儿聚聚。彥儿性格孤僻,從小到大他難得結交一個朋友。”
“小生一定常去。”元曜諾諾答應。
“對了,元世侄怎麼會在崔府?”
元曜剛要回答,崔循搶先道:“崔某上個月在西市縹緲閣買了一支笛子,尚未付銀,今日這位老弟大概是趕著吉時來催帳了…哈哈哈…”
“哈哈哈…”眾人也都笑了起來。
崔循喚了一名家仆,“帶元公子去書房奉茶,我一會儿就過去。”
元曜猜想崔循不想當著同僚的面談論嬰骨笛,也就向眾人作了一揖,跟著仆人走了。
元曜的插曲,讓眾官員的話題轉移到了縹緲閣上。
這個說:“縹緲閣在哪里?老夫總是聽人說起,但找遍了西市也不到。”
那個說:“就在西市啊,怎麼會找不到?入夏時,晚生才從縹緲閣買了一只淨水玉瓶,將荷花插、入瓶中,一個月都不會凋謝哩!”
“不對啊,老夫在光德坊住了二十五年,西市附近沒有老夫不熟悉的地方,哪里有什麼縹緲閣?”
“西市附近的巷子很多,總有你漏掉的地方。縹緲閣肯定在西市的某處,雖然我沒有去過縹緲閣,但是上個月拙荊從縹緲閣買了几樣首飾,她還誇白姬口舌婉轉,為人也很厚道呢。”
…
于是,那個說縹緲閣不在西市的人立刻被眾人的口水淹沒了。最后,弄得他自己也糊涂了:“是嗎?如此說來,可能是老夫記錯了吧!嗯,仔細想想,西市似乎是有一家縹緲閣…”
假作真時,真亦假;
無為有時,有還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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