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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嗜酒態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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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謝絕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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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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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發表於 2018-8-22 00:10:42 |只看該作者
五十 增援

    一個怎樣的人,才能以單槍匹馬,令禁軍忌憚,甚至被洗劫一空?

        在此之前,葉府所有人都難以想像。

        更難以想像,這個一笑嚇得禁軍腳軟的人,是溫揚波,是葉府的姑娘。

        禁軍出去後,唯有徐菁回過神來,膽敢上前,“揚波……”

         也許是早便有所懷疑,現在看到這一幕,她竟比其他人平靜許多。

        “阿娘。”溫瀾把食指豎起來,在唇間比了比。

        徐菁只是一愣,外頭便出現了兵刃交接之聲。

        禁軍小心翼翼,方一出去,身後就有弓箭手、長刀手攻擊,統領忍不住破口大罵,溫瀾這個騙子,王八蛋,禍害,故意虛虛實實地玩兒他們。

        他又怕溫瀾是空城計,又怕溫瀾安排了人,還想不拿財物也好,兩手空出來。結果沒等他出去看看情況,以伺伏擊,皇城卒已從後頭冒出來!

        皇城卒只二百人不到,將這些平日只知逃訓、逛瓦舍的禁軍射殺半數,剩下的收繳了兵刃押解起來。

        他們統一地都穿著窄袖皂袍,腰間束著皮質腰帶,步履輕快矯健,上得堂內,對溫瀾一抱拳,“指揮使,反賊已拿下。另已察到剩餘人馬所在。”

        溫瀾將帷帽一拋,立即有人接住,她說道︰“留一隊人駐守葉府,其餘人等隨我走。”她看了一眼那些禁軍,又道,“對了,把他們的衣服都給我換了。”

        “是。”皇城卒有條不紊地分出人來,又給那些被俘的禁軍換衣裳,竟是都換成了與他們一般的裝束,只想想,這些禁軍就渾身發冷。

        太陰毒了,他們奉命去制住重臣家眷,分頭行事,這些皇城卒把他們的衣服換了,到時兩邊交鋒,他們豈不是成了肉盾。

        ——這下也不消葉府的人再問了,皇城卒誰不認得,都聽到他們管溫瀾叫「指揮使」了。

        除卻徐菁,即便葉老爺子,也有點呆滯。

        如若是皇城司指揮使,那麼能夠將禁軍嚇退就有道理了。

        只是,一想到這位指揮使曾在葉府住了數月,還是以女子身份日日與大家相處,他們心中就翻江倒海,尤其是再思及溫瀾種種行事。

    “    諸位暫時不要回院子了,就在這裡歇息吧。”溫瀾掃了他們一眼,淡淡說道,“去拿些被褥來,老人家別凍著了。”

        溫瀾也無暇與他們說太多,只對徐菁道︰“阿娘,我走了,你也好生歇息,無需擔憂。”

        徐菁手絞著帕子,眼中淚盈盈,她很想叫溫瀾留下來,但是,但是她終於明白了,她的揚波不是閨閣柔弱女子,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她哽咽著道︰“去吧,小心些。”

        “……揚波。”青遲疑地叫住溫瀾,又不好意思繼續往下說,她既害羞,又不知如何面對換了一個身份的揚波。

         溫瀾本已轉身,默想一會兒,說道︰“禦史中丞府早便譴人去了。”

        青霂低著頭,面頰微紅,“嗯。”

        溫瀾領著人離開葉府,這樣多人的靴子踏在地上,聲音輕軟,又齊得如同只有一人。

        溫瀾方離開,一聲椅子與地面摩擦的聲音響起。眾人看去,原來是白氏歪坐在地上,面白如紙,身體還在微微顫抖。

        她眼睛圓睜,裡頭滿滿的都是後怕。

         ……

        大軍已行至城外數十里,已到了樞密院同知所說,動手的最好時機。

        恭王當年在軍中極有威望,提拔了許多將領,趙理又在暗處深耘,即便當初與皇城司兩相攻擊落掉些子,也仍把握了部分。否則,趙理也不會急於動手,他已察覺不對,倘若再等,剩下的卒子怕也不保。

        將禁軍分散開來偷襲,既能托住,也好等城內事畢,再行招安。

        先頭軍隊停步,只說遇著了泥潭,叫捧日軍從旁先行。

        捧日軍繞開他們往前,才分散開,他們便舉刀相向。

        誰知捧日軍的人竟似早有準備,凡前排者持盾列陣,後頭軍士刺出長矛,再往後弓箭手準備,儼然是兩軍對陣的架勢。

        反軍首領一驚,卻見捧日軍中一騎排眾而出,身著官服,面容清秀漂亮,膚色白皙,帶著陰柔之氣,腰間的刀好似裝飾——不過看清楚他的身份後,誰也不會這麼認為。

        “馬、馬園園?!”

        反軍駭然,不由說出聲,“你怎會在此……”

        “禁軍出行,皇城吏督軍,這不是很正常嘛?”馬園園嘻嘻笑了起來。

        皇城司勢力雖只布於京師,但若有前往外國的使團、軍隊出征,許多也會命皇城司官員隨行,是為監督。

        然而,他們自己心裡明白,這份調令根本就是偽造的,又何來督軍。

        霎時間渾身一震,知曉怕是中計了,叫人反將一軍。

        ——此時別苑又不知是何樣子,然而,若是皇城司無有準備,怎會任由禁軍出城,這何嘗不是抱著與他們相同的念頭,要困住他們?

        再看過去,馬園園臉上的笑容愈發令人如臨深淵。

        ……

        別苑火光沖天,宿衛一反,裡外呼應,剩下的人便力有不逮,漸見頹勢。

        然而別苑內池塘交錯,宛如座座孤島,無處可藏,別苑外更是被反軍圍得水泄不通,無法逃生。殿內之人心跳愈來愈快,不知能否平安度過今日。

        反軍在外呼喊,“百官若棄暗投明,非但保有原職,必有賞賜!如若不然,諸位的家眷已在我軍之首——”

        諸臣嘩然。

        什麼,趙理的人還闖到了他們府上?

        誰人無高堂,誰人無妻兒,這話實在誅心。

        而殿內的侍衛,也都如鷹、狼一般,環顧起了官員們,只怕他們也要反了。

        皇帝知道,此一言,動搖軍心,然而此時火光燭影,刀兵之聲不絕於耳,難道,五更真要應驗了嘛?

        正是此時,別苑之內忽然響起軍號聲,那不停喊話讓人「棄暗投明」的聲音一時中斷。

        皇帝一愣,從窗戶看出去。

        這京西別苑原是水軍演練之處,還有艘艘老舊戰船,此時戰船竟行於水面,上頭載滿士兵。

        東宮太子立於船頭,身側是手持弓箭的王隱,方才正是王隱一箭射殺喊話之人。

        趙琚遙遙對皇帝行禮,“父皇,兒臣救駕來遲!”

        皇帝面上微微一怔,戰船就在別苑內,趙琚並非救駕來遲,而是埋伏到現在出現。仔細思之,應是為了引出那些謀反的宿衛。

        然而再深思,趙琚早便知道可能出事,才提前做了安排,只是未曾透露給任何人。

        倘若換了一個人做此事,皇帝即便獲救了,即便再信任此人,心裡也難免不痛快。可若是趙琚,他便是想到這一點,也不會深究。皇帝多年只得一子,父子間親厚如尋常人家,他可以最善意地去理解趙琚的行為。

        趙琚率著數千皇城卒與東宮侍衛軍,與侍衛親軍、部分皇城卒等組成的宿衛共同禦敵,局面霎時間又勢均力敵起來。

         ……

        趙理親赴陣前,隔水遙遙相望。

        “伯父,其餘禁軍已被我調出城外,若不歸順,便會被撲殺,大名府各處的禁軍也被水患困住。此處,無有增援,爾等不過空耗罷了。”趙理每說一句話,便有人替他傳聲。

        “您年紀已大了,何不禪位,我會善待琚弟,就像您善待我們父子一般。”

        聲音順著水波到了水殿之內,皇帝面色陰沉。

        太子卻附耳與他說了幾句話,皇帝面色鬆下來,一點頭淡淡道︰“同他說吧。”

        太子立刻道︰“亂臣賊子與其妖言惑眾,何不憂心自身?”

        內侍將太子的話也傳了出去。

        趙理聽罷,眉頭微皺,正要說話,便見到水殿頂上不知何時有了幾道影子,隨即火光亮起來。

        王隱一腳踩在屋頂的瑞獸上,刀架著恭王與廣陵郡王妃的脖子,似笑非笑地道︰“反賊若棄暗投明,或可苟活,否則,你家眷盡在我手中——”

         趙理臉色微變。

         溫瀾籌劃許久,原本思及如有萬一,暗殺了趙理一了百了,只是趙理手下也有武藝高強之輩,自己更是小心翼翼。

        她暗中使人埋伏、緊盯,雖然未能殺了趙理,此時卻有意外之喜,將趙理的父親妻子給劫來了。

        是選擇繼續起事,還是保全父親、妻子的性命?

        此時,水殿內,太子也將諸臣家眷的信物一一拿出來,說道︰“請各位放心,家中眷屬都安然無恙。”

         ……

        風聲呼嘯,趙理久久未有言語。

        郡王妃眉目間含著一絲愁苦,輕聲道︰“他不會的。”

        王隱沒說話。趙理與郡王妃感情如何他不知道,可趙理還是打著父親的名頭起事,如若他放棄恭王的性命,此事豈不顯得可笑。

        那個記不住事的恭王,卻冷不丁說道︰“兒媳,為父唯對你不住。”

        郡王妃愕然看向恭王。

        恭王帶著解脫地說道︰“你與理兒無有兒女,是我下了藥。倘若理兒一直不起事,那麼你們要兒女也無用,不過徒遭人忌憚,一生被看管。幸好,我的孩兒不是懦夫……”

        王隱死死盯著恭王,未及反應,就見這昔日驍勇善戰的恭王往前一撲,脖子踫在刀刃上,血濺了他與郡王妃滿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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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22 00:10:53 |只看該作者
五十一 扭轉

  趙理遙遙看到一道人影晃了晃,往前一撲,又滾落地上,如同沙袋墜地,呼吸一窒,幾乎無法保持冷靜。

      一旁的謀士見狀臉色也變了變,“郡王……”

      他言有未盡之意,卻不敢說出口。

      誰也不知道恭王與郡王妃會落入他們之手,恭王又如此剛烈。雖說恭王記事不清,到底非常人。他這一死,剩著郡王妃也尷尬了。

      縱趙理原有相救之心,恭王一死,郡王妃焉有活路?

      有太多話,他只能憋著了。

      剛剛喪父的趙理紋絲不動,仍緊緊盯著對面,隔著夜色望向妻子與父親,抬手一掩唇,片刻後悄無聲息地張開手,手心赫然是鮮紅的血跡。

      謀士眼皮一跳,伸手要扶趙理。

      趙理搖了搖頭。

      謀士心念一轉,只道也是,此時更不能叫人看出郡王受傷。

      “我原想留一絲餘地。”趙理目光漸漸生出冷意,喃喃道,“傳令下去,務要守好各處,然後……”

      “傾油。”

      ……

      一隊反軍將木桶滾到水邊,偶有泄出,散發著刺鼻的味道。又有手持小罐,繫在火箭上,對準水殿射出。

      侍衛親軍有識得此物的,慌忙扯著嗓子報信︰“是——猛火油——”

      猛火油?!水殿內諸臣登時兩眼一翻,已經不知第幾次心跳加快了。

      猛火油一般用來攻城,燒得極旺,連水也擋不住。

      此物原是朝廷管控,唯有軍器監嚴密保存,竟不知反軍從何處蓄得如此多猛火油。

      到此時,甚至有人懷疑,陛下會到別苑來,乃至先前皇城意外失火其實也與趙理脫不開關係了。

    這  水殿四面環水,唯有虹橋連接,然而外間都是反軍,方才是僵持住,出不得也進不去,現在仍是是為難,如何出去都要正面對敵。水面已有火油行不得船,難道要殺出一條血路,把陛下與東宮護送出去?對頭戰事膠著,便如虎狼環伺,向前向後皆是險地。

      火箭畫著弧,落在水殿內,火焰和著火油猛地向上躥,點燃了紗帳,再包裹住樑柱——

      騰,火光熊熊燃燒。

      眾軍士要回轉救駕,只見水面也燃起大火,與戰船燒成一塊兒,將虹橋也包裹住,內人出不來,外人進不去。

      火焰晃動,殿內人影搖動,似是四處奔逃,最後不見。

      軍士們皆是悲憤,大呼為陛下報仇。雖有反賊,但大多宿衛是皇族親信之人,尤其侍衛親軍,陛下極為重視。

      背著已成火獄的池水,眾人寧願血戰到底也不願降。

      趙理冷眼看著火勢沖天,將水殿整個吞了,仿佛他的心也燃了起來。

      正是時,衝殺聲傳來,他們回頭一望,竟是黑壓壓的軍隊從後方湧來,粗粗一看,也有萬數之眾。

      謀士驚道︰“這是為何……”

      城內此時,怎麼可能還有禁軍?

      溫瀾從中策馬出來,揚聲道︰“皇城司指揮使溫瀾率皇城司射月軍、禁軍捧日、天武二軍平反,爾等調虎離山之計已被識破,亂軍尚未離營已被制服,陛下、東宮與諸臣工、侍衛安然無恙。”

      她輕夾馬腹,提韁令馬匹向旁讓了讓,陛下、東宮被簇擁著出現,後頭的眾臣也平安無事,就連郡王妃也在,一個不少。

      先前這些人分明就在水殿內,此時卻忽然出現在了別苑外,反軍都心生懼意,難道是真龍天子,有神佛庇佑嗎?!

      ……

      一刻鐘前。

      眾臣慌亂,叫陛下與護衛衝殺出去,或有一線生機。

      皇帝卻鎮定地道︰“諸位愛卿都隨朕來。”

      再看東宮,也是一派自然,與王隱率先跟著皇帝走,他們自然也慌忙跟著。

      王隱將郡王妃交給侍衛看管,把一張大大的羅漢床推開,再將下頭的木板打開,露出一個一丈寬的通道來,斜斜向下。

      王隱率先舉著燈走下去,再回身扶皇帝,“陛下請。”

      眾臣皆是狂喜,原來此處還有暗道!

      這水殿原是人造,水池也是人掘的,引河水過來。不過,這通道能夠分河而造,從水底穿出去,也算是精細了。看這四壁雖然有些濕潤,但絕未漏水。

      當初溫瀾知道大內失火,陛下想搬到別苑來,叫王隱把別苑的人梳理一遍時,因心中隱隱覺得不對,思量了許多水與火二字,便趁那幾日,在這裡修了條暗道,連王隱她也沒敢告訴,與此有關的工匠、宮人都被她鎖在一處。

      這也是為何,這別苑被圍住,戰船也是埋伏在內,王隱手上卻有眾臣家眷的信物。

      一行人有條不紊地下了通道,到前頭,又有分岔,王隱輕聲道︰“為免有人發現,此處還有一些掩人耳目的營造。”

      其實,連他也不知道前頭哪一個分岔才是正確的,他站在這裡等了等,在石壁上敲了敲,這時大家才發現石壁上還有銅管,聲音傳出去老遠。

      片刻,其中一個岔道出現了火光,一人舉著燈走來,正是溫瀾。

      “陛下。殿下。”溫瀾給皇帝、趙琚行禮,就像她從未離開皇城司。

      皇帝深深看了溫瀾一眼,又看到太子難掩興奮地拍了拍溫瀾,眼中流露出一絲笑意,溫瀾垂手而立的模樣,令他想起了那個陪了自己許多年的老內侍。

      “走吧。”皇帝輕聲說道。

      溫瀾在前帶路,王隱墊後。

      眾臣之間,有一個一直保持著瞪眼張嘴的表情,正是葉訓,作為樞密院副承旨,他雖然不是什麼重臣,卻要常伴殿上,這才落得同行。

      方才隔著數個人頭,葉訓看到前頭火光映照下的一張臉,整個人嚇得不敢認,瘋狂想那是不是生得相似。

      這會兒,他悄悄拍了拍自己大哥的肩膀,聲音微微發顫地低聲道︰“大哥,你看那個人,長得好像咱們家揚波啊……”

      葉誕看了他一眼,悲憫地道︰“那就是揚波。”

      葉訓︰“……………………”

      ……

      火光煌煌,幾乎照亮一角天穹。

      溫瀾冷眼看著,繼續道︰“大名府各處水患,原為人禍,並非天災,趙理譴人破壞河堤,現已營造木龍鎮壓河患。天下太平!”

      “爾等,還不束手就擒?”

      她雖不提大名府各地的駐軍,卻比提起來要有效,一再衝擊著反軍的心。

      與他們糾纏的就有幾千人,眼前還有近萬人,聽說其餘禁軍也落敗了……

      一時間士氣大跌,任己方如何用財物鼓勵,也沒了多大作用。

      反倒是那些侍衛親軍、皇城卒、諸班直,聽罷後,見陛下神靈庇佑,戰意愈發高漲,恨不能引刀屠盡反賊。

      溫瀾在夜色中可以看到趙理的身影,面容模糊,但她覺得趙理也在看著自己,他們遙遠地對視了一眼,無形地交鋒。

      皇帝輕聲道︰“溫瀾。”

      溫瀾一點頭,“列陣。攻。”

      輕飄飄三個字,一旁的皇城卒揮旗施令,大軍向前,與內裡侍衛成合圍之勢。

      此時若是白日,或可看清,號稱「禁軍」加上「皇城卒」的一群人,內裡其實有部分步伐不齊,因為這裡只有小部分是皇城卒,其餘要麼是被俘的反軍,要麼……只是廂軍。

      禁軍是天子之守衛,而廂軍,只是雜役軍罷了,平素疏於教閱,不堪一擊,多數時候,不過為大名府巡巡各坊市。

      ——所以溫瀾正是偷了葉謙的官印,初時才調動這些人。

      雖說這些只是廂兵,且不堪一擊到謀反都沒人惦記他們,可是,此時的反軍哪裡分辨得出,他們早已自亂陣腳。

      溫瀾再看去,趙理的身影已消失在一片混亂之中。

      “陛下,臣恐怕趙理逃竄,請去擒拿。”溫瀾身下的馬匹好像也感受到了她的心情,在不停地踏步。

      “可。”皇帝點頭。

      溫瀾眼一亮,與王隱換了個眼神,趕馬要走,馬身卻險些撞著一人,她低下頭去,那人也抬頭。

      “……”葉訓迅速捂著臉。

      可溫瀾已瞥見他的臉了,嘴角微翹道︰“葉承旨小心些,別被馬踢著了。”

      葉訓尷尬欲死,不敢看她,“多,多謝指揮使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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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22 00:11:05 |只看該作者
五十二 定局

  反軍軍心潰散,敗局已定,到此時,趙理已無力回天,消失與亂軍之中。

      溫瀾卻窮追不捨,臨行前從王隱處將弓箭拿上。策馬向南,瞥見趙理與幾名侍衛趕馬奔逃的背影,大家身下俱是駿馬,一時追趕不上。

      溫瀾腳踩馬鐙站於馬上,一聲吹哨,馬人立而起,她伸手一抱橫斜的樹木粗枝,身體一勾,靈巧地翻身坐在樹幹上。

      她將背上弓箭旗下,搭弓拉弦,連發五箭,屏息凝視,箭箭命中一抹晃動的身影。只見他們身子一歪栽下馬,又叫馬受驚,或踢或踹。

      受驚的馬匹向前奔逃,只餘下兩人,是趙理與最後一名護衛,勒馬看地上的傷者。

      此時溫瀾手中已只剩一支箭,她一踩腳下的樹幹,撲到前頭更高大的樹上,再往上爬了一截,將最後那支箭也射了出去。

      護衛覺察箭枝破空的輕微聲響,伸手把趙理按伏下。

      ——不過,這支箭原也不是射向趙理的,而是射中了趙理身下的馬,箭矢入肉三分,駿馬嘶鳴一聲,將趙理甩了出去,然後也幾步跪倒在地。

      護衛臉色一變,也勒住身下馬匹,下馬扶住趙理。

      他回頭看了看,自知是有高手跟在後頭,拉來自己的馬急聲道︰“郡王可無恙?快些乘屬下的馬。”

      趙理倒沒摔出好歹,他扶著樹自己站好,搖了搖頭。

      以皇帝對恭王府的忌憚,趙理自幼沒有被養廢就算是好的了,又怎會和他爹一樣習武,因此可說是手無縛雞之力。

      現下只有一匹馬,兩人共乘影響腳力逃不走,但趙理一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趙理沉默片刻,說道︰“來者武藝高強,不是王隱便是溫瀾,你自逃命去吧。”

      護衛渾身一震,低頭道︰“……屬下,屬下誓死保護郡王。”

      他家中世代都是恭王府的侍衛,問他怕不怕死,他也是怕死的,然而叫他扔下趙理,比讓他死還難。

      正是此際,溫瀾已滑下樹,到了半截時向旁一跳,穩穩坐在小步踏來的坐騎背上,然後再一夾馬腹往前。

      溫瀾到了近前,環視地上七零八落的侍衛,將腰間所佩的錯銀手刀抽出,淡淡道︰“郡王隨我回去吧,陛下仁善,必會留你一命。”

      趙理笑了一聲,仁善,只是需要仁善之名罷了,他仰頭道︰“溫指揮使,禁軍其實,其實還被困在城外吧?否則,為何只見你與王勾司,卻不見馬指揮使。”

      雖然朝中不許營私,結義兄弟,但大家陳琦那幾個義子親密無間,甚至同在皇城司任職,雖說是從陳琦處賃下來,但拉幫結派是顯而易見。可誰不知道,這是陛下默許的。

      像這樣的情形,馬園園不在,趙理結合陣上形勢,便猜到了真相。

      溫瀾隨意一笑,並不反駁。

      趙理深深看著她,雖然今日並非都是溫瀾出頭,反而由東宮與王隱打頭陣,但他幾乎可以確定,今日的一切與消失了一年的溫瀾脫不開干係。

      那些若隱若現,讓人幾乎分辨不出是巧合還是暗中設計的推動,在此時也明晰起來。

    “  溫指揮使真是仔細,連我要起事都能查探到。”趙理目中滿是懷疑,“可我仍是不明白,你如何得知,既然知曉,又為何會拖到今日。”

      倘若溫瀾伺察到什麼證據,只需報于皇帝知,他早便沒命了。可看上去,溫瀾像是毫無證據,否則也不會只能在暗中設計了。

      “是為了……讓我徹底的失敗麼。”未等溫瀾回答,趙理自語道。

      皇帝早就視他如眼中釘肉中刺,尤其是近年身子不佳,而東宮年少。可是礙於名聲,不能直接動手,反而要優待,所以,就放任他起事麼?所有表現出來的一切,都是裝出來的……

      趙理沉浸於自己的思慮。

      溫瀾翻身下馬,還未走近,護衛舉刀相向,虎視眈眈。

      “看來今日,不取你性命,是沒法將郡王帶回去了?”溫瀾隱約記得這個護衛,在夢中,她也與其交過手,只是人手不足,唯有犧牲自己保證東宮脫身。

      護衛也道︰“閣下若有本事,盡管來取我項上人頭。”

      溫瀾冷笑一聲,手刀沉沉劈下。

      護衛忙一挪步,推刀來擋,雙刀沉重地踫在一處。

      可就在相接的瞬間,溫瀾的刀滑溜溜地一撩,錯開了他的刀刃,側著一斬。她刀勢極快,劃在護衛胳膊上。

      溫瀾的刀開了深深的血槽,霎時間鮮血就順著血槽湧出來。

      護衛可以覺察到溫瀾氣力並不十足,但是她步法太靈巧,將大開大合的刀法使得動如滾珠,難以直接刀刃,又要處處防備冷不丁地刀鋒。

      護衛暗暗想,這個人的刀,真是如其人一般狡詐。

      溫瀾等這一日太久了,但到了眼前,她越發冷靜,手刀從肋下一掠,迅疾得只剩刀影,這一次將護衛的刀挑到了半空中——

      刀身映著清淩淩的月光,叫護衛渾身一寒。

      呲。

      刀鋒刺破空氣,幾乎細不可聞的一聲,皮肉綻開,緊接著是護衛的刀當啷一聲落在地上,人已跪在原地。

      溫瀾沒有選擇跨過去,而是從旁繞過了護衛的屍體,她如玉的面頰上還帶著兩點血跡。

      林蟲鳴叫,月冷如霜。

      趙理終於完全死心,平靜地道︰“走吧。”

      “等等。”溫瀾說道,“把褲子脫了。”

      趙理就像沒聽懂溫瀾的話,“你說什麼?”

      溫瀾再次重復,“把褲子脫了。”

      此時此刻,趙理俊臉上神情僵硬,死灰一般的心卻升騰起滿滿的荒謬,“這難道也是陛下的命令?他要折辱我至此?”

      溫瀾面無表情地道︰“不,想折辱你的是我。我公報私仇。”

      趙理久久無語。

      遠處仍有喧囂之聲,火光還在放肆沖天,成王敗寇,英雄末路,趙理設想過自己的成功,也設想過自己的失敗,但他從未想過失敗後會有這樣的遭遇。

      可溫瀾卻想過很多回了,每次午夜夢回,被噩夢驚醒後,她總忘不了夢中的心驚與恥辱,就算那一切在現在並未發生過,她也無法忍受。她要親手碾碎那個夢境。

      現在,她才真正地通體舒暢了。

      ……

      ……

      嘉寧七年的事註定在史書上一筆帶過,恭王父子謀反,恭王自盡當場,陛下念及舊情,將廣陵郡王夫婦貶為庶人,圈禁高牆。

      而溫瀾幾乎一月都待在了皇城司,他們還有肅清餘黨之事要結算。當她知道恭王死前所言後,沉默了很久,這就是皇家。

      當日救駕之人,軍士皆有重賞,眾臣與家眷得到安撫,甚至王隱與馬園園加了餃兒,漲了不少食邑。

      唯獨溫瀾,什麼也沒變,反而被陛下叫去私下訓斥了一頓,然後重回指揮使之職,不升不降。

      馬園園攬著溫瀾安慰她,“小瀾啊,你這次確實兵行險著,若不是大哥把東宮也拉上,你怕是要更慘。但陛下既然叫你官復原職,想必還是信任你的,你才多大,還有得是前途可以掙。”

      他雖然這麼說,心裡還是有些可惜的,平亂這麼大的功勞……真是可惜了,可惜了。不過,按照他的想法,陛下訓了小瀾一頓,雖然不給升官,說不定還是會安撫一番的。

      溫瀾沒說話。連趙理都想到了先前都是她在針對,又何況陛下。她只半真半假地把真相稟與陛下知,只說有夢兆,但不敢確信。陛下罵了她一頓,

      不過,溫瀾心底知道陛下壓著她的真正原因,其實與此事有關,卻也可以說無關。

      陛下身子已經不好了,再過一年,便要壽終,他自己也知道。他此時壓著溫瀾,是要留著太子繼位後,再提拔溫瀾,好叫溫瀾領太子的情,為太子盡忠,就像陳琦為他盡忠一般。

      溫瀾心知肚明,默然接受。

      ……

      馬園園也沒有想錯,沒多少日,傳出消息來,汛期已過,葉謙回京,治水有功進了官餃,連帶著其妻的誥命也往上蹦了三級。

      沒錯,徐菁的品級現在比葉謙還高了。這原是不合理的,可皇帝如此下令,二府三司的重臣皆保持沉默,餘下百官也無處指摘了。

      這對於溫瀾的遭遇來說,的確只算是小小安撫,知曉內情的人怎會阻攔。

      ——經此一事,溫瀾的真身多了些人知道,可陛下不說,再考慮到皇城司的特別與謀亂日所為,知情人也只能裝傻,當溫揚波是她變服後的假身份。

      徐菁受封,是因其夫,更是因其「子」。

      “姑……少爺,”移玉險些喊錯,她已經被調到溫瀾的指揮使府上來,“葉老爺昨日到京,今日午間進宮用了禦宴,還有,還有四少爺也回家了。”

      移玉睜大了眼楮去瞧溫瀾,又道︰“還有,夫人也想您了。”

      溫瀾這邊剛剛忙得告一段落,聞言頷首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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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提親

  因葉謙與葉青霄治水有功,各自加官進爵,徐菁更是連升幾級誥命,葉府上下張燈結彩,為了慶祝更是為迎接聖旨,所有人喜上眉梢。

      就連二房的人,也各個笑逐顏開,據說二老爺曾經站在院子裡指著所有人說,全都給他笑,這麼大的好事,必須笑。

      溫瀾就是在這樣的氛圍下重回葉府的,她並非獨自前來,自有皇城卒鞍前馬後伺候著,移玉也被她帶了回來。

      到了葉府,親事官上前叫門。他們在何處都是趾高氣揚的,偏到了葉府,低了幾分頭,遞上名帖。

      就算親事官自覺和藹可親,也把門房嚇得夠嗆,連忙打開門。

      “都不用稟告一聲的嗎?”親事官一臉納悶。

      還稟告什麼,上回大家全看到了,你們指揮官不就是我們揚波姑娘……

      當然,在那之後府內私下有很多猜測,他們也不清楚溫瀾到底是不是徐菁的孩子,如果是,又到底是兒子還是女兒。這也只是私下,誰都不敢往外說。

      自己人回復當然不用大肆稟告,溫瀾穿的一身男裝,淡青色燕居服,領著皇城卒上家來,不知道的還以為要抄家了。

      這一行人走在府內,路過的僕婢也不敢多看,驚鴻一瞥便在心裡想,難怪好些人還在思考指揮使的性別,這個樣子看去,除卻面貌,與揚波姑娘真像是不同的人,俊美得很。

      他們一時更不知道如何稱呼溫瀾,行禮時把腦袋埋得低低的,還總覺得那些親事官在盯著自己看。

      倒不是有什麼惡意,但親事官們習慣了四下打量,更何況指揮使說了要與葉家有親,他們還不得看清楚一些?往後要是遇著了,也知道是自己人啊。

      溫瀾先去了葉老爺子夫婦的院子,拜見長輩。

      她這次以另一個身份前來,葉老爺子見了人,神情複雜得很,“溫指揮使。”

      溫瀾執晚輩禮,“老爺子喚我名字即可,先前多有隱瞞,還請見諒。”

      溫瀾雖然是徐菁的女兒,但她顯然不願意歸入葉家宗下,更不會離開朝堂,故此,目前祖父是叫不得了。

      葉老爺子聽出她言外之意,心中感慨,他不贊成女子為官,可是轉念一想,連陛下都不計性別留溫瀾,可見重視溫瀾才能,他人想法算得了什麼。溫瀾更是陳琦義子,行事非同常人,不能以常理論斷。

      “……是府上慢待了。”葉老爺子也知悉了溫瀾平反一事,不便多言

      葉老夫人則有些糊塗,溫瀾氣勢倒是與不知該用什麼態度對待,半晌了,哪管溫瀾現在是不是皇城司指揮使,拉著她手道︰“霜天凍地也不拿手爐,來人,倒熱茶來。”

      溫瀾微微驚愕,隨即露出一些笑意,“你費心了。”

      葉老爺子與溫瀾聊了幾句,聽上去溫瀾對前些時候在這裡,府內發生的一些事,並沒往心裡去,但是她另有成算。

       “這個……我如今年紀也大了,一概事宜都是各房自己做主。”葉老爺子含糊地道。

         “知道了。”溫瀾微微一笑,“您好生休息,這裡還有一壺盧藥丸,特意帶來給您的。”

      她一伸手,移玉捧了個葫蘆來。

      葉老爺子看看,裡頭裝的與他這些日子吃的回春丹別無二樣,猛然思及莊道長之事,登時恍然大悟。臉上透出些無奈苦笑,葉老爺子說道︰“有心了。”

     “客氣,這藥還是不錯的,您適量服用。”溫瀾說罷,也告辭出去了。

      ……

      此時府內上下都知道溫瀾來了的消息,竟是都候在外頭。

      徐菁一見溫瀾,便幾步上前攬著她,哽咽道︰“我的兒……”

      哪有母親願意孩子涉險,她現在才知道溫瀾過了十幾二十年這樣的日子,不說刀頭舔血,也時常拿命掙功了,給她的那些錢,比她想的還要得來不易。

      更讓徐菁心裡不知什麼滋味的是,看上去女兒還要繼續做皇城吏。她想反對,可是這麼些日子以來,女兒透露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丈夫也說,女兒在皇城司地位不一般。經過平亂之事後,更不是想退就退了。

      百感交集之下,徐菁眼淚都掉了下來。

      溫瀾給她擦了擦眼淚,輕描淡寫地道︰“好了,我這段時間忙著,才沒來看您。”

      她又去看葉謙,一拱手,“葉通判。”

      葉謙︰“……”

      葉謙羞紅了臉,“咳咳……溫指揮使……”

      他現在知道溫瀾是皇城司指揮使了,倒推一下,才曉得自己那莫名的好運是哪裡來的,全都是靠老婆來的啊!

       “葉通判在顯州親護河堤,與民同居,陛下大為褒賞,恭喜了。”溫瀾溫聲道。

      葉謙心底也生出一些自信來,雖說他的際遇在溫瀾,但這官兒做了,他就不會辜負天子、萬民,不會辜負溫瀾給的機會。

      再看二房,也攜家帶口地來了,葉訓和白氏夫婦一臉尷尬,青霽和青雪原來與溫瀾關係親密,也有點兒手足無措。

      溫瀾帶來的那些親事官,他們看著都有點膽戰心驚。

      溫瀾的目光在葉訓和白氏臉上掃過去,只淡淡道︰“帶了些禮物給青霽、青雪、青雩,叫人送到你們院子裡去。”

      葉訓和白氏都鬆了口氣,看來他們之前真是回頭得及時,溫瀾能無視他們,他們就非常慶幸了。而且,再怎麼說,青霽與青雪倒是和溫瀾關係不錯呢?

      眼下最鎮定的,就要數葉誕,比葉謙還鎮定。他看到眾人的模樣,甚至有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快意。之前唯有他和葉青霄知道溫瀾的身份,把他給憋得難受死了,有時候更是有氣沒法撒,看著某些人犯傻。

      現在好了。尤其是看到葉訓和白氏鵪鶉般的小心模樣,他心想,該。

      而溫瀾也看向了葉誕,問道︰“怎麼不見青霄?”

      葉誕也有點奇怪,“出門時我還叫了他,怎麼現在還未到。”他想著大傢伙都提心吊膽來相迎,他也過來看戲,難道青霄覺得他們是舊識,就懶得來了?

       “剛好我同伯父一起回去,有點事。”溫瀾沉吟道。

      青霂︰“……”她覺得不妙。

      葉誕還以為是找葉青霄有事,自然地道︰“可以,晚間留下來住幾日嗎?”

      這身份說開了,他反倒比以前輕鬆得多。

      溫瀾卻是莫名一笑,“看情況。”

      ……

      葉青霄坐在房裡,心想到底要不要去呢,去了,當著那麼些人,他怎麼說話才好,而且會不會顯得太過迫不及待了?但是不去,好像又顯得太過傲慢,這麼久沒見了。

      唉,這一個月來,他都沒怎麼睡好,一面要守著汛期,一面又一直在想同溫瀾親的那兩下,真是輾轉反側。

      越想越覺得,更不敢去見她一般。他可是犯了那麼久的蠢,連溫瀾是女子都沒發現,可話說回來,誰又能發現呀。

      葉青霄覺得腦子裡都要結蛛網了,縱橫交錯。

      正是時,葉誕已帶著溫瀾回來了。

      葉青霄隔著窗子看見,霍然站起來,手忙腳亂地踢開凳子,整了整衣衫,磕磕絆絆地往外走。

       “你這犯什麼懶呢,在發呆?”葉誕覺得莫名其妙,兒子一副傻樣。

      溫瀾卻笑意盈盈地看著葉青霄,看得他臉都紅了,也沒心思回答葉誕的話。

      葉誕︰“……”

      什麼情況?葉誕忽然覺得很奇怪。

       “伯父,人後一敘?”溫瀾詢問。

       “請進。”葉誕聞言,譴開下人,帶溫瀾進屋落座,葉青霄也磨磨蹭蹭地跟在後頭,看了會兒座位,沒同葉誕坐一塊兒,而是坐在了溫瀾身邊。

      溫瀾又對他笑了一下。

      葉青霄要暈了,“咳咳……”

      葉誕奇怪地道︰“溫指揮使?”

       “思來想去,此事還是我親自來提。”溫瀾這才看向葉誕,難得鄭重地道,“我與令郎情投意合,若伯父同意,我便請東宮為媒人。”

      葉青霄先是一陣狂喜,繼而心底哎呀一聲,覺得有些不妥,怎麼溫瀾來提。可是想想若是他先求父親去提親,父親說不定都不會相信。想到此他去看父親。

      葉誕的輕鬆已凝固在臉上︰“…………”

      他萬萬沒想到,最大的驚嚇落在了他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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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結局

      葉誕御前對答如流,反倒此時,語無倫次,指著溫瀾和葉青霄不成詞句。

      他和葉青霄不一樣,他倒是沒有懷疑溫瀾的性別,沒那個必要,溫瀾與母親相認,也無需刻意扮做女裝。

      但是溫瀾和他兒子??

      他就不明白了,明明一開始兒子還對溫瀾恨得牙癢癢。

      半晌了,葉誕才捶著桌面道︰“溫指揮使何必用東宮壓我,你母親嫁到葉家,你和青霄也算兄妹,此事不合禮法!”

      “我並非葉家人。”溫瀾輕飄飄地道,“您若覺得我是在用東宮壓人,那就是。反正我若是沒有如願以償,葉青霄這輩子也娶不到新婦。”

      葉誕︰“……”

      他看看垂著頭的兒子,一下傾身手掌拍了過去,打在葉青霄腦袋上,“臭小子, 你在這兒,還美得很是不是啊!!”

      他惡狠狠地看著葉青霄,就是這個混小子,在溫瀾住在府上時,兩下勾搭在一處,簡直不知禮法,虧他還以為葉青霄真的是在盯著溫瀾。現在看來,根本是被人家盯上了。

      “哎呀!”葉青霄差點栽倒,又不敢躲,收起眼中的喜色,“……沒,沒有。”

      溫瀾端茶吃了一口,恍若未聞,“我是真心誠意的,您考慮一下。”

      葉誕氣悶地沉默了半晌,他倒是有那個骨氣拒絕皇城司的壓迫……但是他兒子沒有啊!

      怎麼看,溫瀾和青霄都是兩樣的人,葉青霄怕是被溫瀾賣了還不自知。

      這樣的情形讓葉誕覺得很荒謬,心情異常沉重,他就是嫁女兒,也沒有這般操心對象過。

      ……這可能是本朝最荒謬的提親了,他就沒見過新婦親自來提親事的。

      葉誕糾結地道︰“……可是,看起來溫指揮使還要為君效忠。”

      “不錯。”溫瀾並無隱瞞,“此事還需安排,我可以假造一個姊妹的身份完婚,如此兩家也可正經走動,只是婚後青霄可能要住在我府上。”

      葉誕沒想到溫瀾想得如此細致,他被話中意思嚇得站了起來,“這,這怎麼能行!這到底是誰娶誰?叫我們青霄上門?”

      葉青霄狂喜道︰“爹,你同意了?”

      都論起婚後住哪兒了,豈不是默認同意?

      葉誕又是一巴掌給他,“你閉嘴!”

      溫瀾一挑眉,“伯父,您若要我繼續住在葉府也是可以的,我也不怕麻煩,但是,闔府上下,願意嗎?”

      葉誕︰“…………”

      以前不知道還好,知道了之後,以溫瀾身份,她住在這裡,來往的都會是些什麼人?全家人哪個還能過得自在?

      這一語,葉誕竟然無言以對。

      溫瀾也不急著催他,繼續喝茶。

      葉青霄眼巴巴地看著葉誕,很想和他爹說,他年紀也這麼大了,就別耽誤他婚事了,再說了,溫瀾的腿都被他看光了。可怕他爹又給他來一下,著實不敢。

      葉誕瞪著地面看了許久,才緩慢地說道︰“我還要再想想。”

      溫瀾並不意外,俐落地站起來,“那就回見了,伯父慢慢想,我且去同母親說話。”

      溫瀾走了幾步,又回頭看葉青霄。

      葉青霄半站半坐,不知道能不能走,大氣也不敢喘。

      葉誕慢慢抬頭看著葉青霄,“滾。”

      ……

      葉青霄狼狽地「滾」出了屋子,“我爹生氣了。”

      溫瀾笑笑,任誰的兒子反被別人的來提親,也高興不了,更別提她的身份還不同常人,“沒事,伯父是聰明人,他會想明白的。”

      這好像是威脅出來的,葉青霄想到溫瀾說的那句話,但是他必須說,沒有更好的方法了。以他和溫瀾這繼堂兄妹的關係,放在別人家裡,是萬萬不可能成的,就算她獨立一戶出來,也難得很。

      溫瀾打量葉青霄幾眼,“在顯州勞累,倒是瘦了不少,也黑了。”

      一提顯州,葉青霄心有亂跳了,眼神不由自主在溫瀾胸口也掃了幾下,“……你也是。我現在才知道,我真的是傻子,竟然從未想過你真就是三嬸的女兒。”

      他覺得自己應該是瞎子,那時撞見溫瀾換衣裳,才……

      溫瀾︰“主要怪我,怪我從前欺負你太狠。”

      葉青霄︰“……”

      溫瀾看著葉青霄這憋屈樣,又忍不住伸手去捏他。

      “咳咳。”

      一聲清咳響起。

      溫瀾若無其事地放下手,側頭一看,“姐兒。”

      葉青霄也尷尬地偏開臉,“……妹妹。”

      青霂也只能當做什麼都沒看到了,緩步走過來對溫瀾一行禮,“我想著一直都未給姐姐道謝。”

      “你是說台長府上?”溫瀾道,“那本就是職責所在,不必言謝。”

       她伸手去扶青霂的胳膊。

      葉青霄看著覺得格外礙眼,尤其溫瀾今日穿的男裝,即便這是他親妹妹,訂了親的親妹妹,他也有那麼些不自在。

      青霂被四哥灼熱地盯著,不自覺站直了,又好笑地道︰“看來如今揚波姐姐和四哥得償所願了,我給二位道賀了。從前我還想過,姐姐得自立一戶才有可能。”

      溫瀾和葉青霄都笑而不語,到底葉誕那裡還沒有個準話。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青霂想了半天,還是忍不住道,“那些繡活,都是姐姐自己做的嗎?”

      溫瀾的笑意更大了,“當然不是。”

      青霂鬆了口氣,隨即不好意思地道,“見笑了,我總想著,若是姐姐連刺繡也會,那真是……”

      “那也太過分了。”葉青霄接了一句。

      青霂卸下心頭的大疑問,回房去了。

      ……

      溫瀾和葉青霄自往三房去,移玉與一眾皇城卒正在那裡等她,虹玉躲在柱子後面,避著那些皇城卒的目光,也在等溫瀾。

      虹玉一看到溫瀾,就興奮地喊了一聲︰“姑娘!”

      喊完又抿著嘴,小心地道︰“是不是不該這麼叫?”

      “你說呢?”溫瀾拍了拍這小丫頭的後腦勺,“你帶青霄到我房裡坐坐,我先去找母親。還有其他人也別傻站著了,移玉你把他們帶去吃茶。”

      “我不去嗎?”葉青霄有些猶豫。

      溫瀾想想道︰“不必了,我去。”

      她們母子間單獨相處,有些話倒是好說一些。

      移玉等人守在外頭,令整個三房的氣氛都為之一凝,待溫瀾進房,過了一刻鐘,裡頭就傳來徐菁的低泣聲,連葉謙都聽到了,在書房探頭探腦,又不好過去。

      再過一刻,溫瀾才出來。

      “揚波啊,這是怎麼了?”葉謙趕過來,一邊往裡頭走一邊問。

      溫瀾沒說話。徐菁自從知道她是皇城司指揮使後,對她的婚事幾乎不抱期望了,滿腦子都是為國盡忠一輩子——這樣的身份,怎麼成親?

      當她說要和葉青霄成親,徐菁除了驚愕就是歡喜了,哭出聲來,又傾訴了好半晌,這才安撫好。

      溫瀾往自己的房間走,只聽得身後屋子裡傳出葉謙一聲嚎叫︰“什麼?!”

      她腳步停了一瞬,隨即繼續走下去。

      ……

      葉青霄坐在凳子上,在窗紙上的海棠對面添上竹子,自得其樂,見溫瀾回來,才放下筆,期待地看著她。

      溫瀾對他點了點頭,溫和地道︰“你繼續畫。”

      葉青霄又提筆描竹子,心虛地道︰“我見竹影正好映上來,這麼巧,才沒忍住……”

      “沒事,你隨便畫。”溫瀾道。

      葉青霄一愣,又莫名有點面紅耳赤,偷偷去打量溫瀾。

      在這短短的時間裡,他已經試想了無數日後兩人成親,會過什麼樣的日子。大理寺的同僚,知道他要和「溫瀾的姊妹」成親,會不會嚇死?

      看著看著,葉青霄不自覺說出聲來︰“若是日後我調到州縣裡去,可怎麼辦啊。”

      他總要謀外放的,現在已經苦惱起來,要與溫瀾兩地分離怎麼辦?

      “你想得還挺遠。”溫瀾看到葉青霄窘迫,笑道,“好,若是你外任了,我也謀個走馬承受。”

       走馬承受全稱是走馬承受公事使臣,差遣品級低,但位卑權重,是專門到各路去替皇帝奏聞當地一切事宜,包括官員言行。當初皇城司欲謀外地,就常充任此職行事,陳琦去世後再沒設立過。

      葉青霄一聽,就忍不住道︰“我看你是趁機再去謀劃其他州縣,完成未竟之業……”

      溫瀾哈哈一笑,“那我還是留在京城等你?至多三任也就回來了。”

      葉青霄︰“……”

      葉青霄知道溫瀾在說笑,瞪她兩眼後又想起一事,忍不住問道︰“我聽聞趙理之事,如此驚險,你是如何得知他謀反的?”

      溫瀾笑容淡下去,沉吟道︰“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了後事。”

      如此玄妙的事,聽得葉青霄半信半疑,“夢到的?那你還夢到什麼了?可夢到我了?”

      “夢裡沒有你。”溫瀾如實地道,只見葉青霄臉一下拉了下去,便兩手交握抵著下頜,微微笑道,“……但我心裡有你。”

      她的眼睛帶著笑意時不再冷淡,宛如山嶺積雪被春風含化,紅嫩的雙唇吐露了令人心頭一動的話語。

      葉青霄呼吸一窒,緊緊看著溫瀾,眼神濕潤地道︰“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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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番外一

    葉青霄是個混蛋。

        他的友人們最近都這樣想。

        因為葉青霄在大家吃酒的時候,公然宣布了自己的婚訊,在大家舉杯慶賀的時候,又告訴所有人,他要娶的人姓溫。

        沒錯,就是溫瀾那個溫。

        所有人的酒都噴了出來,葉、溫兩家結親?腦子沒暈吧?

        葉伯父做出這種事,不怕朝臣暗笑也就罷了,葉青霄是怎麼答應的?

        溫瀾回京就夠讓人糟心了,還帶回來一個妹妹,要和葉家結親了,這讓他們如何接受。

        凡是知道這件事、又不解內情的人,都要深深懷疑︰發生了什麼事?

        這讓大家以後,還如何與葉青霄坐在一起,大罵皇城司。以前罵的那些,又要不要擔心。想來應該不用,因為葉青霄那時罵得最狠。

        在知道這樁婚事是東宮做媒之後,他們又為葉青霄心酸起來了。東宮與皇城司親近,想來,極有可能是東宮亂點鴛鴦譜,恰好葉青霄治水有功,東宮一看,年輕俊彥,我寵信的溫瀾還有個妹妹,那就配做一對吧。

        就算是皇族,這樣做也過了吧,陛下也沒有給臣子胡亂指婚的呀。

        可嘆葉家就這麼忍氣吞聲,也不去找陛下告狀。太慘了,是溫瀾拿刀威脅葉青霄了,還是葉家欠錢還不上了?

        到了婚禮當日,一眾同僚被請去觀禮,現場除了他們,客人中最多的就是皇城吏。從司長王隱,到馬園園,還有一干熟悉的面孔。

        相顧無言,盡是尷尬。

        馬園園微微一笑,嚇得大家險些背過氣去,“如此良辰,諸位這是什麼臉色,還不笑起來?”

        眾人渾身一寒,生生把嘴角提了起來。

        反觀葉青霄,這家伙接完新婦後,一臉憋不住的笑意。

        說起來,溫瀾生得那般俊秀,他妹妹也差不到哪裡去,雖說和溫瀾長得像有點嚇人,但在心中一描摹,單論長相還是很賞心悅目的。

        葉青霄,大約也是苦中作樂吧。

        大家抱著對新婦的好奇,可惜,婚禮上新婦並未露面,事後,更是一起搬入了溫瀾府上,因為溫瀾說和妹妹多年分別,要好好相處。

        這讓朝臣對葉家更憐愛了,明明是娶婦,卻活出了嫁兒子的模樣,渾似倒插門。

        溫瀾的妹妹幾乎不怎麼到外頭走動,這些人誰又敢上溫瀾家去做客,只為了見她妹妹,故此好長時間無人知道葉青霄妻子的模樣。

        ……

        到了次年,陛下駕崩,東宮繼位。

        葉青霄被放到地方去做通判了,溫瀾也領走馬承受之職,伺察河北西路。

        一去五六年,再回來時,葉青霄遷為兵部侍郎兼太子詹事。溫瀾則為勾當皇城司之一。

        葉青霄的舊友們紛紛請他出來吃酒,敘一敘舊情。

        葉青霄把自己三歲的兒子葉愉給帶上了,就在當初目送溫瀾出京的酒家二樓,此處還與當年一般,就連樓下的攤販、來往的行人好像也沒有變過。

        故交們本是興致勃勃,要逗一逗葉青霄的兒子,一看那張臉他們就說不出話了。

        沉默半晌,才有人乾巴巴地說道︰“還真是……外甥肖舅啊。”

        葉愉這張臉,長得和溫禍害簡直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就連細微處神情、小動作,也像足了。

        “我兒子好看吧?”葉青霄得意洋洋,他仿佛沒聽到大家說的那句外甥肖舅一般。

        好看是好看,也不看長得像誰。大家甚至在心底猜測,葉青霄看到自己兒子和溫瀾那麼像,平時管教起來是不是也很開心。

        葉愉安靜得不像一個小孩兒,葉青霄把他放在椅子上,他不動不鬧,自己吃些糕點,玩會兒隨身帶著的泥偶,任葉青霄和人敘舊。

        等到酒過三巡,又約去瓦舍中看相撲。

        葉青霄說︰“爹給你買一個京師最出名的玩意兒,董大的面人兒!”

        其他人開始懷疑自己是假的都人,否則他們怎麼不知道董大的面人兒在全京師都出名了?

        “娘!娘!”葉愉忽然大叫起來。

        葉青霄嚇一跳,四周看了看,並未看到溫瀾的身影。

        其他人也張望了一番,好像沒看到疑似弟妹的人出現啊,這條街上多是茶坊,而且是花茶坊,沒什麼良家女子出沒。

        “娘!”葉愉小臉仰著,大喊。

        眾人也抬眼看去,這才看到旁邊那家花茶坊的窗被慢慢推開了,溫瀾探身出來,“……咳。”

        葉青霄︰“……”

        溫瀾原本一瞥看到葉愉,就想關上窗,誰知道這孩子機靈得很,還是瞧見她了。她也正並司中幾人敘舊,叫了幾名女妓在相陪。

        葉愉的眼睛是越來越亮,葉青霄卻是獠牙都要露出來了。

        其他人還有點摸不著頭腦。

        “咦,怎麼是溫禍害……”

        “大佷子沒看清男女?”

        “弟妹和溫瀾長得確實是像吧……我兒子有時候也分不清我和我弟弟。”

        他們倒是主動幫葉青霄找好了理由。

        葉青霄想走,但葉愉拼命揮舞著胳膊要上去,而且他心底也很氣很不願意,最後蹬蹬就往上跑,跑到一半才想起回頭︰“你們來不來?”

        其他人︰“……”

        他的朋友們還有什麼辦法,本就是為了與葉青霄敘舊出來的,這個正主跑去找自己的大舅子,他們只能硬著頭皮跟上去了。

        ……

        上頭。

        溫瀾站起來,拉屋內的女妓們︰“出去,都出去。”

        馬園園︰“噫……”

        王隱好笑地揮了揮手,讓那些面色猶豫甚至不大想走的女妓退下,“別噫了,小愉也在。”

        溫瀾將小閣子門打開,葉青霄一上來,她就將展開雙臂的葉愉抱了過來,葉愉趴在她懷裡里看了半天,回頭和葉青霄道︰“爹,我娘今天怎麼不一樣了。”

        未免給葉愉造成什麼誤會,溫瀾在他面前鮮少穿男裝。好在他小孩兒一個,也不至於跟著溫瀾出門。待他大一些後,才好解釋。

        大家一聽卻是笑了,“自然不一樣了,你看清楚了,這是你娘嗎?”

        葉愉又仔細看了看,篤定地道︰“是吧!”

        “哈哈哈哈哈。”葉青霄的老朋友都狂笑起來。這小孩兒,真有趣。

        葉青霄可沒心思笑,他在小閣子裡環視了一圈,問道︰“就你們?”

        雖說窗口看不見什麼,但是,到花茶坊來喝茶,難道會不叫女妓作陪嗎?

        馬園園裝傻道︰“不就等你們了?”

        葉青霄哼了一聲,他可不怕馬園園,“上花茶坊喝清茶,不像馬指揮使的做派。”

        馬園園面不改色,甚至微笑著說道︰“有心無力,只能喝清茶了。”

        眾人︰“……”

        他們實在佩服馬園園這樣的本事,換做他們,大抵是沒有拿自己內侍身份說事的勇氣。

        馬園園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葉青霄要是再說下去,便如同在羞辱人了,只能悶悶不做聲。

    王隱輕描淡寫地打了個圓場道︰“不過是聽一聽這里的彈詞,近日來了個好琴師,唱罷已下去了。”

        葉青霄這才徹底平靜,不是他沒事找事,什麼都防著,而是出去任官時被嚇到了。

        溫瀾乃走馬承受,地方官員為了討好她,無所不用其極。男的女的都變著法兒地塞過,大約只有溫瀾懷孕告病生子那段時間清淨過。就連自己府上養的、知道底細的人裡,也有春心萌動的婢女,就像那個莫金珠一樣,把葉青霄給氣死了。他不擔心溫瀾啊,他怕有人算計,還有馬園園他們這種愛看人熱鬧的。

        兩路人相遇,並作一起。

        葉青霄的朋友都覺得很彆扭,看到溫禍害單手抱著孩子,笑容溫和得令大家毛骨悚然,同時一捂住著葉愉的耳朵就肆無忌憚地和馬園園嘲笑這幾年禁軍的傻蛋做了些什麼事。

        也不知道該說這個舅舅做得是好,還是不好。

        葉青霄就坐在溫瀾旁邊,不時餵葉愉吃點東西,其餘時間便聊一聊做通判時地方上的風土人情,或是聽聽這幾年京師的變化。

        葉青霄在大理寺的故交要去更衣,一下站起來從內側往外走,結果猝不及防便看到桌上隔著半臂寬的葉青霄和溫瀾,居然在桌子下頭手拉手。

        故交︰“………………”

        葉青霄迅速鬆開手。

        溫瀾則鎮定地抬眼看他,“幹什麼去?”

        故交摸了摸臉,神思恍惚地道︰“……沒什麼,我可能喝多了。
喜歡喝點小酒,藉著酒後微醺,釋放心中的壘塊。有時太過了,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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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22 00:11:51 |只看該作者
五十六 番外二

    休沐日,葉青霄一天從賴床開始。

        當官很累,辦公很累,他的腰都要直不起來了。

        而這個時候,溫瀾已經起床一個時辰,盯著奶娘、丫鬟管不住的兒子吃完了飯,然後把兒子一下丟在葉青霄背上,砸醒葉青霄。

        葉青霄慘叫︰“哇——”

        兒子還要彈一彈,葉青霄在重壓之下只好起床,再被溫瀾捏去吃飯。

        葉青霄一面吃一面抱怨衙門裡的人,這個人辦事不仔細,那個人故意拖著我的事,說完後一定要補一句︰“揚波,你千萬不要找他們麻煩,我就是背後罵罵。”

        溫瀾笑著點頭。

        相比之下,溫瀾就要安靜得多,就連喝醉、睡夢間都絕不會提起自己所見所聞。

        葉青霄有時抱怨︰“總是我發牢騷,難道你沒有什麼苦惱的嗎?府裡這麼多人,有沒有人偷奸耍滑啊。”

        溫瀾沉吟道︰“誰敢?”

        葉青霄︰“……”

        葉青霄︰“我只是那個意思,你別老悶著,快點,你也抱怨些什麼,別憋著。”

        溫瀾沉默片刻,說道︰“陛下有時很過分,故意叫我去陪長公主蹴鞠,以此逃避……”

        葉青霄聽了半截就捂住她的嘴巴,驚魂未定地道︰“皇家的事就別說了吧。”

        就算他娘子自己就掌管皇城司,他也忍不住四周看了看,就怕傳到哪個人耳朵裡去。

        夫人不抱怨則已,一抱怨驚人,都扯到天家去了,導致葉青霄又吃了兩口餅才反應過來,“等等,長公主叫你陪她蹴鞠???”

        溫瀾默默點頭。

        葉青霄恨恨一捶桌子,埋頭道︰“……太過分了!”

        溫瀾因身份時常出沒內廷,那些見不著幾個外人的姑娘當然喜歡看,尤其先皇膝下兒女單薄,甚是寵愛,前頭兩位長公主出嫁後,陛下只有一個妹妹還在宮中住著了,也是奉如掌上明珠。

        長公主時而驕縱發脾氣,皇帝和皇後沒法了,就會叫溫瀾去附近轉悠一圈,長公主心情便會好許多。不過,蹴鞠還是沒有過的,這可真是過份了。

        葉青霄恨得牙癢癢,這如果溫瀾真是男子,陛下難道要叫他尚公主嗎?就算是女子,也不妥啊,真是太荒唐了。

        這就又換做溫瀾來安慰他了,“我已經看中了幾名青年才俊,到時找人遞上去,暗示陛下給長公主挑個婆家。”
  
        “只怕陛下還想再留長公主。”葉青霄說著忽然想起什麼,“青年才俊?誰家的青年才俊?有多俊?你看中哪一點?”

        溫瀾︰“……”

        ……

        休沐日上午睡個懶覺,下午一家人耍一耍,偶爾出門。葉青霄經常拉著溫瀾在家待著,就讓心細的婆子和小廝領葉愉出去玩。反正在京畿地區,是不必擔心葉愉出什麼事的。

        遇著節慶,就不得不帶著葉愉看熱鬧了。葉青霄最喜歡的,就是在葉愉看完雜耍、幻術後,讓溫瀾細細給兒子講解這是怎麼完成的,再結合所謂的仙術教導一番。導致葉愉時常對他爹翻白眼。

        而說起出門,在地方時倒也罷,回京後若是出門,溫瀾必是要著男裝的。葉青霄偷偷去買些她愛吃的東西,自己吃了才給她一些。溫瀾覺得好笑,但也接受他這小心翼翼。

        也難免遇到同僚,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溫瀾和葉青霄做親戚後已化干戈為玉帛,可能是因為小孩兒的關係,畢竟溫瀾看上去極為喜歡這個外甥。

        令葉青霄苦惱的是,溫瀾也太討女孩兒喜歡了,幾年沒回京,京中的女子怎麼越來越大膽了。他想了很久,決定讓葉愉出門時都抱著溫瀾,管她叫爹。

        葉愉有時候叫慣了,在葉府時都脫口而出。

        葉家的人非常尷尬,尤其是葉誕,他覺得這是葉青霄夫綱不振,導致兒子才叫溫瀾爹。

        徐菁也有點抱歉,勸溫瀾有時也別太欺負人了……

        她是極後來才知道,溫瀾是半逼著大房結親的,所以心裡總有點虛,所幸女兒和女婿到現在為止處得都還好。

        葉青霄老實承認︰“是我讓愉兒這麼叫的,不然老有小姑娘覬覦揚波怎麼辦。”

        眾人︰“……”

        葉誕忽然覺得,就讓兒子這麼嫁……娶溫瀾也挺好的,住在溫瀾府上,倒叫他省心。孫子時常回家看看老人,但被教養得也極好,既心細又熱忱,繼承了父母的長處。

        就是他實在不明白,他好好的兒子,怎麼一遇到溫瀾就傻兮兮的。

        ……

        葉青霄覺得,溫瀾除了不愛發牢騷,也不愛透露自己的喜好。

        這應該是她久在皇城司養成的習慣,從飯菜、茶酒等入口的食物,到衣裳鞋帽、一應用具,她都沒有定數,有時葉青霄問起來,她也只說隨意。

        起初葉青霄還未覺察,久了便反應過來,雖然理解,仍是忍不住偷偷道︰“不如,你悄悄告訴我,都喜歡什麼樣的……”

        溫瀾對他的喜好如數家珍——當然,溫瀾對很多大臣的愛好都如數家珍,但是葉青霄覺得還是不大一樣的。

        平日,溫瀾也時常叫人備著葉青霄喜歡的吃食,反倒是她自己,竟一直不動聲色,連自己喜好都藏著。這也太讓葉青霄心疼了吧。

       溫瀾聞言不說話。

       葉青霄看她沉默,有些傷心,還是道︰“不說也行。”

        看來比起喜好,溫瀾還是在意私密。他們才認識多久,溫瀾又在皇城司待了多久。葉青霄一邊想要理解溫瀾,一邊又有些悵然若失。

        溫瀾無奈地看他一眼,附耳輕聲道︰“茶,我俱是不愛喝的,不過解渴罷了。偶爾想喝些黃柑酒。栗子糕真是最討人厭……”她一氣兒說了半晌,長長的眼睫忽然垂下,“人呢,我喜歡你這樣的。”

        “……”葉青霄的臉一下紅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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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8-22 00:12:03 |只看該作者
五十七 番外三

     京外坑洞、溝渠相連,數不勝數,流匪、盜賊多藏匿其中,官兵難以追拿。時有賊人擄掠良家婦女,共藏坑洞中供人淫樂,都人稱之為鬼樂坊。

        葉青霄彼時任職大名府,親見案卷多冊,賊人非但擄掠婦人,連美貌少年也未放過,家眷傷心欲絕,無處尋找。知府命皂吏於城外搜尋。

       只是坑渠之多,賊人又可流竄,府吏搜尋多日也未找到。葉青霄在市坊中蹲守多日,終於見到一伙竊賊犯事後往城外去。他已盯著這些人許久,他們在城內已盤桓了數日,必然要找地方銷贓。

        葉青霄悄然跟在這些人身後,一直到了城外。

        可惜,這些賊人都是老手了,路上居然發現了葉青霄,以多敵一,把他給拿下了。

        葉青霄被五花大綁,這些人看他穿戴甚好,就商量著帶回去,問他家裡索要贖金。葉青霄羞憤交加,只想伺機逃走,順便看準了這地方所在。

        半道上,這伙賊人還遇到了另外一伙人,那些人趕著牛車,兩方熟識地打招呼。

        葉青霄看到他們的牛車,就覺得不對。

        果然,抓葉青霄的人商量著︰“這是我們路上抓的肥羊,跟著我們,約莫是東西被偷了,一起放你們車上吧。”

        對方滿口答應,說道︰“嘿嘿,我們抓了一個去圓墳的小寡婦,還帶著孝哩。還有個細皮嫩肉的小子,這下兄弟們都有福氣了。”

        果然,那裡面是他們擄來的人。葉青霄強忍住要大罵的衝動,被他們丟上了牛車。

        葉青霄本以為自己會摔在硬處,誰知道身下軟軟的,還有嚶嚶哭泣聲,他低眼一看,是一抹白色,嚇得往旁邊一翻,引來賊人們大笑聲。

        小寡婦披麻戴孝,喪夫不久就要被人抓到鬼樂坊去,嘴巴被堵著,只發起低泣聲,兩只眼睛高腫起來,倒也難掩俊俏,尤其配上這一身孝服,難怪那些賊人會看上她。

        葉青霄訕訕地不敢多看,轉過頭,卻對上了另一人。

        這車上,除了小寡婦,就是賊人們說的,細皮嫩肉的小子。

       他首先看到的,就是一雙烏黑水潤的眼睛,怯生生的,真是個叫人一見生憐的少年,也的確是細皮嫩肉,白皙的臉上,眼角哭過的紅痕更加明顯了,嘴巴被堵住。

        這少年半躺在車上,手腳和葉青霄一樣被困住,身形縴弱,烏黑頭髮有些散亂。與葉青霄對視後,便慌忙挪開了目光。

        葉青霄看到他,竟是忍不住小聲道︰“……別怕。”

        這模樣,他幾乎要以為對方是易釵而弁的女兒家了,說話都不禁放柔和了。

        少年︰“……”

        葉青霄蹭著坐起來,敏銳地觀察了一下少年,溫聲詢問︰“看你手上有墨跡,也是個讀書人,不小心被抓來了?”

        少年打量他幾眼,好像確定他沒有惡意,才慢慢點了點頭。

        葉青霄得到回應,又道︰“沒事,你別擔心,我肯定把你救出去。”

        少年的眼神忽閃了一下。

        小寡婦的抽泣聲忽然提高了一點。

        葉青霄︰“……”

        葉青霄︰“咳咳,我肯定把你們都救出去。”

        他正說著,外頭上來一個賊人,將布團塞進他嘴裡,罵罵咧咧地道︰“有完沒完,囉哩吧嗦的。”

        葉青霄︰“……”

        ……

        到了一處隱秘的坑洞口子,車上的人都被拉下來,點著火把往裡頭走。葉青霄的手一直在扭動,把繩子掙得鬆了一些,到了一處狹窄的地方,他忽然將身後的人撲倒,用他的火把將繩子燒斷,然後將火把也踩滅。

        因中間隔著小寡婦和小公子,這窄處通行不便,其他賊人一時也抓不到葉青霄,待火把滅了,又暫時陷入黑暗。

        趁他們還沒再拿出引火奴燃起亮,葉青霄憑著記憶,拉著那少年和小寡婦的手就跑,坑洞相連,拼命跑了一截,賊人們的叫罵聲遠了,他也停下來,喘著氣道︰“我送你們出去。”

        他本想跟到裡頭去,探明地方再脫身,誰知道遇著兩個無辜的人,萬一他逃了,這兩人卻被糟蹋了怎麼辦。

        少年︰“……”

        葉青霄把他們的繩子和堵嘴都解了,然後道︰“我記得應該是往……”

        少年忽然低聲道︰“我記得往哪裡走。”

        “那,那你來帶路吧。”葉青霄對這少年頗有好感,立刻說道。

        於是少年摸著黑走在前頭,小寡婦在中間,葉青霄則在最後。黑暗中只有三個人的呼吸聲和輕輕的步履聲,少年走得非常穩,看來他記憶力很不錯,慌亂中都記住路了,連葉青霄可也有點不確定。

        “你們這些小畜生!”

        猛然一聲大喝,火光亮起來,前頭一段竟是有幾個人從拐角處撲了出來,“看你們往哪兒跑,又落到我們手裡了吧?”

       葉青霄臉色一變,將小寡婦拽到自己身後一推,“快跑!”

       小寡婦跌跌撞撞地往前跑,葉青霄攔在那處,只見縴弱的少年毫無抵抗之力,已被抓了起來,他沒攔多久,也被一拳砸在臉上,頭一暈就倒了下來。

        葉青霄暈暈乎乎地被拽著走,只覺得那少年還在扶著自己,可能有些害怕吧,他頓時就不忍心怪少年了。緊張之下,記錯路了也不是少年的錯。

        也不知走了多久,到一處寬闊一些的地方,壁上都懸著燭台,燈火煌煌,周圍的坑洞就像一個個小房間,有人在裡頭休息,有人在喝酒,也有婦女佝僂著身形往來。

        葉青霄心中一凜,這恐怕就是鬼樂坊了。

        此處非常簡陋,也是為了隨時搬動,靠著地下相連的坑洞溝渠,這些人才得以逍遙法外。

        葉青霄還不及多看,就被人推進了一個坑洞裡,那少年也被丟在了他身上,丟下一句“好好待著!”就去吃酒了,他們自然要大吃大喝一番才有心情做正事。

        這一次他們的嘴沒有被堵上,只是葉青霄手上的繩子被換成鐵鏈,少年手上倒還是麻繩。

        葉青霄早做了完全準備,也包括萬一被抓,他立刻坐了起來,低聲對少年說道︰“告訴你,我是大名府衙的人,特意潛入這裡,你跟著我,千萬莫怕,我帶你一起出去。”

        少年︰“……”

        葉青霄︰“來,幫我從頭髮裡拿一下銅絲。”

        少年看他一眼,慢吞吞把手抬了起來,在他髮髻裡摸索幾下,抽出一根銅絲來。

        葉青霄一低頭,咬住那根銅絲,捅起了鎖鏈的鎖眼。可惜他幹這個活兒不是很熟練,半天了才好不容易把鎖鏈打開,嘴都酸了,還要一副自若的樣子,“呵呵,開了。”

        少年盯著落下來的鎖鏈看,說道︰“真厲害。”

        葉青霄飄飄然,說道︰“過獎了。小兄弟,你叫什麼?”

        少年︰“溫瀾。”

        “好名字。”葉青霄誇了一句後,忽然有點遲疑地道,“咦,你竟然和皇城司的小禍害同名。”

        少年眨了眨眼︰“……小禍害?”

        “咳咳。”葉青霄想著反正這少年也摻和不到衙門的事去,小聲道,“就是皇城司的一個人,皇城司你知道吧?”看到少年點頭後,他才繼續道,“我也還沒見過他,不過我的同僚們都說最好別見到,這人是個特別陰險的太監,我們都私下裡這麼叫他。唉,你倒是不巧,和這種人同名。”

        溫瀾︰“哦。”

        葉青霄聽了會兒外面的動靜,回頭道︰“這裡燈暗,到了他們都休息時,我們就悄悄溜出去。若是待會兒他們要你……咳咳,你就裝肚子疼。”

       溫瀾︰“知道了。”

        ……

        葉青霄背靠著土壁休息,還大方地對溫瀾說︰“溫小弟,你就靠著我睡吧。我看你也是嬌生慣養出來的,一定不適應這里裡。”

        溫瀾笑了一下,“那就謝謝了。”

        兩人倚靠著閉目休息。

       葉青霄是沒有等來什麼鬼樂坊的夜晚,大部分人都休息的時刻,反倒聽到外頭喧嘩之聲,仿佛有大量披甲之人衝了進來,火光映得洞外如同白晝,那些賊人都被按在地上。

        “?”葉青霄探頭一看,仔細分辨,衝進來的竟然都是皇城司親從官。

        還不等葉青霄細想,溫瀾已一步跨了出來,手上一用力,將麻繩掙斷了。

        葉青霄︰“……”

        他瞪大了眼睛,看到那羞怯的溫小弟步子邁得極大極灑脫,一邊走一邊把麻繩都甩開,順手從一名親從官腰間抽出一柄佩刀,腳步不停走到一名正在極力反抗的盜賊面前,一刀便捅進起腹部,鮮血順著血槽流了一地。

        溫瀾不耐煩地道︰“我沒有說過都要活捉吧?”

        整個鬼樂坊頓時安靜了許多,那些還試圖掙脫,從其他坑洞再度逃進黑暗中的人,都有些膽寒地住手了。

        葉青霄也頭皮發麻,他突然間意識到,這個溫瀾,可能就是那個溫瀾……

        葉青霄想爬出去,可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腿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栓上鎖鏈,而且這一次他去摸銅絲的時候,銅絲也不翼而飛了,“…………”

        葉青霄倏然看向外頭,正好溫瀾也望過來一眼,兩人對視片刻。

        “喂!把我解開!我是大名府的官員!”葉青霄大喊道。

        親從官們看向溫瀾。

        溫瀾懶洋洋地道︰“被擄掠的婦孺少年都錄下名字,送回原籍,其餘的帶回獄中,一一拷問。”

        親從官們機靈得很,一聽溫瀾並未理會葉青霄,立刻一擁而上,把他也抓了起來。

        葉青霄︰“……”

        溫瀾走到被摁住的葉青霄面前,居高臨下看了他一眼,紅嫩的嘴唇一翹起,全然沒了最初所見的可憐樣兒,反而是滿滿的惡意,微笑著對葉青霄道︰“如若不是常年生活在黑暗的溝渠中,眼神怎麼會那樣差呢?有什麼身份,還是到獄中去自證吧。”

        “你……”葉青霄憤憤道,“你這個混蛋!”

      ─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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