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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婉娘沫儿和大娘們道了別,順原路回到茶館,趕了車回城。
婉娘在后面輕笑道:“現在這事好玩了。”
文清道:“怎麼了?”
沫儿道:“好奇怪。”
文清奇道:“什麼好奇怪?”
婉娘道:“文清,如果要你選,公孫小姐和盧姑娘,你選哪個做老婆?”
文清羞紅了臉:“這個……我還小呢。”
婉娘道:“就是個比方罷了,你說,你會選哪個?”
文清道:“那……當然是公孫小姐好了。”
婉娘又道:“此事沫儿怎麼想?”
沫儿咬著嘴唇,過了一會儿方才反問道:“你這兩天不是忙這事嗎?你知道些什麼了?”
婉娘笑道:“這個小機靈鬼儿!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
這兩天,婉娘以介紹新的胭脂水粉為名,去找了經常來聞香榭買香粉的几個貴婦,側面打聽了下元二公子的情況,並且也專門陪著公孫玉容在中午“偶遇”了一次元公子。
元公子從小被寄養在外,和家里父母的關系並不好,近些年來又迷上了修道,天天和一幫道士术士混在一起,還多次說要出家,把他老爹氣了個半死。半年前,他回來看望當時寄養他的黃家,就碰到了盧家的丫頭,頓時欣喜異常,回去后竟然宣稱馬上要成親。父母大喜,三媒六聘地替他下了定,但要求他必須參加秋闈大試,等考試完了才能成親。
婉娘道:“所以我今天本來認定,盧姑娘不是貌若天仙就是才情驚人。”
沫儿道:“你怎麼就認定元公子對這樣的盧姑娘不會一見鐘情了?也可能元公子就喜歡這樣的。”
婉娘笑道:“你一個小孩子家,能不能不要總是用這種老氣橫秋的口吻說話?”
沫儿吐吐舌頭道:“把你丟著外面乞討兩年,被人追打被狗咬,看你還想不想做小孩子。”
婉娘憐憫地看了一眼沫儿,說道:“這種情況當然也有可能。元公子在這個村庄長大,對這里有感情也說不定。或者這盧姑娘有什麼過人之處?”
文清插嘴道:“這個盧姑娘看起來就像個男人。”
沫儿煩道:“你只是賣香粉,又不是訟師,打聽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做什麼?”
婉娘呵呵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做買賣,要摸准了買家的心理和基本情況,才能賺錢。聞香榭的迎蝶粉,若是同一般的庸脂俗粉一樣,我還哪能要上大價錢?”
沫儿嗤之以鼻。
到了城里,已經傍晚。沫儿和文清飢腸轆轆,眼巴巴望著婉娘。
婉娘道:“我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呢。”指示文清快點趕車。回到聞香榭里,要文清和沫儿換了胡服,自己也做男子裝扮,又重新出了門。
這次卻沒有坐車,步行前往。文清和沫儿流著口水,盯著旁邊的酒樓食肆,恨不得眼睛里長出手來。
〔八〕
修善坊往北,就是道术坊了。先皇時期,這原本是一位得道高人的修道之處,后高人乘鶴西去,這一帶就成專門修道的聚集區。來這儿修道的人中,論性別,男人居多,論家世,卻多是王公貴族的公子哥儿和窮困潦倒的文人秀士,還有一些强盜無賴走投無路投奔了來。于是和尚道士神棍术士,魚龍混雜,整日里煉丹斗法,裝神弄鬼,搞得烏煙瘴氣。尋常百姓有生了病治不好的,便也到這里尋醫問藥,天長日久,這里竟成了神都一處另類之地。
文清和沫儿隨著婉娘走進一條小巷子里,只見巷子兩邊掛的都是些“麻衣神相”、“消災解難”、“看命算卦”、“陰宅陽宅”、“專治疑難雜症”等之類的招牌,燒香的,磕頭的,舞劍的,整個巷子煙霧繚繞,嗆得沫儿眼淚直流。
七繞八拐地轉悠了半天,沫儿急道:“你到底要做什麼?”
婉娘道:“找人。”
這時前面巷子口白衣一閃。沫儿眼尖,道:“在前面!”
文清嗖地衝了出去,又茫然回頭問道:“什麼人在前面?”
婉娘笑道:“瞧你!別追了,我們只要看他剛才去了哪里就行。”
到了巷子口,那人已經走遠,只看見一個白色的背影。婉娘四周看了看,巷子口只有兩家,一家賣香燭的,坐著一個賊眉鼠目的小道士。旁邊一家門口掛著一個招牌,上書“周易神卦”,門卻關的嚴嚴實實的。
婉娘道:“走吧,我們明天再來。”
賣香燭的小道士笑嘻嘻從旁邊走過來:“這位公子,是看相呢還是算命?”
婉娘笑道:“莫非道長會?”
小道士腆著臉笑道:“我會一點儿手相。”不等婉娘開口,伸手拉了她的手,湊近了又聞又搓。
婉娘“啪”地甩開了手,帶得小道士一個趔趄,一頭碰到旁邊擺元寶香燭的木架上,大小的香燭滾了一地。小道士訕笑道:“公子好大的力氣。其實我是想告訴公子,今日元鎮真人不在家。”
婉娘笑道:“真是不好意思,道長沒傷著吧。元鎮真人原來在這里啊,聽說他算卦特別准,我本想讓他算算婚姻呢。”
小道士道:“這可不是蓋的,周圍的王公貴族有事都找他算,一算一個准儿。你是來晚了沒看到,禮部侍郎家的公子剛剛走。不過別說一個禮部侍郎的公子,就是當朝公主,也來請過他呢。所以你瞧人家這生意,根本不用天天守著,一天賺的就夠我一個月的了。”
婉娘笑道:“道長這口才,還愁沒生意?”順手丟了一個金錠過去,“在下瞧著自己同道長挺對脾氣的。”
小道士大喜,拿了金錠用牙齒咬了一下,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條縫。
婉娘道:“不過道長,你說,這元鎮真人真有這麼厲害,什麼都算得准?我倒有些不信。”
小道士朝“周易神卦”關著的門探頭看了看,悄聲道:“公子爺,我和你說實話,元鎮真人算的准不准我可不敢說,但他絕對不是常人,他的道行可深著呢。”
原來這小道士每每垂涎元鎮真人的錢來得容易,有一日便動了歹念,想趁月黑風高之時去偷些銀錢。晚上,等到夜深人靜,小道士思量元鎮真人該睡下了,就偷偷爬過圍牆,去了他的臥室。
到了門前,小道士發現屋里似乎有紅光,便不敢輕舉妄動,舔了食指在窗紙上搗了一個小洞,悄悄往里看。
小道士故作神秘道:“公子爺,你猜怎麼著?你肯定猜不到。里面根本就沒有元鎮真人,只有一只磨盤大的大烏龜趴在屋中,八個穿紅衣的人圍著大烏龜轉來轉去。那些紅衣人個個目光呆滯,頭戴一朵白花,竟像是傻了一般。可嚇死我了!”
婉娘笑道:“好你個道長,專門編故事嚇我來啦!肯定是你做壞事被人發現,所以故意編排人家,是不是?”
小道士腆著臉笑道:“我當時想,難道元鎮真人是只大烏龜?心里害怕,就趕緊溜了出來。剛走到院中,后面有人將我肩膀一拍,你猜是誰?”
沫儿拍手笑道:“自然是元鎮真人發現你了,對不對?”
小道士笑道:“公子爺聰明,手下也聰明。原來元鎮真人去出恭,回來正好看我一臉驚懼地走在院中,他不僅沒怪罪我,還熱情邀請我去他房間飲酒。我心里害怕不敢不從,到了他的房間,卻看到,屋里擺著一個紙做的烏龜,八個紙扎的小人。元鎮真人指著烏龜道‘動’!那個紙做的烏龜就慢慢變大,搖頭擺尾和真的一樣了。這個手法,您說整個洛陽城里有几個修道的能做到?”不住嘖嘖稱贊。
婉娘道:“啊,那我更要見一見真人了。你怎麼不求他將這手教了你?”
小道士失望道:“我怎麼沒求?我羨慕得不得了,央求他將這手傳給我,他也同意了,但是說我現在功力不夠,要再修煉几年才行。”
沫儿問:“這位元鎮真人是什麼時候來到這里的?”
小道士道:“半年前來的。”
婉娘道:“看來我們今天來的不巧啦!謝謝道長指點,我們改日再來。”
小道士拿著那個金錠,眉開眼笑,點頭哈腰道:“走好走好,下次公子買香燭我給打折。”
小道士目送婉娘一行走遠,喜滋滋地看了看手中的金錠——哪里有什麼金錠,手里拿著的,竟然是一小塊石頭!
回到家里,黃三已經做好了飯。沫儿抱怨道:“小氣鬼!還說帶我們去吃好吃的呢!連個韭菜合子都舍不得買!”
婉娘一臉心疼道:“你還說?你沒看我給了那個小道士一錠金子嗎?”
沫儿啐道:“還說呢,騙子!你使個障眼法,騙得了小道士和文清,還能騙得了我?”
文清奇道:“婉娘騙我什麼了?”拉著沫儿非要問清楚。
沫儿道:“她給了那個小道士一顆石子,卻說是一錠金子,故意騙我們,不給我倆買好吃的。”
文清將信將疑。
婉娘笑道:“我們還是說些正事,現在這個事情可是越來越好玩啦。文清,你說說怎麼辦?”
文清懵懵懂懂地說道:“我們不是給公孫姑娘制作迎蝶粉嗎?趕緊做好了給她吧。”
婉娘轉向沫儿:“沫儿呢?”
沫儿道:“我哪知道?那個什麼真人有法力,我又沒有法力。別搞得最后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錢沒掙到,又得罪了高人。”
婉娘笑道:“你怕了?我真想把你們倆的小腦瓜扒出來攪和攪和,再裝進去。”
沫儿白她一眼:“我有什麼怕的,從小到大,要怕的話早就嚇死了。”
〔九〕
第二天一大早,婉娘吩咐黃三買了五十多斤的肉,全部喂給了奠柳。吃過早飯,就要去采藥了。文清和沫儿對昨天被纏一事心有余悸,只肯提了燈籠在門口看,死活不進去。
奠柳吃飽了肉,枝條直直地垂著,就像那天沫儿吃撐了后四肢伸展躺在椅子上一樣,婉娘用手拉它它都不動。
婉娘拿出一把小刀,對准奠柳的樹干輕輕地划了個口子,里面立刻流出白色的汁液來。婉娘用小勺接了,倒進碗里。一會儿工夫,竟然接了一小碗。
黃三把汁液倒進一個砂鍋里,用文火慢慢地烤,一直等汁液變成一塊白色固体,才關了火。然后取出,研碎,磨細,用小篩子篩過几遍,留下最細的粉末備用。
婉娘將做好的薔薇粉、血蓮花粉放在一起拌勻了,又遲疑了一下,倒了一大半奠柳粉進去,重新攪拌了置換到一個檀木盒子中。
沫儿道:“就這麼簡單?”
婉娘道:“你還想怎麼復雜?血蓮粉、奠柳粉你道是隨隨便便就有的嗎?”
文清拿過來嗅了一下,皺眉道:“沒有什麼味道,連薔薇粉的香味好像也几乎沒了。”
婉娘笑道:“傻小子,不同的香有不同的秉性,就像人一樣。太濃了,會把人嚇跑的。”
轉眼第十天到了。婉娘等正在吃晚飯,就聽到門外爽朗的笑聲了。黃三去開了門,公孫玉容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朗聲笑道:“婉娘,我要的香粉做得怎麼樣了?”
婉娘命文清收拾了碗筷,請公孫玉容坐下。笑道:“當然好了。”取出盒子遞過去,“只是這香粉要連用三天后才能起效,小姐可千万不能心急。”
公孫玉容打開仔細看了又看,托腮冥想了半晌,長吁了一聲合上蓋子,然后指揮小虎小豹抬進來一盆兩尺來高火紅的珊瑚。又一臉堅毅地對婉娘道:“謝了。不管結果如何我都認了。”
婉娘輕輕嘆了口氣,道:“公孫小姐定會找到意中人的。”
公孫玉容帶著憧憬喜笑顏開地走了。沫儿望著她的背影,道:“那個二丫怎麼辦?”
婉娘低頭想了一會儿,又面帶微笑道:“你放心,二丫好好的,不會有事。這迎蝶粉本來不用放奠柳粉的。”
沫儿擔心地問:“不會傷到公孫小姐吧?”
婉娘輕輕道:“傷身就不會,但傷心是肯定的了。可是沒辦法,只有受了傷,才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又過了十多天,婉娘似乎將公孫小姐這件事給忘了。天氣漸漸變熱,買香粉的少了,買花露的卻多了。文清和沫儿每天早上都要去采各種花瓣,給黃三做花露。
附近的花儿几乎被采干淨了,文清和沫儿只好到遠處采。
這天走得遠了些,回到聞香榭已經快中午。婉娘見他們回來,興高采烈道:“文清沫儿,我今天帶你們還去謫仙樓吃水席,快換了衣服罷!”
沫儿撇撇嘴:“公孫小姐又請你了?”
婉娘笑道:“當然,有喜訊。”
還是天字一號房,公孫玉容身著青羅衫,腰系石榴裙,眉間貼了一個心形的紅色花鈿,滿面春風。一見婉娘便歡呼雀躍,拉了婉娘的手又跳又笑。
公孫玉容按照婉娘的吩咐,用了三天迎蝶粉之后,到了第四天中午,她看到元公子慢慢走近,就故意丟了手帕子下去,然后又下樓去撿。元公子勒住了馬,不僅下馬幫她撿起了手帕,還入迷地看著她。
公孫玉容羞紅著臉,吃吃笑道:“他還問我是哪家的姑娘呢!”
婉娘笑道:“恭喜恭喜!只怕這几日他也到處打聽姑娘呢!”
公孫玉容噘嘴道:“就是一直要在他面前裝秀氣,有些難受。”說罷又甜甜一笑,“不過也值了。他還稱贊我漂亮,說我要是穿條紅色石榴裙肯定更漂亮。”
婉娘贊道:“小姐國色天香,自然穿什麼都漂亮。”
公孫玉容大喜,提著裙擺,圍著小虎小豹舞來跳去。
文清和沫儿只在一旁大吃大嚼,恨不得將几天的飯一頓吃了。婉娘笑道:“事情有什麼新進展,公孫小姐送書信給我就行了,不用破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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