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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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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丁墨]摯野(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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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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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6 00:31:31 |只看該作者
第40章 任性滔天(下)

  許尋笙雖然平時不理世故,但並不代表她的心思不夠謹慎細致。她一時聯想到很多事——上場比賽觀眾眾多,這次卻只給粉絲發了很少量的票;評委也不認識;他們掃除了立志奪冠、在湘城區享有盛名的黑格悖論樂隊,以之前名不見經傳的黑馬姿態殺入決賽;張海突然消失,若不是她來了,原本朝暮今天註定要一敗塗地……
  
  許尋笙心頭一震,不願再深想,只是抬頭望向身邊的他們。岑野幾乎立刻就察覺了,與她對視著。許尋笙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其實也想到什麼了。這個傢伙,分明也有知事故且圓滑的一面,只是很多時候不屑而已。此時,許尋笙看著他的臉色漸漸變冷,眼神漸漸陰霾,她心裡有些不安。
  
  評委打分和最終結果沒有馬上公佈,工作人員來請朝暮樂隊全體成員上臺,聽主持人宣佈比賽結果並接受頒獎。
  
  比起之前的登場,這一次他們的臉色都沒那麼輕鬆了。岑野破天荒走在第一個,許尋笙跟上去,輕扯他的衣袖,想跟他說點什麼。哪知他直接甩開,眼楮只看著前方。許尋笙一怔,放下手。他現在就像一頭被人惹惱的小獸,連她的話也不想聽了。
  
  朝暮走上舞臺,與固胖胖的人分立兩側。只不過朝暮的人臉色明顯都不太好看,而固胖胖的人則很輕鬆的樣子,神色中頗有些不可一世。
  
  主持人則笑容可掬地站在他們當中,說︰「那麼,我們現在來看看最後的比賽結果,兩支樂隊的評委打分是多少呢?結果,就在我手中的信封裡了。大家是不是很緊張,我要揭曉結果了哦——」
  
  評委們也說了幾句俏皮話,惹得觀眾們也都大笑,完全被現場氣氛帶入了,也都很緊張的期待著。許尋笙卻心中暗想︰這就是了。本來很懸殊的實力,現在被各種外在因素混淆了。本來分明的結果,現在已經不分明瞭,已經被營造得煞有其事的有懸念了。
  
  主持人打開信封,開始念各支樂隊的分項得分︰
  
  「原創水準︰朝暮樂隊,98,固胖胖樂隊,95。
  
  現場台風︰朝暮樂隊︰93,固胖胖樂隊︰97。
  
  觀眾感染力︰朝暮樂隊︰95,固胖胖樂隊,98。
  
  整體演奏水準︰朝暮樂隊︰96,固胖胖樂隊︰95。
  
  折合成百分比,再加上之前的觀眾評分……」
  
  許尋笙下意識就側眸,看著身邊的岑野。這傢伙的眼裡隱隱還有笑意,可那笑,當真邪氣,當真不善。
  
  許尋笙在心裡嘆了口氣。
  
  「今天的冠軍是,湘城區冠軍是——
  
  固胖胖樂隊!」
  
  主持人熱情的宣佈,他話音一落,台下就響起一片歡呼,臺上的固胖胖樂隊成員開始互相擁抱歡呼,可台下後排也有一些噓聲,雖然動靜並不大。有人在大喊︰「黑幕!」「臥槽黑幕!固胖胖樂隊唱的什麼啊,在臺上扭幾下,也能拿冠軍?他媽的又不是街舞比賽!」
  
  主持人臉色稍有點尷尬,但立刻掩飾過去,然後雄壯的音樂響起,把那些噓聲也掩飾過去。固胖胖樂隊的成員們似乎也不在意,又或者提前被叮囑過什麼,神色不可謂不囂張,主唱胖胖是個20多歲膚色白皙清秀的男孩,斜眼看著岑野,那目光挑釁極了。
  
  而朝暮樂隊這邊,卻是死寂一片。然後主持人又適時的宣佈,亞軍是朝暮,同時打圓場說︰「其實兩支樂隊,都可謂今晚的大贏家了。冠軍被固胖胖樂隊拿到了,亞軍和幾個重磅單項獎,都被朝暮樂隊收入囊中,兩支樂隊都將代表湘城區參加全國比賽……」
  
  仿佛就像是在對所有人說,瞧,皆大歡喜,各取所需,多完美!
  
  許尋笙心裡卻很不舒服,就像堵了塊大石頭。她不喜歡這樣欲蓋彌彰的東西,不喜歡那些隱隱渾濁卻又偏偏裝作光明坦蕩的事,她厭惡跟這樣的世界有任何關係。
  
  腦袋上忽然被人一按,一個嗓音在她耳邊輕笑︰「是不是很不開心?抱歉讓你跟著老子,遇到這樣的事。」
  
  許尋笙轉頭,看著岑野的手還按在自己腦袋上,臉卻已轉向前方,臉上沒有一點表情。而他身後的男孩們,個個臉色難看,顯然沒有一個是服氣的。
  
  這時主持人說︰「我們先請亞軍隊伍代表發言,然後是冠軍。」這就是明擺的事了,只要發言環節一過,整個事也算是板上釘釘,圈內圈外都有交代了。
  
  以往這種發言環節,都是趙潭上。只見趙潭深吸一口氣,嘴角泛起一絲苦笑,又看了眼身旁的兄弟們,眼神已沉寂下來。趙潭剛要上前,身邊忽然先走出一道人影,岑野已走到了麥克風前。
  
  大家都是一怔,許尋笙心頭一跳。
  
  後排有心碎的粉絲們又發出嘶吼︰「小野!」「小野,你是我心中永遠的冠軍!」
  
  出乎意料,岑野居然沒有像以前那麼冷漠,而是抬起臉笑了,對後排的粉絲一揮手︰「謝謝你們!」
  
  主持人立刻接話︰「哇,粉絲很熱情哦。那麼小野,代表朝暮,想要感謝誰呢?」
  
  岑野站定,全場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包括固胖胖樂隊的人。他個子高,站在那個麥克風前,要微微彎腰。然後他一隻手抓住了話筒,許尋笙看到他不懷好意的一笑,她心裡咯噔一聲。
  
  這個放肆的、張狂的、才華橫溢的男孩,這個一路順風順水從海選殺到決賽的男孩,這個一出場就圈粉無數已越來越紅的男孩,這個素來野心勃勃心思精明卻生性不羈的男孩,把臉湊到話筒前,斜著那雙漂亮的飛揚的眼,不緊不慢地說︰
  
  「原來你——是真的全瞎了啊?他們唱的那個鬼樣子,節奏找不準,高音不敢上,啦啦啦啦,啦啦啦,刷刷臉跳跳舞,就能拿我大湘城的冠軍?他媽的當湘城沒人了嗎?」
  
  台下一片嘩然,有叫好的,有噓聲,有罵的,還有大笑的。尤其是坐在台下的一些十強樂隊,本就不服今天的結果,全都大聲鼓掌喝彩。幾個評委卻已是面面相覷,非常難看,主持人也傻了。
  
  固胖胖樂隊的幾個人已經罵了起來:「臭小子你說什麼?」便要上來打,被主持人拼命攔住,而張天遙幾個的情緒也被點燃,開始毫不示弱地叫罵推搡。
  
  「都靜一靜,靜一靜。」岑野像是已完全放開自我,完全不顧身邊的一片混亂,反而是微笑的懶洋洋地說,「我還沒說完吶。」
  
  他舉起手裡的獎杯,瞟了一眼,說︰「這樣的亞軍,我們朝暮樂隊根、本、不、稀、罕、要!」話音剛落,手鬆開,獎杯「砰」一聲砸在地上,碎成幾塊。
  
  台下嘩然聲更重,朝暮樂隊的幾個人也都是一愣。岑野砸完獎杯,臉色冰冷,轉身就瀟灑下場。張天遙朝臺上吐了口口水,也跟著他下去。趙潭大步緊跟上。輝子也是一副拽炸天的樣子走了。
  
  許尋笙能怎麼辦?她心想砸都砸了,他砸了心裡才舒服,那就隨他去。她伸手壓低帽檐,跟在男孩們身後,不疾不徐地也離開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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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6 00:31:42 |只看該作者
第41章 急需蹂躪(上)

  自從那夜劇場憤然離場後,此後兩天,朝暮樂隊再也沒有出現在許尋笙面前。
  
  許尋笙心裡跟明鏡似的,他們大抵會經歷一個怎樣的心路歷程,只怕這段日子會不太好過。而她許尋笙這裡,於他們而言,是近鄉情怯。她估摸著得有好幾天,他們,尤其是岑野,才能緩過來。也才會重新出現在她跟前。
  
  可是人啊,總是在改變的。經歷了這樣一場的朝暮樂隊,還會跟以前一樣嗎?許尋笙無從去想。
  
  不過,她還挺佩服他們的。世間太多人權衡得失利弊,可又有多少人能隨著心走?真性情最難得。她想事向來明快坦蕩,覺得做就做了,無悔即無錯。
  
  她願意等著他們再來。
  
  第三天的下午,網上出了官方消息——朝暮樂隊退賽,取消亞軍和全國賽資格。懲罰很嚴厲,但藉口頗有些大事化小的意味。另外,當地組織方,從三、四名的樂隊中,推薦了黑格悖論樂隊補位,參加全國賽,可見當地還是想要在全國賽拿個好看的成績。畢竟光靠刷顏刷舞蹈的固胖胖樂隊,他們自己都覺得懸吧。雖然外界並不知道,這支樂隊的背後金主到底是誰,非要把他們捧到區域冠軍的位子。
  
  可到了這天晚上,黑格悖論樂隊又發表聲明︰感謝官方厚愛,拒絕代表湘城參加決賽。除了冠軍,別的我們都不想拿。這則聲明激起許多本地樂迷的瘋狂轉發和讚賞,稱他們是湘城當之無愧的王者,無冕之王。同時黑格悖論的官方微博還給網上爆料的一個朝暮樂隊決賽現場發飆抵抗黑幕的微博點讚。態度不言之明。
  
  許尋笙看得心裡還蠻酣暢的,然後用自己不為人知的微博號,也給他們點了讚。她心想看到這些消息,某個傢伙說不定就會原地復活,重新拉起隊伍、一臉無悔地站在她跟前。
  
  次日,她將訓練室準備好。結果到了傍晚,他們還是沒有出現。
  
  許尋笙在暮色降臨時分,站在工作室門口,負手遠眺,心道︰看來這次,他們傷得比她料想的要重啊。
  
  橫豎她還有幾天,就要離開湘城,回父母家過年了。就任他們這樣,丟在這裡不管,她總覺得不放心。想了想,她給岑野發消息。
  
  許尋笙︰「明天來訓練室嗎?」
  
  大概過了幾分鐘,那傢伙才回復︰「不來。」
  
  許尋笙想對他說點什麼,卻又發覺說什麼都不合適,便回復︰「好的。」
  
  過了一陣子,岑野的消息卻又過來了︰「你在幹什麼?」
  
  她回復︰「無所事事。」
  
  岑野終究還是發了個鄙視的笑臉過來。許尋笙微微一笑,去幹自己的事了。
  
  話說那頭,岑野正窩在床上,奮力地打遊戲,連許尋笙的短信,都沒太在意。整個人看起來專心無比,嘴裡笑罵念叨著,沒半點事一樣。
  
  趙潭臨出門前問他︰「真不跟我們一塊去吃飯了?大家幾天沒聚了。」
  
  岑野頭都不抬︰「不去。少聚一天又不會死,老子要打遊戲。」
  
  趙潭沒說什麼,只道︰「自己記得叫個外賣。」
  
  岑野︰「哦。」
  
  趙潭出門了,狹小清冷的家裡恢復寂靜。岑野身上搭了床被子,打了一陣子,低罵了句,他又被打死了。這時他才感覺到周遭安靜無比,一陣寂寥感便如同無所不在的空氣,突如其來淹沒人的全身。他丟掉手機,揉了揉緊蹙的眉心。
  
  心裡還是空落落的,他自己也不知道此刻裡頭應該盛裝什麼情緒。懊惱嗎,或許是有的。後悔嗎,他不願意。還有某種對於未來的迷茫和失落,比起沒有參加比賽前,似乎更加龐大和難以掌控。
  
  曾經唱歌這件事在他心中明亮快樂無比,可現在,好像蒙上了一層陰影。他冷冷地想,如果今後還要不斷遭遇這樣的事,那麼自由歌唱於自己而言還有什麼意義?
  
  他精明靈活、目標明確,卻也生性放蕩不羈。所以內心深處,他並不後悔自己所幹的事。那是遵循自我。心裡也有個隱隱的聲音在說︰如果在這條路的開始就容忍了那些事的存在,今後他還要走到哪裡去?
  
  只是,可能連累兄弟了。
  
  只是,今後的路要怎麼走?
  
  橫著走豎著走還是接著朝一個方向慢慢的走?現在他們還能耐下心來繼續熬嗎?
  
  岑野煩躁地撓撓頭,跳下床出了門。
  
  他在家附近閒逛了一會兒,避開了兄弟們常去的餐館,只想一個人待著。進了家便宜又相對較遠的地方,離許尋笙家倒是挺近的。他一人坐下,點了兩瓶啤酒,兩碟小菜,慢慢吃著。
  
  與此同時,他的兄弟們,也在另一家館子裡。
  
  岑野想得沒錯,他們的確去了經常光顧的小店,輝子、趙潭、張天遙,也是拎了一打啤酒,幾個便宜但是實惠的小菜,悶頭喝著。
  
  吃了一會兒,輝子說︰「小野還悶家裡打遊戲呢?」
  
  趙潭︰「嗯。」
  
  輝子嚼了幾口菜,笑笑說︰「他倒好,帶頭攪了這麼大的局,然後啥也不管,打自己的遊戲。唉,其實我這幾天也在想,主辦方雖然很不地道,但小野的確是太衝動了點。不然我們好歹還是進了全國決賽,現在應該在去北京的飛機上了……唉……」一聲長嘆。
  
  趙潭和張天遙都靜默一陣,趙潭說︰「做都做了,還想什麼?敢做就敢當。」張天遙則說︰「小野一直是我們當中最有個性的一個。」語意也不知是褒是貶了。
  
  趙潭又說︰「今天張海托人給我打了電話,說有急事回老家,短時間內不回來了,讓我們自己料理樂隊的事。」
  
  張天遙狠狠罵道︰「靠,就這麼跑了?龜兒子,有種別回湘城,否則老子見一次打一次。」
  
  趙潭哈哈一笑,說︰「對,老子也是這麼罵他的。」
  
  大家深以為然,都七嘴八舌罵了一會兒。可罵完之後,都是同樣的悵然若失。畢竟就像輝子說的,原本以為,就要起飛了,以為十拿九穩,誰知道最後功虧一簣?
  
  那麼今後,等著他們的是什麼?
  
  於是又要回頭,去接一場又一場表演,拼命擠進音樂節找表演的機會,爭取有一天存夠錢去發一張專輯?那條原本漫長的路,是否會變得更漫長?
  
  而有一個問題,每個人都不敢去說,不敢去問。他們就這麼錯過了,那會不會是這輩子最好的機會?會不會是他們離成功最近的一次?
  
  大夥兒都喝了會兒悶酒,輝子忽然說︰「你們說,咱們以後還有機會紅嗎?」
  
  張天遙和趙潭都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會!」「他媽的一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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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6 00:31:57 |只看該作者
第42章 急需蹂躪(中)

  冬夜深遠,三個男孩,就這樣在街頭一隅,繼續捍衛和守候他們冰冷的夢想。而在街的另一頭,許尋笙出門買了些東西,拎著回家。
  
  下了公交車,她又走了一段,路過小區附近的一家小餐館。原本她是目不斜視,可那人一人坐在離窗不遠的位置,清俊的側臉就清晰映在上面,只匆匆一瞥,就能叫人察覺。
  
  許尋笙站定,幾天不見了,也不知是不是她心理作用,居然覺得他的臉瘦了點,穿了件黑色的羽絨服,頭髮也亂糟糟的,一臉生人勿近的冷漠,正在喝酒,吃兩盤小菜。
  
  可許尋笙看著看著,卻覺得此情此景此人,讓人感覺到某種細小的熟悉的溫暖。她也沒有馬上進去,而是給他發短信︰「在幹什麼?」
  
  然後就看到岑野從口袋裡摸出手機,神色還是懨懨的,看到是她的短信,眼神倒是一動,立刻回復︰「吃飯。」
  
  許尋笙故意閃身到路邊一棵樹後,又問︰「在哪兒吃?」
  
  他卻在看到短信的一剎那,就抬起頭,想要尋找她的蹤影,自然沒有找到。於是他的神色又是一鬆,也不知是失望還是混不在意,他靠在椅子裡,給她回過來︰「哥當然是在吃大餐,爽死了,要不要來?」
  
  許尋笙微微一笑,回復︰「當然不來。」再抬頭看著他時,卻彷彿比之前看得更清晰深刻。她一怔。
  
  小店裡點著橘色的燈,此時夜深,客人也不多了。手長腿長的岑野,就這麼一人獨坐在簡陋的塑膠椅上,面前空了一瓶啤酒,另一瓶喝了一半。面前是一個辣椒小炒肉,和一盤土豆絲,米飯已吃了第二碗,旁邊空了個飯碗。回完短信,他眼角的笑就慢慢褪去了。他用那彈吉他的修長手指,端起廉價塑膠杯,喝了一大口酒,然後抬頭看著店裡牆上掛著的電視。
  
  那裡面正在播新聞。可許尋笙覺得,看他的樣子,也沒有真的看進去。男孩額頭的瀏海微微遮住眉角,深邃的眼睛裡,是毫不掩飾的疲憊和茫然。
  
  他就這麼一個人坐著。吃完後,會一個回家。不知道這個深夜,對他來說是否會好眠。但這一刻,許尋笙忽然明白,他的某些孤獨和倔強,別說她,連他的兄弟們,都無法給予陪伴和瞭解。
  
  他坐在孤冷的小店內,看著不知哪裡。她站在人來人往的路上,望著他。夜風已起,彼此無聲,無法靠近。
  
  ——
  
  次日岑野睡到日上三竿,剛醒來,看到手機裡已躺著條短信︰「睡醒了過來一趟。」
  
  他一邊飛快刷牙,一邊懨懨地想︰許尋笙主動找他,有什麼事?同時腦子裡要死不死又想起她之前說過的話︰只有拿到湘城區冠軍的人,才有資格追她。頓時心裡一陣煩躁。
  
  可幾日不見,她主動來約,岑野心裡隱隱又有些歡喜,到底抓了件像樣的帥氣外套,也沒和趙潭打招呼,徑自出門。
  
  到工作室時,只見一室通透明亮。這麼冷的天,她居然把前後左右所有門窗都開著,隔著老遠他都感覺到呼呼的冷風把裡頭灌透了。門口的園子裡丟了些工具,有點亂,不太像她的風格。窗戶擦了一半,半桶水和抹布就丟在窗臺上。
  
  他頗為好奇地走到門口,喊道︰「喂,人呢?」
  
  許尋笙從裡屋探頭進來,一身裝束倒看得岑野很新鮮。穿了件深色的舊毛衣,防水套鞋,頭髮挽起,戴著塑膠手套。看著像個努力勤懇的小婦人似的,於是岑野忍不住又多看了兩眼。
  
  許尋笙看到他,點點頭︰「來了,吃了嗎?」
  
  岑野摸摸肚子︰「還沒。」
  
  「廚房裡有肉包子和粥,吃完再來找我。」
  
  岑野便自己摸進廚房,打開鍋蓋,裡頭熱著兩個大肉包和一碗小米粥。他拿出兩個肉包子啃完,清粥實在不想吃,丟那兒不管。他又從櫃子裡摸出個杯子,倒了杯水喝,舒服地打了個嗝,出了廚房又去找她。
  
  許尋笙正在房間裡拖地,聽到聲響,直起身子,抬起胳膊將一縷頭髮捋到耳後,然後一抬下巴,旁邊桌上放著另一套手套,說︰「你今天沒事吧?」
  
  岑野︰「沒事。」
  
  許尋笙微微一笑︰「那就幫我幹活兒,先去拖客廳吧,我已經掃過了。」
  
  岑野覺得不可思議︰「你叫我過來就是為了幫你搞大掃除?」
  
  許尋笙抬眸掃他一眼︰「不行嗎?我給你們打掃了多少次訓練室?你們又吃了我多少零食?」
  
  岑野沒想到她居然跟自己計較起這個來,只覺得她今天和平時好像不太一樣,有點任性,也有點可愛。他能有什麼不肯的,乾脆點頭︰「行。」轉身便去拖地。
  
  許尋笙︰「天氣冷,戴手套。」岑野頭也不回︰「東北老爺們兒,幹活兒要那玩意兒幹什麼?」
  
  許尋笙看著他高高瘦瘦的背影,還有身上那件深藍色外套,更襯得皮嫩膚白眉清目秀。心想你看起來哪裡像老爺們兒了,明明是……小白臉。當然這話可不敢說出口。
  
  沒多久,岑野把客廳拖完了,杵著拖把,站在屋子正中,望著到處水光發亮,頗有些得意,喊道︰「老闆,拖完了。」
  
  許尋笙人在房間都沒出來︰「三遍。」
  
  岑野︰「我靠!」
  
  可他呢,又是個極矛盾的性子,一方面,傲慢得很,脾氣大,尋常人差使不動他;另一方面,自己願意幹的事,又特別任勞任怨。抱怨了兩句之後,他跑到門外去洗了拖把,埋頭繼續拖第二遍、第三遍。
  
  許尋笙把臥室裡打掃得差不多了,身上也出了層汗,便坐在床上休息,抬頭望去,透過門,瞧見小野躬著背,手臂緊握拖把,正埋頭認真拖著。偶爾來了興致,還拿拖把在地上寫個字︰野。駐足欣賞了一下,約莫是自己都覺得太醜,嫌棄地一皺眉,又胡亂拖掉。
  
  許尋笙看得失笑,但也不出聲,免得被他發現。
  
  陽光出來了,透過窗,照著窗欞、床、桌子和地面。屋子裡靜悄悄的,岑野並不知道女人看了自己好一陣子,他只覺得幹著幹著,出了一身汗,莫名覺得暢快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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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急需蹂躪(下)

  好容易客廳拖完了,岑野把拖把往角落一丟︰「地主婆,還有什麼活兒交給本長工?」他原本意在懟她,哪知許尋笙慢悠悠走出來,芊芊素手一指花園︰「去拔草,雜草最近長得有點礙眼,我不太喜歡。」
  
  岑野看她兩眼,又看她兩眼,說︰「許尋笙你今天吃錯藥了?老子那個善解人意溫柔可人的許老師,去哪兒了?」
  
  許尋笙忍著笑,走過他身邊,丟了另一副手套給他︰「現在戴著,防止刺傷——哪怕你自認為是東北爺們兒。」話沒說話,岑野忽然上前一步,就在她背後,低聲道︰「嗯,老子算是明白了,你今天是成心的,打算剝削我到什麼時候?」
  
  許尋笙的耳朵被他的氣息弄得好癢,轉過臉避開,說︰「看心情,不行嗎?」
  
  岑野便盯著她白皙的脖子,還有微微翹起的嘴角,心裡就跟被灌了蜜似的。心想那你可就不知道了,其實老子就想要被你一個人使喚,隨便蹂躪啊。嘴上卻淡淡地說︰「拔就拔,像我這樣的技術流打工人員,什麼活兒不能幹?」
  
  日頭漸漸偏西。
  
  岑野發現,這活兒還挺難幹的,她院子裡的雜草雖然不高,但是細密。原本這在別人眼裡,大概是無礙的。可許尋笙要求很高,每一根都要拔乾淨。於是這可苦了岑野,他人高,彎腰拔了一會兒,就覺得腰酸背痛。蹲下拔吧,總感覺樣子有點醜。但到底還是蹲下慢慢拔著,一點點挪動,不顧形象了。
  
  偶爾抬起頭,看到許尋笙在旁邊修剪花枝。她已脫掉套鞋,換上雙平底棉鞋,燈籠褲子,配舊毛衣,長髮散落了一些,專注地盯著樹枝,手拿剪刀一根根修剪,動作細致又輕盈。岑野看著看著,竟也覺得賞心悅目。有時候乾脆就蹲在一地毛草中,托著下巴,盯著她看。
  
  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等待什麼,想要什麼。時光變得很靜了,僅餘的冬日陽光灑在樹枝上,還有她溫柔的側臉上。就覺得這樣,挺好,和她吵吵鬧鬧鬥嘴相處間,心裡莫名踏實了,散淡了。有些憤怒陰暗的情緒,隨之遠去了。於是岑野變得更加懶洋洋,蹲在地上都不想動了。
  
  許尋笙察覺了,轉頭看他,說︰「喂,不要偷懶。」
  
  岑野卻將手一揮,指著被他拔掉一大半的草地,低沉又悲壯地說︰「尋笙,這都是朕為你打下的江山!」說完得意地哈哈大笑。
  
  許尋笙默默看著他,只吐出兩個字︰「白癡。」然後轉過頭去,又剪了一枝,自己卻也笑了。
  
  可岑野卻發覺了,站起來,說︰「許尋笙,你剛才是不是罵人了?你罵老子白癡了。第一回聽到你罵人,我靠,簡直要載入史冊,回去我就告訴他們。」
  
  許尋笙︰「……」
  
  草拔得差不多了,岑野說︰「我抽支煙啊。」靠在園子邊上,慢慢抽著。這時太陽不見了,天光還是亮的,往日陰沉的天色,此刻在岑野眼裡,居然溫柔又寂靜。
  
  許尋笙剪完了花枝,又回房裡,拿了塊像是棉布的東西出來,往院子裡那棵櫻桃樹上纏。
  
  岑野問︰「這樹還怕冷?你還給它穿衣服?」
  
  許尋笙︰「唔……」
  
  過了一會兒,岑野又說︰「不是吧,我在別處也見過櫻桃樹,沒人給穿衣服的啊。」他本是好奇,心想許尋笙這棵樹莫不是比較虛弱,哪知許尋笙稍稍有些羞赧的樣子,說︰「我知道。我就是喜歡。」竟是蠻不講理,只憑喜好了。
  
  岑野的一抹煙灰,掉在了自個兒的手指上,他低下頭,拼命忍著。許尋笙見他忍得難受,默默地說︰「喂,想笑就笑。」
  
  岑野用手按了按笑開了的臉,把它按回來,抬起頭,已是一臉嚴肅︰「沒什麼,我沒有笑,我覺得這樹穿上棉衣,也是極好極好的。偶爾出出汗,有益身心。」
  
  許尋笙抓起地上的一根樹枝就扔向他,岑野眼明手快,一把接住,看她一眼說︰「喂,我挨打可是會還手的。」
  
  許尋笙︰「你敢!」
  
  他嘆了口氣︰「不敢,這輩子都不敢。」
  
  許尋笙像是沒聽到似的,轉過頭去,繼續給櫻桃樹「穿衣服」。岑野話一出口,自己心尖卻是一顫,只是看她的樣子,似乎根本沒往心裡去。他也不在意,挑眉看著遠方暮色,心裡到底還是有一絲不為人知自得其樂的甜意,就著這難得的甜意,舒舒服服抽完了煙。
  
  晚飯就是在許尋笙家吃的。她中午就蒸好了飯菜,臘肉、香腸、牛舌、滷豆腐,蒸在飯裡,又炒了個青菜,煮了一鍋飯。還給岑野拿了瓶可樂。兩人就在她的電火爐前,熱熱乎乎吃完。她吃了一碗飯,岑野吃了三碗,她煮的分量剛剛好,已經可以準確估計他的飯量了,飯菜全部掃空。
  
  岑野霸佔了她的椅子,靠在那舒服的躺椅裡,還扯過她的薄毯蓋著,彷彿極冷似的,明明人睡得大刺刺的。許尋笙起身收拾碗,他摸了摸肚子,說︰「喂,你要是還讓我洗碗,就真的發飆了。」
  
  許尋笙失笑,說︰「才不要你洗,肯定洗的不乾淨。去拿塊抹布,把桌子擦了,地上掃一掃。」
  
  這活兒相比洗碗簡直是大赦,岑野︰「遵命。」三下五除二就把活兒幹完了。
  
  廚房的水汩汩流著,許尋笙正洗著碗,便聽到有人在門口說︰「我回去了。」
  
  許尋笙一笑,沒有回頭︰「好。」
  
  他卻沒有馬上走,拉長聲調︰「今天謝謝你……的兩頓飯。」
  
  許尋笙心想,也許今天,小野是明白的。他一直通透又聰明,藏在放肆的外表下。然而她嘴上卻說︰「不,是我謝謝你,房子打掃乾淨了,我也可以安心過年了。」
  
  不用回頭,也知道他必定笑了。
  
  「那倒不用謝,以後記得對老子知恩圖報就行了。許尋笙,明天見。」
  
  雖然今天幹活有點腰痛,可回家的路上,走路卻是帶風的,走得也挺快。等岑野推開家門,渾身都熱熱的,還哼著歌。趙潭出去吃飯,還給他打包了回來,回頭一見他,問︰「吃了沒?給你打包了。」
  
  岑野掃一眼桌上的飯盒︰「吃過了,留著當宵夜吧。」說完還吹了聲口哨。
  
  趙潭望了他半晌,看他把床上堆的臭襪子衣服扒拉下來,居然是準備去洗衣服了。雖然趙潭很高興這傢伙終於意識到再不洗就沒衣服穿了,還是忍不住問道︰「你今天去幹什麼了,怎麼一副吃了春藥的樣子,完全康復了?」
  
  岑野聞言,倏地笑了,說︰「你說的沒錯,吃了一嘴的頂級春藥。」
  
  趙潭︰「臥槽,看你那賤樣!」
  
  結果就聽到這哥們一邊大力搓衣服,一邊說︰「老子打算重振河山!通知他們,明天恢復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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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未來的我(上)

  第二天早上岑野醒來,真的就像趙潭所說,頹廢一掃而光。他扒了件亮騷紅的衛衣穿上,瞪大眼刷著牙,腿還在地上一點一點,打著節拍。心想︰難道真是幫許尋笙幹活兒,整個人就好了?像我這樣的真男人,天生就欠女人收拾?
  
  轉念一想,又覺得許尋笙,還真會治他啊。不過這想法是甜蜜中夾雜著某種鬱鬱不得的酸楚,所以他並不放縱自己再去咀嚼其中滋味,吐出一口大大的泡沫,準備去吃個十全大補早飯。
  
  岑野和趙潭兩人坐在樓下「老丁麵館」,各吃著一大碗牛肉麵加籠包子時,岑野對外界的觸覺和興趣好像也全面恢復了,拿出手機刷網上的消息。然後他意外地發現,那天決賽現場的視頻,居然被人傳到了網上去。而網上支援朝暮樂隊這邊的,佔大多數。他心裡頓時爽極了。又看到黑格悖論的態度,更覺得自己幹得沒錯,現在整個湘城乃至華中區的音樂圈,都誇他幹了件漂亮的事。
  
  而他最新一條個人微博下的評論,居然有2000多條,這是前所未有的事。他又匆匆瞄了一眼,發現這幾天收到了很多私信,其中還有不少是大v號。於是岑野心中一動,隱隱感覺到事態其實根本不像他之前想的那麼糟糕,甚至還藏著某種模糊的希望。
  
  他吃完面,連包子都不和趙潭搶了,開始一條條翻看私信。
  
  看完了最上頭的二十多條粉絲的告白、安慰後(當然中間也有一兩條罵他的,他直接把這幾個傻子刪除拉黑),然後,他看到一條足以讓人心臟狂跳的消息。
  
  發信人是「櫻花音樂節」官微︰
  
  「岑野你好,我這裡是櫻花音樂節主辦方,我們非常欣賞朝暮樂隊的音樂和態度,想要邀請你們參加4月份在江城舉辦的音樂節。出場費可以進一步溝通,期待你的回復。
  
  願愛與夢想永不墮落。」
  
  岑野看得眼眶微微發熱,又往下點開幾條,居然又有七八條商業演出的邀請,而且都是言辭熱情,待遇好談。之前招募樂隊偶爾也會接到這樣的邀請,但絕不會一次性接到這麼多,條件也一般。
  
  他看完後,將手機一把丟給趙潭,說︰「贏的是我們。」
  
  ——
  
  許尋笙知道他們今天一定會來,提前就把訓練室準備好了,暖氣開足,熱茶燒好,還有一些他們比較喜歡吃的零嘴。她坐在屋裡想,待會兒岑野到了,必然又跟兄弟們大肆炫耀︰「這是老子昨天拔的草,這是老子昨天拖的地,臥槽注意你的腳別亂踩!」想到這裡,她忍不住一笑。
  
  想曹操曹操他就大搖大擺到了。岑野打頭,幾個男孩杵在院子外,趙潭喊道︰「許老師!」
  
  許尋笙在窗前露出臉︰「進來吧。」
  
  意外的是,經過自己打下的那片江山,岑野居然沒有跟別人提自己的豐功偉績,反倒是和許尋笙目光一對,那雙眼漆黑、含笑、散淡。像是在兄弟們跟前,他反而變得內斂了,也不打算跟別人提他們昨天的事。
  
  許尋笙以為他們會直奔訓練室,哪知岑野自有考量,說︰「先不急,上面光線好,空氣好,許尋笙,我們要借你的琴室開個會。」
  
  許尋笙心道︰母豬要上樹小野居然要開會了。她點點頭,正打算離開,岑野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也參加。」
  
  見所有人都望著他們,許尋笙搖搖頭,說︰「我就不參加了,馬上要回老家。」
  
  其他人沒吭聲,趙潭幾個雖然覺得許尋笙難得,卻也沒想過她能真的長期加入他們。
  
  岑野看她一眼,笑笑說︰「我知道,聽聽又不會掉塊肉,坐。」
  
  許尋笙︰「……」只好拖了張凳子,在他旁邊坐下。他低聲說︰「不錯,很聽話。」許尋笙瞪他一眼。
  
  她再抬頭時,卻見眾人之中,張天遙正望著自己。那目光裡沒有笑,有點深,有點寂靜。他原本也是個熱情不羈的男孩,現在卻顯得落寞,似乎還介意著,倒叫許尋笙心生無奈。但她心中坦蕩,便也平靜回望。張天遙到底敵不過,他總是拿她沒有辦法,轉瞬已換上笑臉,和輝子說笑著什麼,恢復如常。
  
  岑野卻沒注意到這一角的暗湧,他清了清嗓子,把自己收到的音了一遍。趙潭也說了他那邊的情況︰「我原本也沒想到,現在湘城各大知名livehouse都邀請我們去表演,也有兩家經紀公司聯系想要簽下我們。」
  
  說到這裡,趙潭笑了︰「沒想到我們還一戰成功,一砸成名了。自從參加初賽,我的微博粉絲就一直在漲,現在都有2萬了。」
  
  大家全笑了,輝子說︰「我也快2萬了。」張天遙︰「我4萬。」
  
  岑野咧嘴一笑︰「我8萬。」大夥兒全伸手揍他,許尋笙忍不住也笑了。
  
  忽然,趙潭問︰「許老師,你粉絲多少了?」
  
  岑野︰「你先問問她有微博嗎?畢竟遠古人類。」
  
  許尋笙白他一眼,想想自己那個總共100多個粉絲的微博號,還都是生活裡的朋友、同學和學生家長,也不想讓他們加了到處抖露,只好說︰「我確實沒有微博。」
  
  一旁的岑野輕笑出聲,許尋笙不理他。
  
  瞎扯和炫耀時間結束,輝子美美地說︰「這麼說來,雖然沒了比賽機會,但我們接下來至少一兩年的生計只怕是不愁了,發展機會也多了很多!」
  
  趙潭點點頭,岑野卻說︰「先別慌,以後的路,要好好謀劃一下。我們的目標,可不是僅僅接點商演,參加幾次音樂節而已。」
  
  張天遙點頭︰「說的沒錯。」
  
  岑野又說︰「音樂節可以參加,那是擴大知名度和江湖地位的好機會。我們最近可以好好排練幾首適合室外音樂節和大型現場的曲子。」
  
  趙潭說︰「我可以負責和對方聯絡,準備好服裝,說不定還能拉點小贊助商。」
  
  「沒錯!」「我看行!」大家的興致都越談越高。
  
  「但是——」岑野話鋒一轉說,「其他演出,包括livehouse、酒吧、或者別的演出機會,可以接一些,就唱我們之前的歌。但是不宜太多,別佔用太多精力,維持正常收入就好。我們的大部分精力,除了音樂節,就是早點準備一些新歌出來。
  
  按照壇子說的,已經有經紀公司找我們了,但現在我們談判資本不夠,可以先談著,接觸一下,但是不要太快定,那個詞怎麼說的——待價而沽。趁著這把熱度,還有音樂節,時機成熟,我們將來要麼做獨立廠牌,要麼簽經紀公司,出專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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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未來的我(下)

  許尋笙一直不發一言,在旁邊安靜聽著。她以前就知道岑野勤奮、有進取心、腦子活,卻沒想到經過這次的挫折後,他對於未來也有了一番深思熟慮,彷彿經歷過了一次洗礪,更是沉穩了許多。
  
  他坐在那裡的樣子,還是懶散隨意的。琴凳比較小,那雙大長腿隨意支著,背後沒有地方靠,他的脊背就微微躬著,胳膊搭在腿上,眼楮卻因專注而微微發亮。偶爾有兄弟提出別的意見,他會稍稍思索,眉頭輕皺,再說出自己的想法。
  
  偶爾有人說了句玩笑話,他也會瞬間展顏,很沒有形象地哈哈大笑。或者將對方的肩一下勾過來,擠兌句什麼。
  
  跟昨天和她在一起的樣子,有些一樣,可其實又很不一樣。
  
  冷不丁他突然抬眸,與她視線對上。那雙眼裡沒有笑,卻有某種深沉探究,像是在問︰你在看什麼?許尋笙神色自若地別過臉去,不再看他,眼角餘光卻瞥見他似乎笑了,和旁人說著話,神態更加放鬆肆意。那種感覺奇怪而微妙,明明都沒有看著對方,可你就是感覺到,自己的一舉一動,總是有人在留意。
  
  岑野的會開了一個多小時,大概確定了樂隊近一年的工作重心和發展方向,一群人就下樓練習去了。許尋笙知道,他們現在有兩個選擇,要麼乾脆不要鍵盤手,要麼再去找一個。不過他們的歌曲以旋律見長,有個鍵盤手當然更佳。
  
  臨下樓前,岑野落在最後,問她︰「真不去和我們一起訓練了?」
  
  許尋笙微微一笑︰「不去了。」
  
  他也笑了,卻是那種不懷好意虎視眈眈的笑。許尋笙不理他,他倒不急,哼著歌下了樓,居然又是之前寫出的那首︰「昨天夜裡從你的窗前途經,你依然埋著頭生了悶氣……」
  
  許尋笙聽著聽著,忍不住也笑了。
  
  這日朝暮來也奇怪,岑野下午心情一直很好,腦子裡也都是訓練。可等走得離她家遠了,腦子裡忽然就冒出她今天說過的一句話︰我馬上要回老家。
  
  之前聽她提過,家在江蘇。也不知道怎麼一個人跑到湘城這熱辣的地方來。
  
  是不是因為徐執?
  
  岑野想到這個名字就心口一紮,也不想深想了。突然又想起,早在決賽前,壇子就說過,許尋笙的寒假授課已經結束準備回家。可到現在,她還沒走。
  
  這幾天,她留在訓練室,是不是為了他們?包括昨天對他的「折磨」,大概也是因為放心不下?而且剛才趙潭要給她接下來訓練室的租金,她卻拒絕了,說自己好歹也參加過比賽,算是她本來就是想找人練練設備,不靠這個掙錢。
  
  岑野心口忽然燙燙的,隱隱又有些發苦。
  
  這個女人,是不是總這樣一聲不吭地對人好,也不計較別人在不在意知不知道?岑野突然心生衝動——哪怕僅僅只是被她當成隊友團寵愛護了,哪怕在她心裡還遠遠比不上那個人……也想讓她知道,她並不是白白地對他好。
  
  旁人就看到岑野忽然站定了,趙潭說︰「怎麼不走了,小野?」
  
  岑野說︰「你們先走,突然想起還有東西掉在許尋笙那裡了,我回去一趟。」
  
  張天遙先笑了,是那種你還裝什麼裝的可笑。輝子也賊眉鼠眼的,趙潭失笑道︰「滾,不要太過分,被許老師拿掃帚趕,就趕緊滾回來。」岑野揮揮手示意瞭解,掉頭就走。
  
  待岑野回到許尋笙的園子前,透過窗,隱約瞧見她的身影,他便推開院門踱進去,也懶得進屋了,就站在被自己拔得清清爽爽的草地旁,一邊欣賞,一邊喊︰「許尋笙。」
  
  許尋笙沒想到他去而復返,走出來,迎著茫茫暮色,問︰「什麼事?」
  
  卻見他雙手插褲兜裡,一張臉白皙分明,他呵出一團白氣,笑了,說︰「有些話忽然覺得今天要跟你說。」
  
  許尋笙見他神色難得的誠摯清朗,一時也沒想太多,步出屋子,走到他身邊。他卻沒有看她,望著遠方,那裡是城市的天際線,太陽已經下沉,暮色即將降臨,城市就如同他曾經歌頌過的巨獸,彷彿即將甦醒。
  
  他說︰「抓住這次的機會,朝暮一定會翻身。有朝一日,我會走到那個萬人矚目萬人敬仰的位置。」他伸手往天空一指,然後轉過臉來,那雙眼被暮色侵染得明明暗暗︰「你一定會看到。」
  
  ——
  
  這夜許尋笙獨自一人吃了飯,收拾了行李,又給父母去了電話,確定了回程日期。而後獨坐在書桌前,卻有點發呆。
  
  她不知道某些事,某些人,是否有宿命的感覺。曾經也有一個人,像今日的小野,站在天空下,對她說出類似的話。他讓她等他,他說自己會努力擁有一切,實現夢想。哪怕那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他也要想要她的等候和陪伴。
  
  那時她還是懵懂的,心動的。大學都沒畢業,對那個人也是崇拜加愛慕。可那個人,與小野其實是完全不同的。他深沉得多,也憂鬱得多。很多次,許尋笙去樂隊訓練室,看到他坐在那裡抽煙。那時許尋笙就想,也許沒人能懂這個天才真正的哀愁,她身為女朋友,也不能夠。
  
  後來,他們倆果然離得越來越遠。他雖然溫柔,雖然美好,但是依然敵不過聚少離多,敵不過名利和夢想的掙扎。而她那怕性子豁達,看到他永遠粉絲美女圍繞,心裡不可能不失落,不埋下根刺。兩人的愛好、生活方式和人生理念,更是漸行漸遠,近乎彌散。
  
  連分手,都沒來得及說,徐執就出了車禍。許尋笙萬萬沒想到,一個起初那麼雲淡風輕的一個人,居然把命賠在那紙醉金迷裡。所有愛恨、聚散,都成了遺憾。徐執成了她永遠埋在心裡的一個人。她也曾為他痛哭過,也接受了遵循他的遺願,贈予的一套設備。
  
  從此便是天人永隔。
  
  後來,傷痛漸漸淡去。後來許尋笙想,自己其實是要感謝徐執的,給了她一段差一點就天長地久的青春,給了她窺見那個世界的勇氣。那怕最後,她依然選擇,只站在那個世界外,眺望。
  
  而現在,岑野的躊躇滿志和才氣逼人,是半點不輸徐執的。
  
  許尋笙的心裡忽然一陣煩躁,也不知是為了什麼,彷彿雨夜細芽滋生,彷彿春風輾轉低語催促。可她,一時竟不敢去真的看清,那是什麼。
  
  持才放曠的男人們,根本就無法抗拒夢想的誘惑,他們會一個接一個步入那個世界。可小野不知道,她已經旁觀過那個世界的悲歡離合虛偽痛苦。
  
  她原本只想站在原地,誰來誰去也不想再沉淪進去。
  
  ——
  
  這夜,岑野對許尋笙說了這番話,心頭卻是暢快無比的,可等他回到家,卻沒想到還有個更大的、始料未及的驚訝在等著自己——
  
  他的微博信箱裡,多了一條私信。
  
  「岑野你好,我是本次『超級樂隊』杯申陽賽區的組織人員。我們看過你的比賽視頻,很欣賞,也很喜歡。看你的微博簡介,就是申陽人。為什麼之前不考慮回申陽參加比賽呢?
  
  雖然現在申陽地區海選和復賽已經結束,但是因為近年來大量優秀的歌手和樂隊外流,而我們的挑選又非常嚴格公正,能夠進入十強的樂隊不足。不知你們是否願意回申陽參加比賽?與你們之前在湘城參加的比賽也沒有衝突,因為各區選拔是互相獨立的。過來的路費需要自理,但是住宿我們可以解決。
  
  期盼你的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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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輕輕搖擺(上)

  許尋笙發覺,今天岑野的心情似乎格外好。有一次她下到訓練室去,看看各種水管插座窗戶有無問題,因為畢竟她要回家一段時間了。卻恰好看到他在跳舞。
  
  那時他們不知在聊什麼,用音箱放著舞曲,趙潭說了句什麼,岑野就站起來,隨著音樂搖擺,跳了個舞步。
  
  他跳舞時,並不歡快,而是懶散。腳步帶著幾分男人的頹唐和隨意,身體很靈活,表情很不可一世。看到許尋笙走下去,他的步子不著痕跡地停了,抬眸望著她,身體還在輕輕晃著,嘴角微微翹起。
  
  人的目光有時候是不受控制的,許尋笙的目光在他那輕輕搖動的腰上停留了幾秒鐘,才察覺自己在看什麼,心頭一震,很是懊惱,轉過臉去。
  
  不理背後的那兩道視線,她自顧自去幹自己的事了。她今天心情也很好,因為馬上要回家了啊。
  
  趙潭看到她在逐項檢查,開口︰「許老師啥時候回家啊?」
  
  「後天的車票。」許尋笙答,同時從口袋裡掏出把鑰匙,遞給他,「這些天你們要是來,注意走時關好電源門窗,不要弄得太髒。」
  
  趙潭失笑︰「保證不會太太太髒。」
  
  許尋笙失笑,一旁的張天遙忽然說︰「東西多不多,要不要我們送你?」
  
  岑野原本一直沉默著,若有所思,聞言抬頭,看一眼張天遙,又瞥向許尋笙。她搖頭說︰「不用,謝謝,東西不多。」
  
  女人踩著輕輕的步子上了樓,等眾人反應過來,岑野已雙手插褲兜,不發一言跟上去。
  
  眾人︰「……靠!」
  
  許尋笙的箱子基本都打包好了,因為心情好,走路動作都是輕快的。她還打算出門再買些東西,給父母和老家的親戚、小孩們。
  
  於是岑野上了樓,就看到她拎著手袋、站在門邊,正裹上厚厚的圍巾,戴著頂絨線帽子,整個人看起來變成小小一隻,你卻能感覺到她的心情雀躍著。
  
  岑野無聲地看了一會兒,直至她察覺,轉過頭來,他走過去︰「出門?」
  
  「嗯。」許尋笙答,「去買點年貨給家裡。」
  
  於是岑野也走到玄關換鞋,許尋笙跟在他身後,換好鞋,他已替她拉開門,她說︰「謝謝。你也出去?」
  
  然後就聽到他慢悠悠地在身後答︰「我陪你去啊。」
  
  許尋笙站定,有些意外地看著他︰「我不用人陪。」
  
  他不說話。許尋笙走了幾步,結果他又跟了上來。這讓許尋笙微窘︰「你幹什麼啊?」
  
  岑野居然學著她講話的語氣,聲音細細軟軟︰「我陪你去啊,給你拎東西。」說完自個兒「盒盒盒……」笑了。
  
  許尋笙瞪他一眼,快步走向公交車站。沒想到他真一路跟上來,還跟著她刷卡上車。
  
  午後的時間點,車上人不多,許尋笙找了個位置坐下,岑野一屁股坐她邊上,然後長腿就往前排椅子背上一蹬。許尋笙︰「腿放下去。」岑野︰「哦。」倒也聽話地把腿放下,可手卻不安分了,往她背後椅背一搭。於是許尋笙就能清晰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稍稍靠近。可是這樣兩人看起來就像是對男女朋友了,許尋笙︰「……手也放下去。」
  
  岑野看她一眼,低聲說︰「手沒礙你什麼事吧,老子手長腳長,你總要讓老子舒展開一樣吧?不是腿就是手,你自己選。」簡直強詞奪理,許尋笙乾脆不管了。
  
  於是岑野便有些得意,嘴角帶著笑,一路輕輕哼著歌。有時候手指還在她肩上偷偷敲幾下,起初許尋笙不理,後來他惹個沒完,她便轉頭瞪他,他卻又是那副淡淡酷酷表情,好像萬事不關己,像極了剛剛跳舞時那個男子。許尋笙又好氣又好笑,只好隨他去了。
  
  等到了站,他倒是有風度得很,先站起來,讓許尋笙出來,然後一路護在她身後,許尋笙始終看到他的手,抓在她頭頂的車欄桿上。她走一步,他便走一步。這是種奇妙的感覺,好像整個人都被他小心翼翼護著。許尋笙低下頭去,一直沒有回頭看他。
  
  兩人走到超市門口,許尋笙也懶得費力了,果不其然他已走到她前頭,拉了輛購物車過來,兩人走了幾步,他忽然說︰「喂,你要不要坐車裡,我可以推你。」
  
  許尋笙簡直難以置信,她這麼大個人,還穿著皮鞋和裙子,他要她坐購物車裡去?
  
  「不、要。」她冷梆梆地說,然後不理他,走前面去了。岑野低頭一笑,掩下自己蠢蠢欲動的心思,講真他是真想像別的男人那樣,嘗嘗在超市推自己女朋友的感覺。他跟上去︰「不坐就不坐,跑什麼?老子又沒踩你尾巴……」
  
  ——
  
  許尋笙站在貨架前,拿起那些玩具,仔仔細細看使用說明和品牌,然後丟了幾樣在購物車裡。岑野整個人幾乎都趴在車上,彎腰和她保持同一水準線。
  
  「再去拿個這種飛機來。」許尋笙說。
  
  「行。」他自個兒去後排貨架了,過一會兒就拎著個她要的東西出來,丟進購物車裡,然後恢復趴吊的姿勢。
  
  「你是不是很喜歡小孩子?」他忽然問。
  
  許尋笙答︰「對,但我最不喜歡的,就是二十來歲半大不小的孩子。」
  
  這話說的……岑野眼睛裡閃過壞笑,接話飛快︰「對,我也是,最不喜歡那些什麼也不懂的小姑娘了,我喜歡氣質成熟的女人。」
  
  許尋笙便不吭聲,心想岑野身邊要真站個氣質美艷成熟的女人,居然也挺搭。他們那一卦的,找的不都是艷壓群芳的性感女人,哪怕自己還像個大男孩穿著衛衣牛仔褲?她輕輕哼了一聲。
  
  結果岑野又補了句︰「許尋笙,你有時候還是幼稚了點,在玩具區逛這麼半天還不煩,那天還給櫻桃樹穿自己做的小襖子。你這樣會沒有男朋友的。」
  
  許尋笙不理他,直接走了。然後就聽到購物車輪滑得飛快,他已追了上來︰「喂喂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熟女笙?」
  
  許尋笙卻以為他說的是「淑女笙」,站定,淡淡地說︰「這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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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輕輕搖擺(下)

  岑野抬手按住臉,許尋笙感覺不對,彎腰下去,看到他藏著的臉,分明在大笑。許尋笙也不知道他在笑什麼,但直覺不是好事,拉了他的手幾下,他也不放下。她乾脆一巴掌輕輕拍在他肩膀上,他這才放下了,正色說︰「喂,不要總打男人,老子也是有尊嚴的。不過,不打臉就好。」
  
  許尋笙又被他逗笑了,他也笑。超市的貨架間,燈光明亮,貨物琳瑯,兩頭不時有人走過。兩人對望著笑了一會兒,卻忽然有什麼靜下來,就在彼此清澈的眼睛裡。
  
  許尋笙轉身繼續往前走,岑野不動聲色地跟。
  
  過了一會兒,她問︰「到底有什麼事,你今天非要跟著我?」
  
  岑野心想她到底是聰明又敏銳的,但確實又難以開口,畢竟他的要求太過分了。於是欲蓋彌彰地笑了︰「我能有什麼事求你?就想來給你拎東西不行嗎?」
  
  許尋笙笑笑,繼續慢悠悠地走,要什麼就往貨架上一指,他會問︰「這個?」她點頭,他便取下來。漸漸的,購物車裡都堆滿了。
  
  他一臉關切地說︰「這麼多,你的箱子怎麼放得下?不行我和兄弟們明天都去送你。」
  
  許尋笙有點受不了他的假惺惺了,長長嘆了口氣。說真的,岑野居然挺喜歡看她嘆氣的樣子,稍稍仰著脖子,老氣橫秋,可臉蛋分明白裡透紅,兩頰還有點肉,眼睛又黑又大。於是她嘆著氣,他就趴購物車上,手托下巴欣賞著。
  
  許尋笙說︰「行了,你今天已經幫忙了,我欠了你個人情。說吧,到底什麼事?」
  
  岑野靜了幾秒鐘,才從口袋裡拿出手機,翻到那條短信,遞到她面前,看著她的臉色,說︰「我想去參加。他們肯定沒問題,你……」
  
  許尋笙已看完短信,立刻就沉下臉,說︰「不行。」
  
  盡管料到了她的反應,岑野心裡還是略感失落,於是嘴上也沒了正形︰「幹嘛那麼快拒絕?考慮考慮啊。」
  
  許尋笙一邊往前走,一邊說︰「不考慮。我要回家過年,都跟家裡說了。而且之前也說好了,我並不想真的幹這個,你們應該再去找個鍵盤手,或者乾脆不要鍵盤就是了。總不可能一直讓我當外援。」
  
  岑野幾乎是立刻跟上來,逼在她身邊,說︰「再找個鍵盤手根本來不及,也是後天,就得去東北。而且有你沒你,怎麼會一樣?」
  
  這話聽得許尋笙心頭一軟,可他的要求實在太過了,於是她不吭聲,繼續往前走。岑野本也是個傲性子,見狀也不說話了。偶爾許尋笙的眼角餘光瞥見他,那冷冷的卻又非要跟著的樣子,叫她心裡又有些不是滋味。
  
  走到一處貨架拐角處時,她說︰「小野,不要強人所難。」哪知他的手忽然就撐在牆上,把她給攔住了。他低下頭,慢慢地說︰「許尋笙,就算是為了我,也不行嗎?」
  
  他的手臂就攔在她的臉前面,再往前走就會撞上去。另一隻手拖著購物車,抵在她身後的牆上,把她給臨時禁錮在這一方小角落裡。許尋笙下意識竟不想看他的眼睛,低下頭,看到的便是反射著微光的地面,還有他的腿,有點舊的帆布鞋。
  
  「小野,不許打感情牌啊。」她說,「交情歸交情,不願意歸不願意。」
  
  岑野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一時間那些曖昧的、模糊的、袒露的、壓抑的氣氛,彷彿一下子被她攪成一團爛泥,被她輕而易舉地化解。她就像對剛剛那一剎那,他真正的情思湧動的逼近,一無所知。然後她若無其事身子一矮,居然從他的手臂下鑽了出去。
  
  岑野心裡一陣失落,過了一會兒,自嘲地笑笑,還是快步跟上。
  
  「到底怎麼樣你才肯去?」他問。
  
  許尋笙站定,這樣的小野,讓她實在沒有辦法拒絕。於是決心將剛才的耍賴無辜貫徹到底,想了想,說︰「要想讓我大過年的還幫你們,除非……比賽的城市離我家很近,轉眼就能回家過年。而且不冷,我最怕冷。而且依然不用露面,不會對我的日常生活造成任何影響。上次已經有個學生家長懷疑我是你們樂隊成員了。我很不高興。」
  
  岑野︰「……」
  
  他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了︰「這些根本就不可能。」
  
  許尋笙低聲說︰「所以我去不了啊。」
  
  兩人到了超市收銀台,許尋笙付賬,裝袋,岑野就一直在旁邊悶不吭聲看著。許尋笙心想,完了這回他真是生氣了。等東西收拾好了,兩大袋,她剛要提,他的手已伸過來,全部提走。
  
  東西肯定很沉,許尋笙忙追上去,說︰「給我一袋。」
  
  他直接沒理她,一股腦往前走。
  
  上了公交,氣氛明顯則比來時糟糕多了。他把兩個購物袋往座位邊上一放,一隻腿就大刺刺抬起,踩在了前排靠背上。許尋笙看了眼,沒說話。他掏出手機,開始打遊戲。
  
  許尋笙看著窗外,過了一會兒,偷偷看向他。他像是打得極為專注,看都不往她這邊看一眼。頭髮輕輕垂著,擋住一點眼睛。只是臉色很冷,冷得拒人千里之外。手指快速跳動著,偶爾罵幾句她聽不懂的髒話。許尋笙又看向他的手機螢幕,花花綠綠亂打一片,她也看不懂。於是她又看向窗外,心裡就跟蒙了層灰似的,一點也不暢快。低頭看著自己的十指,輕輕絞在一起。
  
  這時,忽然聽到身旁人說︰「嘴巴上都能掛醬油瓶了,怕你了。如果我全辦到呢?」
  
  許尋笙抬起頭,反應過來,發現自己的嘴真的緊抿著,連忙放鬆。他看她一眼,收起手機,臉色居然變好了,嘴角又掛著懶散的笑,長臂一撈,拎起兩袋東西起身︰「還坐著幹什麼,到站了。」
  
  許尋笙站起來,他抬抬下巴,示意她走前面。許尋笙︰「我提一袋吧。」他卻說︰「別廢話。」她只好先下了車,他跟在後面。
  
  走在回小區的路上,兩人還是沒怎麼說話,只是岑野看起來心情已經好了。眼見暮色降臨了,估計樂隊的排練已散了,他一直將她送到了家門口。
  
  她回頭看著他,他卻偏偏賣關子,把東西往屋裡一放,說︰「走了。」許尋笙看著他走到了園子門口,他分明知道她看著,卻就是不回頭。等他走得遠了,她的手機卻響了,竟是他發來了條短信︰
  
  「如果全辦到了,你就哪兒也不能去,只能跟著老子。」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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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6 00:33:02 |只看該作者
第48章 請跟我去(上)

  這裡夜裡,許尋笙都快睡了,收到條短信,於是整個人都不好了。
  
  是某商旅公司發來的︰「親愛的許尋笙,您已訂購2018年2月16日申陽至南都的xxxx次航班機票……」
  
  之前她參加比賽,身份證號這些都提供給過樂隊。許尋笙握著手機,發了一會兒呆。一是想到自己白天跟岑野說的話︰除非比賽的城市離我家很近,轉眼就能回家。
  
  距離1500多公里,飛行時間兩個小時。
  
  二是想到,臨近春節,機票肯定原價,飛得還那麼遠。那傢伙哪兒來的錢給她買機票?前一段嶄露頭角,他們幾個也是花錢如流水,但其實還沒拿到什麼獎金,許尋笙知道,他們手裡早沒什麼錢了。
  
  可他倒好,幹了這麼件「一擲千金」的事,卻一聲不吭,既不給她打電話,也不來短信。
  
  許尋笙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不知怎的,也不想主動跟他聯絡。只是拿著那條短信,反復看了幾遍。她也想看看,明天他還會幹什麼。
  
  結果第二天下午,樂隊排練時,岑野根本就沒來。許尋笙在家裡坐了一會兒,倒頗有些坐不住了。找到個機會,趙潭出去抽煙,許尋笙貌似不經意地問︰「今天小野怎麼沒來?」
  
  趙潭笑笑說︰「一大早就出去了,許老師你不知道,他有時候很孤僻的,自己一個人幹什麼都一聲不吭,這小子其實特別需要關愛。」
  
  許尋笙也不知道他是說真的,還是故意開玩笑,只是「哦」了一聲。結果趙潭又說︰「不過他服你,在你面前最乖了,有什麼事直接問他唄。」
  
  許尋笙說︰「我沒事。」心想,小野哪裡在她面前最乖了,簡直最混世魔王,還幼稚,比在兄弟跟前還要固執。
  
  日頭偏西,他們三個走了。
  
  許尋笙照舊收拾屋子,做晚飯,幹著這些尋常的事。不知怎的,卻忽然覺出些無聊寂寞來。她幹了一會兒,停下,抬頭看了看漆黑天色,心想再怎麼著,那傢伙的關子也賣得差不多了。
  
  岑野是在夜裡接近十點,來敲她家門。許尋笙在桌前一盞孤燈下等得都有些睏了,他卻姍姍來遲,敲得快樂又放肆。
  
  她快步走過去,打開門。
  
  岑野倒是愣了一下,站在門廊下,沒頭沒腦來了句︰「你就這麼打開門了?萬一不是我,是壞傢伙怎麼辦?」
  
  許尋笙當然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已能分辨出他的腳步聲和敲門聲,只說︰「我有分寸。」
  
  岑野背著個鼓囊囊的包,跟著她走進來。
  
  兩人在客廳站定,望著彼此,都沒說話。倒頗有幾分對峙味道。
  
  於是岑野一笑,渾身仿佛都染著夜色的寒氣,說︰「去清個桌面出來。」
  
  許尋笙也不多問,倒要看看他到底帶來了什麼,移走了一架琴,空出張琴桌,兩人分立兩側。岑野放下背包,「叮鈴噹啷」倒出一堆東西。
  
  許尋笙仔仔細細看著那些五花八門的東西,冷不丁額頭被他用手指彈了一下,然後他雙手往桌上一按,說︰「說實話,買完機票,我就破產了。這些是我搜刮了一整天的勝利果實,專門解決你的三大難題!」
  
  許尋笙不動聲色地伸手撥動了兩下︰「怎麼說?」
  
  岑野看一眼她的神色,也是不動如山,拿起個橢圓銀白色金屬盒子,打開給她看,而後一本正經地說︰「這,宇宙無敵大湘城土產充電暖手器,老子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麼漂亮的,不錯吧?大小也合適。你不是怕冷嗎,跟我去東北時一路拿在手裡,就不會冷了。」
  
  許尋笙接過那暖手器,手指輕輕摩挲那微涼的金屬邊緣,沒有吭聲。
  
  岑野又拿出另一塊小毯子,放到她面前說︰「店家說是羊毛的。」他頓了頓︰「……打特價。冷的時候蓋腿上,不用的時候我給你背著。」
  
  許尋笙摸了一下毯子,還是不說話。
  
  這讓岑野心裡有些七上八下,於是故意逗她說︰「其實呢,我大東北冬天沒有你想的那麼難過,哪兒哪兒都有暖氣,怎麼可能冷到你。實在不行,我東北小爺就是個天然暖爐,讓你靠。」
  
  許尋笙的嘴角終於翹起︰「走開。」
  
  岑野心頭卻是一甜,低頭又在那堆東西裡翻找一陣,手一頓,挑出塊面具。許尋笙凝視著,別說還挺好看的,質地不軟不硬,看著像手繪的,是個男孩模樣的面具,頭頂上還有雙鹿角。許尋笙感覺在哪裡看過類似的,一時卻想起不起來了。
  
  「我找街頭藝人畫的。」岑野說,他動作一頓,然後舉起面具,慢慢靠近她的臉。許尋笙望著他,一動不動,直至他的手在距離寸許遠的地方停下。
  
  頭頂燈光幽幽,夜風輕輕從視窗鑽入。兩人間只隔了張狹長琴桌,色澤暗深,隱淌流光。他的手就快踫到她的下巴了,這一刻,他的面目是沉靜的,沒有半點稚氣,也沒有半點放浪。而她眉目如畫,怔怔如夢,一瞬不瞬地望著他,也不知在想什麼。
  
  只是從岑野視線望去,面具已遮住女子大半容顏,只露出一雙清亮至極的眼,看得他整個心如同在茫茫海面沉浮。
  
  「你還舉著幹什麼?」她輕聲說。
  
  岑野低低一笑,說︰「戴著這個……」一出聲卻發現自己嗓子不知何時微啞,他輕輕清了清嗓,說完︰「別人就看不到你的樣子。第三個要求,我是不是也達成了?」
  
  許尋笙的眼睛裡掠過一絲很清淺的笑,她沒吭聲,只是稍稍低下頭,於是岑野舉著面具的手也慢慢放下。
  
  兩人都有一會兒沒說話,他的手又在那堆東西裡挑揀一陣,許尋笙偷偷抬眸望去,看到手套、本子、明信片等等,都挺漂亮的,必然是他在文具店買來的。不知為什麼,許尋笙有些想笑。這時卻看到他猶豫了一下,又摸了摸自己鼻子,竟是有些赧然,到底還是拿了張乾淨精緻的小卡片出來,放到她面前。
  
  「這是什麼?」她問。
  
  「翻過來看。」
  
  又賣關子。許尋笙看他一眼,把卡片掀過來。背後其實沒有什麼東西,只有鋼筆寫的兩個字︰
  
  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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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6 00:33:13 |只看該作者
第49章 請跟我去(下)

  那是許尋笙已經熟悉的字跡,形如雞爬,氣勢萬千。「生」字旁邊,還畫了個很粗糙的笑臉。
  
  「不是說不想讓人知道你的身份嗎?」岑野說,「簡單啊,戴著面具,再換個藝名,不叫你那個笙,叫小生,生紅薯的生。這樣,誰還能猜到是你?」
  
  許尋笙握著那卡片,說︰「你才是生紅薯。」
  
  岑野瞅著她的樣子,笑了︰「不,老子熟得很。」
  
  許尋笙︰「……」總覺得他的一些話,明明聽著尋常,卻透著種她不瞭解的下流。只是當她低下頭,看著被他抖落了滿桌的東西,心裡竟像也被什麼,滿滿在填滿。可她天性又是羞澀的,逃避的,不想去面對那些東西,於是下意識轉身想走。
  
  誰知岑某人被她混被她躲的次數多了,早有防備,眼明手快抓住她的胳膊︰「喂,別想裝糊塗,是死是活,給個痛快話。」
  
  許尋笙只覺得被他抓住的那隻手臂,像是有細細的暗流,再沿著他的五指,不斷蔓延攀升。他的話,沒來由也叫她心頭一跳。
  
  彼此又都沉默了一會兒。
  
  「活。」她輕輕吐出這一個字。
  
  岑野沒動,也沒吭聲,手還握著她的胳膊不放。許尋笙說完這個字,臉已有些發燙。她慢慢抬頭,看到的是一張極安靜極放肆的笑臉。這屋子裡所有的光芒彷彿都已落進他的眼睛裡,他的嘴笑得很開,牙齒很白。這是個璀璨到足以令世上任何人都心神恍惚的笑容。
  
  他很開心,他真的很開心,老天爺看著都知道。
  
  許尋笙抽回手,岑野的手放回桌上,臉上還淌著流光笑意。其實許尋笙不知道,這一天,男人的心其實都沒什麼把握。除了借錢買來的那張機票,別的東西,雖然他莫名其妙選了大半天,其實心裡清楚,都不值錢,許尋笙也不缺。也正是今天,他才清楚意識到,現在的自己,能為許尋笙做的,能帶給她的東西,其實很少很少。只是一無所有的他,已盡了全力,今晚唯一能依仗的,就是她會不會再次心軟了。
  
  此時見她低下頭,兩頰微紅,唇畔也有明瞭的溫柔的笑。岑野知道她是真的心意已定,於是他的心裡,也好似有一束煙花驟然升起,然後徐徐炸開,炸得整個肺腑都發熱發燙。那滋味令他的腦子都有片刻沉醉,突如其來的強烈衝動……感動、感激、愛慕、渴望、委屈……統統貫穿全身。這一次,還沒來得及進行任何瞻前顧後的思量,人已上前一步,繞過那礙事的琴桌,他一把將她拉進懷裡。
  
  臉一下子被迫貼近他的胸口,許尋笙整個人還有點懵。周圍半點聲音也沒有,腳下彷彿也空落落的,因為被他一抱,腳跟被迫也踮起。他的一隻手抱著她的背,一隻手緊摟著腰,不吭聲。
  
  時間彷彿過得極其極其慢,許尋笙啞了好一會兒,只聽得他胸口有力的心跳,還有自己的心跳,也已亂得不可思議。
  
  「鬆開。」她說。
  
  「謝了,小笙。」他在她耳邊說。
  
  這話不知怎的,讓許尋笙渾身一鬆,心想原來他只是感動感激……而已。可岑野將臉輕輕靠在她的頭旁邊,一動不動,下意識竟不想讓她瞧見自己此時的臉色。他腦子裡突然就湧出個念頭︰這回你說「活」了。下一次,老子對你表露心跡時,給老子的,可不可以……也是個「活」字?
  
  「你還要抱多久?」她有些無奈的聲音響起。
  
  岑野唇畔已帶上笑意,嘴上也已不正經起來︰「千載難逢的機會,讓你抱抱,真的不趁機感受一下我東北小爺的胸肌和腹肌,摸摸看?」
  
  許尋笙︰「……你、給、我、鬆、手!」
  
  岑野哈哈一笑,這才慢慢放開她,可十指鬆開時,幾乎是不受意志控制的,在她腰上輕輕捏了幾下,不顧她瞬間僵硬的臉色,他神色自若籲了口氣,說︰「走了,收拾收拾行李,明天晚上7點半的臥鋪,跟我回大東北。」
  
  他留下一桌子禮物,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就這麼頭也不回地走了。許尋笙只好自己把所有東西都一一整理好,待躺到床上時,卻依然心神難寧。只因全身,彷彿都還殘留著剛才被他緊緊擁抱的感覺。
  
  尤其是……腰。
  
  雖說是個感激的衝動的擁抱,她也知道他至情至性。可他的手那麼牢牢地握在她腰上,中途她掙了幾次,他都恍若未覺,掙不脫。那分明是一雙男人的手,五指張開,那麼有力的扣緊她的腰,指腹柔軟,也灼燙。甚至有一會兒,他的手指還隔著那層衣服,慢慢地輕輕地揉了她腰間的軟肉好幾下。只令許尋笙現在想起,都覺得整個腰都發癢發軟。
  
  這樣的小野,跟平時很不一樣。隱秘的,帶著些許危險的氣息,甚至能叫女人膽戰心驚。
  
  可許尋笙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可能反應過度了。這小子,是不是故意的?故意逗她,揩她油佔便宜?畢竟他平時在她跟前,就很放肆輕佻,沒個正形。上次還想讓她穿超短裙,剛才還讓她摸胸肌。
  
  許尋笙︰「……」越想越覺得是這樣,心裡又羞又氣,覺得小野就是個沒臉沒皮的壞傢伙。
  
  ——
  
  岑野走出她的家,走進寒氣逼人的夜色裡,胸口卻彷彿被某種奇異的、美好的情緒所填滿。那感覺是隱秘的無法話語人知的、滿脹的、溫柔的。他看著自己呼出的一團團白氣,看著漆黑寧靜的周圍,人卻始終沉浸在那股子感情裡,恍恍惚惚、快快活活地走著。
  
  突然間,他有種奇怪的感覺。那感覺在他的雙手間、身體裡,也在他心頭,逐漸升起,被辨認出來——
  
  為什麼他感覺自己以前好像也這麼抱過許尋笙?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他站定,愣愣地想了一會兒,忽地釋然,兀自笑了。
  
  好在此刻許尋笙看不到他臉上狹促的笑意,否則,更加要覺得他沒臉沒皮了。
  
  岑野心肝微燙地暗想︰呵呵……不就是在前天晚上那個差點要了他老命的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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