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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鈞蝦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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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雲芨] 天命為凰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演蝦是裝瞎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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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0 00:34:26 |只看該作者
100章 一劍凌天

  巨劍挾帶著淡淡的紅光揮舞而來,力量、速度,無一不強。

  陸明舒抬手一擋。

  「轟!」兩道玄力相撞,陸明舒手腕一麻,退了半步。

  但她馬上調整狀態,又揮出一劍。

  眾人只見,兩道玄力不停地糾纏相擊,盤旋較量。

  蒯信氣貫長虹,巨劍舞出無數劍影,視線所及,皆是那帶著淡淡紅光的劍氣。

  陸明舒身在其中,仿若柳葉隨風,東飄西盪,無所依託,只能在夾縫中生存。

  許多人見此狀況,心下暗鬆一口氣。就說嘛,陸明舒再強,也不過是剛剛進入融合境,前面那些人就算了,怎麼可能打得過蒯信。看,兩人完全沒法相比啊!

  高台上也是一派輕鬆,尤其周家派系的長老們。如果以前,他們看到蒯信大出風頭,肯定不高興,但今天不一樣。蒯信在這次天門之爭中,隱隱透露出與玉台一脈分道揚鑣的意思,太府一脈這麼識相,讓他們出出風頭,也未嘗不可。如果他斷了陸明舒的連勝,保住九瑤宮最後一絲顏面,也算立了功勞。

  長老們沒發現,他們這麼想,隱隱把陸明舒抬到了很高的位置。

  而劍氣夾裹中的陸明舒,確實壓力很大。

  一開局,她就出手試探。

  劍招的力量、習慣出招的角度、玄力的深淺……一一在她腦海中模擬出來。

  隨即,陸明舒發現,這並不能讓她更輕鬆,因為從蒯信的數據看來,他幾乎沒有弱點!每一項都要超過她!

  解文涵實力也很強,但她有弱點。比如,她的根基沒有那麼深厚,過於依賴自己的劍術,心思太雜,所以最後被她將計就計。

  而蒯信呢?他根基深,作風穩,心思靜,明知她已十七連勝,這一戰意義重大,仍然沒有半點急躁。

  陸明舒在心中飛快地計算,可最終發現,無論哪一項,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不但數據比不上,連心態都沒有可攻擊之處,這一戰,當真無解嗎?

  心思轉動間,兩人已交手數十回合。

  「不妙,她還沒找到應對的方法。」袁子揚說。

  邵正陽目不轉睛地看著。雖然目前還瞧不出敗象,但陸明舒落於下風,是不爭的事實。

  「到底根基太淺……」

  「是啊!」袁子揚搖了搖頭,「換成是我,也想不到什麼辦法,實在是……全方位的壓制。」如果是全盛狀態的陸明舒,憑藉其精妙的劍術,還有一拼之力,可現在的陸明舒,十七連戰的疲倦,根本不是半個時辰的休息能緩和過來的。天生劣勢,加上蒯信的超強實力,這是幾乎無解的難題。

  和他們一樣看出這點的弟子不少,尤其琅華峰下的高台,長老們甚至輕鬆地閑聊起來。

  十七連勝,這戰績是很強,可最終落敗的話,就會黯然失色。就算她得了真傳弟子又如何?等天門之爭過去,想壓制她還不容易?

  戰鬥中的陸明舒,呼吸開始沉重。

  十七連戰,她身上有傷,耐力下降極快,如果不是處於潛力激發的狀態,甚至可能已經抬不起手了——眼下天色漸暗,她已經不停歇地戰鬥了將近一下午!

  不行,不能這麼下去。蒯信的狀態很穩,他之前也沒有任何消耗,狀態維持得很好,而她的各項數據下降速度卻快得多。總之,時間越拖,對她越不利!

  可要怎麼才能獲勝呢?論劍術,蒯信不比她差。論根基,他更深厚。論心態,到現在還是不急不躁。數來數去,只有劍比他更堅固這個優點——兌換的堅固強化符的好處。可蒯信用的是巨劍,想像之前砍斷?太難了!

  沒有弱點!就像一隻縮進殼裡的烏龜,叫人無處下嘴!

  兩道劍氣一擊而分,兩人各自退開。

  看著汗流浹背的陸明舒,蒯信嘆道:「陸師侄,還要再打下去嗎?」

  他都有點不忍心了,這還是個孩子呢!

  陸明舒抹去臉上的汗水,決然道:「劍還在,戰不止!」說罷,劍化流光,再次衝了上去。

  蒯信的劍氣還擊,陸明舒劍勢一變,從旁邊滑過。

  她在心中盤算,自己的玄力比他弱是個明顯的缺點,正面對上毫無優勢,要避開才行——心中突然一震,為什麼自己只想著避開?沒錯,她是比蒯信弱,可一味地避開,又有什麼用呢?既然避短,要有長可揚,可她對上蒯信,每一項都是弱點!一味地逃避正面對抗,一點用也沒用,相反,她的狀態一路下滑,逃避最終會使得自己連一拼之力都沒有了。

  她突然明悟過來。

  這些年,依仗著自己超人一等的控制力和計算力,她總是在取巧,能少費一分力,絕不多費一分。當然,走捷徑沒有錯,問題是,沒有捷徑可走的時候,她是不是還有正面對抗的勇氣?

  就如同這一次,她想在夾縫中求得生存,而最終發現,自己無處容身。

  被逼至絕境,困在牢籠,四面都是圍牆,想要找出一條路,最終只能——一往無前!

  陸明舒眼中光芒閃過,劍勢一變,玄力不停地從經脈中抽出,劍光越來越耀目。

  「她想幹什麼?」袁子揚吃了一驚。

  邵正陽也是一怔,脫口道:「她瘋了?這是自己找輸啊!」

  高台上,有長老看著這一幕,笑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

  也有人敲著杯盞:「與其倉皇落敗,這樣也不錯啊!」

  「呵!」更多的人哂笑一聲,放下心中大石。這是無路可走了,好了,終於,這脫軌的事能結束了。

  飛躍至半空的陸明舒冷靜至極,這一刻,她心中已經忘記了勝負。她想起了師父的話:你苦練多年,這套劍法已是揮灑由心,只是,總覺得欠缺了什麼。

  之前她不懂,現在她終於明白了。

  世情如牢籠,將她困在原地,進無可進,退無可退,既然如此,那就一劍凌天,將之斬破!

  「轟——」玄光如雷,轟然落下。

  剎那間,有什麼東西在她面前破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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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發表於 2018-7-10 00:34:37 |只看該作者
101章 可以組隊吧

  「這是——」邵正陽吃驚地瞪大眼。

  「怎麼回事?」高台上,有長老猛然站起。

  「這……不可能!」更多的人驚呼。

  守上門的老太太,猛然抬頭,難掩驚異之色。

  陸明舒一劍斬下,傾力一搏。蒯信沉穩應對,抬劍還擊。

  幾乎沒人認為,陸明舒能贏。無論根基的深厚,玄力的凝實,陸明舒都比不上蒯信。

  事實也是如此,兩道玄光相撞,很快,屬於陸明舒的那一道被壓制,慢慢消退,眼看蒯信大獲全勝——

  剎那間,劍意流轉,一股強橫之意,從陸明舒的劍氣中衝出,化為劍勢,連綿不絕,席捲而去!

  劍氣與空氣摩擦,發出一連串爆鳴聲。

  局勢變化得太快,誰也沒有反應過來。

  「哢嚓!」巨劍碎裂,蒯信一聲悶哼,倒飛出去。

  劍勢久久不息,幾乎形成旋渦。

  而處於旋渦中心的少女,靜立於半空,周圍劍風獵獵,劍勢澎湃,映著她青稚的臉龐。

  所有人忘了言語。

  直到劍勢漸消,她隨之落地。

  老太太吐出一口氣,雙目微闔,慢聲道:「劍意化形,劍意化形!一個融合境弟子,竟能突破此境……」

  「咣當!」高台上,有杯子被掀翻了。

  「怎麼回事?」有人氣急敗壞地喊。明明蒯信就要贏了啊?怎麼會突然形勢逆轉?

  「這陸明舒,該不會是作弊吧?」

  「呵!」宇文師嗤笑一聲,「有太上長老坐鎮,到哪裡作弊去?還看不出來嗎?她這是臨戰突破,劍意化形了!」

  「什麼?劍意化形?」

  宇文師不屑再回答,連劍意化形都看不出來,好意思說自己是出神境?

  不過,確實很難想到。在融合境就能達到劍意化形,整個古夏大地,都沒有幾個吧?能做到的,無一不是前途不可限量。沒有劍意化形之前,劍術再怎麼提升,都是死的,劍意化形之後,就有了靈魂。

  蒯信敗於這一劍,不冤。對手臨戰提升,實在是非戰之罪。

  更讓宇文師驚訝的是,這孩子,竟然有這樣的勇氣。她斬出那一劍的時候,並沒有想到自己會臨戰提升,更多的是絕境逼迫下的本能。

  有的人,在壓力下潰不成軍,有的人,卻能在被逼入絕境時,爆發出強大的潛力。

  後者真是叫人羨慕。

  「輸了?蒯師叔輸了?」過了好一會兒,觀戰的弟子才反應過來。

  「是啊,真不可思議。」

  「到底怎麼輸的?我怎麼看不懂啊?蒯師叔不是一直佔據優勢嗎?」

  「我也不懂……」

  也有人叫道:「哈哈哈,我就說陸師姐能贏,十八連勝,十八連勝啊!怎麼樣,我說對了吧?」

  之前與他打賭的那人悻悻道:「也不知道怎麼贏的,之前明明是蒯師叔佔上風……」

  「管他呢!反正我說對了!」

  相比起琅華峰下的騷動,上門卻是一片寂靜。

  那些通過雲鏡觀看這一戰的弟子,無法體會他們的心潮起伏。

  他們真真切切地感覺到,那浩蕩的劍勢,還有那幾乎凝化為實體的劍意!所以,琅華峰那些人質疑陸明舒的勝利時,他們反而集體沉默了。

  在澎湃的劍意,誰也不能置疑。

  過了一會兒,蒯信慢慢爬起來。

  他低頭看著手中殘缺的巨劍,然後望向提劍而立的陸明舒,卻是暢快一笑:「哈哈,痛快!能親眼見識劍意化形,真是痛快!」

  走上前,低頭抱拳:「陸師侄,我認輸啦!」

  陸明舒仰頭露出個笑容,身子一晃,再也支撐不住,力竭跪倒。

  「噗——」強忍的那口鮮血,終於吐出來。

  「陸明舒!」

  「明舒!」

  胸口血氣翻湧,眼前一片朦朧,嘴裡被人塞進藥丸,暖意順著喉嚨滑下。

  好一會兒,陸明舒緩過來。睜眼看到的,是高驤的臉龐。

  剛剛張嘴,就被制止了:「別說話,你先休息。」

  「可是,我還要過關呢……」陸明舒說,掙扎著看向老太太,「前輩……」

  老太太垂目道:「陸明舒,你十八連勝,當之無愧是本次天門之爭的榜首。然而,門有門規,這最後一關,還是要過的。」

  陸明舒點點頭:「請前輩給我些時間……」

  老太太抬起頭,笑得頗慈祥:「你臨戰提升,提前耗儘力量,自己沒有感覺嗎?」

  陸明舒聞言一怔,隨即一驚!這位前輩,果然早就看出了她身上的問題,也洞悉了她現在的狀態。提前耗儘力量……果然是真的,她現在玄力一空,即便用了冥想公式,也沒反應——頓悟劍意化形,她的潛力激發狀態,被提前結束了。

  這可怎麼辦?連勝十八場,最後無力過關,也太虧了!

  「前輩!」高驤的聲音響起,「天門之爭,是可以組隊的,對嗎?」

  老太慢悠悠點頭:「是啊!不過,容老身提醒,你小子一個人,怕是過不了哦!」

  「這……」

  老太太笑瞇瞇地看著他:「不著急,老身給你們一柱香時間,慢慢找隊友。」

  「我也來。」一個聲音響起。

  陸明舒與高驤聞聲看去,竟是譚語冰!

  向他們點了點頭,譚語冰道:「不知兩位師侄,可願意讓我加入?」

  高驤大喜:「譚師叔,多謝你了。」

  「互助而已。」譚語冰微微一笑,「陸師侄,你先到一旁休息吧。」

  到了這個時候,陸明舒也就不跟她客氣了:「有勞譚師叔。」

  她退到一旁,看著老太太一頓手中拐杖,平台上陡然出現數十把劍組成的劍陣,將高驤和譚語冰包圍。

  這老太太,果然非比尋常,比下門和中門那兩個厲害多了。

  平台下,袁子揚問:「為什麼剛才你不出聲?這不是示好的好機會嗎?」

  邵正陽道:「事情做得太多,就刻意了。我們顧忌她與周家的關係,她又何嘗不顧忌我們與周家的爭鬥?既然打算示好,那就設身處地為她著想。明擺著把她拉入我們的陣營,這對她沒有好處。」

  「是這樣嗎?」袁子揚摸著下巴想了想,忽然問,「你沒有私心?」

  「袁師叔,你……」

  袁子揚又道:「論年紀,你與她也算相當,對吧?」

  邵正陽搖搖頭:「你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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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0 00:34:49 |只看該作者
102章 殘殺同門

  劍陣轟然碎裂,露出高驤和譚語冰的身影。

  兩人渾身汗濕,形容狼狽,譚語冰身上還有血跡。

  上門的過關難度,比下中兩門高多了。三人組隊,卻只有兩人闖陣,等於每個人要多承受一半的力量。

  老太太還是那樣闔著雙目,隨時都能睡著的樣子。劍陣碎了,隨意揮揮手:「行了,你們過去吧!」

  隨著她一揮手,環繞著的迷霧散開,露出一條寬闊整齊的台階,直通天門!

  高驤和譚語冰大喜,沒忘了向老太太行禮:「多謝前輩。」回身攙起陸明舒,踏上台階。

  眾弟子們露出欣羨的表情,踏上這條路,就是真傳弟子了啊!

  「我們也上吧。」邵正陽道。

  袁子揚看了眼班慶:「不等等?只怕他們會……」

  邵正陽搖頭:「放心吧,他們收拾臉皮還來不及,哪有那個心思阻止我們。」

  這一次的天門之爭,意外頻發,本該爭得最激烈的兩大派系,最後竟然沒有過多相爭,就這樣和平地落下了帷幕。

  周茵如半路退出,湯錦榮羞憤而走,解文涵讓出名額。最後出現的真傳弟子,半數與之前預料的不同。

  可以說,這是近年來,最失敗的一次「分豬肉」。

  而造成這個結果,僅僅是因為一個處於門派邊緣的弟子,被排擠得無路可走後,憤然反擊。

  不知有多少人感慨萬千,又有多少人羞憤難當?

  夕陽落山之前,本次天門之爭決出的十名真傳弟子,站在了雲台之上。

  琅華峰下的長老們,有人憤然甩袖離開,有人笑吟吟地去雲台見證。

  對周家派系來說,這次可說是被打了臉又放了血。十人之中,高驤、譚語冰是絕對中立派。蒯信和陸明舒算是中立,卻與周家有仇。剩下六個名額,玉台派系三個,周家派系三個,並沒有佔到便宜,甚至還略顯失利。

  「本次天門之爭,結果已出,過上門考驗者,共有弟子十三名。其中,前十名授予真傳弟子稱號……」

  付尚清從托盤上拿起一枚玉制牌符。這是真傳弟子的象徵,天門之爭結果一出,就會用特殊手法將名字刻上去,再由掌門交到獲勝者手中。

  「陸明舒。」他報出名字,神情平靜無波。

  「弟子在。」列隊而出,陸明舒同樣泰然自若。

  「你表現出色,現晉位為真傳弟子。」

  「謝掌門。」

  看著眼前的付尚清,陸明舒心中好笑。這是她的父親,然而算起來,兩人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八年前,她來到九瑤宮,那是他第一次以父親的身份出現在她面前,告訴她,給她找了個師父。然後就是四年前,春獵之後,周茵如誣她與外人勾結,吃裡扒外。接著就是這一次,她被逼入絕境,不得不連戰十八場,奪得真傳弟子。

  他們有著最親近的血緣,可關係連外人都不如。

  對她來說,付尚清這個父親,最大的貢獻,就是把她帶到了師父面前。

  「慢著!」正當玉制牌符放到陸明舒手中時,忽然響起一聲斷喝。

  眾人順著聲音望去,卻見一名鬚髮皆張的中年大漢邁過天門,大步走來。

  付尚清的手頓了頓,牌符便沒有放下去。

  「二叔?有事嗎?」

  陸明舒目光一閃,能讓付尚清這麼稱呼的,這位定然就是周家二老爺了。

  這位周二老爺,也是出神境的修為,在門中掛了個長老的頭銜。不過,他的資質遠遠不如長兄,也就是前任周掌門。修為不行,也沒本事,所以向來沒有存在感。

  陸明舒對派中其他事不大了解,周家的事卻是清楚的,高驤常常會說給她聽。

  她猜到周家會來人,是誰倒不重要。

  周長老大步走到他們面前,對陸明舒怒目而視:「她有什麼資格當真傳弟子?你可不要循私!」後半句,是對付尚清說的。

  付尚清皺了皺眉:「二叔這話從何說起?天門之爭,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又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她連闖三門,進入前十,按門規當晉位真傳。」

  「是嗎?可我記得,門規還定了,性情殘暴、濫殺無辜者,可剝奪真傳資格!」

  此言一出,不止雲台上的長老莫名其妙,通過雲鏡觀看儀式的弟子們也是大惑不解。

  性情殘暴?濫殺無辜?哪有?之前十八場比試,哪場殺人了?連傷人都很少!

  大部分弟子是不信的。尤其普通弟子,陸明舒在門派的邊緣身份,讓他們很有認同感,而他們又親眼見證了奇蹟的誕生,心裡自然偏向陸明舒。

  「周二師叔,這話可不能亂說!」付尚清還未回答,安同塵已冷聲道,「性情殘暴、濫殺無辜,這可是死例,若有犯者,輕則逐出師門,重則以命抵命。若是誣告,告者以同罪論處!」

  「正是因為此事重大,本座不得不說!」周長老向後招了招手,「抬上來。」

  一聲命令,兩名弟子抬著一副擔架上了雲台。

  周長老上前一掀,露出一具鮮血淋漓的屍體。

  琅華峰下的弟子們倒吸一口涼氣,還有女弟子驚呼出聲。

  這具屍體,渾身都是啃咬的痕跡,血肉模糊,腦袋還搬了家,孤零零地放在旁邊,死不瞑目。

  「是他!」看清面容,班慶低呼一聲。

  周長老的目光馬上落在他的身上:「班小子,你認得他?」

  班慶猶猶豫豫地道:「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就是之前見過……」

  「你之前在那裡見過?」

  「下門……」

  「是不是和陸明舒一起?」

  「是……」

  這麼一提醒,弟子們也想起來了。下門的時候,陸明舒是第一個到的,她身後就跟著這個人。後來到中門,就是單獨一人了。不過沒人覺得奇怪,琅華峰迷霧那麼大,失散是很正常的事。原來他竟是死了?

  「諸位請看,這弟子身上的野獸啃咬之傷,是死後才添的,真正的致命傷,就是這一處,一劍斷頭!」周長老抓起那個死不瞑目的腦袋,展示給眾人看,「看這創口!」

  血淋淋的場景,許多弟子嘔了出來。

  「天門之爭,只是內部競爭,對同門一劍斷頭,何等兇殘!諸位以為,是不是應該重懲?」周長老大聲喊著,說完最後一個字,怒指陸明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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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0 00:34:59 |只看該作者
103章 何以服眾

  所有人看向陸明舒。

  這個剛剛十八連勝、力克真傳的少女靜靜站在那裡,臉色蒼白,肩上猶有血色,單薄得彷彿一陣風都能吹走。

  她沒有為自己辯解的意思,也沒有任何羞愧的表情,就好像整件事都與她無關。

  反倒是高驤,一聽就急了,站出來道:「周長老,你有何證據?」

  「證據?」周長老冷笑,指著那具屍體,「大家都看到,他們一起從下門離開,而這名弟子,就死在下門不遠處!這難道不可疑嗎?還有,他的腦袋被一劍砍斷,我們只要比對劍痕,就能找到兇器,要不要試試?」

  「不用試了。」陸明舒淡淡出聲,「是我殺的。」

  聽到她親口承認,弟子們紛紛驚呼。剛剛十八連勝,勇奪天門之爭榜首的英雄,居然一轉眼成了殘殺同門的兇手?這……

  「明舒!」高驤聽她承認,頓時就急了,「你……」

  可陸明舒一點也沒有補救的意思。

  高驤急著替她辯解,高聲道:「大家請想想,陸明舒為什麼要殺此人?論實力,她比這人強得多,要說是提前除去對手,也太勉強了吧?可要說是見財起意,那就更不對了,這就是個普通弟子,能有多少身家?看,他的隨身財物都在呢!」

  「小子,你什麼意思?」周長老怒聲道,「她自己都承認了!」

  「我……」

  「我徒兒的意思是,」安同塵冰冷的聲音插入,「無論從哪方面考驗,陸明舒都沒必要殺此人,這其中定有原由。」

  「對!」有師父撐腰,高驤一下子就精神了,「本門不許同門相殘,但有一種情況是例外,那就是自保!」

  周長老嗤笑一聲:「小子,你剛才還說了,論實力,她比這弟子強多了。既然如此,哪裡談得上自保?」

  「怎麼就不可能?」高驤據理力爭,「既然大家都看到,他們在下門的時候是一起的,也就是說,兩人算是隊友。正常情況下,此人當然傷不到陸明舒,可如果是以隊友的身份,突然出手呢?甚至,還有可能在她對戰的時候,背後插刀!」

  眾人紛紛點頭。確實啊,一個普通弟子,像陸明舒這樣衝著真傳去的人,根本沒有必要殺他,可如果對自己動手,那就沒話好說了。

  「呵呵,你這麼說,有什麼證據嗎?不過是你自己編的故事而已!」

  「那周長老呢?站在這裡的,是本次天門之爭決出的真傳弟子,連戰十八場,場場連勝!你連一個辯解的機會都不給她,就要定她的罪嗎?我們九瑤宮就是這麼對真傳弟子的?」高驤爭得臉紅脖子粗,一扯陸明舒,「明舒,你自己說!」

  陸明舒緩緩抬起頭,看著周長老,忽然揚唇一笑:「周長老,你好像少說了一件事吧?」

  周長老怒瞪著她:「你什麼意思?」

  雖是笑著,陸明舒臉上卻充滿了冰寒之意:「我不止殺了梁宗平,還傷了周茵如!」

  此言一出,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傷了周茵如?難怪,周茵如遲遲沒在中門出現,後來就這麼失蹤了。可是,陸明舒說這個是什麼意思?她嫌自己罪名不夠重嗎?

  「你……」奇怪的是,周長老卻沒趁機給她冠罪名,反倒張口結舌。

  「是不是我不說,周長老也不打算說?」陸明舒淡淡道,「因為說出來太丟人了,是吧?周二小姐,帶著兩個手下埋伏我,結果被我反擊,不得不退出天門之爭。」

  輕描淡寫說完這件事,陸明舒眼中閃過厲芒:「周長老剛才的疑問,我現在可以回答了。我為什麼要殺梁宗平,不錯,是因為他暗算於我。他為什麼能夠暗算我?因為周茵如先埋伏我!」

  弟子們聞言皆驚。周茵如埋伏她?這位周師叔,一直帶著兩個人,也就是說,以三敵一,以多欺少?

  靜了一刻,周長老才想起說什麼:「天門之爭,允許弟子競爭,就算周茵如埋伏你又如何?難道你還想告狀不成。」

  陸明舒眼中露出一絲嘲弄:「我都已經把事情說清了,周長老還分不清因果嗎?周茵如以三對一,您認為,我有什麼本事,毫髮無傷?既然他們三個因傷不得不退出天門之爭,我的情況又能好到哪裡去?正是因為如此,梁宗平才得以暗算我,也是因此,我才會殺他。周長老要的理由,我已經給了,您覺得合不合理?還是說,您認為,就算別人暗算我,我也該乖乖等死?」

  周長老冷笑一聲:「陸明舒,你不覺得自己說的話前後矛盾嗎?你說你被周茵如重傷,又被梁宗平暗算,那你為什麼能好端端地站在這裡?還連戰十八場!你的傷呢,亮出來給大家看看啊!」

  他這麼一說,好多人回過味來。對啊!剛才陸明舒連戰十八場,可是一點傷也沒有的,這前後對不上!

  陸明舒冷淡地道:「周長老的意思是,既然我先被埋伏,又被暗算,那應該死了才對,活著就不合理,是吧?」

  「你——」

  陸明舒沒給他說話的機會:「難道我還不能有個秘法?不然您以為,我現在為什麼會功力盡失?」

  琅華峰下,有弟子問:「有這種秘法嗎?可以臨時讓傷勢全好?」

  被問的人搖頭:「不知道,從來沒聽過。」

  也有人說:「天下那麼大,誰知道有沒有這種秘法?反正我信了,陸明舒又不傻,明知道編不圓,還說自己受了重傷。」

  「嘿!她是不傻,就是專門騙你這種傻子!也許就是料定大家會這麼想。」

  「唔……我還是保留意見吧,誰知道呢……」

  周長老被連堵兩回,看向付尚清:「掌門,你來說句公道話!陸明舒殺了人,她自己親口承認,鐵證如山!但她編出來的那些話,可是半點證據也沒有。殘殺同門,何等嚴重的罪名,難道她想就這麼輕輕揭過?」

  付尚清看了看那具屍首,又瞧了瞧眾人,沉吟道:「此事重大,不可輕易言之。不如暫且押後,細細審查,再給弟子們一個交待。」

  「她既有殘殺同門的嫌疑,如何能當得真傳弟子?」周長老卻不依不饒,「此事可以押後再議,真傳弟子,卻不能授予她,否則,何以服眾?掌門,你該不會想徇私吧?」

  「這……」

  正當付尚清猶豫之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這話好笑,真傳弟子,何等重大,僅憑嫌疑兩字,就能隨便剝奪?若是真刀真槍打出來的真傳弟子都能不算數,才是真正的何以服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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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章 給你證據

  宇文師!

  看到說話的人,許多人暗自吃驚。

  留在雲台的長老們,更是各自心思,不免聯想到之前邵正陽的作派……

  玉台一脈這是要保她?

  陸明舒嘴角輕輕一勾。十八連勝,總算看到效果了。她選擇高級復原,就是打算以所有人都無法忽視的戰績,成為真傳弟子。這些人眼裡不是只有利益嗎?那她就表現出自己的價值,定然有人願意投注。效果是顯見的,先是邵正陽示好,現在,宇文師終於出馬了。

  她殺了梁宗平是事實,無法抵賴,而說是周茵如指使,卻又缺乏證據,自己想辯解清楚,周家不會給她機會。既然如此,那就讓別人來。

  宇文師站出來,對付尚清一抱拳:「掌門,這種事,並非沒有先例。在我們九瑤宮史上,天門之爭出現人命,不是第一遭,每隔十來年,總會有一兩樁。想來掌門入門晚,不曾聽說……」

  聽宇文師將幾樁事例緩緩說來,周長老臉色越來越差。他年紀比宇文師還長,又是從小生活在九瑤宮,當然知道宇文師所說不假。

  「……這幾例,最後都出了人命。要說鐵證,那就難了。暗算這種事,難道還會有人旁觀不成?當然還是要合理推斷。」

  「說得好,合理推斷!」周長老叫道,「陸明舒說的倒是合理,可她身上半點傷沒有,這怎麼推斷?所謂的秘法之說,不覺得太匪夷所思了嗎?」

  宇文師輕笑:「這秘法之說,我不能下定論,不過,人證倒是有兩個。」

  在他目視之下,邵正陽站前一步:「弟子邵正陽,出下門的時候,曾經路遇陸明舒,當時她躺在路邊,只有一口氣,腰腹插著一隻匕首,是致命傷。至於這名弟子……」他指了指梁宗平的屍首,「當時已經一劍斷頭,屍首就在旁邊。依我判斷,應是陸明舒被暗算,將這弟子反殺。」

  緊接著是袁子揚:「弟子袁子揚,亦可作證。腰腹這等要害,以我等實力,除非毫無防備,對方又在近距離下發難,否則不可能會有那樣的傷。所以弟子判斷,當是梁宗平先出的手。」

  周長老正要說他們信口雌黃沒有證據,緊接著又聽邵正陽道:「對了,這件事,弟子到中門時,曾經告知坐鎮的長老,周長老一問便知。」

  還沒來得及反應,又有聲音從天門方向傳來:「弟子亦可為證。」

  看到來人,不少人面露驚異。

  竟是解文涵!

  解文涵走到近前,行禮之後,開口:「掌門,諸位長老,弟子也曾路遇陸明舒,可以證明袁師兄、邵師侄二人所言不假。至於證據……」她轉身從梁宗平身上撿起一件皺巴巴的披風,「此物乃我所有,因見陸明舒受傷,便蓋在她的身上。想來是她棄在原地,被周長老一併帶回。對了,我到中門的時候,也告知了守門長老,關於陸明舒重傷一事。」

  三人的證詞一致,並且有同一個相關證人。

  大家齊齊把目光轉向那位守門長老。

  那守門長老見此,點了點頭:「確有此事。」

  好了,這下子稱得上是鐵證了。

  高驤長長吁了口氣,可以放心了。

  琅華峰下,有弟子道:「我就知道,陸師姐不是故意的!」

  也有人冷言冷語:「哼!誰知道是不是故意?就算不是故意,一個姑娘家,下手這麼狠辣,也太……」

  便有女弟子反駁:「姑娘家怎麼了?照你這麼說,我們姑娘家被人暗算就該等死?」

  「對!陸師姐做得好!沒聽邵師兄說嗎?那個匕首插在腰腹上啊!這是要她的命!要不是有秘術,陸師姐就死了。」

  ……

  宇文師看向周長老,笑道:「周二師叔,你看,這證據可充分?」

  周長老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尤其解文涵出現後。

  解文涵可是周家派系的人,她出面作證,難道是撫雲一脈的意思?周長老原打算刷一把存在感,為自己爭取一下在周家的話語權,如果能順便牽連到付尚清身上就更好了。萬沒料到,會被自己人拆台,而且他對周家的勢力不是太了解,也就無從判斷,到底是撫雲一脈要保陸明舒,還是周家有其他打算,就這麼卡在這裡。

  「但是,她所謂的秘法……」周長老還在垂死掙扎。

  「唉……」正當此時,一聲悠長嘆息傳來,只輕輕一聲,卻好像傳入了眾人心裡。

  付尚清首先行動,快步走向天門:「元師伯祖!」

  眾人順聲看去,天門那裡,站著個老太太,正是那位守上門的老前輩。

  雲台上的長老們齊齊行禮:「弟子見過太上長老!」

  小輩們心中一凜。這位果然是本門太上長老,姓元,應是那位幾十年沒現過身的太上長老元昔——急忙跟著一起行禮。

  「老身難得鎮守一次天門之爭,沒想到就出了這等事。」老太太抬手阻止付尚清扶她的舉動,走到擔架面前。

  「師伯祖,」付尚清低頭請罪,「都是弟子沒有處理好,驚動了您老……」

  老太太擺手:「沒什麼,說句話的功夫。」她望向周長老,「周二,老身可以給這丫頭作證,她到上門之時,處於全盛狀態,確實是受到了某種秘法的激發。這種激發,是有後遺症的,如我所料無錯,她如今功力盡失,最起碼需要幾個月恢復。」

  「……」連太上長老都出來作證了,周長老還能說什麼,只能囁囁道,「元師叔,我……我沒不信。」

  「是嗎?」老太太的表情,才是真不信,「你小子,沒事掛個長老的名,在家作威作福就算了,跑出來幹什麼?你們周家不夠亂的,還出來折騰!」

  老太太說得不客氣,周長老卻半個屁也不敢放。

  「行啦!」老太太擺手,「老身是不忍心看著一個好苗子,白白斷送了。咱們九瑤宮這些年,人才凋零,沒幾個能看的。人家撿到一個當寶,你們倒好,巴不得作死算了。也難怪九瑤宮近年每況愈下,別說跟三大派比,就連那些中等門派,都要超過我們了。也就我們三個老不死的鎮著,走出去還有點臉面。你們啊,都給我收收心吧!」

  老太太一番話,唰唰地往各位長老心窩裡飛刀子,偏還一個個不敢回嘴,更是齊聲請罪:「弟子知罪!」

  「得了得了,」老太太可沒把他們的請罪當回事,「現在一個個說知罪,回頭該打還打,打量我不知道呢!」

  眾人噤若寒蟬,沒敢再請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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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章 贈你一句

  陸明舒垂著頭,眼觀鼻,鼻觀心,連老太太走到她面前,她也只是多低下一分,以示敬意。

  拐杖在她面前停了很久,才聽老太太開口:「你師父現下如何?」

  陸明舒微怔,很快答道:「回太上長老,師父他現在很好。每天,釣釣魚,閑了與弟子說些昔年遊歷見聞,倒也痛快。」

  老太太輕輕頷首:「他能想開就好。」

  陸明舒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便沉默著。

  老太太注視著她,慢慢道:「老身入武道百年,見過的天才不計其數,但只有你師父堪得一提,你可知為何?」

  「弟子不知。」

  老太太緩緩走了幾步,看著遠處的流雲松濤:「武道,不僅有武,更有道。武為表,道為心。習武之才多得是,每年出十個八個不稀奇,但若不知尋道,最終不過雨打風吹去。」

  陸明舒還沒接話,那一眾長老已齊齊應聲:「謝太上長老指點!」

  誰料,老太太很不爽地瞪了他們一眼:「老身沒跟你們說話!」

  「呃……」

  老太太又踱回來:「劉極真把你教得很好,可老身這裡有一句話,送給你。」

  陸明舒垂首:「請太上長老訓示。」

  「至剛易折,強極則辱,萬萬好自為之。」說罷,老太太柱著拐杖轉身,「行啦,我老太太就不在這討人嫌了。」

  眾人急忙行禮:「恭送太上長老!」

  「唉……」老太太又嘆了一聲,向後揮了揮手,身影如煙,踏前幾步,就不見了。

  看著這一幕,雲台上的眾人,欣羨不已。化物境,自身不拘於物,壽數大漲,何等瀟灑?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機會踏入這個境界……

  元昔太上長老出面,周長老再無話可說,灰溜溜地帶著弟子抬著屍首走了,被打斷的儀式繼續進行。

  陸明舒接過牌符,心中波瀾不驚。

  天門之爭未開始前,她很期待成為真傳弟子,那樣師父就能安心了。可現在,她真正拿到牌符,反而沒有半點激動,只覺得,索然無味。

  這些人,這些事,這個門派,都讓她索然無味。

  「明舒?」耳邊響起高驤的聲音,陸明舒才發現,儀式已經結束了。

  高驤說:「你現在功力盡失,搭我師父的坐騎走吧?」

  陸明舒點點頭,又道:「小呆……」

  「放心,小呆我給你送回去。」

  「好。」

  ……

  夜色的輕紗,一點點蒙上碧溪谷的草木。

  劉極真坐在院中,慢慢磨著一把劍。這把劍,是他送給陸明舒的第一件禮物,後來在春獵中被腐蝕,成了一把廢劍。但她還是把劍帶回來,好好保管著。

  這個孩子,大概是得到的愛太少,有那麼一丁點,都會珍惜無比。

  劉極真有時候想,自己真不是個好師父。剛開始那四年,什麼也沒管過,她一個七八歲的孩子,不但要打理飲食起居,還要自己一點點摸索著習武、修鍊。

  哪怕是後來,他給予的也太少。資源,半點沒有,教導,失去功力的他,多數時候只能憑藉經驗。而這次天門之爭,他甚至只能坐在這裡等,由她一個人去闖——他明知道,那是怎樣一個險惡之局。

  耳邊傳來惠娘的聲音:「掌院,天都黑了,您先進屋吧?阿生在路口等著呢,小姐一回來,就告訴您!」

  他搖搖頭:「沒事,在哪都一樣。」

  惠娘還想勸他,忽見阿生從小道那頭急步奔來,忙出去迎接:「可是小姐回來了?」

  劉極真不由站起來。

  阿生點點頭,喘了口氣:「安長老送小姐回來了,小姐……小姐得了第一!」

  「真的?!」惠娘驚喜不已。

  「嗯!」阿生重重點頭,「千真萬確。」

  「那小姐有沒有受傷?」惠娘追問。

  阿生還沒來得及回答,雪獅已經從樹影中躍出,一眨眼,便到了院子門口。

  「小姐!」惠娘連忙上前。

  安同塵下了坐騎,對迎出來的劉極真一拱手:「劉師兄。」

  「安師弟。」劉極真回了一句,看著惠娘把陸明舒扶下來,急急忙忙檢查她的情況。

  「小姐,你受傷了?嚴不嚴重?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手這麼冷……」

  「沒事。」陸明舒對惠娘露出個虛弱的笑容,走到劉極真面前,「師父。」

  劉極真仔仔細細地把她從頭看到尾,露出一個微笑:「有什麼話以後再說,先回去休息吧。」

  「是,徒兒先告退。」陸明舒實在太累,而且現在也不是說話的時候,對安同塵行了一禮,便在惠娘的相扶下進了屋。

  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劉極真轉回頭:「安師弟,你有話與我說?」

  安同塵點點頭:「嗯,進去再說。」

  一下雲台,陸明舒精神就不濟了。

  聽著惠娘絮絮叨叨的關切,感覺家裡安寧溫暖的氛圍,她越來越迷糊。

  好不容易,在惠娘的幫助下梳洗過,重新包紮好傷口,挨著枕頭便沉沉睡去了。

  惠娘看著她安靜的睡顏,目光充滿憐惜。

  ……

  夜幕終於完全降臨,劉極真的室內,燭火映著兩個對坐的人影。

  茶水注入杯盞,發出清響,安同塵看著劉極真倒茶的模樣,不由道:「師兄如今的模樣,頗有昔年的風采。」

  劉極真擱下茶壺,淡聲道:「我如今是個廢人,談何風采?」

  安同塵笑了笑,端起茶水:「師兄經脈是廢了,可心還活著。」一口飲罷,又道,「我自幼視師兄為指路明燈,曾痛心於明燈的熄滅,如今見師兄仍然內心光明,我心甚慰。」

  劉極真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笑道:「安師弟,你不是會說這種話的人,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安同塵垂目注視著杯盞,等劉極真又給它注滿茶水,輕輕啟口:「我知道,讓師兄的心重新活過來的,是那個孩子。如果沒有她,師兄大概還削著木劍,心如死灰。」

  「所以?」劉極真微笑地看著他。

  「所以,」安同塵與他四目相對,「如果她不得不離開,師兄是否還能像今日這般?」

  ------------

  付尚清:聽說今天是父親節,我會收到什麼禮物呢?好期待啊!

  「啪嘰!」一個臭雞蛋。

  「咕嚕。」一顆爛土豆。

  「渣男去死!!!」群情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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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章 原來那麼遠

  天門之爭落幕,十八連勝的戰績,很快被弟子們宣揚得人盡皆知,陸明舒的身世,也隨之傳開。

  與八年前不同的是,或許是十八連勝的戰績太過輝煌,許多弟子與有榮焉,流傳出來的版本,與周茵如之前宣揚的不太一樣。

  什麼,說陸師姐他們家嫌貧愛富?不太對吧?如果真嫌棄當初幹嘛要招掌門入贅呢?

  什麼,說陸家千里迢迢趕來攀附?喂喂,那位陸夫人都撞死了啊!你見過哪個為了富貴趕來攀附的人,會自己撞死的?人家留下一個孤女,來投靠親爹有什麼不對?

  對了,聽說當年陸師姐在春獵上一鳴驚人,結果事後被周堂主說她勾結外人,背叛師門……嘖嘖……

  聽說這些消息的時候,陸明舒躺在碧溪谷屋前曬太陽,高驤眉飛色舞地向她描述那些傳言。

  「小姐,該喝藥啦!」惠娘端著一碗苦藥過來。

  陸明舒聞到味道,臉都皺成一團了:「惠姨,我可不可以不喝?」

  「不行!」惠娘在這件事上很堅持,「傷得這麼重,怎麼能不喝藥?」

  「就是,」高驤吃著花生幫腔,「惠娘,你可得好好盯著她,這藥可貴了!要不是我師祖動用自己的面子,都討不到這樣的好藥!」

  「對,可不能枉費了太上長老一片苦心。」

  沒奈何,陸明舒苦著臉把藥一口口灌進去,連剩一點點藥渣,惠娘都要她喝了。

  漱了口,高驤塞了顆花生到她嘴裡:「周茵如的事聽說了嗎?」

  「沒。」陸明舒慢慢嚼著花生。

  高驤道:「周家給她訂親啦!」

  陸明舒吃了一驚:「訂親?哪家?」

  「就是經營聚寶號的金家。」高驤一邊剝花生,一邊道,「你可能沒聽過,這個金家,是近年來崛起的大戶,生意做得很大,現在不滿足當個暴發戶,想往世家發展。」

  「哦……」陸明舒接過他剝好的花生,「各取所需,一拍即合,挺好的。」

  「對周家和金家來說,是挺好,可對周茵如來說,就不大好了。」

  陸明舒瞧他擠眉弄眼的樣子,笑問:「到底有什麼玄機?你別賣關子了。」

  「好吧,告訴你,」高驤湊過去,「那金家大少爺,是個傻子!」

  陸明舒愣了:「你是說周茵如要嫁的那個?」

  高驤點點頭,神情頗愉快:「是呢!我聽說周茵如不願意,可是周家鐵了心,她也沒辦法。」說著,冷笑兩聲,「她現在就是個廢人,也只能拿來聯姻了。」

  安靜了一會兒,高驤問:「你怎麼好像不開心?」

  「沒什麼可開心的。」陸明舒道,「周茵如,不過是個小卒子,她死還是傷,傷不到周家分毫。」

  「也是。」

  話題告一段落,陸明舒問:「對了,關於我的事,周家有什麼消息嗎?」

  天門之爭,周家的反應挺奇怪的。明明周長老都出來攪局了,解文涵竟出面幫她作證,而事後周家好像也沒有追究的意思。陸明舒沒搞懂,周家到底想幹什麼。

  「沒聽說。」吃完了花生,高驤給她端了杯水,「我琢磨著,周家目前應該不會對付你。且不說你這個十八連勝的分量,就憑元昔太上長老為你背書,周家就得掂量掂量。」

  陸明舒點點頭。這次能得到元昔太上長老撐腰,真是意外之喜。

  這位太上長老,在九瑤宮輩分最高,實力也最強。在她面前,卓劍歸都是晚輩。

  「說起來,這件事你得留心。」高驤灌了口水,「玉台一脈為你說話,周家也沒有死纏到底。以他們的脾性,恐怕有所圖謀。」

  陸明舒笑笑:「左右不過可堪利用。」

  九瑤宮的遊戲規則,她算是看透了。玉台一脈看她奇貨可居,於是先示好,再拉攏。至於周家,她雖然還弄不明白,但逃不過打壓、利用這兩條。

  又閒聊了一會兒,高驤起身:「時候不早,我先回去了。我師父最近對我可嚴厲,被他抓到,又要說我偷懶了。」

  「去吧。啊,順便幫我餵下小呆,它該餓了。」

  「你能別這麼慣它嗎?都肥成什麼樣了……」

  ……

  回到柳林,高驤從狼背上下來。

  他站在柳林居前門,抬頭往上看,一根根藤蔓垂下,顯得巨岩特別地高。

  「你小子站這發什麼呆?」卓劍歸剛給花草澆完水,正好瞧見他一臉思考人生的表情,隨口問了句。

  思考被打斷,高驤垂下頭,嘆了口氣。

  「師祖。」

  「嗯?」

  「我是不是特別沒用?」

  卓劍歸挑了挑眉:「你吃錯藥了?」不是一向很有自信嗎?

  高驤往石頭一靠,繼續思考人生。

  看他這樣,卓劍歸勉為其難地關心一下:「受什麼刺激了?」

  高驤揪著藤蔓,說道:「過中門的時候,我還以為,明舒出事了,想著結束後回頭去找她。」

  「然後?」

  「可我到了上門,卻看到她在大殺四方。」

  「於是?」

  「好奇怪,我跟她認識這麼久,總以為自己很了解她,可現在想想,我其實一點也不了解她。那樣子的明舒……好厲害,好像我一輩子都追不上似的,只能遠遠看著她的背影……」

  卓劍歸點點頭,揮揮袖子,人已經上去了。

  「她明明就在我身邊,可我總覺得,她離我很遠很遠,遠得勾不著……」高驤憂鬱地嘆了口氣。

  為什麼陸明舒一個個挑戰過去的時候,他沒有現身?因為他覺得,那樣的陸明舒,渾身都是光,他不應該去打斷她。

  她一次次勝利,他在下面看著,一邊替她高興,一邊又忍不住心酸。高興的是,她那麼強大,誰也擋不住她的光芒,心酸的是,自己好像被拋得很遠很遠。

  一直以來,都以為他們之間是沒有距離的,那個時候,高驤才知道,是因為自己從來沒有了解過她。

  「師祖,你說我……」剛想討個意見,卻發現周圍沒人了。

  高驤愣了好一會兒,輕輕說了兩個字:「算了。」

  「喂!」正一個人神傷著,上頭傳來卓劍歸的聲音,「你小子還不去練劍,小心你師父回來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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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0 00:35:48 |只看該作者
107章 不該留下來

  陸明舒意念一沉,進入天輪。

  因為欠債,天輪不能暫時封閉,原來已經變得生動的空間,又恢復了霧濛濛的模樣。不過,時間流速變慢是自帶的,養傷太無聊,她時常進來看書,順便跟小桑聊聊天。

  現下木輪顏色黯淡,不可轉動,中間一個紅色的碩大數字:九百零八。

  陸明舒苦笑,還沒賺到多少積分,就欠了這麼大一筆債。

  她原有一點積分,高級復原扣了一千,倒欠九九九。然後,天門之爭的表現,換回了一百積分。再加上這幾天的利息,最後倒欠天輪九百零八分。

  眼下她傷勢未復,修為盡空,想賺積分也沒處賺去,索性不理了。反正虱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至於抹殺,她倒不是太擔心,天輪在她身上投入了這麼多,抹殺了豈不是賺不回來?肯定會給出方法,讓她還債的。

  而天門之爭給她帶來的一百積分,也讓陸明舒意識到,賺積分不僅僅在天輪內,天輪外也是可以的。這其中的機制,現在樣本太少,她還不好斷定。等摸清以後,賺積分應該不是難事。

  看了一會兒書,外面傳來響動。

  陸明舒退出天輪,睜開眼。

  正好,惠娘引著劉極真進來,向他稟報:「小姐今天服過藥了,傷口也清洗過,剛才出去活動了一會兒……」

  劉極真點點頭,給自己倒水:「回頭叫阿生去知真院一趟,拿明舒的牌符去領藥。」

  「是。」

  惠娘出去了,劉極真喝完水,正好對上陸明舒睜開的眼睛。

  「師父。」

  劉極真放下杯子,走過來,問:「怎麼樣?」

  「沒事。」她坐起來,「就是全身經脈疼。」

  劉極真笑笑:「那就多休息。」他經歷過經脈盡斷,知道那種感覺。

  看他在床邊坐下來,陸明舒問:「師父,你有話和我說?」

  「嗯。」劉極真思量了一會兒,開口,「接下來,你有什麼想法?」

  陸明舒眨眨眼,沒明白他的意思。

  「這件事雖然過去了,但是,只怕後續會更麻煩。」劉極真字斟句酌,「你表現得太出色,玉台一脈已經盯上你了。而周家……聽說那天之後,他們自己鬧了一場。」

  陸明舒一愣:「自己鬧了一場?是……內訌?」

  劉極真點頭:「那位周二師叔出現在雲台,是他自作主張,並非周家統一決議。」

  「難怪解文涵會出現給我作證。」陸明舒明白了,「那麼,周家現在的態度呢?他們沒有藉機發難,反而給我解圍,是不是有另外的打算?」

  劉極真慢慢道:「周家這一代,沒什麼出眾人物,如我所料不差,現在周家應該是那位周大小姐說了算。」

  這個陸明舒倒不清楚。那位掌門夫人自從出閣,就深居簡出當個賢妻良母,高驤也打聽不了那麼詳細。

  「你那個繼母……」劉極真嘴邊露出一絲嘲弄,「她也就是虧在根骨太差,不然,哪裡輪得到你父親當掌門。」

  陸明舒有點意外。周妙如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從來沒聽別人提起過,九瑤宮關於她的評價,無非就是賢惠溫良之類的辭彙。但陸明舒是不信的,一個真正賢惠溫良的女人,怎麼做得出奪人夫婿、逼死原配的事?她嫁給付尚清時,和離書還沒寫呢!

  不過,聽劉極真的意思,她這個繼母,還頗有野心?這跟周家喜歡拿女兒聯姻的裙帶作風不太相配啊!陸明舒忽然想起,高驤和她說過,周家曾有意把周大小姐嫁給她師父……

  「師父,你好像很了解她啊?」

  看她的樣子,劉極真失笑:「高驤和你說過那件事?別亂想,我與她沒有感情糾葛。只不過,我們年紀相近,同在九瑤宮長大,總比外人了解。以她的行事風格,就這麼放過你,只怕謀算更大。」

  陸明舒道:「師父,你有話就直說吧。」

  劉極真看著她還稚嫩的臉龐,心中頗感不捨,慢慢說道:「來年,就是麒麟會舉辦之期,中州王的請帖,已經發到了九瑤宮。」

  陸明舒怔了怔:「中州王,麒麟會?」

  劉極真點頭:「我們古夏五國裡,中州與玄門聯繫最緊密。位於中州的七真觀,與中州王關係密切。每隔數年,中州王都會發出麒麟帖,舉辦麒麟會,評定英雄榜。那個時候,天下英雄會聚中州,是難得的盛會。」

  陸明舒慢慢品味著這句話:「您的意思是,讓我去麒麟會?」

  劉極真輕輕點頭:「你不該被困在九瑤宮,這世界很大,到外面去看看吧。」

  陸明舒很久沒有說話。

  「怎麼,你有疑慮?」

  陸明舒問:「師父,我就這樣走了,會不會有人為難你們?」

  劉極真笑了:「放心吧。你卓師叔祖護個人還是容易的,我又不與他們相爭,有什麼好為難的?」

  「可是……」

  「對目前的你來說,這是最好的選擇。一則,你在碧溪谷苦修數年,是時候出去見識見識了。二則,門派裡一團亂,你避開也好。」劉極真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麒麟會結束,你也別回來,直接去遊歷。不要擔心我們,為師保證,你回來的時候,我,惠娘,阿生,都好好的在等你。」

  過了很久,陸明舒才輕聲回答:「知道了,師父。」

  劉極真回到自己房中,怔怔坐了很久。

  他想起那天晚上,安同塵和他說的話。

  「這個孩子,不能再留在九瑤宮了。」

  聽到這句話的劉極真,握杯的手抖了抖。

  安同塵繼續道:「元昔太上長老送了她一句話,至剛易折,強極則辱。這個孩子,太耀眼了,而九瑤宮,就是一個泥潭,沒有空間容納她。」

  既然沒有空間容納,就會去打壓、折辱,把她拖到泥潭裡,看著她成為和自己一樣的庸碌之人——就像,眼前的劉極真。

  後半句話,安同塵沒有說。

  過了很久,劉極真問:「這是卓師叔的意思?」

  安同塵笑笑:「我師父早就說過,她不該來九瑤宮的。」又道,「周妙如那個女人什麼性子,沒有人比我們更了解。我實在不希望,她被那個女人算計。是鷹,就該在天空翱翔,而不是像金絲雀一樣,鎖在籠子裡。」

  思緒從回憶裡抽回,劉極真慢慢給自己倒了杯酒,飲了下去。

  酒味苦澀,過後卻回甘。

  是的,她不該留在九瑤宮,她應該有更廣闊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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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章 慈和繼母

  天門之爭過後不久,九瑤山的第一場雪就到來了。

  這一年冬雪,下得格外厚,連續三天,便大雪封了山。

  清晨,阿生出去掃雪,剛剛把院門的雪鏟開,忽見一行人頂風踏雪地順著小道而來。

  他張望片刻,忙擱了掃帚進屋。

  「怎麼了?」惠娘正在擦洗,問了一句。

  阿生道:「外面來了好多人。」

  「好多人?」

  正說著,院門被人叩響:「請問,劉掌院是住這嗎?」

  兩人順著聲音看去,卻見門外站著個婦人。這婦人大概三十餘歲,面貌端莊,嘴邊含著淺笑。身上衣飾精緻,但樣式極為收斂。

  她身後跟著一群男男女女,最少十幾個——果然是好多人。

  惠娘走過去:「這位大姐,這裡就是劉掌院的住處,不知您……」

  婦人動作優雅地低身行禮,道:「奴家是瓊玉宮的管事,姓姚,旁人都喚姚大娘。」

  惠娘一僵,臉色難看起來:「瓊玉宮?」

  瓊玉宮,是掌門的住處。自陸清儀死後,惠娘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心裡一直記恨著。瓊玉宮,那是仇人住的地方。

  姚大娘卻像沒看到她的臉色,仍然含笑道:「這位姐姐就是惠娘吧?夫人與我說了,這些年,有勞你照顧大小姐,這份功勞,掌門和夫人都不會忘的。」

  惠娘被她說得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

  「惠姨。」後頭傳來一道聲音。

  姚大娘轉頭看去。

  廊下不知何時站了個少女,白衣烏髮,在雪色的襯托下,像座冰雕。

  姚大娘心中一跳。那個東越來的婦人,聽說性子極軟弱,怎麼生出的女兒,竟是這麼個模樣?

  惠娘回頭,看到陸明舒站在走廊上,忙走過去:「小姐,天這麼冷,怎麼就出來了?」

  陸明舒對她輕輕搖頭:「沒事。」

  說話間,姚大娘已走過來,低身下拜:「奴婢見過大小姐。」

  陸明舒站在廊前,也不說話,就那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姚大娘初時還面帶微笑,神態自若,可站著站著,寒風一吹,笑容就有些僵了。

  「大小姐,奴婢奉夫人之命而來,給您添置過冬之物。」

  陸明舒淡淡道:「我這裡不缺什麼,你請回吧。」

  「大小姐!」見她轉身,姚大娘忙道,「您就當為劉掌院儘儘孝心,九瑤山冬季苦寒,沒有功力護身,很是難捱。」

  陸明舒頓住。

  姚大娘趁勝追擊:「夫人知道您對劉掌院一片孝心,特意給劉掌院添了幾套冬衣。」

  過了一會兒,終於見她點點頭:「有勞。」

  姚大娘舒了口氣,回頭招手:「還愣著幹什麼?快送進來。」

  東西一抬抬送進小院,男男女女,動作麻利,沒一會兒,就把該安置的安置好了。

  新鮮的食材,上等的炭火,補身的藥材,厚實的被褥,溫暖的冬衣……屋子上上下下的用具都換過,粗陶換了細瓷,木製替成金玉,不過一刻鐘,原本粗陋的小院,就精細優雅了起來。

  姚大娘站在陸明舒面前稟報:「夫人說了,您有什麼缺的,只管叫人到瓊玉宮說一聲。您現在身子不便,這兩個丫頭,就跟在您身邊服侍。」

  她剛示意兩個丫鬟見禮,陸明舒開了口:「東西可以留下,人你帶走。」

  姚大娘剛要張口,她抬了抬手:「不用在我面前說場面話,這裡頭是什麼內情,你我心知肚明,裝太多就沒意思了。」

  姚大娘一梗,那些話咽了回去,躊躇片刻,道:「奴婢沒把事情辦好,回去只怕夫人會責罰……」

  「你被罰與我何干?」陸明舒冷冷道。

  姚大娘:「……」

  「事情辦完了,就回去吧。碧溪谷冷清慣了,留這麼多人,太吵。」

  姚大娘默默咽下一口血,低頭行禮:「奴婢告退。」

  陸明舒也不說話,就那樣看著他們一行人退出去,抬著空箱子走了。

  人都走乾淨了,惠娘面含憂慮:「小姐,他們這是……」

  陸明舒拿起一包藥材,露出一個略帶嘲諷的笑:「你們別擔心,東西安心用,翻不出什麼風浪來。」說著,她站起身,「天天吃白菜幫子,也吃夠了。惠姨,中午做頓好的吧!」

  惠娘一聽,笑了:「好。」

  陸明舒走到正房門前,敲了敲門:「師父?」

  「進來吧。」裡面傳來劉極真的聲音。

  她推開門,看到劉極真坐在桌前,執筆慢慢抄寫。

  陸明舒走過去,翻了翻炭爐,讓炭火燃得更旺一些。

  「那些人走了?」

  「嗯。」她坐下來,「師父,那些東西,我收下了。」

  劉極真頭也沒抬:「你心裡有數就好。」

  陸明舒默了片刻,道:「雖然我不知道掌門夫人想幹什麼,可我覺得,有劍在手,何懼陰謀?不管她要做什麼,只要我有實力,都不用怕她。」

  劉極真擱了筆,一邊烤手取暖,一邊慢慢道:「你這位繼母,有個毛病。她自身根骨不佳,武力太低,就喜歡用計謀解決問題。修為低時,她這一套很管用,可到了一定的境界,就不是陰謀能撼動的。」

  「嗯。」陸明舒也是這樣想的,「我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恢復功力,其他都是末節。」

  劉極真頷首:「正是如此。」

  安靜了一會兒,陸明舒又問:「師父,那您覺得,她到底打什麼主意呢?派來個僕婦,口口聲聲喚我大小姐,這是承認我的身份了?可這對她有什麼好處?想拿孝道來壓我不成?我們又不是那些俗人。」

  武者對禮教不甚看重,也就沒那麼愚孝。陸明舒若是對付尚清不敬,尚可拿出來一說,但周妙如,她這個有害死原配嫌疑的繼室,陸明舒不拿她當母親,真沒什麼可說的。

  劉極真搖頭:「以我對她了解,她不是這麼愚鈍的人。周大小姐雖然深居簡出,但也是個武者,她父親是掌門,丈夫也是掌門,眼光不會局限於內宅。她這樣,恐怕是做給別人看的。」

  「做給別人看?有什麼用?」陸明舒不明白,就算別人以為她是個慈和的繼母又如何?有半點用處嗎?

  「這個……眼下還看不出來。你別太在意,剛才你的想法就很對,實力才是根本,管她用什麼計謀。你實力高了,她就拿你無可奈何。」

  「知道了,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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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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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7-10 00:36:12 |只看該作者
109章 打點行裝

  因為雪積得太厚,也因為功力未復,陸明舒一直足不出谷。

  高驤也不知道在忙什麼,很久沒來了。

  陸明舒想起來時,便給他傳個信。高驤回信告訴她,他被師父管著,雞鳴起舞,夜旦方歇,想出去溜個圈都難,連回信都是半夜偷偷回的。

  字裡行間,陸明舒彷彿看到了高驤皺成一團的苦臉,不由一笑。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碧溪谷的日子,始終一成不變,只有天輪裡的紅色數字,一日一日增加。

  春節一過,陸明舒忽覺體內氣流湧出。乾涸了三個月的經脈,先是涓涓細流,再是洶湧潮水,最後成了滔天大浪!

  轟!真元奔流,那些消失的玄力,都回來了。

  她吐出一口氣,覺得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第一時間進入天輪,小桑的聲音響起:「恭喜,您的修為恢復了。」

  陸明舒看著霧濛濛的天輪,問:「小桑,我現在倒欠積分,異界通道短期內是無法開啟了。那我現在該做什麼,好賺積分還債?」

  小桑道:「以您目前的狀況,建議先在本界探索。」

  「所以,我在本界的行為,是可以換得積分的?之前天門之爭的一百分,是因為我實力提升了,還是因為我揚名了?」

  「對不起,您的許可權不足。」

  「好吧。」陸明舒嘆了口氣,「還有一個問題,你說過,倒欠不還,會被抹殺,這有沒有時限?」

  這次小桑答得很快:「有的,執行抹殺之前,天輪會事先通知您。」

  「具體時間呢?」

  「抱歉,我無法回答。」
 
  「……」陸明舒苦笑,「你可真是,怎麼什麼都不能答?」

  小桑沉默。

  她搖搖頭,身影慢慢消失。

  一出天輪空間,陸明舒便露出深思。執行抹殺之前,天輪會事先通知,卻沒有具體時限,她對之前的猜測又有了幾分把握,天輪極可能在現實中有所求,需要通過她來實現——這些,她不敢在天輪中思考,免得被小桑探知。

  「明舒!陸明舒!」外頭傳來喊聲。

  陸明舒出去一瞧,卻見高驤騎在狼上,一邊往這邊跑來,一邊對她揮手。

  她走到院門口,高驤正好跑到,從狼背上跳下來,抓著她興奮地問:「你聽說了嗎?」

  「什麼?」

  「麒麟會,麒麟會啊!」

  陸明舒心道,我三個月前就聽說了。不過,看高驤這麼高興的樣子,就不去掃這個興了,問:「我知道麒麟會,怎麼了?」

  高驤跑進屋,先灌了一大口茶,順了氣才道:「我剛剛從弘道館過來,聽說了一件事,年初中州王舉辦麒麟會,本門要派遣使團過去,融合境弟子會帶十個人呢!」

  「你想去?」

  「當然啦!」高驤興奮得坐不住,在屋子裡轉來轉去,「那可是麒麟會!天下英雄會聚一堂,評定英雄榜,能見到好多高手呢!如果表現出色,還能進新秀榜,真正的一朝揚名!」

  說著,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明舒,我們一起去吧!」

  雖然師父早就提過,可陸明舒沒把話說死:「我先問問師父。」

  「嗯嗯!我也回去問師父,師父一定會答應的,哈哈!」

  一陣風來,一陣風去,高驤飛快地跑出去,跳上狼背,很快不見了。

  陸明舒搖搖頭,去找劉極真:「師父,麒麟會的事……」

  「你不用去報名,」劉極真道,「這件事,你安師叔已經給你留了名額。」

  僅僅三天,麒麟會的正式通告便下來了,陸明舒捏著那張紙,在隨行弟子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而讓她驚訝的是,高驤竟不在其中。

  是卓師叔祖不許嗎?可安師叔是這次的副使呢……

  當天晚上,高驤果然跑過來找她哭訴。

  「我師父不讓我去,我都報上名了,他還讓人把我名字剔除!」

  陸明舒有點意外。麒麟會這樣的盛事,不是常有,指不定隔個十年,才會有下次。就算去見識見識也好,安同塵為何不許他去?

  「你師父怎麼說?」

  「他說我心思不靜,連劍都沒練好,還想出去野!」高驤怨氣滿滿,「我說,我都成真傳弟子了,哪裡不夠格。你猜我師父怎麼說的?」

  「怎麼?」

  「他說,我能成真傳弟子,靠的是他和師祖的面子,根本不是我自己的本事!」高驤整個人都暴走了,「太過分了!師父他怎麼能這麼說?我實力哪裡不強了?拉出來溜溜啊!」

  陸明舒承認,安同塵這話是有點過分……高驤的實力,就算比不上蒯信和解文涵,但跟邵正陽、班慶比,還是強上一分的。九瑤宮現今的真傳弟子中,高驤排得上中流,如果算上年紀,便是頂尖了。

  不過,人家師父訓徒,哪有她說話的份?

  「你師祖怎麼說?」

  「師祖他不管。」高驤仰天長嘯,「老天,到底是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你們都出去瀟灑,我就得窩在九瑤宮!」

  陸明舒道:「既然他們兩個都這麼說,應該有他們的道理吧?」

  話剛說完,就被高驤抓住,死命地搖肩膀:「怎麼連你也不站在我這邊?太過分了!」

  陸明舒被他搖得頭暈:「好好好,我站你這邊,他們太過分了,你別搖了!」

  高驤放了手,哀怨蹲地:「不要,我不管,反正我要去!」又突發奇想,「要不然,出發的時候,我喬裝易容,怎麼樣?」

  陸明舒同情地看著他:「你覺得,安師叔會看不出來嗎?」

  高驤一想也是,又哭了:「不管不管,我要去!」

  ……

  高驤哭得再可憐,在師父和師祖的強壓下,也不敢作妖。

  而碧溪谷,開始為陸明舒打點行裝。

  臨行前,劉極真塞給她一本厚厚的冊子:「這是為師早年遊歷的一些見聞,你沒有江湖經驗,閒著無事就翻翻,多了解一些總是好的。」

  「是,師父。」陸明舒接過冊子,眼睛有些酸。前些天,師父一直在寫寫畫畫,她還以為,是在抄書,沒想到還是為了她。

  惠娘和阿生一直送她到谷口,惠娘眼淚汪汪,阿生一直沉默,直到她走出好遠,還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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