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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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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丁墨]摯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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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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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發表於 2018-8-6 01:33:27 |只看該作者
第111章 投懷送抱(上)

  許尋笙望窗外看去,太陽已經很大了,藍天通透,白雲浮動在遠山之上。這麼好的天氣。
  
  本來,岑野和她約好,兩人一起去京郊爬山的。她又望向放在腳邊的雙肩包,連食物和水她都準備好了。
  
  那便一個人去。
  
  她從背包裡拿出一大半東西,背起包出門。
  
  趙潭他們要麼出去玩了,要麼在房間裡墮落。可許尋笙不可能叫上誰一起。哪怕是樂隊同伴,孤男寡女她也會覺得不合適。她沒有戴墨鏡,只帶了頂帽子,離開基地,上了公交車。車上沒什麼人,自然也沒人認出她。等到了十渡景點門口,倒有幾個年輕遊客多看了她幾眼,她側身避過,一個人進了景區。
  
  人人提到北京,想到的都是高樓大廈,繁榮熱鬧,很少有想到什麼自然景觀的。許尋笙也是今天親身來了,才知道京郊還藏著這麼一片山清水秀、巍峨壯觀的景色。
  
  盡管還未到夏天,熾亮的太陽,已照得人晃眼,通體發熱。今天是工作日,遊客很少。許尋笙沿著登山步道,不疾不徐地走,旁人走一小時的山路,她若無其事地踱了兩小時,到了片小山丘坐下。
  
  山丘上幾塊天然巨石,形狀嶙峋,是一處天然的觀景平臺。好在旁邊還有幾棵繁密老樹遮陽。許尋笙盤腿坐在一塊石頭上,喝了幾口水,又吃了東西,然後靜靜望著遠方。
  
  天空太藍了,無邊無際,只有一兩朵浮雲,像一面巨大的鏡子。數座山峰隔穀相望,綠意繁密,偶爾有鳥飛過,更添寂靜。還有幾根宛如巨人般的石柱,矗立在對面的山坡上。就像是遠古神邸留下的遺跡。
  
  亦彷彿天曠地闊間,此時此地,只有她一個人,在這裡。
  
  許尋笙感覺到了最近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從未感覺到的徹底寧靜。她不被人打擾,只有一顆心,安寧真實的跳動著。沒有比賽壓力,沒有名聲,沒有金錢,什麼都沒有。也沒有小野帶給她的那些來自心靈深處的狂喜、衝動、失落和不安。只有她一個人,清清楚楚,無牽無掛。像從前那樣,一身輕鬆,也沒有被小野拉進這個世界裡,多好。
  
  可當她閉上眼,躺了一會兒,卻還是會想起他。想起他剛才在電話裡,輕笑著說「親一下」。想起他最近的眼神,那眼神已不似以前的澄澈,卻更加深刻復雜。她想自己原來親眼看到了一個男孩從男人的蛻變,一個普通人到巨星的旅途。其實這也是她早就預料到的吧。
  
  但這一路走來,雖然他變得很忙,雖然他的很多心思開始在人氣上,在合作商,但待她又有什麼變化?從那天聽她唱那首歌時雙眼含淚的男孩,到今天隨隨便便一個代言費就是千萬卻纏著她在電話裡親親的人……並沒有真的改變。
  
  閉著眼的許尋笙嘴角慢慢彎起。
  
  可為什麼,心裡總還是會感覺到不安呢?盡管許尋笙不想承認,因為這種感覺在她看來,是不理智也沒有任何緣由的。可竟無法控制。是因為曾經失去過一次,怕重蹈覆轍?畢竟與徐執比起來,小野更年輕,性格還更衝動。
  
  還是因為現在找上他的單獨代言越來越多,他也越來越少的和其他人在一起,和她在一起?他離她,離他們都越來越遠了嗎?
  
  還有個問題許尋笙一直不想去問,因為她從來都是個隨遇而安的性子。可如果周圍人看他們的目光越來越有探究,而網絡上一旦有什麼對他們撲風捉影的消息,也會令許尋笙心頭一緊……那麼她就會無法抑制地想到一個問題︰今後他們倆的關係,到底要怎麼維系?什麼時候公開?
  
  小野現在正是一步登天的時候,誰都知道不能傳緋聞。即使沒人提起,小野也沒提,但公開戀情,無疑是把他狠狠地拽下來。別說岑野是否願意,她都不捨得。
  
  繼續隱瞞下去?隱瞞到什麼時候?而且隨著小野越來越紅,她勢必要被隱瞞得越來越深。甚至以後,見一面都會變成很難的事?待在同一個樂隊裡,是否也會變得不妥。
  
  依許尋笙的本性,很不喜歡這樣的生活狀態。愛情若不能坦坦蕩蕩,自在舒服,多少甜蜜都會變成不甘和痛苦?就像她以前和徐執一樣?
  
  這問題無解,一想便是心煩意亂,絲絲縷縷纏繞。許尋笙深吸口氣,按下不管,睜開眼。
  
  天空、遠山、溪穀和樹木全都寂靜無聲。還是只有她一個人,在這幕天席地之間。可許尋笙有種什麼樣的感覺呢?她已隱隱感覺到了,今後自己和岑野之間的困難,會有千重萬重。盡管還不知道那些具體是什麼,可她明白,會有很多事即將到來。她雖性子清簡,卻也不單純,同時也能想到,會有一些人,不願意看到小野繼續這麼掏心掏肺地愛她了。
  
  思緒至此,許尋笙意外的發現眼眶竟有些濕熱。於是她慢慢睜大眼睛,按耐下去。心想,她才不管,她也不理,除了小野。只要兩個人一直在一起,她誰也不會去搭理。
  
  ——
  
  岑野又哪裡會知道,許尋笙心裡會有這麼多的擔憂。今天於他而言,依然是星光閃耀、眾人矚目、新鮮有趣。新的廣告拍攝了一整天,執鏡者是國內一流攝影師和商業廣告導演,跟著他們,岑野也學了不少新東西。從清早時,導演一直蹙眉;到傍晚時,人家一見他就笑。岑野心中也自有份得意——只要自己用心,又怎麼會做不到?他就是要拼命,哪怕現在已經真真切切感覺到紅了,那只是個開始。他就是要一路大紅大紫下去,讓所有人都徹底敬仰徹底服氣!
  
  拍完了,散場收工,劉小喬打發岑野去休息一會兒。他回到貴賓休息廳,旁邊還有兩個主辦方的年輕姑娘做助理,給他端茶倒水。她們看岑野的目光,都是羞澀閃光的。對於她們的殷勤的、小心翼翼的伺候,岑野只是微微一笑︰「我沒什麼事需要你們幫忙,你們也去休息吧。」
  
  兩個姑娘連忙說︰「沒事的小野,我們不累。」
  
  岑野偏了偏頭,似笑非笑︰「可是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她倆頓時笑了,是那種完全被男孩的一個小動作一句話都給打動了的寵溺的笑,連忙說︰「好的那你好好休息,我們不打擾了。」「我們就在隔壁,有任何需要叫我們。」
  
  岑野點點頭,看著姑娘退出去,帶上門。偌大的金光燦燦的休息廳,就剩他一個人,歸他一個人,沒人敢進來隨意打擾。他心中忽然有些百味雜陳,想起之前每一次演出,和兄弟們擠在黑暗或是狹窄的休息室裡,滿是別的樂隊留下的煙味和體味,等待演出到來。
  
  現在也不知道壇子在幹什麼。他今天來錄制這個價值1000萬的代言,大家也都知道了。至少面子上,也都沒說什麼。能說什麼?他自己都不知道要說什麼。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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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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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
發表於 2018-8-6 01:57:01 |只看該作者
第112章 投懷送抱(下)

  還有許尋笙,今天一天都沒能跟她聯絡。其實他想過要帶她來的,又怕她無聊。她應該是根本不喜歡這種場合,也不喜歡漫無止境地等待他。而且他也不希望旁邊的人會用各種探究的目光看他身後的這個女人。想到這裡,岑野心裡莫名有點焦躁,下意識掏出手機,點開她的微信頭像,心念一動,點開朋友圈。居然真的看到她發了今天新的照片。
  
  山峰、藍天、溪澗、竹排,還有陽光穿過樹枝照在石頭上的影子。只是沒有她。她從來都不喜歡自拍。
  
  她一個人去了?
  
  岑野心中頓時說不清是什麼感受,心疼、愧疚、嫉妒、生氣……還有某種被人丟下後的極度鬱悶。他給她發短信︰「回基地沒有?」
  
  許尋笙回復很快︰「回了。」
  
  「好玩不?」
  
  「還不錯。」
  
  岑野看著那幾行字,過了一會兒回復︰「沒老子陪,上天入地,好玩個屁。」
  
  那頭,許尋笙看著這條明顯怨念十足的短信,忍不住笑了。原來絲絲繞繞如同窗外暮色纏繞的心情,也一下子明朗了許多。
  
  她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他幾乎是立刻回復︰「吃完飯就回,等我。」
  
  她說︰「好。」
  
  放下手機,兩頭的人都是面帶微笑,意搖神馳。
  
  有人來敲門,岑野應聲,居然是鄭秋霖親自來了。岑野立刻站起,笑︰「秋姐,你怎麼大駕光臨了?」
  
  鄭秋霖笑著,笑得篤定又隱晦︰「小野,有人想請你吃飯。是時候和你談談今後的發展了。」
  
  岑野靜默片刻,說︰「好啊。」
  
  ——
  
  岑野從沒來過這樣的地方,甚至連聽都沒聽說過。中式庭院,小小的門臉,掛著「虎墨沉香樓」這麼個低調古韻的招牌。車一停穩,立刻有穿著中山裝的服務生迎出來,接過鑰匙去泊車。兩個穿紅色呢子大衣,下面露出旗袍料子和光滑小腿的高挑女孩,微笑迎過來,既顯得端莊,又顯風流。鄭秋霖對她們低語幾句,她們便點點頭,含笑︰「這邊請。」
  
  岑野雙手插褲兜裡,戴著墨鏡,跟在鄭秋霖身後往裡走。其他助理甚至包括劉小喬都沒有跟來。那兩個女服務生看到他,神色也沒有明顯變化,顯然是經過些世面的。
  
  這便是岑野第一次踏足私人會所。當然此時的他並不知道,此後許多年,自己私下能自由出入的,只有這樣的地方。這是後話。
  
  穿過一片桃花櫻花盛開的花園,還有幽轉迴廊,假山水潭。岑野並不懂園林裝飾,卻也覺得這裡的風景雖然小巧,卻優雅得很,看著特別錯落有致,暗藏妙處。如今岑野也算見過些世面了,心裡明白,這裡絕對是個超級銷金窟。請他吃飯的人,還讓鄭秋霖從中牽引,來頭必然不小。
  
  又走過幾段迴廊,到了一處古香古色的宅院前,迎面就是塊巨大屏風,空著的堂屋裡雕龍綴鳳,若不是知道這裡是會所,乍一看還以為闖入了哪家大戶遺留下來的祖屋。又穿過這堂屋,走過一段鏤空牆壁的走廊,才到了一處極為開闊的房間。
  
  偌大的鋪著白絹布的餐桌,並未坐人,只是擺滿了精緻的青瓷餐具。又一扇花鳥屏風旁,兩個男人抽著煙含笑閒聊。旁邊沙發上還坐著四個妙齡美女。
  
  岑野微微一怔。
  
  那兩個男人他見過。在對戰深空分裂前,對他還有過提點之恩。一個是「梁爺」,一個是「躍哥」。
  
  之前岑野雖然對娛樂圈一無所知,卻也不傻。贏了那場比賽後,立刻上網去搜索,也想辦法打聽了一下。很快就弄清楚了兩位大佬的身份。
  
  梁世北,雙馬視頻副總裁、旗下網綜事業部總經理,這次比賽的總導演,也是鄭秋霖的boss。之前打造過好幾個紅遍網絡的選秀節目,也捧紅了無數像他岑野這樣的草根新人。此刻梁爺只是抬頭看了眼岑野,笑笑︰「來了?坐。」而後繼續和躍哥說話。
  
  李躍,pai娛樂集團董事兼總裁,旗下有數位頂級流量明星,亦簽下了近年來好幾位選秀走出來的國民巨星。他依然是上次儒雅溫和的樣子,衝岑野點頭︰「小野,今天的代言拍完了?感覺怎麼樣?」
  
  岑野笑著點頭︰「還不錯。」
  
  這兩位大佬,坐在一起,就是能讓半個娛樂圈都震動的勢力。即便他們什麼話都不說,岑野也能感覺到他們作為上位者的那種氣場,和無端端帶給人的壓迫感。岑野不喜歡這種壓迫感,不喜歡這種人上我下的位勢感。但是他能有什麼辦法,即使只是打了個照面,他忽然很清醒,明白過來這兩人其實完全可以左右自己和樂隊之後的命運。所以他只能忍著,臉上依然帶著隨意地但絕不輕狂冒犯的笑,跟著鄭秋霖坐下來。
  
  他也不清楚那幾個女人的身份,或許是他們公司新簽的小藝人,或許是這家會所的人?梁爺的手落在其中一個女孩腰上,還有女孩靠著躍哥肩膀,躍哥似乎也沒太在意,招呼另一個說︰「還不給小野倒茶點煙?不認識他嗎?」
  
  那女孩立刻笑了,說︰「認識啊,當然認識!小野現在好紅的,我們每個星期都在追他的比賽。」其他幾個女孩也說︰「是啊是啊!」她立刻坐到岑野身邊來,岑野笑笑沒說話。
  
  女孩給他倒了茶,又拿了支煙給他,岑野剛含上,一隻纖白素手已點燃火機,湊近他的臉。岑野動作一頓,到底還是讓她點了煙,抬眸看去,女孩臉蛋染上些許緋紅,衣服和身材都很惹眼,兩團白桃子都快被擠出來,能夠吸引任何男人的目光。
  
  岑野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場合,臉還冷著,一副老江湖模樣,夾著煙慢慢抽。臉卻有點發燙,就跟身旁坐了團火似的,不再往旁邊看一眼。誰知身旁的鄭秋霖卻噗嗤笑了出來︰「不是吧小野,你連耳朵都紅了。」
  
  梁爺和躍哥全都看過來,也都被逗笑了。幾個女孩也都偷偷笑著。岑野失了面子,也不慌,笑笑說︰「熱的。」身旁的女孩卻立刻說︰「那你怎麼看都不看我一眼?」
  
  岑野幾乎是立刻答︰「又不是我女人,有什麼好看的?」
  
  女孩撇撇嘴,不說話了。大約是沒想到,他看著這麼放肆風流的皮相,居然這麼古板,還捨得讓女人吃癟。
  
  躍哥說︰「想吃什麼菜,讓秋霖給你點。」
  
  岑野咧嘴一笑︰「我什麼都吃。」
  
  梁爺倒是笑了︰「挺好,和我一樣。」於是躍哥和鄭秋霖都笑了,岑野看著梁爺粗曠中透著幾分凶氣的模樣,心想老子跟你才不一樣。
  
  躍哥又微笑問︰「後天的半決賽,準備得怎麼樣?」
  
  岑野吸了口煙,答︰「沒什麼可準備的,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囂張是他的本性。梁爺依然是似笑非笑的樣子,躍哥卻看著他說︰「想要贏,就得好好準備。曠左的實力其實在深空分裂之上,只是一直以來有些另類而已。他們的主唱玄麟,一出道,就是你現在唱歌的境界。加上現在非常流行糅合古風的東西,他們的評彈搖滾,不好對付。」
  
  岑野靜了一下,說︰「謝謝躍哥,知道了。不過我只堅持自己的音樂,沒什麼可怕的。我該是什麼,就是什麼?」
  
  梁爺忽然笑了一下,說︰「他現在的人氣,倒是遠甩曠左幾條街的。」話是對躍哥說的,躍哥點點頭。岑野也不知道他這句話是什麼用意,喝了口茶,沒吭聲。
  
  轉而兩位大佬開始聊別的了,岑野不懂,也插不上話,就在旁邊很是無聊地聽著。冷不丁感覺到身旁的女孩,往自己肩上一靠,淡香襲來,肢體無比柔軟。小小一張臉,仰頭看著他,手也伸過來,輕輕挽住了岑野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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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
發表於 2018-8-6 01:57:11 |只看該作者
第113章 兩肋插刀(上)

  岑野斜眼看了看那女孩,人家眼裡清亮得很,她在幹什麼,自己心裡也很清楚。岑野笑笑,那笑一下子叫女孩怔住了,因為那是個會讓任何女孩有點著迷又有點受傷的笑。岑野站了起來,甩開她的手。女孩傻眼了,立刻坐直,掩飾自己的失態。
  
  岑野表情從容不變︰「我去一下洗手間。」躍哥聞言點點頭。
  
  洗手間就在靜室外側,門口有幾個女服務生守著,畢恭畢敬為他開門。岑野站在洗手台前,看到這裡連鏡子水龍頭都是鎏金精緻的。看著看著,他忽然笑了。心想原本,這就是他以前渴望的生活︰名氣、粉絲、金錢、房子……還有想怎麼抱就怎麼抱,想換幾個就換幾個的美女。想怎麼放肆,就怎麼放肆,要怎麼墮落,就怎麼墮落。可今天第一次有人投懷送抱,還是個極品美女,他腦子裡還沒反應過來,條件反射就把人給推開了。
  
  那是為什麼?
  
  還不是因為許尋笙。家裡有那麼個寶貝,看起來與世無爭萬事看開,唯獨是個彪悍的大醋壇子。想到這裡,岑野忍不住就笑了。要是讓她知道今晚的場面,哪怕他連人的手都沒摸一下,估計都有他好受的。
  
  岑野不是白癡,今晚來這兒的事,自然不會跟她提,免得她亂想。但哪怕他今天在這裡幹點什麼許尋笙也無從知道……
  
  他也不想背底裡做任何會讓她難受傷心的事。哪怕為了面子逢場作戲也不行。他自己的心會先受不了。
  
  這麼想著,心反而定下來。
  
  於是回到房間後,岑野徑直在距離幾朵野花都很遠的一方沙發坐下,那女孩識趣,也沒有再湊過來。至於這樣落在兩位爺眼裡,會不會覺得他岑野膽小人慫沒有男子氣概,他也懶得管了。天大地大,老婆感受最大。
  
  鄭秋霖點的飯菜上來了,幾人落座,那幾朵野花倒是先離開了,顯然是沒有資格和他們同坐聽正事的。岑野心裡一喜︰走了最好!
  
  珍饈美食上了一道又一道,幾乎都是岑野沒吃過的。他也懶得端著,反正人家是比他高好多級的大佬。索性風捲殘雲般把自己那份吃了精光,吃得舒服又自在。
  
  而他不知道的是,這份姿態落在鄭秋霖眼裡,對這男孩的喜愛和憐惜又多了幾分。她見過了多少男孩女孩,在那兩個人面前,謙卑討好的姿態,有些作態甚至連她都感覺不堪入目。岑野卻很真實灑脫,既不刻意討好,但又謙虛尊重。哪怕你來意不明伸伸手就能捏死我,老子還是只做自己。鄭秋霖也在心裡暗暗盼望著,今晚的「談話」能夠順利,小野能夠做出明智選擇,這個圈子最好的資源即將堆在他面前,能令他徹底大紅大紫,紅破天際。
  
  吃了半晌,躍哥閒聊般語氣談起︰「說起來,這幾年選秀效果遠遠不如零幾年,觀眾審美疲勞了,形式也難推陳出新。要紅起來,很難。」
  
  岑野握著筷子,慢慢吃著,聽他說話。
  
  「不過躍哥這幾年還是做紅了好些個超級選秀明星啊。」鄭秋霖笑著說。
  
  躍哥笑笑,倒也沒有得意表情,謙和地說︰「那是他們本身素質就好,就像小野這樣。而且咱們一直比較尊重選手,尊重觀眾,從不隨隨便便糊弄觀眾,他們才買帳。什麼是好的,什麼是壞的。誰用了心,誰在圈錢。觀眾看似盲從,其實心裡一清二楚。」
  
  岑野笑而不語。一直對這個如同兄長般的大人物,很有好感。可能他本身就是吃軟不吃硬的性格,對梁爺倒是沒啥興趣。
  
  「你怎麼不誇我節目運作得好?」梁爺朝鄭秋霖說。她噗嗤笑了,說︰「老闆,我老誇您,不是有拍上級馬屁的嫌疑。」
  
  梁爺看向岑野︰「你說呢?」
  
  岑野想了想,答︰「節目運作得確實很好,不拘一格降人才。我想在現在的環境下,做到這樣公平公正機會多多,很難。梁爺,我有幸參加這次比賽,這杯敬您。」
  
  鄭秋霖含笑看著他的一言一行,梁爺笑笑,倒也不因為這小子難得的恭順喜笑顏開,不過也給面子,端起喝了。
  
  躍哥說︰「怎麼不敬我?」
  
  岑野還沒說話,鄭秋霖便說︰「您又沒有實實在在提攜過我們小野,現在還不能敬。」
  
  岑野低笑︰「秋姐啊……」舉杯朝向躍哥︰「您上次對我的點撥,幫助實在太大,先乾為敬。」
  
  躍哥非常開懷的哈哈笑了,梁爺也笑。氣氛可謂是真的其樂融融。比上一次四人會面,卻熟絡放鬆多了。岑野想,也不知道跟他現在日天日地的人氣,有沒有關係。才讓他們現在更加看得起自己。
  
  梁爺問︰「當初你怎麼想到組支樂隊了?」
  
  岑野答︰「大學的時候就喜歡搞音樂,一個人挺沒勁,就拉著兄弟們一起。」
  
  梁爺︰「那現在朝暮的成員,都是你的大學兄弟?」
  
  岑野答︰「那倒不是,只有趙潭,跟我是發小。其他幾個人,都是到湘城後認識的。」
  
  梁爺點點頭,不問了。
  
  聊到︰「歷史上出現過很多偉大的國外,我們國內就有很多……」緊接著他如數家珍,列了很多樂隊的名字。那些都是岑野非常熟悉的,深有同感。
  
  躍哥又嘆了口氣,說︰「只可惜,這幾年音樂環境不好,搖滾將死,基本上沒有什麼樂隊能真正大紅大紫。哪怕是音樂圈的一線明星,揣著情懷、靠個人力量拉起的樂隊,拼命刷存在感,也是雷聲大雨點小,不了了之。一塊耕不肥的田,誰都不知道,怎麼就荒成這個樣子了,誰也無力回天。」
  
  岑野沒說話,他說的是實情。可此刻岑野卻不清楚,他說這個,用意何在。
  
  「是啊。」鄭秋霖也說了幾個例子,就是一線明星一時血熱組樂隊,最後尷尬冷淡收場的例子。
  
  「可是……」岑野開口,「如果不看好樂隊形式,你們為什麼又要組織這次比賽?」
  
  梁世北抬頭看著他,那目光挺靜也挺深,說︰「因為我們雙馬,是國內最大的視頻網站平臺,也擁有最強的音樂綜藝製作實力。如果我們還不做,不扶持國內新生代樂隊一把,就真的沒有人能做了、會去做了。哪怕知道前途不好,也要任性地玩一把。小野,這有關於我們這一輩人的理想,曾經對音樂的熱愛。你明白嗎?」
  
  岑野點了點頭,不管梁爺說這番話有幾分真心實意,他說出的卻也是他們客觀做到的。這令岑野心頭隱隱有些發燙,也有些凜冽之意。
  
  「更何況,我們做的首先是綜藝選秀,然後才是樂隊這個形式。怎麼著都有錢賺,能夠為我們的那點小情懷買單,反而因為推陳出新,說不定賺得比之前的選秀節目更多。呵呵,只可惜……」梁爺話鋒一轉,「一屆比賽下來,紅的樂隊依然沒幾支,最紅的,依然是其中幾個人。當然,你現在是本屆最紅的那個,其他人拍馬都追不上了。我知道現在有很多代言,指名要單獨找你,而不是找朝暮樂隊。你的個人網絡粉絲超出樂隊其他人總和的十倍!你也都看到了。這是很多人這輩子求都求不來的機遇。」
  
  說完後,梁世北就盯著岑野。
  
  鄭秋霖點頭附和︰「對,其實很多粉絲,都是因為小野,才去粉朝暮樂隊的。這樣反而分散了小野的個人吸引力和人氣。」
  
  三人都看著岑野,岑野心裡卻是重重晃蕩一下,話說到這份上,他如果還完全不明白,那就是個傻的了。眼見他們就要把話題引到那上面去,岑野的腦子裡卻有些空落落的。這是他第一次,真切感覺到,名利圈逼到他跟前的巨大壓力。眼前是他們充滿誘惑諱莫如深的話語,手裡是過去從未想過的富貴榮華,身後卻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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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發表於 2018-8-6 01:57:21 |只看該作者
第114章 兩肋插刀(下)

  終於,李躍開口。他的語氣特別平靜,說出的卻是無異於在岑野耳朵裡炸開的話語︰「小野,論經驗,我們比你多幾年、十幾年,看得更多,也更遠。我們都很欣賞你,不想你這塊璞玉耗在樂隊裡,將來不上不下地尷尬。現在是個全民偶像時代。團隊很難在國內一直大紅,頂多只是一定範圍的口碑和熱度。你去看看現在國內頂級的樂隊,人氣有沒有隨隨便便一個流量明星的十分之一?網友們更喜歡粉個人,她們喜歡人設、喜歡幻想、喜歡你只屬於我。哪怕是韓國大熱的偶像團體,還不是樂隊,只是男團女團。幾個核心成員回中國單飛後,是不是個個紅成了超級國民偶像?之前還只是固定粉絲群知道的某某男團成員,現在卻連路上小孩都知道了他的名字?
  
  你本身既有實力,又具備偶像明星潛質。如果單飛,我們絕對有把握,讓你比現在再紅上十倍、紅得更久更全面!但如果你一直留在樂隊,現在差不多也紅到頭了。等節目播出完畢,人氣只會下滑不會再上升。你看已經退出比賽的深空分裂、黑格悖論,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才幾個星期過去,他們的微博熱度降了多少?明年這個時候,又還能剩下多少?」
  
  岑野一動不動,也不說話,身體每一寸彷彿都是僵硬的。他的臉色已變得很不好看,和那三人對視著。
  
  梁世北這時也說話了,偏偏說的還是戳心窩子的話語︰「我們都知道,樂隊有多依賴你個人的創作能力,很多歌曲都是你一個人詞曲包辦。除了許尋笙偶爾寫點詞曲,其他人其實都依賴著你。既然這樣,你又還有什麼必要組樂隊?」
  
  「不是這麼算的……」岑野低喃一聲,忽然語氣變得硬邦邦的,「那我和他們的兄弟情義呢?就這麼甩掉他們,一個人出名發財紅下去?」
  
  梁爺不怒反笑,說︰「錯!他們如果講兄弟情,就該厚道點,看清現在的形勢,讓人單飛,而不是成為你的累贅。這一路你帶給他們的東西,已經夠多了!」
  
  岑野說︰「瞎扯。」
  
  梁世北臉色一下子變了,鄭秋霖心想這下完了,平時看岑野很機靈圓滑,真沒想到關鍵時刻,他居然有膽子敢跟梁爺叫板談崩,明明知道梁爺一句話就能讓他從節目裡淘汰出局!她立刻出聲︰「小野你給我閉嘴。」
  
  岑野看她一眼,到底忍著沒說話。鄭秋霖馬上說︰「梁爺,小野性格衝,人直,但這也不是我們當初看中他,粉絲喜歡他的原因嗎?他要是一點個性魅力都沒有,任人揉捏又沒有想法,又能有多大的價值空間?您和躍哥想要打造的是一個超級明星,而不是普通的流量明星。您不也發自內心賞識他嗎?而且他的話也不是衝您,更多是心裡難受吧。那些兄弟有的都跟了他好多年,哪裡是想散就散的,總要給他點心裡緩衝時間。」
  
  梁爺的氣這才減弱幾分,哼了一聲說︰「你倒是越來越會做我的副手了。」
  
  鄭秋霖心裡也寒了一下,但岑野是她著力捧的,如果真的就這麼談崩放棄,也是兩敗俱傷,得不償失,之前所有的工作都白做了!正猶疑著,躍哥卻出聲打了圓場︰「我看這樣,折中一下,等小野單飛了,也不要解散樂隊,樂隊還是可以跟著他,作為他的專屬伴奏。這樣今後你好了,樂隊其他人也跟著好。你要分給他們多少收入,我們不管。但我們出面簽約的、力捧的,只能是你個人,你也只能以個人名義正式出道,你看行嗎?」
  
  岑野心頭一跳。一絲蜿蜒邪念,隨著李躍的話,在腦子裡快速攀升。心裡有個聲音在對他說︰這樣說不定真的可行。成全了他自己,也顧了把兄弟!可幾乎是立刻,他就把這念頭都強壓下去。並且感到幾分懊惱。
  
  若說他完全沒有預料過今日場面,那是扯淡。那麼多單獨代言找上門,對於現在自己和其他人的發展差距,他比誰都清楚。可是離開朝暮單飛?他真的從來都沒動過這念頭。
  
  岑野的臉色依然僵著,於是那三個人就察覺,明明很清秀靈活的男孩,原來冷酷下來,也可以足夠冷酷,他的心到底有多野,根本不屑於看任何人臉色。
  
  岑野望著李躍誠懇溫和的眼神,沒有說話。鄭秋霖趕緊推了他一把說︰「還不明白嗎?現在是娛樂圈最牛的pai集團老大,願意簽你過去力捧?你還猶豫什麼?」
  
  岑野卻看她一眼,淡淡笑了︰「秋姐,難道我就非簽不可?沒人捧,我和兄弟們就一定紅不起來了?」
  
  話都講到這個份上了,姿態還這麼硬。梁爺已經不看他了,低頭再看手機,半點耐心都欠奉的樣子。
  
  李躍卻一點沒動氣,無奈地看看大家,笑笑。看岑野的目光,就像家裡長輩看著負氣小輩似的,他依舊溫和沉穩地說︰「小野,我是非常有誠意,也很有信心,在和你談正式合作。這樣,你不用急著做決定,今天就給我們答復。我們也都理解,這是個非常艱難的決定。不如你回去後,先瞭解一下,看看我手下那些藝人,我對他們怎麼樣,他們是不是都在我手上,商業價值和前途拓展了幾倍還有多?
  
  有些事,你畢竟年齡不大,經歷得不夠多。我知道你重情義,這樣很好。如果你今天真的一口答應下來單飛,撇掉兄弟,我心裡多少還會有點看輕你。只是人生有些問題的答案,跟情義沒什麼關係。譬如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又能承擔起什麼,什麼是你應該用盡一生去追求的。這些難道你就應該為了顧全兄弟情放棄?世上沒有這樣的兄弟情義。
  
  每個人的人生都會有那麼一兩個重要決定,你會為這些決定,付出自己都難以想像的代價,或者發生你之前想都不能想的改變。有的人,他選擇孤獨走下去,不是自私,而是他這輩子註定應該走那麼一條路。
  
  你回去,好好想想這事。想清楚你現在如果放棄,放棄的究竟是什麼。而你應該得到的又是什麼。想好了,再給我們答復。」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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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不要這樣(上)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岑野也不想待在這裡了,皮笑肉不笑地說︰「行,那我先回去了。」
  
  梁世北頭都懶得抬,低頭看手機。李躍笑笑,點頭,鄭秋霖說︰「我安排車送他回去。」兩位大佬都不置可否,兩人便離開了包廂。
  
  重新清淨下來,李躍說︰「行了,別擺臉子看手機了。我倒真沒想到,這小子會一口拒絕。之前看他一直很聰明。」
  
  與剛才在岑野面前的冷漠不同,梁世北哪裡又真的會為一個小人物動氣,只是不想給他面子而已。他笑笑說︰「野心有,脾氣,也夠衝。」
  
  李躍給兩人都滿上杯茶,斟酌了一下,說︰「不好掌控。不過真性情也好,只要讓他過了心裡那一關,誰真心給他好前景,他自然死心塌地。這小子值得我花這麼多精力,一定要把他簽下來。」
  
  梁世北說︰「你就非要逼著他單飛?其實現在朝暮也挺紅的,雖說樂隊只能紅到那個份上,簽了也有錢賺。他要真的不肯單飛,我們簽下朝暮也不是不可以。強扭的瓜不甜。」
  
  李躍搖搖頭,說︰「你這是害他,也是瞧不起我。樂壇多一個可有可無的樂隊,有什麼意義?能對音樂圈娛樂圈格局有什麼改變?所謂時勢造英雄,現在的時勢,就是全民偶像時代,粉絲經濟。他有無可限量的才華,但只有搭著偶像這艘快艇,才能讓所有人都看到他。他可以比偶像更紅,比實力派也更強!我也可以造出一個前所未有的巨星,既撐起半死不活的音樂圈,又有足夠人氣扛起整個圈子的壓力和挑戰。這麼有意思的事,我為什麼不去做?不去讓整個娛樂圈都因為未來這個人,震上一震?反而要我退而求其次保一支樂隊?他什麼也不懂犯傻,難道我也跟著犯傻縱容他浪費自己的才華和前途?放心,他終究會簽的,我有這個直覺。只是……還差點火候。」
  
  說完他就看著梁世北。
  
  在人前,李躍是儒雅好說話那個,梁世北是脾氣壞架子大那個。但人後,這一對大佬、好朋友,李躍才是更加偏執那個,他有自己的堅定目標和對這個圈子的看法,並且認定了就絕不妥協。他既然這麼堅持,梁世北也有些被打動,心想左右也不過廢掉一個朝暮︰「行,我回頭再讓秋霖敲打敲打他。」
  
  ——
  
  回基地的車上,氣氛很沉悶。
  
  除了司機,這輛保姆車上只有岑野和鄭秋霖。岑野一直望著窗外,臉色便如同夜色般黑。鄭秋霖看著他軟硬不吃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可他佔了情理,到底是被逼急了的那一方,她又罵不了他。
  
  僵持了一會兒,鄭秋霖說︰「你還是太年輕了,要是再長十歲,沒人會像你這樣選擇。」
  
  岑野沒吭聲。就是這份沉默,令鄭秋霖心中一動,覺得這孩子不是不懂其中道理,只是心裡過不去。於是她笑笑,從另一方面入手︰「你以為你們樂隊其他人,沒有想要單飛的?」
  
  岑野看著她,眼眸漆黑,一時倒叫鄭秋霖吃不準他心裡到底有沒有數了。但她還是說道︰「我聽說張天遙和桃萌娛樂,已經在走合同的階段了。拿到冠軍後他就單飛,自己出道。桃萌雖然能力一般,關係倒有一些,把我們這邊的高層關係都搞定了。並且還會有一系列通稿洗白。你們樂隊還是會散,你就一點沒看出來?」
  
  ——
  
  岑野回到房間,脫掉外套往椅子上一丟,瞥見床角還有一瓶前天和趙潭買回來的啤酒,就地坐下,拎過來,靠在床邊,咕嚕嚕往喉嚨裡灌。
  
  一口氣灌了半瓶,胃裡發脹,他放下瓶子,望著窗外,突然間心裡難受煩悶極了。
  
  以往若是遇到這麼糟心的日子,譬如被許尋笙無視,譬如輸了比賽,他要麼沉溺於打遊戲不管不顧,要麼蒙頭大睡個昏天暗地。
  
  可這事兒不同尋常,他也不是曾經的自己。只能這樣一個人待著,竟無可排遣無人可說。
  
  喝完了一整瓶,還是煩躁得很,幾個念頭在心中翻來覆去︰機會、名利、兄弟、女人、得罪、過氣……一時哪裡想得出解決辦法,渾身疲憊至極,剛想去沖個澡一睡了之,卻收到許尋笙的短信︰
  
  「沒有喝多吧?」
  
  岑野握著手機,站在一室昏黃寂靜的燈光中,忽然間心中復甦一絲酸楚、一絲歡愉。
  
  ——
  
  許尋笙坐在桌前,正在臨字帖,那是她無聊時的消遣。短信發出去不到一分鐘,她又低頭看了看,沒有回復,心裡有點煩躁。
  
  卻有人敲門,「咚咚咚——咚咚——」深夜也敲得響亮,完全不管不顧周圍人是否被打擾。許尋笙連忙走過去,心情亦剎那好了起來。
  
  打開門,她一怔。今夜歸來的岑野,看著和平時有些不一樣。
  
  高高的漂亮男子,襯衣有點亂,有幾顆扣子沒扣,露出白皙精瘦的胸膛。一隻胳膊搭在門框上,短髮幾乎遮住眼睛,眼睛裡微光沉斂。
  
  許尋笙還沒說什麼,他已自己走進來,順手帶上門。
  
  許尋笙自有自的矜持和羞澀,亦不想叫他看出自己其實等了他一個晚上,本來心裡就有些失落。便又在桌前坐下,提筆寫完那字帖,同時問︰「今天怎麼樣?」
  
  岑野沒有回答,坐在她身後的床上。其實每每看到她雲淡風輕無牽無掛的表情,連他回來了,她想的還是先把字帖寫完,多少讓他有點吃味兒。他多想她也像別的女孩那樣,纏著自己離不開自己,多些熱情依賴的感覺。
  
  不過這念頭也就是想想而已。他靜了一會兒,也不想回答她的問題,走上前,雙臂按在她身側,低頭往她的長髮裡探,說︰「別寫了,陪陪我。」
  
  許尋笙手一頓,放下筆。他已開始在一口口舔她的耳垂,那氣息似乎比平日更沉默火熱。
  
  許尋笙渾身發顫,剛想推開他,卻「啊」了一聲,原來整個人竟被他一把打橫抱起。他人瘦,卻比她高大很多,手上力氣也不小。抱著她走到床邊,放在腿上。又是一陣禁錮著的廝磨探尋。
  
  許尋笙動也不能動,身子發軟被他緊扣。男孩眼睛裡沉沉的,充滿侵佔力,動作又快又狠又急。只弄得她輕輕喘息,無法抵抗,怎麼推也推不開。
  
  岑野今天不知怎的,特別衝動。越和她親熱,越覺得一股熱血淹沒心頭,彷彿能夠壓制住所有煩惱,讓它們都滾得遠遠的。天地之間,只剩下一個溫軟可人的許尋笙,被他掌控在懷裡,完全掌控。這種放肆的、終於長吐口氣的感覺,實在太好。暫時不用面對那一切!而某種更加強烈刺激的衝動,不斷貫穿全身,邪念無可抑制地滋生。想要更多的侵佔她,欺負她,讓她徹徹底底屬於自己。
  
  可他到底還是不敢的,也知道她現在多半不肯。於是更覺焦躁煎熬。
  
  他不管她輕抵自己胸膛的小手,親著她的脖子,一隻手也探入衣服,揉捏撫摸。許尋笙現在已經不會拒絕這種程度的觸踫了,只是紅著張臉,十分柔順地依偎著他。有時候被捏疼了會輕呼出聲,軟軟說一句︰「你……輕點……」這副十足的女人嬌態,卻更讓岑野心神恍惚、血脈噴張。橫下心來,剛想拉著她的一隻手,往硬邦邦的某一處用力按去,卻聽她柔聲問道︰「小野,你今天……遇到什麼煩心事了?」
  
  岑野的手一下子頓住,人也清醒了幾分,抬頭看著她,她的臉頰緋紅,眸光卻清亮溫柔。岑野忽然感覺到心就這麼顫抖了一下,就像乾涸的飛鳥猛然望見了兩汪清澈誘人的泉水。慾望也沒有那麼昏沉上頭了。
  
  可那些話,那件事,怎麼對她說得出口?他已經快要煩死了,以她非黑即白我行我素的性子,跟著朝暮樂隊本就是出於情義,根本不在乎什麼前途名利。若讓她察覺他的為難,沒有馬上當機立斷拒絕一拍兩散,會不會就此看不起他?
  
  她在他心裡就跟尊女神似的,他不想叫她看不起。
  
  而且他還是她男人,被人給逼到絕境了,被大人物拿捏得死死的,一點反擊的能力都沒有,甚至都快走投無路了。實在沒臉跟她說。
  
  於是他若無其事地笑笑,說︰「我有什麼可煩心的,還不是在那裡應酬,無聊得很,想你想得很煩躁?」
  
  許尋笙聽他又沒個正形,便也就沒再追問,伸手剛想輕撫他的頭髮,動作陡然一頓。
  
  岑野察覺了,循著她的目光望去,這一看只看得心驚肉跳︰他的襯衫袖子上,殘留著一抹紅色,稍微一分辨,就看得出是半個口紅印。
  
  岑野恨不得在心中把那朵野花罵個半死。這口紅什麼時候蹭上的,他都沒注意。
  
  「你別誤會……」他話還沒說完,許尋笙已從他腿上站起來,徑直往前走,緊抿著唇,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媽的屋漏偏逢連夜雨,大醋壇子翻了。岑野心道,哭笑不得,剛想把人拉回來哄,許尋笙快步走進廁所,「啪」一聲居然反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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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不要這樣(下)

  岑野失笑,走過去,靠著門,聽了聽,裡頭一點聲音都沒有。他又敲了兩下門,還是沒有回應。
  
  「你都不聽老子解釋就翻臉啊?」他說。
  
  「你解釋。」她冷冷淡淡地答。
  
  他便把晚上飯局的情況說了一下,包括那女孩的投懷送抱和他的直接甩開,只是沒提他們想讓他單飛這樁大事。最後說︰「靠,沒有人比老子更守身如玉了。今晚那情形換哪個男的不半推半就,起碼也會逢場作戲一下。只有老子不怕落他們的面子,直接把人給掀了。都做到這一步了,你居然還吃飛醋?」
  
  「誰說我吃醋了?」許尋笙還是淡淡地說,「我睏了,想洗澡睡覺了,你回去吧。」
  
  「別鬧了。」岑野說,「聽話,出來,老子道歉還不行嗎?」
  
  許尋笙沒有回答他,半晌後,裡頭響起淋浴聲。岑野等了好一陣子,她還是沒出來,擺明瞭是要跟他扛著。他心裡終於也有些火了,那壓抑了半個晚上的排山倒海般的煩躁情緒,彷彿又有冒頭的趨勢。
  
  岑野點了支煙,站在洗手間門口,悶悶抽著,聽著裡頭水聲停了,但人還是沒出來。一支煙抽完了,他丟進垃圾桶,說︰「許尋笙,老子也會有脾氣。」走了。
  
  許尋笙聽著外頭門響的聲音,重重一聲,就跟砸在她心上似的。她腦子裡剎那空空的,走到廁所門口,心中竟湧起個念頭︰說不定岑野是故意打開門,人其實還在房間裡,在誘她出來。可耳邊響起他剛才那句氣話,心又涼了半截。
  
  她打開門,果然沒人了。她慢慢走到床邊坐下,惶惶然發了一會兒呆,忽然心裡特別難受。
  
  她是不是太蠢了?做錯了?看到那個口紅印,腦子裡就一片空白,一時間竟有了怕什麼就來什麼的感覺。也不知該怎麼應對,她向來也不會衝人發脾氣,所以下意識就衝進了廁所,一個人待著。
  
  小野剛才的那些話是真的嗎?她覺得是,小野不會幹那樣的事。與其說她擔心的是小野出軌,還不如說又誘起她心中不安的,是那個唇印背後代表的一切——那個她已不太熟悉的,小野身處的世界,名利、誘惑、女人、狂妄野心……
  
  那些,已越來越多將他包圍。他越來越耀眼,也離她越來越遠。哪怕她現在也有了名氣,與他相比,也黯然失色。她今後只怕再也不能和他並肩,像以前那樣一起走在音樂的路上。可許尋笙怎麼可以不與自己所愛的人並肩?這樣的念頭,會令她隱隱感到失落,亦隱隱羞愧。更不想被他察覺。所以一急之下,就把自己關在廁所裡,不想面對他。
  
  可現在,他被氣走了,真的對她發火了,許尋笙心裡像被塞進了無數根淩亂的毛草,煩躁梗塞無比。她在床上躺了好久,也靜不下來。要她現在去找他道歉,那是無論如何拉不下臉面,也邁不出如此有勇氣的一步。過了一會兒,她擦了擦眼淚,閉眼拼命睡覺。
  
  ——
  
  天沒亮許尋笙就醒了,這一夜睡得自然不好。今天亦是排練的日子,她洗漱穿戴完畢,剛準備出門,卻有人敲門。
  
  依舊是「咚咚——咚咚咚——」的固有節奏,彷彿暗號,她心頭一震,幾乎是立刻跑過去拉開門。
  
  那人換了身衣服,一掃夜晚的頹靡深沉,站在晨光裡,看著清爽帥氣。卻沒來由大早上戴了副墨鏡,更顯臉色白淨。於是許尋笙便看不清他的眼,也不看到他的情緒,他卻可以肆無忌憚地在鏡片後直視著她。
  
  「走了,該去排練了。」他說,「我把他們也叫起來了。」話雖然這麼說,他人卻進來了。
  
  許尋笙︰「哦。」轉身拿包,就聽到他在身後笑出了聲︰「寶寶,不會還在生我氣吧?」
  
  一聲寶寶叫出,許尋笙心裡剎那一震,好多情緒都在心裡無聲翻滾。她站著不動,結果一隻長臂伸過來,替她把雙肩包拿起,嗓音就在她耳邊︰「是我的錯,怎麼能讓別的女人踫到我的衣袖呢?半根毛都不該讓她們踫到!下次……我一定注意,別氣了,成嗎?」
  
  許尋笙轉過身,抱著他的腰,把臉埋在他衣服裡,眼眶陣陣發酸,輕聲說︰「小野,對不起。」
  
  岑野也沉默了一會兒,摘掉墨鏡,摸了摸她的臉,啞聲說︰「別說對不起,你這個樣子,老子感覺心真的要碎了。以後不管多生氣,都別不理我了,成嗎?」
  
  許尋笙心裡更難受,胡亂點點頭,可那句「你也不要一發脾氣丟下我就走」,卻怎麼都說不出口,像是怕洩露什麼脆弱又卑微的心思。最後只是更緊地抱著他。
  
  而岑野這麼抱著她,卻覺得堵在胸口一晚上的氣,終於順遂。那些無法對人提及的委屈,彷彿也得到一時安撫。又狠狠地親了她幾口,笑逐顏開,攬著她的肩往外走。
  
  結果一到門口,恰好看到隔了幾扇門,趙潭和輝子從房間裡出來。那倆看到大早上岑野從許尋笙房間出來,立馬笑得特別猥瑣。
  
  「早,許老師!今天天氣真好。」
  
  「小野,起得這麼早啊。看著精神不錯,佩服佩服!」
  
  他們意有所指,許尋笙也不會完全聽不出來。只是剛與岑野和好,心情還有些起伏,也就沒理會。岑野卻直接抬腿,給他倆一人屁股來了一腳,說︰「老子剛才到她房間叫她去訓練而已,就你們兩個思想不純潔!」
  
  可那兩個哪裡信,笑得更倡狂。又跟岑野勾肩搭背竊竊私語了幾句,內容自然是不宜許尋笙聽到的。然後許尋笙就看到岑野抬起頭,一字一句對他們說︰「老、子、當、然、很、強。」
  
  那倆一陣大笑,倒也不敢對著許尋笙放肆什麼,就是那種男人之間心知肚明的笑。許尋笙都快聽不下去了,岑野恰好轉過臉,和她對視一眼,訕訕一笑,丟下兩兄弟,晃到她身邊來。
  
  那兩個也識趣,走到前面去了。
  
  岑野說︰「沒和他們說什麼,只不過這種事吧……一個男人怎麼能容忍別人質疑?」
  
  許尋笙不吭聲。
  
  可她哪裡又能理解他的腦子是怎麼長的,竟露出幾分淡淡的凝重神色,說︰「不吹牛,我真的會很強。以後你就會更加知道我有多喜歡你。所以我根本就不可能去踫別的女人。」
  
  一番話說的兩個人心頭都發顫。岑野又在這時把墨鏡扒拉下來,掛在鼻樑上,露出眼睛,那雙眼原來深沉又清亮地望著她。許尋笙別過臉去,不看他。他只伸出根手指,輕輕在她臉上刮了一下。明明什麼都沒有再說,一個小動作卻叫許尋笙的心都微微抖著,難以自持,心裡湧起陣陣甜蜜和酸楚。又想,明明這樣好啊,他這樣好,她也這樣喜歡著,昨晚為什麼兩個人會鬧成那個樣子?
  
  她再也不想那樣了。小野,我們就這樣一路安安穩穩走下去,好不好?
  
  她輕輕握著他的手,他立刻反握住。熟悉的力度傳來,許尋笙卻感覺到心裡發發酸發甜也發苦。
  
  等快到演播大樓樓下時,他倆離前頭的兄弟也有了一段距離,岑野冷不丁來了句︰「我暫時不想再接單獨一個人的代言和活動了。」
  
  許尋笙一怔,望著他在晨光裡,已變得冷酷平靜的容顏,她沒有說話。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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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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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曠野之左(上)

  等他們四人到了訓練室,沒多久,張天遙也來了,又是一身看著價值不菲的新行頭,笑著和大家打招呼。
  
  岑野眼睛都對他沒抬一下。
  
  訓練開始。
  
  很快,許尋笙就察覺到,盡管今早溫柔來哄她和好了,岑野身上從昨晚回來就開始鬱結的低氣壓,其實並沒有消。她怎麼看出來的?他一開嗓,盡管還是動聽得不行,可總感覺多了幾分頹靡壓抑。他身上悶悶硬硬的那股勁兒,許尋笙隔三米看著他的一個小動作,都能感覺到。
  
  但是,和上回訓練時,衝兄弟們發火又不一樣。今天他肚子裡的氣,好像主要是衝自己,而不是衝別人。沒有再對別人嚴厲苛刻陰陽怪氣。遇到有誰哪裡做的不好,他也只是平平靜靜的,非要你重來。一遍不行第二遍,二遍不行第三遍。很固執,但是也很沉悶。所以兄弟們除了覺得他今天頹點,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只有許尋笙不這麼想。小野有心事,她深深地能感覺到。
  
  他對自己才是真苛刻,有幾處真假音轉換,許尋笙覺得已經接近完美,他居然冷冷笑了,說︰「比陸小海的巔峰狀態還差點。」然後就拽了麥克風,一個人對著牆,反復練習。他就這麼反復折騰自己。直唱到喉嚨都啞了,就見他丟掉話筒,就地在台階坐下,摸出根煙,沉默地抽著。而其他人,早就在一旁輕鬆地刷手機吃零食了。
  
  許尋笙望著他的背影,直直的削瘦的背,微微弓著。她拿了杯飲料走過去,在他身旁坐下,遞給他。他接過,仰頭喝了一大口。
  
  「怎麼了?」她輕聲問。
  
  他沒看她,直視前方︰「沒什麼,有點累。」
  
  許尋笙說︰「你今天很拼。」
  
  他笑了,說︰「必須的,曠左那麼強,不努力點,怎麼拿冠軍?」
  
  於是許尋笙想,莫非他真的是因為冠軍壓力?不然也找不出別的原因了。否則誰能給小野氣受?他氣別人還差不多。這麼想著,她有些釋然,把頭輕輕靠在他肩上,故意逗他說︰「小野,你以前不這樣。」
  
  「什麼?」
  
  「你以前誰也不怕,也不會緊張。現在怎麼有點膽小啦?」
  
  岑野靜了靜,說︰「老子現在也不會怕誰,拼了命拿到冠軍,沒人能拿老子怎麼辦。」
  
  許尋笙一怔,抬頭找他的眼睛。卻只見他如尋常那麼吊兒郎當笑著,看不出什麼端倪。
  
  而她也只能這樣靠著他,別的什麼也做不了。兩人都安靜了一會兒,岑野大概察覺了自己對她的冷淡,手指輕輕摸了下她的下巴,說︰「在想什麼?」
  
  許尋笙說︰「你。」
  
  許尋笙大概體會不到,岑野聽到這個字時心裡那重重牽扯的感覺。他壓低聲音耳語︰「想我幹什麼?我不是陪著你嗎,嗯?」
  
  許尋笙剛才也是脫口而出,此刻被他追問,又在大庭廣眾逼得這麼近,臉也有點紅了,起身剛想走,他已一把將她拉回來,手攬在她肩上,讓她靠在胸口。
  
  「瞎擔心。」他說,「凡事有老子,你跟著就好。」
  
  「好。」
  
  這時,張天遙站起來,說︰「下午沒事了吧,我走了。」
  
  趙潭擺了擺手示意ok,輝子正玩手機連頭都沒抬。張天遙的目光又落在不遠處背對著他們的那一對身上,心中譏諷地笑了笑,自己也不知道在笑什麼。剛想出門,就聽到岑野問︰「你去哪裡?」
  
  張天遙轉頭看著他,岑野身子和臉都半轉過來,雖在問他,卻根本沒看他,冷冷盯著地面。
  
  張天遙還有點沒覺出味兒,覺得有些奇怪。因為平時沒有排練時,他去哪兒,岑野從來不曾過問。他心裡忽然動了一下,手心莫名發汗,答道︰「出去唄。」
  
  岑野很淺地笑笑,看他一眼,那眼眸漆黑幽深無比,問︰「和誰出去?」
  
  張天遙心裡忽然有點來火,又有些心虛,這時趙潭輝子也看著他們,大概也覺得有點奇怪。張天遙不冷不熱地答︰「朋友唄。」說完也不等岑野再說什麼,飛快拉開門出去。走出了一段路,才感覺內心那煩躁緊張的情緒漸漸消退,剩下的,便是層層疊疊覆蓋過來的,對岑野的強烈厭惡和怒意了。
  
  這麼想了一會兒,他忽然冒出個念頭——曾經在樂隊裡,自己和岑野是最要好最投緣的,甚至不輸他和趙潭。到底是什麼時候,他對這個昔日兄弟,只剩下厭惡了?
  
  張天遙心裡忽然更加煩躁,甚至感覺有些事難以面對也不願深想,心想反正要走了,反正以後不用屈居於他之下,賽後多半也不會和他們再有什麼交道了,加快步子離開。
  
  屋內,岑野一口氣喝乾飲料,用力把瓶子捏癟,砸進垃圾桶裡。
  
  ——
  
  接下來幾天,岑野就帶著樂隊,昏天暗地地練習。張天遙從不缺席,畢竟拿到冠軍對他來說也很重要。但岑野基本不怎麼搭理他了。
  
  岑野整顆心都沉浸在訓練裡,強迫自己不去想別的,也不管別的。他憋著口氣,也存了個無比固執的念頭——只要樂隊表現足夠優秀,只要能在全國觀眾面前大放異彩!難道主辦方就能強行把朝暮淘汰?只要能憑實力拿到冠軍,人家拿捏他們,得更費勁吧?說不定也有了更好的談判資本和兩全其美的發展機遇!
  
  他這麼想著,也不準自己去試想奪冠失敗或者別的更難以預料的情況。日日廢寢忘食,眼裡只剩下比賽。
  
  岑野這些翻滾難言的心思,許尋笙自然都不知道。只是看著他這麼拼命,雖然理解他為冠軍如此,但總覺得他有哪裡變得不一樣了。具體是什麼,又抓不住。哪怕他對待她依然溫柔寵溺。
  
  而且總覺得他有些事,沒有對她說。可以許尋笙的性子,你不說。我問了幾遍,你還不說。我自然從此沉默不問。只是這樣的一段日子,他和她單獨相處的時間也幾乎沒有了,盡管他望向她的眼神,依舊柔軟真摯,可每當許尋笙從背後望著他刻苦練習的孤獨樣子,望著他時常的沉默,既感到心疼,又覺得心裡不知何時起,多了個很小很小的口子,裡頭又涼又靜,彷彿鑽進了一團摸不清的東西。再不像從前,兩個人親昵貼近得沒有半點距離。
  
  岑野的發狂努力,鄭秋霖也看在眼裡。她一句話沒說,也沒有繼續逼著他給選擇。因為她知道,時機還不到,再強壓只怕岑野會反彈得更厲害。
  
  可她內心深處,也有些憐惜少年人身上的這股勁兒,抱著一絲非常罕見的溫柔念頭,她想,就讓他身上這股純直桀驁的氣質,再多保留一點時間吧。看他能掙紮到什麼時候。
  
  終究,他們會讓他認清現實、卸掉稜角,接受安排,去走那條應該走的路。他的確也需要一番磨礪,才能沉澱出一顆真正的巨星之心,明白一將功成萬骨枯,一切理應如此!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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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曠野之左(下)

  半決賽對敵曠左樂隊當晚。
  
  還有一個小時,朝暮就要登臺。岑野自己有間單獨的化妝室,這會兒就在裡面休息,樂隊其他人也沒有來打擾,他們在外面的大休息室。
  
  岑野靠在張躺椅裡,燈光調暗,喧囂聲都很遠,彷彿自成一個安靜的小世界。
  
  他盯著眼前的虛空,神色與眼神同樣迷離沉靜,彷彿背負著千斤重擔跋涉了好幾天的戰士,現在終於要丟掉包袱上場殺敵,他的心中竟然一片平靜,不喜不悲,只有迷惘。
  
  忽然間,他有點想念許尋笙,想要擁抱她親吻她,從她身上得到溫暖的甜意。其實她就在與他一牆之隔的地方,可他剛才走進這裡時,卻沒有提出讓她也進來。他跟自己說是因為人多眼雜不方便,而剛剛他走進來時,許尋笙也低頭在看琴譜,似乎沒有在意。可他心裡其實很清楚,並不是因為那樣。
  
  不為其他,這幾天,他有點無法直視她那漆黑沉亮的眼睛,怕被她看透自己的心事和掙扎。他想先集中注意力在比賽上,或許等過幾天,得到了喘息的機會,甚至有可能他自己把問題解決了,再跟她說。
  
  現在怎麼說?他自己都不知道要怎麼說。更不想被她看清自己這段時間的舉步維艱、孤注一擲。
  
  手機響了,是岑至打來的。
  
  岑野的心竟微微一沉,半點前幾日和哥哥通話時的意氣風發都沒有,響了三四聲,他才接起,語氣已是輕鬆平靜無比︰「哥?」
  
  岑至笑著說︰「小野,我今天正式辦完離職手續了,跟你說一聲,大概再過幾天,就過來跟你報道。」
  
  岑野靜了一下,說︰「好啊。」
  
  岑至沒察覺出他的情緒有什麼異樣,笑著又說︰「本來可以明天就過來的,畢竟你現在在半決賽,很重要。但是家裡有點事……你嫂子她,懷上了。」
  
  岑野早知道他們倆口子想要孩子,只是一直沒要上,現在一聽,心中也湧起一陣由衷的歡喜︰「太好了!哥,行啊你!我要做叔叔了?」
  
  岑至說︰「是啊,不過才剛兩個月,你先別和爸媽說,等穩定了再說。」
  
  「好。」岑野頓了頓,又說,「嫂子現在懷孕了,你把原來幹了七八年的穩定工作辭了,來我這裡,我才剛起步,肯定還有風險,嫂子她肯嗎?」
  
  岑至卻笑了,說︰「說實話,一開始她是有點擔心。但我說服了她,正因為我們要有孩子了,哥肩上的擔子更重了,所以更要出來和你一起闖,為他們謀求更好的生活。別擔心,她現在也是全力支持我。這兩天也是要張羅一下她身邊的事,後天我就來基地找你。」
  
  掛了電話,岑野默坐了一會兒,忽然一腳狠狠踹在旁邊的椅子上。
  
  ——
  
  比賽即將開始。
  
  許尋笙一抬頭,就看到岑野從裡間休息室出來了。顏色鮮亮的演出服已經換好,妝也是完美的,因此顯得他的臉色挺正常。可許尋笙一看就知道他不太對勁,因為他連她都沒有看,直接走到劉小喬身後,等待出場。
  
  其他幾人都沒太在意,整理好衣服,跟在他們身後。許尋笙也默默跟著。一路岑野沒有跟任何人說話。
  
  他們照例在舞臺後方候場,雖然看不到舞臺正面,旁邊有液晶電視,可以看到實況轉播。每個人都屏氣凝神,聽著前方的觀眾發出歡呼,聽著主持人熱情洋溢地介紹今天的賽制和參賽隊伍,聽著無數人高呼「朝暮」、「小野」和「曠左」。
  
  然後鏡頭落在評委席,介紹除了常駐評委外,今天的兩位特邀評委,在最後的結果判定上同樣佔據重要一票。
  
  「知名歌后,十張白金唱片得主……xx女士……」
  
  「著名樂評人,音樂圈公認的伯樂,一手捧紅了無數耳熟能詳的明星的金牌製作人,同時也是pai娛樂集團總裁——李躍先生!」
  
  岑野盯著液晶屏,忽然覺得這世道真他媽操蛋。
  
  沒人知道,岑野的心就這麼一點點沉下去。他想的是,自己之前那麼不給面子的頂撞了他們,盡管李躍當時也沒生氣,今天就成了重要評委能夠影響朝暮生死。這意味著什麼?是要警告他,還是已經打算對朝暮下手了?
  
  岑野的心裡已冷寂一片,看著曠左率先上場。
  
  上臺的幾個男人,貌不驚人但氣質桀驁。是那種一看就沉澱過歲月痕跡的臉和身型。所以在很多女人看來,會覺得他們很有味道。這也是他們為什麼擁有一幫死忠粉絲的原因之一。他們穿著深色的質地非常考究的襯衫、T恤,其中兩個清瘦男子戴著墨鏡,手裡拿著的卻是評彈樂器。主唱玄麟用手勢向現場敬了個禮,現場觀眾爆發出熱烈的掌聲歡呼,幾位評委也頗有興致地看著這支不俗樂隊。
  
  玄麟抬起臉,閉上眼。舞臺全暗,只有幽幽的藍色背景光。兩束光打下來,一束打在評彈樂器者身上,一束打在主唱身上。清新如江南水調般的琴聲響起,宛如一曲幽香入夢。觀眾壓抑著尖叫,為它安靜下來。玄麟張嘴,輕輕唱著,竟是妖嬈如女人般的嗔笑喜怒。他的嘴角,卻帶著不羈笑容,完全是一副你奈我何的搖滾模樣。
  
  許尋笙心頭一跳。將中國風揉入樂曲的人很多,但搖滾樂隊見少。而且很多人只是模仿得皮毛。可玄麟一曲江南調,渾然天成,圓潤輕靈,聽得人耳朵都要嘆息。這一下先聲奪人相當成功。
  
  觀眾也都不是聾的,也許不像專業人士聽得出子丑寅卯,卻也聽得出他有多不同多麼好。詠嘆暫歇,全場喝彩。玄麟微微抬了抬眉眼,還是那副你欠老子三百萬的拽樣,歌聲卻半點不含糊,一把非常醇厚沙啞的男聲響起,卻偏偏還暗藏著纏綿輕巧,彷彿一隻手撫住每個人的耳朵。
  
  而他那張原本五官清淡的臉,在獨聚一身的燈光下,便顯出幾分男人的深刻硬朗。許尋笙想,或許這就是音樂與靈魂的魅力。
  
  冷不丁身旁有個聲音說︰「又看老男人入迷了?」
  
  朝暮所站之處,燈光偏暗。許尋笙轉頭,身旁岑野的臉是模糊的,面容淡淡。
  
  許尋笙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有。
  
  他卻目視前方,自顧自說道︰「馬上就把他也幹掉。」
  
  許尋笙終於忍不住微笑,這樣的小野,戾氣十足,還是大醋壇子,一點就著。可也是她熟悉的,憐惜的。
  
  而後,就感覺到他的手動了動,自然是不能握手,手背卻觸到了她的。然後就這麼輕輕挨著,他一動不動,眼睛還沉沉看著前方。那裡頭藏著她已無法看清的深深抱負,也藏著一抹從未改變的溫柔。
  
  許尋笙站著,也是一動不動,手就這麼和他不露痕跡地挨著。心底深處,卻有某個霧氣彌漫處,彷彿漸漸開出朵小小的花來。霧散花在,他也依然在。一切都好,她就什麼也不會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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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發表於 2018-8-6 01:58:25 |只看該作者
第119章 我來買單(上)

  許尋笙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曠左的表演上。只是越聽,越覺得他們獨特。他們的評彈調與搖滾不是割裂的,不是徒有其名的噱頭,而是從一開始就貫穿其中。每一句旋律,都帶著小調輕慢悠長,可又擁有爆發的力量。玄麟的唱法也是如此,一句歌詞唱得千回百轉,分明有著評彈古調的風姿,可那極具力量的嗓音、放肆的歌唱,分明又是一身硬骨的搖滾!
  
  許尋笙頓悟,他這是將評彈的唱功,糅合進演唱裡。這可不是簡簡單單能做到的,背後不知下了多少功夫琢磨嘗試。所以他們出來的,完全是獨特的東西。全世界大概獨一家了。每一首歌,一聽就知道是曠左,再也不是別人了。
  
  若說前面的演唱技藝臻熟圓渾,完美得叫人心曠神怡,耳目一新。那麼到了高潮,他們帶來的竟然是一場華美盛宴。三弦琵琶急速不停,當真應了那句「大珠小珠落玉盤」,吉他貝斯如同跑車飛速奔馳,鼓點一聲聲奮力砸下。也許是因為評彈也是兩個男人,高潮滿滿的都是陽光之氣。彷彿整個舞臺烈焰盛開。而玄麟的歌喉毫不遜色,彷彿火海中的一葉扁舟,迎著火舌而上,也引領著這把點燃了整個場地的火焰,燒到更高更遠的地方。
  
  一曲終了,玄麟丟掉話筒,氣喘吁吁,望著台下放肆地笑。全場沸騰,觀眾紛紛起立鼓掌。知道聽完他們的演奏,觀眾最大的感覺是什麼嗎?是爽,美到極致的爽。因為他們把至美的東西,融合進最熱血最瘋狂的音樂裡去。而曠左樂隊每個成員的表情,也證實了他們的自負和無悔。
  
  哪怕是一路過關斬將、如今的奪冠最大熱門朝暮樂隊,此時眾人心頭也是一凜,不敢有半點掉以輕心。
  
  評委發言︰
  
  「太完美了,我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表演,有人把評彈這麼完美的融到現代歌曲中去!今天的收獲真是太大了。」
  
  「不愧是曠左,獨一無二,這幾乎是比賽進行到現在,我見過最獨特的表演了。」
  
  「你們今天的表現,真的無可挑剔。我今天完全成為你們的粉絲。」
  
  ……
  
  鏡頭最後移到了特邀評委李躍臉上,岑野盯著他。
  
  李躍先是非常專業地點評了他們的技術和表現,聽得觀眾們陣陣掌聲。末了,他微微一笑,說︰「我見過的,將古風和搖滾結合得這個程度的,只有朝暮樂隊曾經的古琴版《城獸》,可以與曠左媲美。」
  
  觀眾們的注意力彷彿這才回到了另一支隊伍身上,爆發出更熱烈的掌聲,亦開始有很多人大喊「朝暮」、「小野」!聲勢比之前曠左表演時,還要壯大強烈!臺上的曠左樂隊成員,表情倒沒什麼變化,顯得胸有成竹、來者不拒。
  
  甚至連主持人都頗為深沉地說︰「接下來上場的另一支奪冠大熱門——朝暮樂隊,想想都覺得很刺激,這真的是比賽以來,最讓人捏一把汗的巔峰對決!」
  
  舞臺再次安靜下來。許尋笙跟著他們,走上舞臺,指尖彷彿都有血脈在跳。而觀眾都安靜得有些異常。大概也都很緊張,不知道今晚到底會是個什麼結果。
  
  許尋笙今天彈的樂器同時有兩架,古琴和鍵盤,一左一右在她面前。然而要表演的卻不是主打中國風,而是這幾天,以小野為主,對歌曲做了非常大的改編。他這些天幾乎不眠不休破釜沉舟,拿出來的,又怎麼會是普通的東西?這首歌的氣質與他們之前的表演完全不同。但是,許尋笙心裡清楚,小野這樣,也比較冒險,甚至有點激進。但樂隊沒人能勸他,而且也不知道該不該勸。許尋笙心態倒是最平和,不破不立,他們已表演過太多次相同風格,如果沒有新東西出來,怎麼不斷幹掉這條路上的強勁對手?
  
  「難道朝暮今天的表演也是中國風?」有女評委嘀咕,並且透過麥克風清晰傳出來。
  
  人家沒問岑野,岑野卻笑了,拿起麥克風說︰「單純的中國風都是我們玩剩下的,今天要玩點新的。」
  
  評委們都是一怔,笑了,這小子也太狂了。台下觀眾卻就是喜歡這樣的人物,全都興奮不已,爆發出更加熱烈的笑聲和喝彩。
  
  表演開始。
  
  當許尋笙的古琴、張天遙的吉他、趙潭的貝斯,一起彈響第一句旋律,幾乎在場所有人,都感覺出不同了。若說朝暮以前或者大多數樂隊的前奏,要麼徐徐道來,要麼一鼓作氣,大多也都循著約定俗成的路子,風格比較穩定。可今天他們的演奏,空靈、婉轉中居然透著一絲詭異,那不僅是琴音,反倒是像有人在你耳邊竊竊私語,對你引出一個絕對不尋常的故事。
  
  而當岑野一開嗓,與之前的所有演唱都不同,他的嗓音從未輕薄細膩到這個程度。所有人都聽得安靜下來。這個開場,雖然不如曠左奪人眼球,卻也很新鮮,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他後面要帶著你往哪裡去。
  
  之後的一段連貫演唱,岑野的嗓音始終這樣輕巧而任性,一句句快速細碎的演唱,聽著似乎沒什麼章法,可聽著特別舒服,就好像大魚大肉之後,給你來了道清淡小菜。然而只有評委和觀眾中欣賞水準較高者,才能聽出來,岑野的歌聲無論厚度廣度高音,都在逐漸加強。他帶來的,是非常非常有難度的演唱。哪怕是之前的玄麟和陸小海,都不一定敢這麼唱。只是他太大膽,各種技巧又運用得太細致純熟,技巧就像不存在一樣。只令人覺得溪水貫通,渾然一體。
  
  所以,當許尋笙彈奏出幾個高亢復雜的古琴旋律,張天遙重扣吉他,岑野的嗓音一下子拔高,他奪下麥克風,幾乎是隨著樂曲搖頭晃腦,是嘶吼,是質詢,也是控訴,觀眾竟然不覺得任何突兀。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當他滿臉滿眼都沉浸在鏗鏘旋律中,你的心彷彿也隨著砰砰跳動。那不是簡單的好聽或者不好聽能夠概括的,因為當他身在其中時,你就會淪陷進去,出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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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發表於 2018-8-6 23:40:22 |只看該作者
第120章 我來買單(下)

  而後,卻轉為一段哀怨淒迷的演唱。岑野微微弓著背,對著麥克風,聲音忽高忽低的唱著。如同一個人,在走鋼絲。鋼絲之下,是萬丈深淵。可是他卻依然抬起頭,用清澈的雙眼,仰望星空。
  
  台下有一群人不約而同靜默鼓掌。
  
  岑野在這時,露出一個近乎迷幻的笑容,在他同樣近乎迷幻的詠嘆調中,所有樂器彷彿也跟著他開始訴說。好像有很多個聲音,在講各自的故事。又好像只有一個聲音,他引領的萬魔之音。
  
  音樂和歌聲,就是這樣走向平緩,走向寧靜。彷彿一片盛開過萬種妖花的湖面,終於歸於平靜。許尋笙他們都抬起頭,音樂使然,每個人的臉都透著冷清。岑野慢慢抬起頭,雙目空空神色張狂,望著觀眾,卻又像是什麼都沒有看進眼裡。
  
  這不是一個典型的煽情的高潮和結尾,而是繁華詭麗歸於古漠平寂。在短暫的靜默後,觀眾們爆發出陣陣掌聲。只是其中還有不少人,表情都有點茫然。所以掌聲並不如曠左表演時那樣排山倒海淹沒一切。連幾個評委,表情都有些凝重。
  
  而坐在最邊上的李躍,跟著觀眾們,一下下緩緩重重拍著掌。他看著這群大膽的年輕人,尤其是那個蓄意反抗他和梁世北、甚至竟敢在半決賽就反抗觀眾的岑野。他想自己真的沒看錯他,他竟然敢這麼唱,哈哈,他竟然這麼唱!
  
  但他的目光並沒有在這小子身上停留太久,就落在了舞臺角落裡的許尋笙身上。他想這個不聲不響卻頗有才氣的女人,這個有能耐讓兩個天才歌手都栽在手上的女人,三年來,倒沒什麼變化。
  
  許尋笙其實早早也看到了李躍,但一開始她並不確定是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畢竟他的變化挺大的。髮型變了,穿著變了,氣度身份都變了。簡直判若兩人。但後來她仔細打量,發現眉眼間分明還是那個人。
  
  當初徐執樂隊的貝斯手,和他一起出車禍重傷倖存的那個人。李躍本就比徐執大好幾歲,是樂隊的老大哥。只不過當初李躍忙於樂隊的商業合作,許尋笙為數不多的幾次去樂隊探望,也很少見到他。所以剛才一時才沒認出來。
  
  徐執過世後,許尋笙本就不關心這個圈子,跟他往日的兄弟們也斷了聯絡。卻沒想到,當年的最佳貝斯手搖身一變,已是娛樂圈大佬。
  
  至於他能不能認出自己,又會不會因為前緣在評分上有所偏頗,許尋笙根本不會去想去在意。若哪天正面遇上了,禮貌打個招呼。沒有機會再遇上,也就罷了。
  
  ——
  
  岑野一曲唱罷,渾身舒坦,一時竟感覺連日來壓抑心頭的悶澀憤怒,一掃而光。他直視著台下,直視著李躍。是某種挑釁,也是探究。
  
  那天他幾乎當面拒絕了他們的邀約,這幾天也沒理會。這在大佬們看來,或許已是冥頑不化不識抬舉了吧?可他今天偏偏要唱自己想唱的歌,不管觀眾能否聽懂,不管評委是否賞識。因為他知道,懂的,自然會懂。而自己這一幕高處不勝寒的表演,必然留在這個舞臺的歷史上。
  
  觸及到李躍清亮幽沉的目光,岑野有些自暴自棄地想,所以,是要淘汰掉了嗎?五個評委,這傢伙手裡就有一票,而且還不知道他是否能影響其他評委。
  
  不管是什麼,來唄。
  
  約莫是察覺到這小子眼裡的放肆,李躍卻忽然笑了笑,轉過頭去,不看他了。
  
  「小野、小野……」「朝暮、朝暮……」「曠左、曠左……」
  
  觀眾一陣喧囂後,評委開始投票,五票三勝。
  
  第一名評委:
  
  「朝暮今天的演出其實到達了一個不可思議的高度,可能會有部分觀眾聽不懂,也可能他們的表演沒有那麼煽情,那麼激情。但是我完全被小野征服,我投給朝暮。」
  
  岑野彎起嘴角一笑,台下一陣歡呼。
  
  第二名評委:
  
  「朝暮今天的表現確實獨特,但我認為在音樂感染力和整體表現上,我更傾向於曠左。」
  
  舞臺另一側,曠左的人鞠躬。
  
  第三名評委:「……我投給朝暮。」
  
  第四人:「……曠左。」
  
  場面忽然顯得有些安靜,觀眾們全都望向了原本不太惹眼的李躍,主持人也笑了:「李老師……」
  
  李躍先是看了看身邊的評委們,笑道:「你們這是把我架到了火上啊。」他什麼地位,評委們不管名氣多大全都陪笑。但面對全場目光,李躍不慌不忙,也沒有什麼為難之色,拿起話筒說:「我這票投給……」
  
  岑野盯著前方地面。
  
  李躍卻頓住了,目光淡淡環視一周,看得所有人安靜下來。而後他先盯著曠左,說:「曠左的表現一如既往,沒有讓人失望。古典與現代的完美結合,特別穩定的發揮,帶給我們一場精美絕倫的視聽盛宴。如果是百分制,他們今天的表現在我看來能打95。」
  
  觀眾一片歡呼,當然也有朝暮的粉絲都安安靜靜的。
  
  李躍又看向岑野,這小子現在看都不看他一眼,性格倒是放肆到邊了,難以馴服。他也不惱,反覺隱隱興奮,臉上卻不露分毫,說:
  
  「我們常說用音樂表達快樂、痛苦、思念、反抗……等等。表達的方式其實有很多種,有的直抒胸臆,有的隱忍晦澀。但在我眼中,最高級別的表達是什麼,是完全超脫於任何套路。愛一個人,可以是瘋子在唱歌;反抗命運,可以是孩子的哈哈大笑;而拼了命地去掙扎,去得到自己夢寐以求的東西,那種愛慾交織緣孽沉淪的感覺,也可以用歌聲表達。
  
  今天,小野做到了。他今天的音樂形式太高級了,還有些超現實,也許不是大眾喜聞樂見的節奏感強易傳播的作品,但是他深深感動了我。我好像看到了二十歲的自己,站在一個迷茫的十字路口,卻始終沒有忘記過去奮鬥、去愛。
  
  這一票,毫無疑問,我投給朝暮樂隊,投給小野。」
  
  掌聲雷動之中,岑野心頭陣陣震動,看著遠處評委臺上的男人。而他的目光亦不著痕跡隔著許多人落在他身上,清亮漫然。彷彿在說:你小子只管任性,只管去做自己。我講話算話,哪怕你還不肯馴服,亦欣賞你。在這個舞臺上,只要你敢唱自己想唱的歌,我就能為你的才華買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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