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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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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顧了之 -【你是遲來的歡喜】《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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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14 00:09:44 |只看該作者
第40章

  阮喻正仰躺著,看見這話手一抖,手機劈頭蓋臉地砸了下來。

  她被砸得“哎喲”一聲,門外終於有了動靜。許淮頌在她房門上敲了三下,問:“怎麼了?”

  阮喻捂著腦門,疼得縮成一只蝦子,苦著臉提高了聲說:“沒事,手機砸臉上了……”

  門外安靜了一會兒,才再次傳來許淮頌的回話:“早點睡。”

  緊接著,是一陣腳步聲漸漸遠去的響動。

  阮喻這下疼也顧不上了,拿出手機劈裡啪啦打字:「我手機砸臉上了他都沒進來關心我!」

  沈明櫻:「你手機為什麼會砸臉上?」

  軟玉:「他為什麼不進來關心我?」

  沈明櫻:「哎喲,你們這些初墜愛河的小姑娘哦,人家紳士一點嘛,就嚷嚷為什麼這麼冷淡,難道是對你毫無興趣。要真和你這樣那樣了嘛,說不定又要哭著說,這才剛開始交往呢,怎麼就動手動腳。做男人也挺不容易的啊。」

  沈明櫻發完這段話就去睡了,留阮喻一個人縮在被窩,攥著手機咬嘴唇。

  一門之隔外的許淮頌也眉頭深鎖著,手指在筆記本觸控板上時不時滑動一下。面前的電腦屏幕上,滿屏中英文交織的心理學術報告。

  雖然呂勝藍當時只是提了一嘴,也說應該沒大礙,但他還是在回國一路,見縫插針地向一位做心理醫生的高中同學咨詢了阮喻的情況。

  對方跟他說,就算是看個恐怖片也可能存在後怕期,所以阮喻這幾天的表現還說明不了問題,建議再觀察兩天,如果情況沒有好轉,反而愈演愈烈,再考慮是否進行進一步診斷。

  這個觀察是指,看阮喻脫離他的聲音後,能不能正常入眠。

  原本許淮頌該在不知會她“這是個測試”的情況下,放她獨自在家,並且跟她斷絕語音。但他不放心她,於是折了個中,變成現在這個狀態。

  變成這個,留她一個人在房間,而他隨時待命的狀態。

  因為不想打擾她休息,他沒有開客廳的頂燈,只點了一盞落地燈,電腦屏幕光線因此顯得格外亮,盯久了,眼睛酸得發疼。

  看完第十篇心理學報告後,許淮頌摘下眼鏡,捏了捏眉心,忽然聽見手機震動了一聲。

  一條微博特別關注。

  溫香:「打上1000分了。[太開心]」

  附圖一張微信小程序“跳一跳”的戰績。

  “……”

  他在這裡費著眼神研究她的心理狀態,她卻視他如無物地在房間打游戲,還跟粉絲秀戰績?

  許淮頌冷靜了下,沒冷靜下來,戴上眼鏡起身去敲門。

  裡面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還有阮喻的聲音:“怎麼啦?”

  “開門。”

  阮喻飛快鑽出被窩,坐起來理了理頭發和睡衣睡褲,點亮床頭燈,再把燈罩擰了一下方向,然後才說:“我沒鎖門。”

  許淮頌摁下門把,站在門邊嚴肅地說:“零點半了還打游戲?”

  阮喻坐在床上眨眨眼睛:“你怎麼知道得這麼快,你特關我微博了啊?”

  這不明知故問麼。

  許淮頌也不跟她繞彎子:“當然。”

  她“呵呵”一笑:“我睡不著就打幾盤。”

  許淮頌剛心裡一緊,想她的情況是不是真有必要去診斷一下,忽然眼前一晃,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房間裡沒開頂燈,只有一盞暖色調的床頭燈亮著。燈罩的位置好像被人掰動過,導致光源此刻全都集中在了阮喻身上,給她的臉打出了一種完美柔光的效果。

  特別好看。

  他一愣過後,忽然低頭笑了聲。

  他也有中套的一天。

  阮喻咳了一聲:“我說我睡不著,你笑什麼啊?”

  許淮頌沒答,轉身關掉了客廳的落地燈,再走回來的時候,說:“我陪你睡的話,就睡得著了?”

  房門被他反手關上,看他笑得意味深長,阮喻一下失去了言語能力,起了一種引狼入室的危機感。

  還真像沈明櫻說的一樣。他冷淡,她不舒服,耍心機把他引過來了,她又忐忑上了。

  典型的,戀愛中的麻煩精。

  但並沒有令她擔心的事發生。

  許淮頌僅僅只是在她床沿坐了下來:“好了,我就坐這兒,可以放心睡了,躺下,手機交給我。”

  溫柔的指令有時候比嚴肅的更容易讓人聽話。

  阮喻很受用,乖乖交出手機,縮進被窩躺了下來。

  空調開在溫和的二十八攝氏度。許淮頌的身體遮住了光源,周圍亮度也剛好適宜,閉上眼睛,就像在春風裡游泳。

  阮喻捏著被角,抿嘴偷偷笑了一下。

  找到恰到好處的相處方式了。

  這個不疏遠又不過分親密的距離,叫人心滿意足。

  許淮頌瞥見她揚起的嘴角,伸手把她額前的劉海撥開一些,另一只手拿出手機,給那位醫生同學發消息:「都有心思談戀愛,套路男朋友進自己房間了的話,心理陰影的問題應該不大了?」

  朱磊:「你咨詢就咨詢,大半夜非要塞人一嘴狗糧?你女朋友是沒陰影了,我有陰影了懂嗎?」

  許淮頌對著手機笑了一下,笑完突然覺得背脊有點發涼。

  頭一側,就見阮喻正大睜著眼睛看著他。

  他下意識按下鎖屏鍵,然後聽見她悶悶的聲音:“大半夜的,跟誰發消息啊?”

  “男同學,高中班上的。”他立刻答。

  “那你怎麼一臉少男懷……”春的表情。

  許淮頌愣了愣,笑起來:“因為在聊你。”

  阮喻來了精神:“聊我什麼?”

  “你不會想知道的。”

  她皺皺眉,爬起來:“你說我壞話?”

  許淮頌搖頭:“沒有。”

  阮喻瞥瞥他:“不說拉倒。”

  “說。”許淮頌笑了笑,清清嗓子,“在聊我被我女朋友套路進房間的事。”

  “……”

  看她一臉石化的表情,他壓低聲補充了一句,眼神還有點無辜:“我說了你不會想知道的。”

  阮喻的臉一下漲紅。她深吸一口氣,一把提拉上被子,背對他鑽進被窩,悶在裡面說:“許淮頌你可以出去了。”

  他笑著靠過去:“生氣了?你要不打破砂鍋,我也不會戳穿你的。”

  阮喻捂住耳朵,不聽。

  許淮頌上了床,再靠過去一點:“好了,是我自己要來陪你的,行了。”

  “你再提這事,客廳也別待了!”

  他投降:“不說了,你出來,悶在被子裡睡不好。”

  阮喻不是鬧脾氣不出來,而是臉太燙了,紅得滴血,沒辦法才悶著不動。

  許淮頌不知道,支著手肘去扯她被子。

  “哎呀你干嘛!”她死扯著這層遮羞布不給他動,最後一頓掙扎,還是被他拎了出來,一邊喘著氣捋頭發,一邊恨恨瞪他。

  許淮頌發笑:“我三百多條短信,那麼多套路都被你看光了,也沒說什麼。”

  “那是你該!叫你之前美滋滋地看我小說,叫你逼我念……”她說到這裡猛地住嘴。

  這真是哪壺不開提了哪壺啊。

  果然下一秒,許淮頌輕輕“嘶”了一聲,仿佛失憶一般問:“我逼你念什麼了?”

  她轉頭就要躺下去:“沒什麼,睡覺。”

  許淮頌拉住她胳膊:“說清楚再睡。”

  阮喻默了默,覺得這事倒也確實有必要說清楚,於是比個發誓的手勢:“那我跟你鄭重聲明,那段內容是為了哄讀者虛構的,我絕對沒有做過那種……那種……”

  許淮頌低頭笑了一下,用輕到自己也聽不見的聲音說:“可是我做過。”

  “你說什麼?”

  他抬起頭,笑笑:“我說,編得還挺像樣的。戀愛沒談半個,吻戲寫這麼逼真?”

  阮喻捋捋劉海,挺直腰背,壯著聲勢說:“那當然,干我們這行的,少了真材實學怎麼成?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

  她說到這裡,忽然看見許淮頌摘掉眼鏡靠了過來。

  阮喻一頭霧水,盯著近在咫尺的人說:“你,你干嘛?”

  許淮頌眨了眨眼,睫毛在她眼底陷落一片陰影,笑了笑:“想喂你吃豬肉。”

  “?”

  不等她反應過來,唇上一軟一涼。——許淮頌斜坐在床上,一手撐枕頭,一手捧她臉,吻上了她。

  阮喻腦子裡瞬間炸開一大片白光,猛一個心律不齊,分不清東南西北地下意識往後挪了一步。

  他於是沒有深入,一觸即分,但唇與唇分開了,鼻尖卻還和鼻尖碰在一起。

  這樣近的距離,兩個人都停止了呼吸。

  阮喻揪住床單,手一點點攥緊,因為不敢喘氣,一張臉憋漲得通紅。

  許淮頌彎起嘴角,拿鼻尖點了一下她的鼻尖,然後離開了她,微微斜著頭,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

  他太氣定神閑了,就像八年前,撒著“牽錯了”的謊,看上去卻沒有半點心虛。

  可是阮喻不行。她被剛才那個蜻蜓點水的吻,還有他現在的眼神惹得發暈,眼前像有五顏六色的煙火同時在炸,轉頭就要逃下床。

  許淮頌從背後拉住了她,把她扯進懷裡,讓她的左耳貼住了自己的心髒。

  阮喻愣了愣,片刻後,聽見頭頂傳來他含笑的聲音:“看表情是看不出來的,你要聽。它真的比煙花炸得還猛。”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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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14 00:09:56 |只看該作者
第41章

  阮喻是在右半邊床睜開眼的。

  天已經亮了,但她睜了眼卻像沒醒來,渾身輕飄飄的,記憶還停留在昨晚那個吻,停留在那個吻結束後,在她耳朵裡劈裡啪啦炸開的,許淮頌的心跳。

  她在他懷裡待了很久,跟他說了很久的話,聊著高中的事,一直到不知不覺睡著。

  臥室忘了拉上雙層窗簾,半透明的輕紗隱隱透進清晨的日光,照得整個房間充滿一種不真實的虛幻感,以至於阮喻干睜了很久的眼才回過神,緩緩偏頭,看見了左半邊床的人。

  許淮頌背靠軟枕合著眼,看起來似乎睡著了。他沒有進她的被窩,就穿著襯衫西裝褲坐在被子外面,與她隔著適度的距離。

  阮喻記得,昨晚她好奇地問他,當初一開始是怎麼注意到她的。

  許淮頌說答案很沒意思,不是她想像的那種,最後才在她的追問下說了實話。

  原來一切的起源,不過是軍訓時候的男生宿舍,他的下鋪說了一句:“咱們老班的女兒長得蠻可愛的,你們誰有興趣發起‘老師變老丈人’的挑戰?”

  並沒有驚心動魄的浪漫邂逅。只是青春期的男孩子們之間,這樣一句輕忽的調侃而已。

  確實很平凡。

  但就像這個太陽照常升起的早晨一樣,平凡卻美好。

  阮喻看了許淮頌一會兒,輕手輕腳爬出被窩,想把他掰成平躺、舒服的姿勢,手剛碰到他肩,卻看他忽然睜開了眼。

  她一個激靈縮回手:“你這醒的還怪嚇人的……”

  許淮頌睜著睡意朦朧的眼笑了笑,輕輕抬了一下她的下巴:“你干嘛?”

  “叫你躺下睡,我要起床了。”

  她是到起床的點了,但許淮頌最近作息紊亂,坐了大半夜,天亮才犯困,現在正是想睡的時候。

  他“嗯”了聲:“那我睡一會兒。”說著躺了下去。

  阮喻爬下床,幫他把臥室窗簾拉上,然後出去洗漱。

  但許淮頌沒能躺上多久,剛睡沉就被一陣手機震動音吵醒。

  他閉著眼去摸索床頭櫃,半天才拿到手機,眯著眼接通以後低低“喂”了一聲。

  電話那頭瞬間死寂,默了三個數,傳來一個奇異的聲音:“哎?打錯了嗎?”

  許淮頌驀地睜眼,從床上飛快坐起,移開手機一看。

  屏幕顯示備注“爸爸”。

  但並不是他爸。

  這是阮喻的手機。

  不是阮成儒打錯了,是他接錯了。

  聽筒裡接著響起一句疑問:“沒打錯啊……”

  許淮頌吸了口氣。沒想到之前端午節精心准備了一番,卻白忙活一場,最終在這猝不及防的時刻直面了“老師變老丈人”的挑戰。

  還沒來得及正式拜訪,就在清早這樣曖昧的時間點打了個曖昧的照面,絕對不是理想的兆頭。

  許淮頌在進與退間猶豫片刻,還是認了,重新移近手機,低咳一聲說:“老師,您沒打錯,我是淮頌,您等一下。”

  電話那頭死寂得更久,過了會兒,起了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像是阮成儒和曲蘭正在召開什麼緊急會議。

  許淮頌拿著手機,跟拿著顆炸彈一樣輕輕走出房間,移開了廚房的門。

  阮喻正在裡面煎蛋,回頭看見他還訝異了下:“怎麼起了啊,不是要再睡……”

  許淮頌立刻作個手勢打斷她,舉起手機給她看,比嘴型:你爸。

  阮喻驚得睜大了眼,也跟他比嘴型:你怎麼接了?

  許淮頌:錯了。

  她一把關了火,衝上去奪手機:“喂,爸爸啊。”

  電話那頭緊急會議的聲音立刻停止,阮成儒清了清嗓,仿佛什麼也沒發生一樣地說:“哦,喻喻啊,你在哪兒啊?”

  阮喻望著天花板認栽:“在家……”

  “自己家嗎?”

  “對……”

  阮成儒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

  氣氛陷入尷尬。

  阮喻拿食指狠狠戳許淮頌的肩,聽見電話被曲蘭接了過去:“喻喻啊,你爸給你打電話,是想問你,周俊那孩子現在怎麼樣了?”

  “就在杭市被拘留著,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阮喻看了眼許淮頌,想著反正老人家也猜到兩人一起過夜了,干脆“破罐破摔”,“要不叫淮頌跟你們說。”

  “哎,好。”

  阮喻癟著嘴把手機遞給了許淮頌。

  許淮頌清清嗓,回答曲蘭:“曲老師,我們律所的同事已經接手了這個案子,前天提了會見申請,最遲今天中午之前能跟他見上面了解案情。”

  “那孩子沒法出來是?”

  “對,公安機關還在偵查,如果之後沒有進一步發現,按他的情況也不能取保候審,要一直羈押到庭審結束看結果。”

  “那多久能開庭啊?”

  “這個不好說,最理想的情況也要四五個月。”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嘆息:“這孩子,我總覺得他做不出那種事……”

  許淮頌繼續說:“您別太擔心,這事我會盯著,之後調查情況,我們律所的同事可能會來拜訪您和阮老師,了解前幾天的詳情。”

  兩人聊完後掛斷電話,許淮頌剛要把手機遞回給阮喻,掌心卻再次傳來了震動。

  他低頭一看,發現這回來電備注是:李識燦。

  許淮頌咬了咬牙。

  這一前一後兩個電話,要是能顛個倒就完美了。

  阮喻看見李識燦來電倒也有點意外,說:“他一般沒事不給我打電話的。”說著伸手就要從許淮頌掌心裡抽手機。

  許淮頌死死捏著手機不動,眼神冷淡,無聲對抗。

  阮喻哭笑不得:“干嘛啊你,我開免提行了!”

  他這才松了手。

  阮喻接通電話,揚聲器裡傳來李識燦的聲音:“學姐,有件急事跟你說。”

  “出什麼事了?”

  “我可能被拍了,”李識燦的聲音聽上去帶著抱歉的意味,“端午假那天,你跟警察走了以後,我送許律師妹妹回酒店。”

  阮喻和許淮頌同時滯住。

  “在酒店哪裡被拍?”阮喻慌了神,“現在什麼情況?媒體爆了照片嗎?”

  “還沒有,不過應該是我沒錯,你看看微博,也通知一下許律師。”

  阮喻看了一眼眉頭緊皺的許淮頌,說:“好。”

  “你放心,子虛烏有的事,他們也不能顛倒黑白,我已經安排人去酒店調監控證據,聲明也在准備,會第一時間把這事回應清楚,只是我現在不知道照片到底拍到什麼程度,擔心後續有人深挖許懷詩身份,影響她學校那邊。所以方便的話,你叫上許律師,我們等會兒見個面。”

  阮喻應了下來,掛斷電話,看許淮頌臉黑得難看:“娛樂圈的好事。”說完回頭去臥室拿手機。

  她跟過去,聽見他撥了兩個電話,一通打給陶蓉,叫她沒收許懷詩的手機,暫時不要讓她接觸新聞,一通打給律所,叫劉茂起草文件,以備不時之需。

  交代完事,他才轉頭看阮喻:“我去洗漱,你換衣服。”

  阮喻默了默,垂著頭說:“對不起……”

  許淮頌抬手,拿拇指擦擦她劉海:“事分輕重緩急,那種情況,你跟警察去辦案有什麼不對?難道還能帶上懷詩嗎?”

  阮喻低低“嗯”了聲,回頭拾掇了下,跟他一起出了門,在路上了解了微博的情況。

  許淮頌在開車,她在副駕跟他講:“是個新人狗仔,模仿以前的專業狗仔弄了套定時爆料,昨晚九點發預告,說明早九點有個新聞要講。剛才八點五十分的時候,又發了一條內容作為預熱。”

  “什麼內容?”

  “說某男明星最近真會來事,前陣子剛鬧出個圈外感情糾紛,現在又……”

  阮喻沒說下去,因為覺得用詞太髒了。那條內容說的是——“又跟學生妹現身酒店”。

  昨晚的定時爆料預警太模糊,李識燦懷疑事情落在自己頭上的時候,距離九點只剩十分鐘,也只能啟動應急措施。

  八點五十九分。

  阮喻寄希望於李識燦的團隊能攔下這個新聞,但時間確實太短了,一分鐘後,她還是刷出了一波照片。

  一共四張,兩張是李識燦跟許懷詩站在大堂角落等電梯的照片,還有兩張是兩人身在酒店的地下停車場。

  許淮頌偏頭瞥了一眼照片,說:“幫我接通李識燦電話。”

  阮喻趕緊照做。

  許淮頌戴著耳機,言簡意賅問那頭:“我是許淮頌。監控記錄什麼時候到位?”

  “半小時之內。”

  “那就先叫你的工作室團隊轉發爆料人的微博,內容編輯:參照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條第一款,轉發次數過五百,歡迎法庭見。”

  許淮頌說完,摘了耳機,一腳油門下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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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14 00:10:08 |只看該作者
第42章

  李識燦約見兩人的地點非常官方,是他所在華瑞娛樂經紀公司設立在杭市的分部。

  許淮頌和阮喻被接待人領到會客室的時候,隱隱聽裡面傳出一個男聲:“這離你自作主張跟記者自曝感情糾葛才多久?惹了負面新聞就消停點,你退圈了能繼承家業,公司可是要賺錢的!”

  話音剛落,會客室門被打開,一個胖乎乎的眼鏡男怒氣衝衝出來,看見兩人稍稍一愣。

  許淮頌朝他點一下頭。

  兩邊擦肩而過,誰也沒有說話。

  會客室裡,坐在沙發上的李識燦站起來,請兩人坐。

  因為室內都是單人沙發,許淮頌和阮喻一人坐了一邊。李識燦叫一旁助理從茶壺倒了兩杯茶分別遞給兩人。

  給阮喻的,多加了一杯奶。

  許淮頌瞥了眼那杯白得刺眼的牛奶,跟阮喻先後和助理說了一句“謝謝”。

  李識燦翻開筆記本電腦,打開網頁微博,把屏幕轉向他:“工作室采納了你的公關措辭,現在輿論大部分傾向於支持我。原博的造謠手段,除了曖昧性措辭外,主要是在照片上模糊了時間線,以及利用了抓拍時的視覺錯位。”

  前兩張照片的拍攝地點在敞亮的大堂,顯示當事人進入酒店是白天。但後兩張卻在昏暗的地下停車場,從光線判斷,似乎已經很晚。

  兩組照片營造了當事人在酒店內待了很久的假像,模糊了大眾的視聽。

  而第三張照片,更因為抓拍時機巧合,看起來很像李識燦伸手摟向了許懷詩的腰。

  “這兩點,曝光監控視頻就能解釋清楚。”李識燦說著又打開放大處理後的四張照片,“另外,照片請人處理到極限後還是看不清五官,目前看來問題應該不大。”

  許淮頌“嗯”了聲,低頭看一眼腕表。

  李識燦看出他的意思,催助理:“監控什麼時候到位?”

  助理轉頭出去詢問,五分鐘後回來:“識燦哥,拿到了。”

  阮喻和許淮頌跟李識燦去了會議室。百葉窗裡透出各種雜亂的身影,打開門,電話鈴聲和人聲此起彼伏。

  根本沒人有時間多看他們一眼。

  李識燦上前拍了拍一位坐在電腦前的技術人員。

  正在劈裡啪啦操作電腦的男生回過頭,聽見他說:“把監控拿給當事人家屬確認一下。”

  “哦,好。”男生點開視頻畫面,轉頭跟許淮頌解釋,“監控視頻會在打完馬賽克後再發布,您請放心。”

  許淮頌“嗯”了聲,眯起眼看視頻。

  幾段帶有明確時間節點的零碎畫面出現在電腦屏幕上:李識燦和許懷詩進入酒店電梯的畫面;上樓後,李識燦獨自遠遠等在電梯口的畫面;再又是許懷詩從房間拿了行李出來,跟在李識燦身後,去地下停車場等劉茂來接的畫面。

  播放到這裡,許淮頌和阮喻忽然異口同聲。

  “不行。”

  “等等。”

  李識燦看了眼許淮頌,先問阮喻:“怎麼了?”

  她指著屏幕裡,許懷詩背上的書包說:“這個書包不能出現,會透露當事人身份信息。”

  蘇市一中專門的藍色背包,在視頻裡入鏡了一角,雖然看不清校徽,大眾未必有所發現,但不排除許懷詩的同窗找到蛛絲馬跡的可能。

  公眾人物對社會輿論的承受限度比一般人大。可對許懷詩這樣的普通學生來說,光是校園裡的流言就可能把她壓垮。

  李識燦立刻交代技術小哥:“所有出現背包的部分,打嚴馬賽克。”說完後又看許淮頌,“許律師剛才也是要說這個問題?”

  他“嗯”了聲:“還有,發布視頻之後需要輿情監測,監控網絡平台上所有關於我妹妹個人信息的關鍵詞,如果你的團隊無法配合,我會聯系……”

  “不用,”李識燦搖頭打斷他,“我會負責到底的。”

  許淮頌向他點一下頭,確認處理過的視頻無誤後,率先離開了嘈雜的會議室。

  阮喻跟李識燦打了個招呼,跟著走了出去。

  許淮頌在前面打電話:“何老師,我是淮頌,有件事想麻煩您……”

  他談吐清晰地解釋完整事情原委,繼續說:“對,跟您說是為了以防萬一。這不僅僅是我妹妹的個人問題,也關系到學校聲譽,我以為,由您出面控制校內流言是最合適的。”

  阮喻一路跟他回了會客室。

  裡面空無一人,許淮頌打完電話後在沙發上坐下,捏了捏眉心。

  阮喻走到他面前,彎著腰說:“是不是很……”

  “累”字還沒說完,就被許淮頌拽著手腕,歪歪斜斜拽進了懷裡,坐上了他的腿。

  她“哎”一聲,壓低聲說:“你干嘛啊?”一邊往後退。

  許淮頌摁著她後腰,不給她掙脫,瞥了一眼桌上那杯靜靜躺著的牛奶說:“他為什麼知道你喜歡喝奶茶?”

  阮喻愣了愣解釋:“大學裡有過一些來往。”

  “我看到過那張照片,”他板著臉說,“他大一時候參加比賽,在舞台上彈鋼琴,你當時在台下?”

  “嗯……”阮喻皺起臉,“可是沒有因為他當時跟你有點像就發生什麼啊,要不哪輪得到你現在……”

  許淮頌瞳仁一縮。

  阮喻立刻閉嘴,露出安撫式假笑。

  身後門把手恰好在這個時候被摁下。

  她條件反射似的彈起來,與此同時,許淮頌也松了手。

  開門進來的李識燦手一僵。

  阮喻干巴巴眨了兩下眼,默默回座。

  許淮頌慢悠悠把桌上那杯牛奶倒進了茶裡,拿金屬勺攪拌均勻後,低頭喝了一口。

  李識燦笑了下,解釋:“以為你們走了。”所以才沒敲門。

  許淮頌擱下杯子,看他一眼:“李先生,方便的話,我想跟你單獨談談。”說著站起來,理了理微微發皺的衣擺。

  這突如其來的社會感是怎麼回事?阮喻一愣,還沒來得及開口問什麼,就看李識燦點了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許淮頌臨走給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在這裡等。

  阮喻只好坐著不動,結果等得嘴都渴了還遲遲不見人回來。看了眼桌上那杯被許淮頌調好的奶茶,她有點心動,忍了忍沒忍住,起身拿過來喝。

  一直等奶茶喝到見底,許淮頌才回來,跟她說:“走了。”

  沒見李識燦,阮喻一邊跟他進了電梯,一邊小聲問:“你們干什麼去了?你不會把他打了?”

  許淮頌瞥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說:“你喜歡這種的?”

  “哎呀你別轉移話題,到底談什麼去了?”如果是許懷詩的事,沒必要讓她回避啊。

  許淮頌沒接話,忽然欺近過來,反問:“好喝嗎?我喝過的奶茶。”

  律師的觀察力真不容小覷。阮喻臉一紅:“我不是因為你喝過才喝的,我又不是變態……”

  許淮頌看了眼電梯裡的攝像頭,沒有說話,一直走到停車場,進了車裡,才俯身湊向副駕駛座,輕輕捏住她下巴,親了一下她奶茶味的唇角。

  然後說:“但我是。”

  阮喻徹底忘了追究,他和李識燦發生了什麼故事。

  *

  許淮頌把車開回公寓,吃了點東西上床補眠,臨睡前確認了李識燦的公關情況。

  監控視頻配合工作室關於“將相關事項移交律師處理”的嚴正聲明,輿論很快爆炸,劈頭蓋臉罵起無良狗仔。

  李識燦久久沒發聲,等輿論對他的同情發酵到頂點,才轉發聲明微博,說:「我希望我手裡握著的這只話筒,是用來唱歌給你們聽,而不是用來為我的家人朋友發聲戰鬥的。」

  工作室負責唱黑臉,他負責煽情。監控致力於澄清視覺錯位和時間線,而這一句“家人朋友”則有效模糊了當事人關系。

  一次完美公關。

  從輿論來看,有點良知的人都不會再深挖許懷詩身份,誰要挖了,估計得被李識燦的粉絲刨出十八代祖墳。

  只要一中那邊不出岔子,這事就算揭過了。

  許淮頌因此放下了手機,開始睡覺。

  阮喻沒打擾他,窩在客廳沙發拿平板看寰視編劇組發過來的劇本,一直到天黑了,才伸個懶腰爬起來,把平板放回桌邊,准備去做飯。

  這一下,發現許淮頌放在桌上的筆記本電腦一直沒關。

  她拿鼠標點開屏幕,剛打算幫他關機,又想到他可能有文檔沒保存,所以輸了密碼進去確認。

  然後,看見了滿屏幕的心理學研究報告。

  阮喻愣在原地,仔細看了幾行相關症狀,恍然明白過來。

  許淮頌剛好在這時候起了床,打開了臥室門。

  兩人四目相對。阮喻起先第一反應是緊張,因為擔心許淮頌誤會她在查他電腦,可是一看到他那個無奈的眼神,她就知道,他根本沒往那方面想。

  不過是在懊惱自己忘記關掉文檔,被她發現了。

  她心底一軟,踩著拖鞋走過去,到了他面前,伸手環住了他的腰,在他胸前悶了一會兒才說:“許淮頌,你真好。”

  許淮頌抱著她低低笑了下:“我餓了。”

  她松開手:“我去做晚飯。”

  “別忙了,出去吃,吃完我送你回來,然後去律所討論周俊案,忙完可能就近回酒店,你今晚自己睡,睡不著的話跟我通語音。”

  阮喻點點頭“哦”了一聲。

  許淮頌低頭看她一眼,琢磨了一下她的表情,說:“你想跟我一起去?”

  “也沒有,”她笑著仰頭看他,“就是想問問,你們缺不缺端茶遞水的小妹?就是那種隨叫隨到,不吵不鬧,長得還挺可愛,有可能讓人看著看著就迸發出火花靈感,一舉破案的。”

  許淮頌輕輕“嘶”了一聲:“破案是警察的事,不是律師的。”

  “……”

  阮喻扭頭就走:“當我沒說。”

  許淮頌拉住她胳膊:“不過適當的刺激有可能開發人腦潛能,這個,律師也需要。”

  她回過頭:“什麼刺激?”

  許淮頌笑笑:“我們律所……有很多單身男士。”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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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14 00:10:20 |只看該作者
第43章

  吃完晚飯,許淮頌給劉茂打了個電話,確認負責周俊案的同事在不在律所,得到肯定回復後,就開車過去了。

  劉茂轉頭把這消息一說,通廳裡,三三兩兩伸著懶腰,准備下班的律師們齊齊頓住動作,像被命運扼住了咽喉。

  剛關掉台燈的一位率先把燈重新打開,說:“突然想起來還有個文件沒發,你們先走。”

  緊接著,剛闔上筆記本電腦的一位也一拍腦袋:“哎,瞧我這記性,漏了個報告沒做。”說著也坐了下去。

  一瞬間,整個通廳如風過草伏。

  一分鐘後,一切都回到了半個鐘頭前井然有序的狀態,只是劈啪啪的鍵盤聲和嘩啦啦的翻書聲,更加激情飽滿了。

  提著包站在門口的劉茂,嘆了口氣,也回了辦公室。

  前台兩個年輕女孩跟著忙活起來。

  “你說許律喜歡喝什麼呢?”

  “咖啡?”

  “濃縮?美式?拿鐵?摩卡?”

  “每種都准備了就錯不了,你這麼興奮干什麼?”

  “哎呀,上次許律回國,你肯定不在?見過本人,你現在就不會這麼淡定了!”

  半小時後本人出現。

  兩人整裝待發,剛要以八顆牙完美笑容熱情迎接,咧嘴笑到一半,只露了四顆就僵住了。

  律所正門,她們的許律牽著一個女孩子,腳下生風地來了。

  被牽的女孩子全程沒看路,偏頭笑著跟他說話。上台階的時候,他手使了把勁,扯了她一下,說:“走路看腳下。”

  女孩子撇撇嘴,把手從他掌心抽回,有那麼一絲強詞奪理的架勢,嘟囔:“還要我看腳下……手是白給你拉的嗎?”

  然後,她們看見,她們的許律笑著把人家女孩子的手又給奪了回來,說:“那我看。”

  兩人連四顆牙的笑容也沒了,振作了一下才恢復正常表情,在許淮頌和阮喻經過前台的時候齊聲說:“許律好!”

  許淮頌停下來,跟她們說:“叫個人去我車裡把夜宵分給大家。”

  兩人趕緊應“好”,在他離開大廳以後才垮下臉來:“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是上一眼剛淪陷,下一眼就失戀……”

  “是我在這裡為他准備了濃縮美式拿鐵摩卡,他卻為我帶來了重磅狗糧……”

  兩人抱頭痛嗷一聲。

  剛拐上樓梯的阮喻聽見這點輕微異響,回頭望了一眼大廳的方向,問:“她們怎麼了?”

  許淮頌想了想,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可能是有夜宵吃很高興。”

  兩人上了二樓通廳,許淮頌帶阮喻站在門外往裡望了一眼。

  立刻有一群人站起來招呼:“許律。”

  許淮頌朝他們點點頭,回頭跟她解釋:“這邊是通廳辦公室,會議室在樓上。”

  阮喻也向朝她投來目光的眾人點一下頭,然後扯扯許淮頌袖口,示意他趕緊走。

  他低頭看一眼她的手,笑了笑,轉頭上樓,路上問她:“給你找個休息間,還是你想跟我去會議室?”

  “會議室。”

  許淮頌點點頭。

  兩人到的時候,劉茂和陳暉以及另一名女律師已經等在裡面。幾人打過招呼後,有助理進來送咖啡。

  阮喻見了,欲言又止地看了許淮頌一眼。

  對上她的目光,他接咖啡的手一頓,擺擺手示意不喝:“給我白開水。”

  劉茂看看阮喻又看看他:“終於知道養胃了啊。”

  許淮頌飛個眼刀子過去:“你一個民事律師在這兒干嘛?”

  “哎?那你一個司考都沒考過的在這兒……”

  許淮頌臉一黑,劉茂瞬間打住,顧及著他的面子沒說下去。

  阮喻抿著嘴,抬頭望天花板止笑。

  白開水到位,幾人進入正題。

  負責這個案子的刑事律師叫張玲,看上去四十出頭,相當干練的模樣。

  阮喻聽陳暉稱呼她為“張姐”,想了想記起來,這位大概就是許淮頌第二次回國那天,在工地上碰到麻煩,導致陳暉匆匆趕去,沒法送他們來律所的女律師。

  張玲遞給許淮頌一疊文件,說:“跟委托人談完以後梳理了這份資料,你先看看。”又轉頭跟陳暉說,“小陳講一下細節。”

  陳暉走到白板前,拿起記號筆,一邊寫在上面寫關鍵信息,一邊講:“按委托人的說法,被害人遇害時,他本人並不在現場。案發前二十分鐘左右,正在駕車的他與被害人起了言語衝突,因此把車停在山路邊,下車透氣。”

  “衝突原因?”許淮頌問。

  “被害人在車上翻看委托人的手機,發現了幾條曖昧短信,疑似是證明他出軌的證據。”

  “出軌行為確實存在?”

  “確實存在。”陳暉點點頭,“委托人說是一個月前有一次,他在與被害人激烈爭吵後作出的酒後衝動行為,之後就與對方斷了聯系,也就是一夜情。但對方時不時會來與他通信。”

  許淮頌點點頭:“繼續說當時的情況。”

  “委托人稱他下車後,被害人跟著下了車,與他從言語衝突演變為肢體衝突。她指甲裡那塊皮肉,就是當時從他小臂蹭下。”

  “接著,被害人放狠話說‘一定有辦法叫你後悔’,回到車上駕車離開。”

  “五十分鐘後,身在路邊的委托人接到被害人父親電話。原來是被害人父親在接到女兒求救電話後,無法再次聯系上她,在這段時間內報了警,並輾轉多個渠道取得了委托人的手機號。”

  “被害人父親情緒非常激動,開口質問他把自己女兒怎麼了。通過對話,他得知半小時前,被害人曾在電話中向父親求助說‘周俊,放開我’。他當時第一反應聯想到那句‘一定有辦法叫你後悔’,誤以為這是她從中作梗。”

  “於是,他撥打了被害人手機。電話被已經趕到案發現場的警方接通。他通過警笛聲判斷被害人確實出事。也是在那通嘈雜的電話裡,隱約聽見‘行車記錄儀芯片失蹤了,發現一把羊角錘’這樣的話。”

  “委托人匆匆掛斷電話。結合以上,懷疑被害人拿死報復了自己,並打算通過指甲裡的皮肉,羊角錘的指紋,以及那通求助電話,把自己的死歸咎於他。所以,他選擇了躲藏,並在半夜迫於無奈,借了路邊夜宵攤老板的手機向頌哥你和阮小姐求助。”

  許淮頌皺了一下眉頭:“是什麼導致他堅定地認為這是被害人的報復?光憑一句威脅性話語,不至於得出這個結論。”

  “對,這是本案的關鍵點。”陳暉點點頭,“據委托人陳述,他之所以這樣認為,是因為被害人曾經有過類似行徑。”

  “就在一個月前的那次爭吵,兩人不歡而散前,被害人向他發出過同樣的威脅,並確實在朋友圈發布了割腕照片,雖然最後證明是小打小鬧嚇唬他,但還是給他留了陰影。”

  “這是對委托人有利的證據。朋友圈還在嗎?”許淮頌立刻問。

  “刪了,不過也許有目擊人,或者有機會恢復。”

  “警方那邊的進展呢?”

  “暫時沒發現第二嫌疑人,警方傾向於懷疑嫌疑人改編了真實情況。他們認為,被害人駕車離開屬於相對安全的行為,遇害更可能發生在委托人描述的那場肢體衝突中。”

  阮喻聽到這裡皺了皺眉頭。

  許淮頌捕捉到她表情變化,問:“怎麼了?有看法可以說。”

  她低低“啊”了一聲:“就是覺得‘駕車離開相對安全’這個說法雖然合理,但不太合情。一般情況下,駕車方當然是強勢群體,可在這個案子裡,得考慮到駕駛人是一名初初得知男友出軌的女性。”

  許淮頌點點頭:“你繼續說。”

  “根據委托人的描述,我覺得被害人應該是個性情急躁,容易衝動的人,這樣的人怒氣衝衝駕車離開後,真的能把車開出多遠嗎?如果我是她,知道男友……”

  許淮頌咳了一聲,眼色疑問。

  本來挺嚴肅的場合突然變得詭異,劉茂發出“嗤”一聲笑。

  阮喻撥了撥劉海清嗓子:“我是說,在那種情況下,被害人可能開出一段路後踩了剎車,停下來自我冷靜。意外也許就發生在她停車後呢?”

  張玲點點頭:“我認可這個推測。”

  許淮頌也“嗯”了一聲。除了拿自己代入這個例子以外,是挺值得認可的。

  張玲繼續說:“目前了解到的情況就是這些,後續調查取證要等一個月後,案子進入審查階段。”

  許淮頌點點頭,翻著資料跟她探討細節,直到近十點,看見阮喻掩嘴打了個哈欠。他合上文件:“不早了,今天就這樣,辛苦。”

  張玲和陳暉一起下了樓。

  看兩人回來,底下通廳的律師們如蒙大赦。

  有人感嘆:“不錯嘛,十點不到就結束了,我以為按許律的作息,你們要聊到三更半夜。”

  陳暉一邊收拾資料,一邊“嘖”了一聲:“這你們就不懂了,知道什麼叫‘短板效應’嗎?許律睡覺的點在半夜,但人家阮小姐困了,那可不得按女朋友的作息來嗎?”

  有人“嘩”出一聲:“剛才那個,真是許律女朋友?”

  “哎我怎麼聽這姓氏這麼耳熟呢,前陣子,我們律所是不是接了個姓阮的委托人?”

  “這麼一說,好像是見過啊,剛才我就覺得眼熟來著。”

  “怎麼回事?律師跟委托人原來是能成事的嗎?為什麼我這麼多年接了這麼多樁案子,一個也沒成?”

  “呵呵,你也不看看,你接的都是什麼離婚案。”

  “能不能叫許律給我們講講追委托人的心得啊?”

  “就許律那種性冷淡風,估計是人家妹子死命倒追的?”

  許淮頌和阮喻下樓的時候,剛好聽見這最後一句話。

  阮喻還沒什麼反應,原本要拐下樓的許淮頌默了默,松開她,轉頭進了通廳。

  一群八卦人士秒變嚴肅臉:“許律好!”

  許淮頌“嗯”了一聲,在門邊沉默著站了很久,久到眾人以為他要因為這些閑言碎語發火的時候,他卻笑了笑說:“第一,完整履行律師職責與義務的基礎上,在無傷大雅的環節,可以適當遷就委托人的訴求。”

  眾人一愣,一頭霧水。

  許淮頌繼續侃侃而談:“第二,可以借助談案。以公事為由額外約見委托人,推薦選擇吃飯時間會面。”

  有人低低“嘩”了一聲,明白了他在回答什麼。

  “第三,可以偶爾撒謊。比如在委托人家樓下,為了支開同事,叫同事接一通緊急電話,說律所出了岔子,接著,順理成章單獨進入委托人家談事。”

  不知是誰帶了個頭鼓掌,通廳裡一片掌聲雷動:“許律,高啊!”

  許淮頌朝他們點點頭,微笑:“早點下班。”說完一回頭,就看樓梯邊的阮喻一臉“快哭了”的表情。

  他牽過她的手往樓下走:“怎麼,知道我當初故意支開陳暉騙你很委屈?”

  “這個不重要了……”阮喻癟著嘴搖搖頭,“我又不在乎被不認識的人議論,他們是你下屬,你的面子比較重要啊,干嘛……”

  干嘛為了維護她的顏面,特意去解釋到底是誰追誰的問題。

  許淮頌笑著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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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發表於 2018-8-14 00:10:33 |只看該作者
第44章

  回到公寓已經近十一點,阮喻洗完澡就睡下了。許淮頌照舊在客廳繼續美國作息,拿筆記本工作。

  半夜的時候,她起了一次夜,開門看他還坐在電腦前敲鍵盤,並且神情異常嚴肅。

  許淮頌抬頭看她出來,緊繃的臉一瞬緩和,問:“怎麼了,睡不著嗎?”

  她搖搖頭示意沒有,幫他把客廳頂燈打開:“美國那兒還有很多案子沒忙完嗎?”

  他“嗯”了聲,又解釋:“不過現在在看周俊的案子。”

  “你不是專攻刑事的,”阮喻走到他旁邊坐下,“這些可以交給張姐啊。”

  許淮頌沉默下來。

  阮喻揉了揉困倦的眼,托著腮不解,過了會兒才看他扭過頭來看她:“這個案子,跟十年前我爸經手的那個有點像。”

  她的瞌睡一下跑了個干淨:“怎麼說?”

  許淮頌抿了一下唇,看著屏幕說:“同樣沒有目擊證人,同樣缺乏決定性證據,同樣是現場線索都指向唯一嫌疑人,同樣是嫌疑人拒不認罪,並且有一套在一般人看來相當戲劇性的說辭。”

  “那十年前的那位嫌疑人,後來怎麼樣了?”

  “因為證據不足被判無罪釋放,現在應該還生活在蘇市。”

  “真凶呢?”

  許淮頌低頭笑了一下:“誰知道呢?也許就是那位嫌疑人,也許另有他人。”

  “十年了都沒有結果,那受害人家屬……”

  阮喻沒有說下去。

  許淮頌默了默,說:“受害人家屬認定嫌疑人就是真凶,而我爸是幫他脫罪的幫凶,鬧了我們家整整兩年。如果不是後來我爸移居美國,可能直到現在都不會消停。”

  阮喻一個寫書的都一時詞窮,不知道說什麼安慰的話,只好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背。

  許淮頌偏過頭笑了笑:“沒什麼。受害人家屬這個反應太正常了。因為我爸的辯護確實對案件走向有非常大的影響。

  再說對十年前的中國普通民眾來講,無罪推定是個很模糊的概念。你告訴他們,判刑不是一個蘿蔔一個坑,不能單純因為嫌疑人唯一,就認定嫌疑人有罪,他們不一定理解。”

  “即使是現在,空談的時候,也許不少人會認可疑罪從無,認可犯罪嫌疑人的人權,認可程序正義,但當血淋淋的慘像真的擺在眼前,多數旁觀者的情感傾向還是會戰勝客觀判斷,更何況是受害人家屬。”

  “那你爸爸呢?”

  “我以前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我在想,他到底知不知道,犯罪嫌疑人究竟是有罪的還是無罪的。可是後來我發現,這個問題也許根本沒有答案。”

  “因為律師不是神,所以他們的認知未必就是真相,更多時候,他們的‘知道’也是‘不知道’。沒有神的能力,卻又不被允許擁有人的感情,這就是很多刑事律師的處境。”

  說到這裡,許淮頌把目光投向了電腦屏幕:“我想試著走一遍我爸走過的路,然後把這個答案告訴我媽,雖然……晚了十年。”

  阮喻笑著揉揉困倦的眼,湊過去挽住他胳膊:“那我陪你。”

  許淮頌低頭笑了笑:“先去睡覺。”

  她打著哈欠搖頭,說:“我明天在家又沒事。你不倒時差嗎?倒過來了,我們就同步作息了。”

  許淮頌默了默才答:“過幾天。”

  阮喻“哦”了聲,抱著抱枕眯眼捱在了他胳膊邊,再一睜眼,天光大亮,日上三竿,她在床上。

  想也知道,肯定是昨晚沒熬多久,被許淮頌抱進來的。

  她跳下床打開門,看見他還跟昨晚那個姿勢一樣,在敲鍵盤。

  “許淮頌你真是不要命啦!”她走過去圈住他電腦,“還不睡覺?”

  他抬起頭:“昨晚睡過一會兒了。”

  “真的?”

  “真的,在你床上,你抱著我不撒手。”

  阮喻扭頭回到臥室,扒著被子埋頭一陣狂嗅。

  許淮頌跟進來,笑著說:“好了,騙你的,我現在睡。”

  她回頭咬咬牙瞪他一眼,忍氣說:“那干脆吃了早飯再睡。”

  阮喻轉頭去廚房做早飯,許淮頌又跟過去,說:“我打個電話。”

  這個也要報備麼?她一邊拿鍋碗瓢盆一邊說:“你打啊。”說完又像想起什麼,“等等,你給誰打?”

  “呂勝藍,讓她幫忙傳些資料給我。”

  難怪要報備了。

  阮喻手一揮:“打。”

  許淮頌當著她面撥通電話:“你好,我找呂律。”

  阮喻突然回頭:“你說什麼?”

  睿智如許淮頌也愣了愣:“什麼什麼?”

  那邊呂勝藍接上了電話,阮喻示意他先講,等他掛掉後才問:“你剛才叫她什麼?呂呂?”

  “……”

  許淮頌噎出笑來:“是呂律。”

  阮喻“呵呵”一笑,把熱好的牛奶和三明治遞給他:“我就是覺得這稱呼怪好聽的,特別指出一下……”

  他“嗯”了聲,揚著笑意轉頭去了客廳。

  等許淮頌睡下,阮喻就開始在客廳工作,把看過的幾幕劇本寫好修改意見傳給寰視,到傍晚的時候接到回復,邀請她明天參加第二次劇本會議,時間是全天。

  她回了接受,看許淮頌睡夠了八個鐘頭,就去房裡叫他,結果剛好聽見他放在床頭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被吵醒,開始摸索床頭櫃。

  阮喻幫他拿起來:“沒備注,是蘇市的號碼。”

  他還沒完全醒神,反應了一會兒才說:“幫我接下。”

  阮喻就接通了電話,一耳朵聽見對面傳來許懷詩的聲音:“哥!”

  “懷詩啊?你哥睡覺呢,怎麼啦?”

  那頭許懷詩因為驚訝低低“啊”了一聲:“是阮姐姐啊?”

  阮喻開始笑:“那還有哪個姐姐會接你哥電話?”

  “沒有啦沒有啦!姐姐,你幫我叫下我哥行嗎?我人在警局呢。”

  “警局?”

  許淮頌醒了神坐起來,從阮喻手裡接過了電話:“你跟人鬧事了?”

  “哥,不是我鬧事,是我同學打架打進警局了。”

  “那你跟去干什麼?”

  “哎呀,他是因為我跟人打的架!”

  許淮頌立刻敏銳想到了什麼:“因為你什麼?”

  “我也不知道啊,同班幾個男生不曉得在背後說我什麼,我同學就把他們一群人都給打了。哎喲,大馬路邊玩命似的揍,快把我嚇死。警察叔叔把我這目擊人也給領過來了,不過應該沒我什麼事。”

  “你同學那邊,有老師和家長過來處理嗎?”

  “都在路上了,我就是提前跟你說一聲,等會兒老師肯定又要聯系我家長,這回你幫我兜著行嗎?”

  “沒你的事,兜什麼?”

  “哇哥你不知道,這回打架的同學,就是上次跟我一起在琴房被逮的那個,老師又要冤枉我早戀了!上回我解釋半天,咱媽還將信將疑的呢,這要是再來……”

  許淮頌嘆口氣:“那你等會兒報我號碼。”

  “好嘞哥!還有哦,我們期末考結束了,後天開家長會,你說這家長會,要是咱媽來開,不還是要露餡?”

  “許懷詩,”許淮頌切齒地說,“你別得寸進尺,我來回四個鐘頭為了給你開家長會?”

  許懷詩開始對著手機狂喊:“姐姐,姐姐你在旁邊嗎?你看見我哥這精明算計的嘴臉了嗎?這種人,你跟他談談戀愛就好了,絕對不要嫁哦!”

  許淮頌:“……”

  他手機音量開得不低,阮喻原本就聽了個八九不離十,忍笑說:“你就去一趟。”

  說著跟他比嘴型:李識燦。

  很顯然,阮喻也想到了,許懷詩那位同學“衝冠一怒”的原因,說不定跟李識燦的新聞有關。

  如果學校裡起了流言,許淮頌確實該去一趟了解處理情況。

  許淮頌“嗯”了聲,跟許懷詩說:“具體時間告訴我。”掛下電話,他嘆口氣,“後天一天都在蘇市了,你明天想做點什麼?”

  阮喻眨了兩下眼,聽這意思,他好像是正式向她發起了約會邀請?

  她吸吸鼻子說:“我明天要去寰視開會。”

  許淮頌默了默,過了會兒才說:“那你後天跟我一起去蘇市。”

  *

  阮喻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也粘起人來了,想著後天反正沒事,就跟他一起去了蘇市一中。

  家長會在下午,因為要占用教室,准高三的學生們大多在宿舍休息。

  許淮頌先去報告廳聽講話,阮喻就到學生宿舍找許懷詩,看她苦兮兮抱怨自己的手機被媽媽沒收了,絲毫不像聽見什麼風聲的樣子,稍稍放了心。

  大夏天的,阮喻給一寢室的女孩子們帶了西瓜。許懷詩招呼幾個同學來吃,然後把她拉到一邊悄悄說:“姐姐,你這回可救我命了,我以後全靠你罩了,你說的話,在我哥那兒最管用。”

  阮喻笑笑,旁敲側擊地問她:“那天後來,你那同學怎麼樣了?”

  “批評教育完就完了唄。”

  “受傷了嗎?”

  “唔,”許懷詩一邊啃西瓜一邊答,“皮外傷,還好。不過他媽媽看我的眼神,就那種韓劇裡——‘給你五百萬,離開我兒子’的樣子。你說我冤不冤吶?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到底發哪門子瘋跟人打架,那幾個被打的說是因為我,我怎麼就不信呢?”

  “你沒問他嗎?”

  許懷詩搖搖頭:“問了,他不肯說呀,我看我八成是背了口黑鍋。”

  阮喻低著頭暗暗琢磨,忽然感覺後腰被人戳了一下,但回過頭,卻看身後幾個女孩子都圍在一起好端端吃西瓜。

  她正奇怪,就見其中一個女孩子衝她擠了擠眼睛,下巴朝門外一努。

  阮喻明白過來什麼,找了個借口離開,等在了宿舍走廊盡頭,過一會兒,果然看那個女孩子朝她走了過來:“姐姐你好,我是懷詩的上鋪,懷詩家裡是不是知道那個新聞?”

  阮喻皺皺眉頭:“你也知道?”

  她點點頭:“懷詩手機被媽媽收了,所以沒看微博,班上有幾個同學看到了,因為她跟我們說過,她端午在杭市見了大明星,我們就猜到是她了。班上有些流言,不過還沒傳開,就被我們班一個男同學給……”

  “給什麼?”

  “暴力鎮壓了……”

  行啊。

  阮喻笑了笑:“別班人沒有議論這件事的嗎?”

  “應該沒有了。那些八卦的,被我們班那男生揍一通就都不敢吱聲了。”

  “你能不能告訴我,他叫什麼名字?”

  “趙軼。”

  阮喻一聽這名字,覺得耳熟,想了想記起來,好像是上回她來一中,在綠茵場上碰見的那個男孩子。

  臨走的時候,她在他校服兜裡塞了一張字條:畢業旅行的時候,跟她表白,一定要跟她表白。

  “車失軼?”

  “對,車失軼。”

  阮喻眨了眨眼,透過走廊盡頭的窗戶,望向了遠處那片綠茵場,一瞬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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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14 00:10:48 |只看該作者
第45章

  手機被沒收的許懷詩百無聊賴,借阮喻的打了兩個鐘頭游戲,看其他家長陸續來接,許淮頌卻還沒出現,有點著急地問:“我哥是不是被老師留下來了?”

  阮喻猜許淮頌是去聯系何副校長,了解流言的事了,安撫她說:“沒事的,你不放心就拿我手機給他發個消息。”

  許懷詩晃晃手裡的手機,確認道:“那我開你微信啦?”

  “開,又沒秘密,記得跟你哥說是你就行。”

  “要不說是我,他會不會寶貝甜心一頓叫?”許懷詩說完,不等阮喻有反應,自顧自抖了一下,摸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咦……好肉麻,我不要吃狗糧。”

  阮喻哭笑不得。

  許淮頌哪兒這麼叫過她啊。

  看許懷詩打完字不久,手機連著震動了兩下,她問:“他回什麼了?”

  許懷詩看了眼屏幕,頓了一頓,說:“哦,他說還得有一會兒,叫我們無聊的話,可以去學校裡逛逛透透氣。”

  “你想去嗎?”

  “去唄,坐一下午,悶死我了!”

  兩人於是一起出了宿舍樓,這時候已經接近傍晚,逛了一圈也沒覺得熱,路過藝術館的時候,許懷詩像想起什麼似的,拉著阮喻往上走。

  阮喻問她:“怎麼了?”

  “給你看樣東西,”她神秘兮兮地帶她到了301琴房,打開門指著鋼琴說,“在那後面。”

  阮喻失笑:“那後面是我寫給你哥的情書啊。”

  許懷詩搖搖頭:“你再去看看嘛!”

  她只好鑽到鋼琴後邊看,這一眼,就見牆上原來那行字母下面,多了一行拿塗改液寫的字母:XHSYXHRY。

  ——許淮頌也喜歡阮喻。

  和上面那行發黃陳舊的字跡相比,它是嶄新的。

  是誰寫的不言而喻。

  阮喻傻蹲著看了會兒,笑著起身回頭說:“你哥他好幼稚啊。”

  話音剛落,卻看原本在身後的許懷詩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臉瞬間黑下來的,她的哥哥。

  阮喻一駭:“哎嚇死我了,你怎麼來了……”

  許淮頌咬了咬牙,默了默才說:“我要不來,能聽到你這麼真心地評價我?”

  她“呵呵”一笑,企圖蒙混過關:“懷詩呢?”

  “去教室拿書了。”

  “那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兒?”

  “你逛學校能不來這兒嗎?”

  哎?他這是什麼篤定的態度?她本來還真沒打算來。故地重游什麼的,那是失意的人才做的事。

  熱戀中的人不懷舊,因為現在就很好。

  “你可別冤枉我了,是懷詩拉我來……”她說到這裡,恍惚間明白過來什麼,懷疑地看了看他,拿出手機查微信聊天記錄。

  軟玉:「哥你那邊什麼時候結束啊?我借了姐姐的手機給你發消息。」

  許淮頌:「快了,你找個借口約她到301琴房,叫她看鋼琴後面,然後把我這條記錄刪掉,只留下一條。」

  許淮頌:「還得有一會兒,你們無聊的話,就去學校裡逛逛透透氣。」

  阮喻抱著肚子笑倒在鋼琴邊:“我看說你幼稚都是抬舉你呢!”

  許淮頌上前拿過她的手機一看,一陣氣噎。

  在他理想的設計中,事情的發展應該是:阮喻在看到那行字後熱淚盈眶,然後他適時出現,朝她張開雙臂,等她撲進自己懷裡。

  接著,他把她環在這張琴椅前親,跟她說——我想在這兒補你一個早戀。

  全套發展下來,就是一個完美的,富有告別過去,承前啟後含義的戀愛儀式。

  但現實是,阮喻一直靠在鋼琴邊笑,一邊說:“哎笑得我肚子好痛……”

  許淮頌站在原地靜靜平復胸腔裡亂竄的氣息。

  阮喻終於抹著笑出的眼淚停下,見他臉色難看得像能擠出墨汁來,上前挽住他胳膊說:“好了好了,我看到那行字了,我很感動,真的。”

  她還不如不加這一句。

  許淮頌低頭瞥瞥她:“你知道現在塗改液很難買嗎?”

  阮喻又想笑了,努力憋住了說:“那我給你辛苦費。”

  或許是不甘心精心設計的劇本就這樣付諸東流,他說:“辛苦費就不用了,在這兒補我一個早戀。”

  阮喻一愣:“這怎麼補啊?”

  許淮頌低頭盯住了她的唇瓣:“你說呢?”

  她滯了滯,松開他的胳膊,離他遠了一點,撓撓頭:“啊……我說什麼?”

  他不說話,上前一步逼近她。

  阮喻低咳一聲,接著退,一步退到沒蓋琴蓋的鋼琴邊,掌緣摁上琴鍵的高音區,發出清脆一聲響。

  她結巴著說:“這……這是學校呢……”

  許淮頌笑了笑,最終走回了原劇本,拿起她一雙手,讓它們圈住自己的腰,然後說:“還是我補給你。”

  說著,手撐著琴沿慢慢低下頭去,湊近了她的唇。

  夕陽從窗子外照入,暖色調的光充斥著整間琴房。

  阮喻總覺得,這個氛圍裡的這個吻,可能有著跟之前不一樣的味道,要把她帶到一個全新的世界。

  因為緊張,她睫毛不停打顫,圈在他腰後的手緊緊攥著他西裝的衣擺,把它攥得皺皺巴巴。

  然後,就在許淮頌要吻到她的一瞬,一個青澀的男聲在門外走廊響起:“許懷詩你扒著門干嘛呢,做賊啊?”

  “……”

  兩人頓住,齊齊偏頭看門。

  扒著門上小窗口的許懷詩一溜煙就跑,一路急喊:“啊呀呀趙軼你真是我克星我要被我哥打死啦!”

  *

  事實證明,不是所有的精心設計都能馬到成功。

  打死妹妹是不能的,但許淮頌的眼神已經足夠具有殺傷力,以至於從學校到家一路,許懷詩都縮在車後座,抱著阮喻所在副駕駛座的靠枕瑟瑟發抖。

  阮喻緩和氣氛,說:“要不要去哪兒吃個晚飯啊?”

  許淮頌搖搖頭:“車後面有零食,你餓了就先吃點,把她送到家我們就回杭市。”

  許懷詩癟著嘴,小聲說:“哥你連一頓飯也不願意跟我吃了……”

  許淮頌從後視鏡看她一眼:“我是有事。”

  許懷詩不太信地“哦”了聲,看他對自己愛答不理,只好跟阮喻聊天:“姐姐你最近干嘛呢,忙嗎?”

  阮喻點點頭:“昨天開了個劇本會議,劇本籌備基本進入正軌了,之後一陣子隔三差五就得去寰視。”

  “哇,那你有碰上什麼大人物嗎?”

  “制作人在電影行業還挺有名氣的。”

  “那出品人呢?”

  阮喻搖搖頭:“不太了解,兩次會議都沒碰上,聽說姓魏,是寰視的董事。”

  “真厲害。”許懷詩一臉崇敬,轉而開始拍馬屁,“不過姐姐你別累著了,什麼洗衣做飯刷碗的,都可以交給我哥的。哥,對?”

  許淮頌默了默,張嘴要說什麼,又閉上了,直到把許懷詩送回家,才重新開口:“跟你說件事。”

  阮喻正解了安全帶,從後座拿零食,聽見這有點嚴肅的語氣一愣,轉回頭問:“什麼?”

  “我今晚要飛美國。”

  她低低“啊”一聲:“是叔叔身體出了什麼狀況嗎?”

  “沒。”看她拿回零食,許淮頌傾身過去,幫她安全帶系上,說,“是計劃裡的工作,後天有個庭審。”

  阮喻松了口氣:“我還以為什麼事呢,你去就是了。”說完後又隱隱覺得不太對勁,“怎麼了,是要去很久嗎?”

  “之後還有別的案子得忙,需要調查取證的工作沒法遠距離完成。我從一個月前開始就沒有接新案子了,但遺留下來的這些必須做完。”許淮頌的語氣裡帶了一絲抱歉的意味,“順利的話,這次大概走兩到三個禮拜。接下來半年時間裡,可能時不時就要像這樣回去十天半個月。”

  阮喻點點頭。

  這麼多年的事業,本來就不可能短短兩個月不到就摘干淨。律師這個行業又有特殊性,不是隨手打個辭職報告,跟新人交接一下工作就完了的,手頭已經接下的案子,總要一樁樁辦好,對委托人負責。

  她默了默,笑笑說:“哎呀沒關系,兩三個禮拜眨眨眼就過去啦,你時不時回去一趟,我還不容易看膩你呢!”

  許淮頌噎出個笑來,發動車子。

  阮喻過了一會兒又問:“既然早就知道今晚要走,怎麼不提前告訴我啊?”

  庭審時間確實早就定了,原本許淮頌因為爸爸的事飛去美國後,是打算庭審完了再回來的,只是當時阮喻的狀況太差,才卡在中間又折返一趟。

  回國當天,他也跟她說過——你不是睡不好?我就是為這事飛回來的。

  但阮喻沉浸在確定關系的喜悅裡,完全沒有因為這句話有所聯想。

  許淮頌偏頭看她一眼:“早告訴你,叫你早早不高興起來?”

  說的也是。

  難怪他前幾天刻意不倒時差,還特意問她想做點什麼,又黏糊糊地把她帶來了蘇市,剛才還在藝術館跟她……索吻。

  阮喻拆了包薯片,喂一片到他嘴裡:“以後有什麼工作安排可以早點告訴我,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不會跟你鬧不開心的。你要是早說了,我剛才就……”給他親了。

  “就什麼?”許淮頌問。

  她“呵呵”一笑,搖搖頭示意沒什麼,嚼薯片去了。

  兩人精神抖擻聊了一路,直到杭市公寓,許淮頌把她送上樓,說:“我不進去了,陳暉五分鐘後就來接我去機場。”

  “那你自己在機場吃點東西啊。”

  許淮頌點點頭,站在門口看她進去,幫她闔上家門。

  門即將合到底,許淮頌頓住,阮喻也忽然伸手去抓門把手,然後一個推一個拉,一起把這扇門重新打了開來。

  阮喻先開口,聲音悶悶的:“抱一下……”

  有了上次的經歷,許淮頌沒有在門口做這件事,邁過門檻進了屋。

  阮喻抱住他腰,把腦袋埋進他懷裡:“在那邊好好吃飯。”

  許淮頌一手攬著她,一手摸摸她頭頂心:“你在車上說了八遍了。”

  她抬起頭:“那你聽進去沒啊?”

  “嗯。”

  “我會算好舊金山時間的,你准時把飯菜照片拍給我。”

  許淮頌笑著嘆口氣:“知道了。”默了默,看她還抱著自己不放,說,“陳暉可能在樓下了。”

  阮喻“哦”了一聲,松開他,叫他走。

  許淮頌摸摸她臉,轉頭要開門,手扶上門把再次頓住,回過頭來。

  “怎麼了?”阮喻問。

  “我可以……”許淮頌猶豫著滾了一下喉結,“吻完你再走嗎?”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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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14 00:11:01 |只看該作者
第46章

  有那麼幾秒鐘的時間,阮喻整個人是石化的。

  身體石化了,內心卻狼奔虎嘯,巨浪滔天。——這種問題為什麼要問?這叫人怎麼答呢?直接來不行嗎?

  她張張嘴,合上,又張張嘴,重復了三次後,心一橫閉上了眼睛,一臉的視死如歸。

  然後聽見許淮頌笑了一聲。

  阮喻被氣噎,睜開眼來:“你什麼意……”

  話到這裡被堵死。

  因為許淮頌吻了下來。

  這一來猝不及防,她嚇得下意識咬緊了牙關,與此同時,明顯察覺到他的停頓。

  他停下了原本預謀的動作,退開一些,轉而拿手掌托扶住她的後腦勺,拇指撫上她的耳廓,一遍遍慢慢摩挲。

  像是誘哄,又像是安慰。

  一陣過電般的軟意瞬間襲倒了阮喻,讓她乖乖仰起頭閉上眼,松開了齒關。

  許淮頌再次吻下來的時候,就沒有遇見阻礙了。

  而他的入侵就像春風過境,下了一場綿綿密密的細雨,輾轉來去,把茫茫草色描繪得盡致淋漓。

  讓人想要溺死在這樣濕熱的溫柔裡。

  分開的時候,他依舊充滿儀式感地在她唇上流連了一下,輕輕一點。

  阮喻睜開眼,迷迷蒙蒙的眼底一層水汽。

  許淮頌看著她的眼睛,聲色喑啞地說:“我走了。”

  她點點頭目送他離開,門“啪嗒”一下闔上的一剎,渾身一軟,反身倚上門板。

  一門之隔外,許淮頌背靠門板,食指觸上下唇,笑了一下。

  *

  十幾個小時的失聯時間,兩人誰都沒從這個吻裡徹底回過神來。

  直到第二天中午,心不在焉改著劇本的阮喻收到了許淮頌的消息:「落地了,兩小時後可以視頻。」

  順帶還附上了飛機餐被吃干淨的照片。

  阮喻回個“好”字,算好時間,一個鐘頭後去廚房做午飯,還沒做完就聽客廳電腦傳來微信語音邀請的聲音。

  她舉著鍋鏟匆匆跑出去,看是許淮頌,接通後喘著氣跟那頭說:“不是說兩小時後嘛!”

  視頻背景是車後座,許淮頌顯然還沒到家,說:“剛才接到電話,等會兒要去律所開個臨時會議,只有車上的時間了。”看阮喻的鍋鏟上還沾著醬汁,他又問,“在做飯?”

  她點點頭,把鍋鏟放到一邊干淨的碟子裡,坐下來說:“剛燜了幾只雞翅,在收汁呢。”

  許淮頌透過電腦看了眼廚房的方向:“看著點時間,別焦了。”

  短暫的分離刺激了人的情話細胞,阮喻幾乎脫口而出:“焦了就焦了嘛,幾只雞翅還能比你要緊嗎?”

  許淮頌明明很受用,卻因為司機在前面,克制著自己的表情,只是稍稍牽了牽嘴角,說:“真要燒干了,可能就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了。”

  “什麼意思?”

  “你看頭頂。”

  阮喻抬頭望天花板,看見上面安了個白色的煙霧報警器,感嘆說:“我住了這麼久居然都沒注意。”

  “我跟房東確認過小區的安保系統和消防系統,這個煙霧報警器一旦觸發,你們整棟樓的警報都會響。”

  阮喻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覺得丟不起這個人,趕緊拿著鍋鏟起身:“我還是先去照顧照顧我的雞翅。”

  許淮頌笑著看她衝進廚房,隨後聽見手機震動了一下。

  他點開來看,發現是許懷詩的消息:「哥,我看見新聞了……」

  許淮頌知道紙包不住火,之前不想在事情沒解決的時候影響她功課,現在外界的消息被壓下來,學校裡又有個“惡霸”護著她,倒也無關緊要了。

  他回:「嗯。」

  接下來是一長串許懷詩的消息。

  詩精病:「你們就愛把我當小孩,這種事有什麼好瞞我的嘛!」

  詩精病:「不過哥,你這次真的讓我有點感動……」

  詩精病:「不行,我不能再瞞你了,我一定要把這個重大敵情告訴你!哥,你知道那天,我和識燦哥哥為什麼會被拍嗎?」

  許淮頌:「?」

  詩精病:「送我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打電話聯系朋友,擔心姐姐出事。其實那天我發現酒店門口不對勁了,問了他一句,但他聽都沒聽到,我還以為是我少見多怪呢。」

  許淮頌沉默著沒有回復。

  詩精病:「他好像喜歡姐姐哦。」

  詩精病:「哥你別太擔心,雖然情敵確實有點強大,但至少你目前還是正牌男友啊!」

  “……”會不會說話了。

  阮喻很快盛了一盤雞翅出來和一碗米飯出來,許淮頌擱下手機,沒再理會妹妹,對鏡頭說:“吃。”

  “我吃飯,你干嘛呢?”

  “看你吃。”

  阮喻剛要說“這有什麼好看的”,卻發現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力道有點重。

  她的臉差點對著鏡頭燒起來,趕緊埋頭扒飯。

  許淮頌把手肘撐在車窗邊沿,嘆了口氣。

  食髓知味,他後悔提前行使那個吻的權利了。

  *

  許淮頌接連一陣忙案子,跟同樣忙著改劇本的阮喻見縫插針地視頻,白天黑夜,兩人都跟打仗似的。

  小半個月後,阮喻再次受邀到寰視開劇本會議,剛一下樓,碰見個熟人,是住在樓上的孫妙含,穿著一身海藍色的制服裙,看起來高中生似的。

  阮喻跟她打招呼:“大清早去哪呢?”

  孫妙含神秘兮兮一笑:“去寰視見大佬。”說完又搖搖頭,“不對,是被大佬見。”

  阮喻一愣:“試鏡不是過了嗎?”

  “上回過了好幾個女孩子,這次是寰視的魏董親自來給新電影挑角色,能不能定還不好說呢。”

  魏董?那不是她電影的出品人?

  一個奇異的念頭閃過了阮喻腦海,她想了想問:“這身打扮是寰視要求的?”

  孫妙含搖搖頭:“是我聽來的內部消息,說他們正在籌備的新電影是高中校園背景。”

  阮喻不可思議地笑了笑。

  “怎麼了?”孫妙含低頭看看自己,“這樣不好看嗎?”

  她搖搖頭示意不是,想了想說:“你梳個馬尾辮,可能會有奇效。”

  孫妙含接受了她的建議,歡歡喜喜梳了個馬尾辮“出征”了。

  阮喻沒有跟她同路。

  畢竟如果真像她猜測的那樣,孫妙含要去應征她電影的女主角,那兩人一起出現在寰視門口,在有心人看來就有那麼點微妙了。

  她於是特意避開了她,進寰視的時候走了側門。從出租車下來,剛巧碰見一輛保姆車緩緩駛進去。

  阮喻原本沒大在意,因為影視公司出現個明星的保姆車實在太尋常了,沒想到等她走進大廳,小跑向即將關閉的電梯,卻看見李識燦站在裡面。

  他身邊的助理飛快摁了開門鍵,好讓阮喻趕上這部電梯。

  李識燦笑著叫了她一聲:“學姐。”好像一點也不意外在這兒碰見她。

  但仔細一想,其實阮喻也不應該意外。

  魏董親自來挑演員,被預選為男主角的李識燦又怎麼會不來?

  她衝他笑笑,走進電梯,沒話找話地說:“這麼巧。”

  李識燦問:“你幾樓?”

  “七樓。”

  一旁助理抬手摁了數字“7”。

  電梯裡沉默下來,過了幾秒,李識燦說:“我去十九樓跟魏董談合同,下午如果沒別的安排,也會來七樓看看你們的劇本。”

  阮喻點點頭,可能是因為上回被他撞破了她坐在許淮頌腿上那幕,這麼靜謐的環境,稍稍有點不自然。

  等電梯“叮”一聲響停在七樓,她朝他和助理點個頭,快步走了出去,結果在拐角處,差點撞上個西裝革履的男人。

  她及時剎車停步,趕緊道歉:“不好意思。”

  一抬頭,對上一雙鷹隼一樣,有那麼點駭人的眼睛。

  看上去三十出頭的男人朝她點了下頭,唇角一勾:“沒關系。”接著與她擦肩而過,進了電梯。

  沒過多久,阮喻的手機震動起來。

  李識燦:「剛才那個是魏董,你注意別跟他靠近。」

  阮喻一邊往會議室走,一邊打字:「靠近?」

  李識燦:「就是別和他單獨相處的意思。你不是明星,跟他不存在太多利害關系,能避就避,不能避也要提高警惕。我這麼講,你明白?」

  他的用詞比較含蓄,但阮喻聽懂了,回說:「嗯,我知道了。」然後轉頭進了會議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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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發表於 2018-8-14 00:11:12 |只看該作者
第47章

  這會一開就到下午一點。一點半的時候,劇創人員才在會議室吃上了盒飯。

  一份盒飯,四菜一湯一甜品,都是制作精細的高級料理,屬於盒飯中的精英配置。聽說是魏董來了,請大家吃的。

  會議室裡一陣感慨,都在誇這個出品人出手大方。

  可能是事前得了李識燦的提醒,以及第一眼就被那位魏董的眼神駭到,阮喻沒太參與她們話題,一邊揉著發酸的頸椎,一邊埋頭吃。

  快吃完的時候,聽見手機震了一下。

  以為是許淮頌加完班回到家了,她立刻掏出手機看,卻發現是李識燦的消息:「你還在七樓嗎?」

  她答了個“在”字就沒再得到回復,過一會兒,看見制作人鄭姍的秘書拎著滿手的奶茶來了,說是請全體劇創人員喝的。

  一群人又謝起制作人,只有阮喻拿出手機發了個消息給李識燦:「謝謝,破費了。」

  李識燦回:「客氣什麼。」

  又說:「魏董跟幾個導演上午看了一批新人女演員,等會兒要來你們會議室,叫你們也參考參考意見。」

  軟玉:「怎麼個參考法?」

  李識燦:「抽劇本念兩句台詞,也就是作作秀的表面功夫,唬唬新人而已,最後要定誰,不看這些。」

  聯想到孫妙含,阮喻問:「你在十九樓有看見一個叫孫妙含的女孩子嗎?」

  李識燦:「沒注意,我在休息室吹了一上午空調。」

  阮喻沒有問為什麼。

  為什麼他身為一個大明星要親自來談合同,為什麼他在十九樓閑得吹空調也不去忙別的事。

  她攥著手機默了默,繼續問他:「我跟那個女孩子認識,等會兒大庭廣眾打了照面會不會不太好?我不太懂娛樂圈的規矩。」

  阮喻知道自己對選角一事不具備話語權,但那些純新的候選人們說不定有所遐想。在這種選角的關鍵時刻,萬一孫妙含跟她打了照面,結果被選中了,日後難保不會被人非議靠後台。

  這種冤枉虧,還是不吃的好。

  李識燦回:「那你去洗手間或者茶水間避一避,他們下來的時候,我跟你說。」

  得了“情報”,阮喻就在十九樓下來人的時候,拿上杯子去了七樓走廊盡頭的茶水間,剛好在這時候接到了許淮頌的消息:「我到家了。開完會了嗎?」

  阮喻把杯子擱上台面上的咖啡機,打字回:「還有下半場,現在在茶水間休息呢。」

  剛發送出去,就接到許淮頌的視頻邀請。

  她轉身走到門口,探頭往會議室方向一看,發現那邊演員到了,正人擠人熱鬧著,而走廊裡又沒別人,於是輕輕關上茶水間的門,接通了視頻,舉著手機抱怨:“開會開得我頸椎好疼。”

  那邊許淮頌正在脫西裝外套。舊金山的夏天夜裡只有十幾度,到家才能穿單衣。

  他笑了笑說:“等我回來。”

  “回來干嘛?”

  “上門按摩推拿。”

  聽著這接地氣的用詞,阮喻“嗤”一聲笑,一邊揉脖子一邊說:“等你回來還有什麼用,我還是自己寫寫‘糞’字。”

  說著開始做上下左右扭脖子運動。

  結果不知牽到哪根筋,發出“哎喲”一聲痛呼。

  “怎麼了?”許淮頌的語氣緊張起來。

  “扭疼了……”

  阮喻剛苦著臉說完這句,忽然聽見身後“啪嗒”一下響,門被一把打開。

  她詫異回頭,看見目瞪口呆的李識燦僵著個身體站在那裡,和她高舉的手機裡,一樣微微愣神的許淮頌打了個跨洋照面。

  一場明明很安靜,卻驚天動地的國際會晤。

  怎麼又被撞破了這種羞羞的事情……

  阮喻渾身上下每個細胞都尷尬起來,舉著手機的手抬也不是,放也不是。

  這兩個人,誰來救救她?

  可是誰也沒救她,兩人對望著不說話,像望出了什麼珍貴無比的革命友情。

  她只能保持著這個動作“呵呵”一笑,跟李識燦說:“不好意思啊,我占了茶水間,你要用嗎?”

  他回過神,搖搖頭解釋:“不用,在附近聽見動靜,以為你出了什麼事才來的……”

  這能出什麼事?阮喻一愣之下,聯想到他之前關於魏董的提醒,再想想剛才自己的呼痛聲,以及這邊緊閉的茶水間門,明白過來。

  剛要說點什麼,李識燦已經朝手機屏幕裡的許淮頌點了點頭:“打擾了。”說完退了出去,把門帶上。

  阮喻回過頭,擺正手機,看許淮頌。

  他的臉色談不上難看,但也絕對不美麗。

  他沒有提剛才的插曲,默了默說:“我下禮拜五回來,晚上到你那裡。”

  *

  這才禮拜一,到下禮拜五其實有近半個月。不過阮喻忙著劇本的事,倒也沒覺得時間過得多慢。

  轉眼入了八月。禮拜五晚上九點,她從寰視開完又一次劇本會議,因為沒趕上末班公交車,只好打車回家。

  許淮頌剛好在這時候打來電話,說他下了高架,再有一個小時就到,聽說她一個人上了出租車,叫她別掛電話。

  兩人連了一路的麥,半個小時後,阮喻下車,手機只剩了百分之五的電量。

  她跟那頭許淮頌說:“等會兒就見面,不跟你膩歪啦,我要進公寓大樓了,你可以安心開車了。”

  許淮頌“嗯”了一聲,掛了電話。

  阮喻拐進公寓大廳,看電梯門恰好要闔上,走快幾步趕上去摁了一下上行鍵,正准備跟裡面的人說句“不好意思麻煩了”,剛一張嘴忽然愣住。

  電梯裡站著一男一女,是她認識的人。

  寰視的董事魏進和孫妙含。

  孫妙含看見她,一下瞪大了眼睛,神情看上去有些驚恐。

  魏進卻好像並沒有認出她,背靠扶手,一手攬著孫妙含的腰,一手撫唇,微眯著眼,姿態閑適。

  阮喻在那麼一頓過後,攥著包僵硬地走了進去,默默站在了電梯角落,也裝作沒有認出兩人。

  狹小的空間內,氣氛凝固得讓人窒息。

  或者只是阮喻一個人這樣覺得而已。因為她從余光裡,發現魏進側著頭,把鼻尖擱在孫妙含頭頂嗅著香,好像完全不在意這裡還有旁人的存在。

  直到“叮”一聲響,電梯停在了孫妙含所在的十五樓,阮喻才意識到,住在十二樓的她根本忘了按樓層。

  魏進攬著人走了出去。

  阮喻抬手剛按了“12”鍵,忽然看見走得手僵腳硬的孫妙含回過頭,看了她一眼。

  四目相接不過一瞬,電梯門自動緩緩闔上,下行到了十二層。

      阮喻走出電梯,摸索著包裡的鑰匙,抖著手開了家門。

  黑暗中,眼前仿佛浮現出了剛才孫妙含看她的那一眼。

  如果她判斷得沒錯,樓道裡亮起的感應燈照出的,那一眼的意思——應該是恐懼,還有求救。

  她魂不守舍打開了客廳的燈,背抵家門呆站了很久,拿出手機撥通了李識燦的電話,微微發顫地“喂”了一聲。

  那頭李識燦立刻意識到她聲音不對勁,說:“怎麼了學姐?”

  “你上次說,叫我離魏董遠一點,具體是因為什麼?”

  李識燦默了默:“你出什麼事了嗎?”

  “沒,不是我……”阮喻喉嚨發干地吞咽了一下,“你能不能跟我細講一下,是因為潛規則,還是別的什麼?”

  “不止是潛規則,你情我願的潛規則在圈子裡太尋常了。我聽過一些傳言,說他有點暴力傾向……”李識燦說到這裡似乎有點難以啟齒,“那方面的,大概是……性癖。”

  阮喻一哽。

  “聽說以前玩廢過一個女藝人,但對方家底薄,家人沒能力追究,靠錢壓了下來。”他說到這裡頓了頓,“你到底怎麼了?有事跟我說。”

  “我……我看見魏董進了孫妙含家,她好像不是自願的……”

  李識燦沉默下來,過了會兒說:“這事你別管,也管不了。”

  “你有沒有什麼……”

  “我沒有辦法。”李識燦嘆了口氣,“學姐,我能衝進你在的茶水間,但不可能為了不認識的女藝人去蹚這種渾水。那種不好的事只是個例,大概率不會發生什麼的,你就當沒看到,行嗎?”

  他剛說到這裡,阮喻的手機就因為沒電自動關機了。

  但該聽的內容都已經聽到。

  阮喻攥著手,指甲一點點嵌進肉裡,眼前一遍又一遍不斷掠過孫妙含的眼神。

  那樣的眼神,像一個溺死的人,想要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時間在一分一秒流逝。

  李識燦說他沒有辦法。

  而許淮頌還要近二十分鐘才能到。別說他可能也沒有合適的立場與辦法,到時候一切木已成舟了,還有什麼用?

  阮喻閉了閉眼。

  當沒看到。

  能當沒看到嗎?

  她咬了咬牙,再睜開眼的時候,目光無意落向了天花板上那個白色的煙霧報警器。

  阮喻的目光微微閃爍了一瞬。

  她記得,前陣子跟許淮頌視頻的時候,他跟她提起過,說一旦這個報警器被觸發,她所在整棟樓的警報都會響。

  默了半分鐘,阮喻轉頭衝進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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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七分鐘後,樓道警報作響,刺耳的打鈴聲伴隨著此起彼伏的開關門響動,把整棟樓從靜謐中驚醒。

  樓道裡傳來居民的喊話:“著火了嗎?哪兒著火了?”

  “快跑下去,別坐電梯!”

  “走安全通道,這裡來!”

  安全通道震起紛雜的腳步聲。

  整棟樓裡,唯一沒有動作的阮喻站在客廳餐桌上,對煙霧報警器舉著一口冒濃煙的鍋,掩嘴咳嗽飆淚。

  一分鐘後,她所在1201室的門禁對講機響了起來。

  阮喻心髒狂跳,看一眼對講機的方向,在心裡暗暗計數。

  不能讓警報響太久,鬧大了可能引來消防車,影響鄰居休息事小,謊報火警造成消防資源浪費就是罪過了。

  她在心裡默數了三十個數,剛打算蓋上鍋蓋,滅了這滾燙的濃煙,頭頂噴淋卻忽然啟動,澆下大水來。

  阮喻被淋了個當頭,愣了幾個數才跳下桌子,跑過去接通對講機。

  一個語速飛快的男聲從對講機裡傳了出來:“這裡是消防控制室!請問樓上是否有火情?”

  阮喻咳得差點講不出話,啞著聲模模糊糊說:“我的菜燒糊了……”

  那頭的人似乎松了口氣,轉頭跟人說:“關閉警報!通知居民!1201室的噴淋系統開了,快手動關閥!”

  整棟樓瞬間恢復平靜,除了阮喻所在客廳的噴淋系統還在運作,不過短短一分鐘不到就水漫金山。

  噴淋系統的關閉沒那麼快,阮喻搶救了筆記本電腦,正是淋得渾身濕透的時候,聽見家門被敲響。

  准確地說,是砸。

  她踩著積水跑去開門,以為是物業來了人,摁下門把手就飛快說:“對不起對不……”

  結果看見許淮頌站在門口。

  他的襯衫松了兩顆扣子,額發全粘在一塊,看見她安然無恙,閉了閉眼,把手撐上門框,扶著邊沿喘粗氣。

  阮喻心頭一震,一剎失去了言語能力。

  兩人還沒來得及對上話,兩名物業人員就趕到了。一名進了阮喻家處理噴淋系統,另一名在門口詢問詳情。

  阮喻著急地問:“請問這棟樓的居民都疏散下樓了嗎?”

  物業人員嚴肅地點點頭:“請阮女士跟我說明一下情況,我們必須給現在身在樓下的居民一個合理的交代。”

  她有點緊張,支支吾吾說:“對不起,我在家做菜,鍋起火了……”

  物業往門裡邊望了一眼,疑惑問:“廚房起煙確實可能觸發煙霧報警器,但噴淋系統只有在高溫情況下才會啟動,您確定您只是在做菜嗎?”

  阮喻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我把起火的鍋拿到了客廳,所以……”她說著朝物業人員鞠了一躬,“真的很對不起,我願意全權負責這件事,下樓去道歉,必要的話給大家支付賠償金。”

  許淮頌皺皺眉頭,攔在她身前,跟她說:“你去擦擦,披件衣服,好好待在這裡,我來處理。”說著轉頭跟物業下了樓。

  十分鐘後,物業緊急修復了噴淋系統,跟阮喻預約了後續維修時間後離開。

  看許淮頌還沒回來,她把自動關機的手機拿進干燥的臥室充電,打算聯絡他,但一撥通號碼,發現他也沒電關機了,於是披上衣服關上家門出去。

  在門口剛好碰見隔壁房東一家坐電梯上了樓。

  慈眉善目的房東太太上前來,笑著說:“幸好不是火災,沒事,樓裡的警報以前也這樣響過,大家就當鍛煉身體,做個消防演習,萬一真發生意外,那不是熟門熟路,逃生得更快了嗎?”

  知道這是在安慰她,阮喻感激地點點頭:“給你們添麻煩了。”

  房東太太搖搖頭示意沒關系,問:“樓下那個是你男朋友?”

  “嗯。”

  “很不錯的小伙子。”她笑了笑,“我們疏散逃生的時候,他一個人逆著人流往上跑,被攔也不聽,只說——‘我女朋友還在上面’。”

  阮喻鼻子一酸,原本就因為迷了煙而發紅的眼瞬間濕漉得更厲害。

  等房東一家回了房,她走到走廊窗口往下望,隱約看見底下還剩零星幾個居民,可能是不肯輕易了事,纏著物業討說法。

  路燈下,許淮頌似乎在向他們道歉,跟人一個一個鞠躬,九十度到底。

  阮喻回頭跑進電梯。剛到了一樓,就看許淮頌從外面回來了。

  沒來得及顧這裡是公共場合,她一下抱住了他,把頭埋進他懷裡:“叫你受委屈了。”

  許淮頌摸摸她後腦勺,低頭笑笑:“委屈什麼?不是真火災,有道歉的機會,不好嗎?”

  阮喻吸吸鼻子,把他抱得更緊。

  忽然聽見一個女聲從他背後方向傳來:“對不起……”

  是孫妙含的聲音。

  阮喻迅速松開許淮頌,轉頭看她,見她眼眶是紅的,頭發也亂糟糟,上前問:“沒事?”

  她搖搖頭,眼淚啪嗒啪嗒開始往下掉。

  阮喻拍拍她的肩示意安慰,問:“他人呢?”

  “走了……”孫妙含一邊抽噎一邊答,“警報響的時候,我趁亂跟鄰居一起跑下樓,看見他開車走了。”

  阮喻“嗯”了聲,想了想,扭頭跟許淮頌說:“我先送她上樓。”

  考慮到有個大男人在,不方便詢問孫妙含太多細節,阮喻等進了她家才說:“到底怎麼回事?”

  這話一問完,就看她家客廳一團亂,翻倒的落地燈,打碎的玻璃杯,扯散的枕芯……

  這哪裡是潛規則。

  這根本就是強奸未遂。

  阮喻窒息了一瞬,感覺胸腔裡一陣堵。

  她甚至沒有了問清過程的勇氣。

  孫妙含抹抹眼淚說:“他是寰視的高層,之前看了我的表演,說很欣賞我的演技,有意捧我做女主角。今天晚上,他帶我去跟一個導演吃飯,結束以後說送我回家……”

  “我真蠢,連這種話也聽不懂,以為送我回家就是送我回家而已,等進了電梯,他開始動手動腳,我才……”

  她說到這裡沒再往下,也許是不願回想或者難以啟齒,垂下眼彎腰拿起掃帚,開始清掃碎玻璃。

  阮喻跟著蹲下來,幫她扶起落地燈,問:“今晚躲過去了,你之後打算怎麼辦?”

  *

  許淮頌進家門後也開始打掃。

  客廳到處是積水,家具濕了一大半,要弄干也是個大工程。

  他正拿了塊吸水毛巾擦沙發,忽然聽見臥室傳來震動聲,進去一看,發現是阮喻正在充電的手機在響,屏幕顯示李識燦來電。

  他默了默,沒有去接,很快卻又聽第二通電話再次響起。

  接連三通響過以後,他不得不選擇了接聽,剛拿起手機,就聽那頭李識燦喘著粗氣說:“終於接電話了,你要嚇死我是嗎……”

  許淮頌一聲“喂”噎在了嘴邊。

  聽這邊沒反應,李識燦急急說:“你那裡現在是什麼情況?我到你家樓下了。”

  許淮頌終於答話:“她已經沒事了。”

  電話那頭陷入了一片死寂。

  足足十秒後,身在一樓電梯門前的李識燦才干笑了一聲,確認道:“許律師?”

  “嗯。”

  “沒事了就好,她剛才給我打過一個電話,說到一半斷了,我不放心,所以……”

  “嗯。”

  “那我就回去了。”

  “嗯。”

  電話掛斷,許淮頌輕輕放下了手機。

  不需要查看通話記錄,不需要多問。

  事發當時,阮喻手機電量不足,最後一通電話的聯絡人不是他,而是李識燦。

  許淮頌低頭看了眼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十七個未接來電,腦海裡同時放映出那天李識燦以為她出事,衝進茶水間的畫面。

  整整十分鐘,他站在一片昏暗的臥室裡一動不動。

  直到家門啪嗒一聲被打開,阮喻在客廳叫他:“淮頌?”

  他張了張嘴,卻沒有答出聲音。

  “你在房間裡嗎?”阮喻穿上拖鞋踩著積水疑惑著往裡走,一推開臥室的門,還沒來得及看清什麼,就被一股力道扯了過去,背抵上牆。

  昏暗裡,熟悉的男性氣息撲面而來,許淮頌的唇落了下來。

  她嚇了一跳,想問“怎麼了”,嘴一張恰好被他誤會了意圖。

  許淮頌交纏了上來,迅猛的,直接的,不留余地的,像要把她拆骨入腹一樣侵蝕她。

  他把她死死壓在牆上,跟她嚴密貼合,一絲縫隙不剩。

  阮喻被動地接受著這個吻,腦袋裡一陣又一陣泛起浪潮,迷迷糊糊裡感覺到他在顫抖。

  他在這樣強烈的攻勢下顫抖。

  明明是一個侵略者,卻在害怕恐慌著什麼,似乎想要從這樣的親密裡得到一個安全的信號。

  阮喻漸漸喘不上氣,抬起手來推他。

  但許淮頌這次卻沒有停下。

  他吞咽著她,滾燙的手掌開始在她腰後游移,像要找到一個宣泄的口子卻遲遲不得其法。

  他放過了她的唇,輾轉把吻落上她耳後,與此同時,右手從她衣擺探入,上移。

  阮喻渾身一顫:“淮頌,淮頌你怎麼了……”

  許淮頌執拗地動作著,直到那顆頑固的紐扣徹底繳械投降,阮喻嚇了一跳,去奪他的手。

  他頓住動作,瞬間靜止成一座雕像。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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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14 00:11:36 |只看該作者
第49章

  沉默的房間裡,所有的熱烈剎那灰飛煙滅,只剩彼此的喘息還交織在一起,和客廳滴滴答答的水聲遙相呼應。

  許淮頌靜止片刻後,松開手退後了一步。

  失去倚靠的阮喻膝蓋一軟,差點貼著牆滑下去,被他扶了一把才站穩。

  阮喻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失控,但這短短一分多鐘的親密,讓她領悟到——現在已經不是八年前了。

  已經不是牽著手壓壓馬路,就把彼此擁有到極致的年紀。

  或許早在之前,他離開當夜的那個吻開始,這種屬於成人世界的情愫就已經起了頭。

  可是兩人分離近一月,肢體的感受被迫冷卻,所以初初再見,阮喻一下沒適應過來,在這樣突如其來的進攻裡下意識叫了停。

  直到現在,她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了緊張,以及體內湧上來的,一絲遲到的異樣酥麻。

  她一張臉漲得通紅,視線變得飄忽不定,最後垂眼盯住了自己的鼻尖。

  許淮頌落下來的目光和她背後松開的排扣,讓她無所適從。

  就在阮喻猶豫要不要伸手去扣的時候,卻看他先動了,抬手繞到她後背。

  他的掌心燙得驚人,叫她瑟縮了一下,但動作卻是細致的。

  與剛才的狂風驟雨不同,他隔著她身上濕漉漉的衣服,尋找到她的排扣,捏住兩頭,輕輕摩挲辨認形狀,像打算把它們重新扣回去。

  在此之前,阮喻從來沒想過,這種情況下,男方竟然不是匆匆掉頭走進浴室去“冷靜”,而是耐心地收拾留下來的“爛攤子”。

  笨拙又溫柔。

  像是接到了一記重錘,阮喻的心變得又酸又軟。

  想到她剛才的舉動一定觸傷了許淮頌,在他還在費勁與扣子作戰的時候,她忽然伸手抱住了他。

  許淮頌動作一頓,低頭看她。

  阮喻小聲咕噥:“這樣扣不上的……”

  許淮頌的手還捏著排扣沒松:“什麼?”

  “可以……”她把頭埋在他胸前,聲音悶在他襯衫裡,模模糊糊地說,“可以伸進去扣……”

  許淮頌的喉結滾了滾,“嗯”了一聲,重新探入她衣擺,一路繞開她光滑的皮膚,企圖一針見血地找准排扣。

  但並不容易。似乎是因為怕再次親密接觸,引起她的拒絕,他遲遲沒有下手。

  在這樣讓人窒息的沉默裡,阮喻心髒狂跳,咬咬牙說:“也可以碰我的……”

  許淮頌又吞咽了一次,默了默“嗯”一聲,下手去摸索。

  再次肌膚相貼的一瞬,兩人同時打了個戰栗。

  許淮頌把扣子扣回,退出來,沒有對剛才的行為作解釋,低頭說:“你先洗個澡,我打掃客廳,時間久了會漏水到樓下。”

  阮喻點點頭,轉頭去了。

  再出來的時候,就看一片狼藉的客廳已經恢復整潔。

  許淮頌拿著吹風機,在吹她放在茶幾上的,一疊作了很多文字批注的稿件。

  看她濕著頭發出來,他摁掉吹風機,把它拿在手裡晃了晃。

  阮喻走過去,剛要接過吹風機,忽然看他手一縮,說:“坐著。”

  她坐上了椅子,仰頭說:“你幫我吹嗎?”

  許淮頌“嗯”了聲,右手打開吹風機,調到中溫,左手揉上她的頭發,一縷一縷把它們理順。

  阮喻像曾經被他伺候的貓,舒服地眯起眼,歪著腦袋枕著他的手臂。

  許淮頌也沒覺得妨礙,一聲不吭地撥弄她的頭發。

  等到吹風機聒噪的聲音停下,她睜開眼,仰頭說:“許淮頌。”

  他的情緒看上去依舊不高:“嗯。”

  “你真好。”

  他的目光微微閃了閃:“可能也有別人很好,只是沒有這樣對你的機會。”

  阮喻皺了皺眉,剛要問他什麼意思,卻看他放下了吹風機,說:“不早了,去睡。”

  她確實很困了,打了個哈欠說:“那你呢?”

  “我洗個澡然後也睡。”許淮頌指了下客房,“剛才整好房間了。”

  阮喻隨他這一指看過去,稍稍愣了愣,看他轉頭進了浴室,心裡隱隱一陣壓抑。

  她去廚房熱了一杯牛奶,在他出來的時候遞給他,問:“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在美國發生了什麼事嗎?”

  阮喻問完,不等他答卻又已經自我否定。

  他是在她去了一趟十五樓以後才不對勁的。那就跟之前的事沒有關系。

  許淮頌揉揉她頭發,笑了笑:“沒有,飛機坐累了。”說著拿起牛奶走向客房,“你早點休息。”

  阮喻只好轉頭回了自己的臥室,進了被窩又一陣郁悶,抓著頭發眉頭緊皺,趟了好一會兒睡不著,她摸索到床頭櫃上正在充電的手機,指紋解鎖。

  然後一眼看見十七個未接來電。

  李識燦的。

  阮喻愣了愣。

  看了眼來電時間,又翻了翻通話記錄,自顧自低低“啊”了一聲。

  她從十五樓下來的時候,許淮頌人在她臥室。而李識燦又恰好在那段時間對她進行了奪命連環CALL。

  再看這一條通話記錄,一切水落石出。

  她苦著臉懊惱地嘆了口氣。

  早該想到的。

  阮喻干坐了一會兒,覺得這事不能就這麼算了。

  一個寧願寫327條短信也不肯說一句“我喜歡你”的男人,她絕對不能妄圖他會在這種問題上主動過問。

  但如果就這樣下去。

  他會先憋死自己,然後再把她也憋死。

  阮喻一鼓作氣下了床,臨要打開房門,又頓了頓。

  他剛坐了這麼久的飛機,又是跟物業處理事情又是打掃客廳的,會不會已經累得睡著了?

  她因此放輕了動作,躡手躡腳走到客房附近,把耳朵貼上他的門。

  聽了半天辨不出動靜,正猶豫是不是明天再說,半夜不睡的許皮皮忽然來了,在她腳邊發出長長一聲“喵嗚”。

  她立刻比個“噓”,但裡面許淮頌已經聽見了動靜,問了一句:“怎麼了?”

  她只好清清嗓子說:“我能進來嗎?”

  得到肯定答復,她摁下了門把手。

  許淮頌剛坐起來開了床頭燈,正要問話,就看她深呼吸一口,關上門,衝過來跳上了他的床。

  他愣了愣:“睡不著?”

  阮喻點點頭。

  “那怎麼辦?”

  她都上他的床了,他說怎麼辦?

  阮喻也是豁出去了,吸了口氣說:“你不請我進被窩嗎……”

  許淮頌挪了一下位置,掀開被子。

  阮喻鑽進去。

  他說:“這樣睡得著?”

  她點點頭躺下去。

  這是兩人真正意義上第一次同床同被窩。但許淮頌抬手關了床頭燈後,卻與她隔了半臂井水不犯河水的距離。

  阮喻悶得慌,思忖著怎麼開話閘子,過了會兒說:“你知道十五樓出了什麼事嗎?”

  他“嗯”了聲:“大概猜到了,你做得很好。”

  “那你知道對方是誰嗎?”

  許淮頌似乎愣了愣,偏過頭來:“我認識?”

  她搖搖頭:“之前沒跟你講過,是我電影的出品人。”

  許淮頌沉默下來,在黑暗裡皺著她看不見的眉頭。

  在這之前,他還以為這只是一場普通的,已經收尾的見義勇為而已。然而對方是她電影的出品人,那麼這件事的後續也許就復雜了。

  但阮喻此刻的想法跟他沒在一個頻道。

  她解釋說:“上回李識燦之所以衝進茶水間,就是因為當時,我和那個魏董在同一個樓層。他提醒過我,不要跟這個人走太近。所以今天遇到狀況,我第一反應就給他打了電話,問他魏董的情況。”

  “我想,他跟魏董認識,也許會有辦法。不然不會打電話給他的。”

  許淮頌擱在被子裡的手微微一顫,隨即捏緊了拳頭,側過身來面對她:“有這麼個危險人物在,怎麼沒早跟我說?”

  他的語氣變得強勢起來。很顯然,這是心結解開了。

  阮喻心道一句不容易,撇撇嘴說:“你在美國,告訴你不徒增你煩惱嗎?我注意著沒跟他接觸,你看今天之前,也沒出什麼事,今天之後,你就在我身邊啦。”

  許淮頌閉了閉眼,似乎在後怕什麼,片刻後,把她拉進懷裡:“這種事,以後第一時間讓我知道,不管我在美國還是西伯利亞,都要第一時間讓我知道。”

  阮喻低頭撞一下他肩膀:“你去美國不夠,還要去西伯利亞啊?”

  “……”

  許淮頌捏起她下巴,擺正她的姿態:“舉個例子。跟你說認真的。”

  阮喻笑嘻嘻抱住他脖子:“嗯,知道了,那你還難受嗎?”

  被戳破心事的許淮頌沉默下來。

  男人嘛,誰還不要點面子了。發現他沒有作出正面應答,阮喻很快轉移話題,說:“這客房空調不好用嗎?你開了幾度,怎麼這麼熱啊?”

  但這個話題轉移得並不好。

  被戳破另一樁心事的許淮頌再次沉默下來。

  阮喻要起來找遙控器,被他拉了回去。

  許淮頌咬咬牙說:“不用調了,十八度,夠低了。”

  “那怎麼還……”

  阮喻問到一半就住了嘴。

  還能是為什麼呢,再問就蠢了。

  一個心照不宣的答案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寂靜的房間,兩顆心髒跳出了一致的頻率,像在賽跑。

  但誰也沒有先脫離彼此的擁抱。

  最後,還是許淮頌跑贏了。

  阮喻擔心地問:“你這個心率,不會猝死?”

  “……”

  他輕輕敲一下她的腦門:“死不了。”

  阮喻“嘶”了一聲,感覺到他渾身緊繃,可能很難受,她說:“要不我還是回去睡?”

  “你見過兔子進了狼窩還被放出去的?”

  “可是狼就干瞪眼,又不下嘴,這不暴殄天物嗎?”

  許淮頌噎了噎:“別亂說話。”

  阮喻愣了愣,然後聽見他嘆了口氣:“狼沒帶餐具。”

  阮喻在這句“沒帶餐具”的爆炸性威力裡,一震到天明,被一陣門鈴聲吵醒。

  她睜開眼,迷迷糊糊推了一下身邊的許淮頌,問:“有人在按門鈴嗎?”

  他動了動卻睜不開眼,不知昨晚熬到幾點才睡著的,皺皺眉頭說:“嗯。”

  阮喻揉揉眼睛,掀開被子下床,一邊說:“大清早會是誰啊?”

  許淮頌最後還是掙扎著爬了起來,攔住她:“我去。”

  他穿著拖鞋出去,看了看貓眼,然後回頭叫她:“十五樓的。”說著拉開了門。

  阮喻小跑出來,看見孫妙含頂著個黑眼圈站在門外,看見兩人這睡眼惺忪的模樣,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打擾你們了。”

  阮喻搖搖頭示意沒事,請她進來:“考慮好了嗎?”

  昨晚她問她打算怎麼辦,要不要報案,是繼續待在寰視或者離開,孫妙含說得考慮一下。

  她進門後也沒坐,直說:“考慮好了,姐姐,我沒受到實質性傷害,報案肯定沒有用的。”

  阮喻看了眼許淮頌。

  他的眼神告訴她,孫妙含說的沒錯。

  “那之後呢?”

  孫妙含垂了垂眼:“我覺得我可能不適合娛樂圈,我不跟寰視簽合同了,也不待在杭市了,打算回老家去。”

  阮喻默了默,“嗯”一聲,面露惋惜。

  孫妙含笑了笑:“你也別替我可惜了,那種人做出來的電影,能有什麼好名聲啊?我不拍說不定還是好事呢。”

  阮喻似乎不太理解她這個話:“嗯?”

  “昨晚我聽見魏董跟導演說,那個IP當初陷入抄襲事件,是他一手炒起來的,之後,他還打算繼續拿這些事做料,結合李識燦一起炒作。”

  阮喻一愣。什麼叫抄襲事件是魏進一手炒起來的?

  她呆呆眨了兩下眼,看向了同樣皺起眉頭的許淮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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