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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三水小草] 我的經紀人良心不會痛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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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8 09:08:35 |只看該作者
第130章 孤島

    「躺在床上跟自己的女朋友說別的女人, 嗯, 很好。」桑杉懶懶地笑了一下, 雙手抬起, 交叉到了腦後。

    「呃……」男人遲疑了一下,其實他想說:「一會兒聊完了葉早我們可以聊一下The King。」但是糾結再三, 這話他說不出口。

    桑杉沒有留意肖景深心裡的那點小九九, 想了想,還是開了口:

    「葉早的問題, 說簡單也簡單說難也難。簡單, 是因為這個事兒說到底只是她一個人的問題, 只要自己能渡過去這個門檻, 問題就能解決。這世上有心理問題的人多了去了,就跟身體有問題一樣,很多人都會經歷,沒必要一定去可憐一個病人,畢竟是大部分是可以痊癒的。說難, 是因為她這個問題不好解決,對她來說, 現在連一個能夠溝通和交流的人都沒有。為了治療, 池遲是她必須要迴避的人, 可是除了池遲之外, 她並沒有別人可以依靠。」

    「池遲?」肖景深皺了一下眉頭,他想不通葉早怎麼會跟池遲扯上關係。

    「葉早是在池遲的幫助下當上演員的。我查了一下資料,她在上表演培訓班的時候就一直在兼職演戲, 估計是在還錢。一個影后資助一個山區出來的孩子當演員,初衷是好的,這個孩子成績不錯,在表演上也有天分,過程看起來也是好的……可是現在這種情況,正是過多的關愛和敬仰堆砌出來的。」

    三言兩語說明白了池遲和葉早之間的關係,桑杉的睡意消解了不少,她坐起身,理了一下頭髮,隨便拿了一件衣服披在肩上。

    「相比較而言,她跟曾經的你一樣處於某種相似的困境中。只不過當時你是出於一種生活上的孤島,而她現在的情況是身處於一個精神上的孤島。很多人進入到一個全新的環境中,其實都會面臨這樣的問題。她只不過是比別人稍微倒霉那麼一點點,也幸運那麼一點點,池遲給她提供了很好的起點,卻也讓她過早地看到了終點。一個演員的極致是什麼樣子的?她看見了,也看見了中間的距離,也看見了自己的實力……最初應該有人告訴她人生並不只是追求極致,而是追求自我突破,可是沒人說,她就陷入了夢想和現實的困局裡。」

    聽著女人的話,男人忍不住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也許池遲的存在,對於娛樂圈裡面的很多女演員來說,都是一個過早出現的終點。只不過他們的心裡還有別的,比如賺錢,比如嫁入豪門,比如成為明星,比如提升自己的商業價值,這些葉早的心裡都沒有,她唯一想法就是當一個演員,但是想要當演員的,她卻必須面對一堵不可逾越的高牆。

    「你會幫她麼?」

    「竇寶佳和池遲都先後找過我。我開出的條件,竇寶佳不接受,池遲接受了,葉早卻不肯……池遲為葉早做的越多,現在的她就會越痛苦。」

    聽起來就非常糾結。

    男人也坐了起來,桑杉抓了一件衣服地給他,防止他著涼。

    「怎麼,你自己才剛從泥潭裡走出來,就迫不及待想去給別人當救世主了嗎?」桑杉的語氣裡帶著淡淡的譏諷。

    男人不以為意,轉頭看著她:

    「沒有。只是覺得看著她這幅樣子,心裡有些難過。」

    「你身陷絕境的時候並沒有多少人覺得看到你會覺得難過。」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在商言商,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沒人為我付出足夠的報酬,我為什麼要去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不要給你的經紀人增加無謂的工作,她會克制不住扣你錢的衝動的。」

    燈光下,肖景深能看見桑杉的臉上有一點疲憊,可以說,從他開始「出名」之後,桑杉就一直是一種高強度工作的狀態,這一點,他應該比別人都清楚。

    「你說的心靈上的孤島,你去國外的時候也經歷過麼?」

    「心靈上的孤島,我麼?」桑杉似乎有點驚訝,她原本是低著頭的,現在腦袋一歪,狹長的眼睛看著肖景深。

    「沒有。我的興趣範圍比葉早廣泛得多,自我排解的能力也比她強很多很多倍。她遇到的情況未必我就一定會遇到。更何況她是從一個貧窮的山村到大城市,經歷的是從物質到思維模式的轉變。而我是從一個大城市到另一個大城市,只不過那裡的人說的是外語而已。思維邏輯成型、心裡又有足夠的預期,身邊還有很多和我同樣目的的同學,想要去當一座孤島,其實很難的。」

    「是麼?」

    肖景深想起了李許默跟他說過的桑杉,孤僻地審視著自己身邊發生的一切,縱然救了人,也透著一股疏離和冷漠。

    他拽了拽從身邊那個人肩膀上垂下來的衣袖,溫聲說:

    「所以那段時間還是很難吧。」

    難,或者不難,桑杉其實沒什麼感覺。

    「留學生該經歷的我也都經歷過。」

    房間裡一時陷入了沉默。肖景深仔細去揣摩桑杉所說的話。試圖從其中找到事情的真相,那是他不曾觸及的一段時光,成就了現在的桑杉——他所不知道的那一部分。

    沉默中,桑杉出其不意地提出了別的問題:

    「說起來,我這兩天遇到了一個廣東朋友,說起潮汕火鍋他知道的都不如你多。我想了一下你這些年的生活水準,並不能夠支撐你去常吃這些東西,你是怎麼知道那麼多的?」

    剛剛還是探尋者的肖景深:……

    「啊,我有朋友是開潮汕火鍋店的。」

    「你在劇組裡打拼這麼多年都沒什麼朋友,倒是認識了不少飯店老闆啊。」

    桑杉語氣淡淡的,肖景深的心裡卻一下子虛了起來,他之所以知道,是因為他去一家火鍋店當過打雜的,那時候他忙於還債,身上經常連基本生活費都湊不夠,就趁著劇組沒戲的時候去打零工掙錢,憑著從林阿姨那裡學來的手藝,他跟刀、打荷、甚至掌勺都能幹,很多飯店的老闆對他的印象都不錯。

    「你自己的孤島,你都把它藏在霧裡。」

    桑杉的臉上露出了肖景深熟悉的笑容。

    可我的孤島上,有你的雕像。

    這句話一瞬間從肖景深的腦海裡劃過,就沉入了無邊迷霧之中。

    突然覺得夜晚的涼意變得更深重了,男人緊了緊身上披著的衣服,這才意識到手感不太對。

    低頭一看,他身上披著的是桑杉的毛衣,而桑杉身上的是他的外套。

    「你拿錯衣服了。」

    「嗯?」

    「你的毛衣對我來說太小了。」

    男人把衣服的兩個袖子往自己脖子上一系,粗線毛衣就變成了他的圍巾。

    「這是讓你披著的,不是讓你玩兒的。」

    「我是告訴你,你的衣服太小了。」

    桑杉撇了撇嘴:「幼稚。」

    一場夜談,在無營養的爭論裡結束了,彷彿一場暗地裡無聲的戰爭,於漫天大霧中,兩軍短兵相接,在互相試探之後,又鳴金收兵,各守其所。

    拍完了真人秀,又順便在滬市拍了一支廣告和一個雜誌封面,肖景深回到劇組的時候已經是週二了。

    剛放下行李,肖景深就知道了一件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

    「葉早和何以柔吵起來了?」

    跟他說這個事兒的當然是沒事兒也要來串串門的方副導演,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方副導演吐了個煙圈兒:

    「可不是麼,我一直以為你和李荊之間……嘿嘿,結果你們身後都有大佛,隔空打了一架,我們這些小蝦米還沒看明白呢,就什麼事兒都沒有了。何以柔和葉早居然真的開撕……我也是想不到啊。」

    語氣中,方副導演對何以柔這位劇組女一號並沒有多少的尊重。

    抽著肖景深給他的新煙,他充分展示了一下男人八卦起來會有多麼囉嗦。

    不僅說了一下何以柔和葉早兩個人的背景,還告訴了肖景深為什麼劇組的女二號極少露面。

    「開機儀式那天,何以柔跟王婭拍了幾張合照,她還囑咐王婭記得發微博。結果王婭發了微博之後她一直都沒有動靜,倒是讓她的一群粉絲去罵王婭倒貼。這還不算完,過了兩天,這事兒就被人發了通稿,說咱們劇組兩個女演員姐妹情深,通稿裡面吧,何以柔一口一個姐姐地叫王婭,配的照片呢,她自己P得又白又美,王婭就……嘖。」

    女明星之間捆綁發通稿,其實也是一種互相給熱度的方式,但是做到何以柔這麼絕的,肖景深這麼多年,也沒聽說過幾次。

    「那葉早怎麼又和她對上了?」

    「前天,何以柔找了幾個媒體來給她探班,結果她把葉早身體不好的事兒說了,還說自己多麼遷就她,葉早知道之後,衝到她的化妝室裡,把她的瓶瓶罐罐砸了不少,我們進去的時候,就看見何以柔坐在地上哭了。」

    肖景深:……

    「那葉早現在人呢?」

    「她還在劇組裡呢,倒是何以柔連夜就去滬市,說是檢查身體去了,一直沒回來。」

    另一邊,桑杉飛機剛在京城落地,就接到了竇寶佳的電話。

    「幫忙處理一下葉早的緊急公關,價格咱們按照市場價三倍算。」

    站在機場裡,女人挑了一下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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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8 09:08:48 |只看該作者
第131章 相像

    三倍的費用?

    女人在心裡飛速盤算了一下, 覺得這個生意挺好做。

    「婁藍雨那邊你打個招呼, 給你辦事, 她得給我方便。對了, 你跟我結算費用的時候,這一塊兒要按照市場價來。」

    電話那邊的竇寶佳暗暗磨牙:「我知道。」

    「你們想要的結果是什麼?何以柔那邊要處理到什麼地步?葉早這邊, 看她現在的情況不適合有過多的曝光, 當然你們掏錢,你們說的算, 想讓我幫她操作一把熱度也可以, 就是價格會更高。」

    「不用了, 只要讓她繼續安安穩穩拍戲就行了。」

    「其實池遲只要打一個電話, 她就能安安穩穩地拍戲了。」

    「然後讓她吐得更厲害……」一想到為了這麼轉著圈兒地花大筆錢出去,自己還得聽著桑杉這麼得寸進尺,竇寶佳就覺得牙疼。

    「我很高興,現在你們終於明白了用迂迴的方式來保持池遲和她之間的距離,對了, 除了我們整個工作室的花費之外,還有我自己個人的酬勞, 我現在的情況你是知道的, 那麼多張嘴要養, 到現在我都已經很久沒有個人賬戶的進賬了。」

    女人的語氣裡充滿了銅臭味, 這一直是竇寶佳最喜歡的味道,現在嘛,如果不是隔著電話線, 竇寶佳大概已經衝過來把桑杉活活咬死了。

    還沒從京城機場的出站口走出來,桑杉已經買好了最近去往滬市的機票,一邊打電話回工作室說明情況,她一邊快步走去檢票口。

    何以柔,性別女,愛好男,有大紅的癮,沒大紅的命,之前演了幾部電視劇,都是以女二艷壓女主的方式炒作,她身後靠著的斐迪娛樂,一家在業內口碑以會炒出名的娛樂公司。因為各種艷壓以及和男主們炒CP,搞得網上對何以柔的評價比較複雜,但是正因為討論度高,她不會缺戲拍。

    就像這次的炒作,王婭顯然覺得她的手段又低級又難看,可是能怎麼辦呢?大家都是以合作完成劇為目的,一方不要臉了,另一方只有兩個選擇——退讓,或者比她更不要臉。

    目前來看,王婭是選了退讓。

    「葉早既然對何以柔動了手,這個事兒就不能退了呀。」

    彈彈手指,摘下墨鏡,在候機室裡,桑杉拿出本子開始寫她初步的計劃。

    劇組裡,肖景深也在為葉早的事情著急。

    「現在何以柔那邊的意思是要求葉早為她打人的事情公開道歉,不然她們就開新聞發佈會,說演員在劇組被打,要求解約,再曝光葉早精神有問題。」

    方副導演還接著給他透消息。

    「你們都看見葉早打人了麼?」

    「當時我是第一波衝進化妝間的,那時候吧,何以柔尖叫來著,我們進去了就看見葉早跑出來,何以柔坐在地上。要說打人沒打人,沒人真看見。」

    可是沒人看見,並不意味著就有人能證明葉早沒打人,肖景深知道劇組在想什麼,就像他和李荊發生了矛盾的時候一樣,只管憋著氣兒等著,看兩邊出手,哪邊手段厲害,他們自然就站在那邊對另一頭兒落井下石。

    「羅正,我去看看葉早。」

    「深哥,您還是別去了吧,劇組裡的人都……她又是個小姑娘,您去了不太合適。」

    對,是不太合適,男演員女演員,劇組這種是非地,酒店房間門口,瓜田李下,多少傳言都能飛出去。

    可是如果不去。

    肖景深忍不住想到之前桑杉和她說的「孤島」。

    心靈的孤島。

    「唉,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每一件『合適的事』都適合每個人去做。」

    男人掏出手機,打開自己的行李箱,把在真人秀拍攝地買的一點兒小玩意兒拿出來,拍了幾張照片,然後發在了微博上。

    @演員肖景深:「忙忙碌碌來來去去……弄點兒小東西給小夥伴們。」

    導演、李荊、還有幾位重要的演員都在片場,肖景深拎著一包小禮物去溜躂了一圈兒。雖然親手從他手裡接過禮物這事兒讓李荊的臉都抽搐了兩下,好歹他還是乖乖地接了過去。

    「幾個女孩子怎麼今天都不在?」

    劇組其他的人都沉默以對。

    唯有李荊出人意料地開口說道:「葉早不太舒服,在酒店休息呢。」

    「哦,正好我閒著,那我就把東西給她送過去。」

    不知道李荊是有意還是無意,亦或者是抱了其他的念頭,至少有他這一句話在,肖景深去看葉早這事兒也就「師出有名」了。

    「咳,那個……」李荊似乎還想說點兒什麼,看著肖景深似笑非笑的那張臉,把話又都吞了回去。

    酒店房間裡,女孩兒抱著自己的膝蓋,兩隻眼睛都是紅的。

    有時候,人真的不知道自己會淪落到何種境地之中,唯有已經陷入絕地,才會恍然驚覺:

    「我怎麼會讓自己落到這種局面?」

    葉早就是在對自己進行著這樣的拷問,卻得不到答案。

    最初的最初,她不過是不甘心跟別的女孩兒一樣靠著養羊攢嫁妝,到了十八九歲就嫁人。後來,她看見了池遲,比她大不了多少的人,卻是比她精彩了一萬倍的活法。

    出來學戲,一方面是因為喜歡,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她的文化課水平不夠,但是演戲的收入不錯,能夠讓她多一點錢寄給家裡。

    池遲對她很照顧,雖然是債主,更是恩人,不僅早早讓人給她找適合的工作,在她從藝校畢業之後就安排她去演了《瀾滄往事》,在那部戲裡,她扮演的是個啞巴女孩兒,養著小小可愛的羊,會跳最美的舞。

    拍那部電影的時候,葉早遇到了演技上的瓶頸,她知道自己應該「盛放」,卻因為想像力的局限而得不到滿意的狀態,那時,剛好池遲回國處理一點瑣事,順便還喬裝打扮一番去探她的班。

    知道了她的問題之後,池遲像是一個最耐心的老師一樣,幫她度過了這個瓶頸。

    「你想像力的極限,也許就是你演技的終點,但是人的想像力極限是可以不斷突破的……」

    不是的,極限是沒有辦法突破的。

    葉早認為自己關於「演技」所有想像力的終點都是池遲,無可突破,亦難以追求。

    後來,她接拍了一部電影叫《雨燕》,是一部反抗家庭暴力的電影,導演對她只有一個要求——模仿《跳舞的小象》裡,池遲扮演的林秋。

    她不知道這種拍攝的方式是有問題的,也不知道這部電影會在之後的歲月裡,如同一群白蟻,一點點吞噬掉她的人生。

    那之後她被人叫作「小池遲」,業內很多人對她寄予厚望,剛好池遲一直在國外拍攝大片兒,他們希望這個小池遲能把「屬於池遲藝術的那一部分」留下來。

    「更像池遲吧。」

    「再像一點。」

    「你就照著林秋的感覺走就對了。」

    「你可以多看看她的電影,捕捉一下她的小動作……」

    所有人似乎都是基於電影的本身質量去要求她,所有人都希望她變成第二個池遲,沒人在乎她自己是怎麼想的,她也不知道該找誰去訴說自己的疑惑和痛苦。

    可是池遲是什麼樣的呢?其實每次都是不一樣的,她難以被模仿,更不可能被超越。非常清楚這一點的葉早,在看見池遲的時候開始忍不住精神緊張。

    後來……人們再要求她去學池遲的時候,她忍不住吐了。

    頓時謠言紛飛,身邊所有人都說她是靠著池遲紅了之後就開始裝模作樣,說這種話的人包括她原來的助理。她是所有人眼中的幸運兒,因為和池遲扯上了關係而事業順利。

    起先,葉早自己不知道自己是得了一種病,後來她知道了,也晚了。

    想要治病就不能演戲麼?那不如去死了算了。

    她的病越來越重,不僅損傷了她的身體健康,也開始讓她的腦袋不那麼清楚。

    就像現在,她根本想不起來自己有沒有打何以柔,只記得自己很生氣,想要去跟對方要個說法。

    現在所有人都說自己打人了,那接下來呢?自己會被趕出劇組,以後再也沒人敢找自己演戲了……

    「咚咚咚。」

    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葉早?我給劇組的人買了小禮物,這份是你的。」

    門外有人在說話。

    葉早精神一陣恍惚,才想起來那個人是肖景深。

    在門外站了足足十分鐘,肖景深每隔一會兒就敲門,最後,他不得不提高了音量對自己的助理說說:「羅正,你去找酒店前台要門卡吧,我懷疑葉早可能在裡面暈倒了。」

    這時,酒店的電梯響了,肖景深看著一個女人從裡面走了出來,不由地瞪大了眼睛。

    「現在這個時間你為什麼沒在房間裡休息?」

    「啊?我……」

    「還拿著小禮物,你以為她是八歲小女孩兒麼?」

    「不是……」

    「問題我來解決,你去睡覺。」

    男人踟躕了一秒鐘,低頭說:「哦。」

    葉早掙扎打開房門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抱胸站著的桑杉。

    女人的臉上淡淡的,開口卻都是往葉早的身上插刀子:「遇到問題就躲起來,你跟池遲之間的差距是十萬個何以柔。」

    池遲,聽見這個名字,葉早下意識想吐,還沒等吐出來,她已經劈頭挨了一個耳光。

    「你以為你是什麼?一個驕傲又可憐的小公主?你以為把自己鎖在宮殿裡就會有人來救你麼?我告訴你,就在你把自己關起來的時候,那些想要傷害你的人正在磨刀子,他們的刀會越來越鋒利,而你,只會越來越慘。」

    葉早捂著臉,不知道為什麼,她現在居然覺得比剛剛舒服了很多。

    「洗澡,換衣服,下樓吃飯。」

    「我,我,他們……」

    「別人看你兩眼你能死麼?真覺得自己這麼脆弱從酒店房間裡跳下去一了百了,到時候所有人都會說你是模仿池遲不成所以心理失衡,得了精神病打人之後又自殺。

    去吧。」

    兩分鐘之內,葉早第二次聽見有人說出來池遲的名字,她又一次沒來得及給出反應,就被桑杉揪住,拖回了房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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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8 09:09:01 |只看該作者
第132章 沒有

    晚上, 劇組收工之後, 葉早出現在酒店餐廳吃東西的消息大家已經都知道了。

    「看起來沒事兒了, 你就去跟她談談, 這事兒現在鬧成這樣,多耽誤咱們劇組工作啊。」張金導演叫來了方副導演, 又給他安排了這麼一個工作。

    方副導演想了想, 問張金說:「那咱們就是讓她道歉唄?」

    「不然呢?」劇組的執行製片坐在一邊的椅子上,臉色鐵青, 「先是男主角們鬧矛盾, 現在又換成了女演員, 哎呀, 咱們開機拜神的時候豬頭是不是沒擺正啊?劇組每天都在燒錢,咱們電視劇的檔期可是已經定下了,要是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導致後期趕不完……張導演,您可是簽了保證書的。」

    投資方為了保證自己的收益,讓製作團隊保證工期, 製作團隊又跟請來的導演要求時間,可是拍電視劇這事兒是只要有時間就可以的麼?

    張金導演抹了一把臉, 看著方副導演:「跟她說, 要麼道歉, 要麼走人。」

    ……

    「方導演?」

    穿著薄毛衣和牛仔褲的女孩兒看起來狀態很好, 她平時在劇組就是沉默寡言的那種人,現在還能給出一個微笑,著實讓方副導演有受寵若驚之感。

    「葉早, 我來看看你,你身體好點兒了?」

    「好點了方導演……我昨天睡了一整天,今天又睡了一個白天,還吃了藥,感覺好多了。」

    白色的上衣、還有利落的馬尾辮兒,讓葉早看起來乾淨又清爽,一掃之前的頹氣,就連臉上的病態都消淡了。

    「是啊,休息好了,什麼都好……就是吧,你和何以柔之間的事情,葉早,咱們還是要以大局為重。」

    葉早看起來跟平時不太一樣,方副導演一時就有點找不到節奏,搓了搓手,本來就不太好出口的話變得更加艱澀了。

    女孩兒點點頭,臉上居然是笑著的:「方導演,我明白,您放心,我不給劇組添麻煩。」

    方副導演頓時大喜,連連點頭:「嗯,這就對了麼,咱們這個圈子,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很多事情都是說不准的,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對吧。」

    「嗯,您說的對,何以柔小姐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

    「嘎?」

    一瞬間,方副導演覺得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問題。

    明明是你打了人,怎麼還輪到你去追究了?

    「不是,葉早啊,現在人家要追究的是你打人的事情?」

    剛剛還微笑的女孩兒一下子變得嚴肅了起來:「什麼打人?」

    「不是你打了何……」

    女孩兒似乎想要生氣,深吸了一口氣,又把情緒平復了下去,她只說:「我沒有。」

    「葉早啊,這事兒不是你說沒有就沒有。」

    其實方副導演自己也覺得葉早未必能打人,但是現在整個劇組管理層都站在了何以柔那邊,他也只能跟著站過去。

    「可是沒有的事情,您讓我怎麼說有呢?」

    看著葉早坦然的態度,方副導演又有些躊躇。

    「我沒打人,不是我會不會打人的問題,方導演,您想想,我的身體狀況在這兒,何小姐的休息室裡有她還有她的助理,我就算想打人,又怎麼可能打得過呢?」

    這個理由,讓方副導演無言以對。

    說實話,相比較何以柔經紀人的咄咄逼人,方副導演從心理上更偏向於葉早,至少這邊是老老實實講道理的,身體還病著。

    葉早咬死了沒有打人,方副導演只能摸摸鼻子先走了。

    房間裡空了下來,葉早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來,臉色也不如剛剛好看了。

    這時,衛生間的門打開,桑杉從裡面走了出來。

    「表現的不錯,一會兒你去找張金,說你明天就能回劇組拍戲。別生氣,可以表現得緊張一點。」

    女孩兒深吸了一口氣:「現在就去麼?」

    「等一會兒,讓他們有一些猜測的時間。」

    「猜什麼?」

    「猜測何以柔是不是故意在針對你。」

    「那之後,你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該怎麼演戲就怎麼演戲,不管什麼人問你,你都要拿出今天你面對方副導演的狀態。」

    「好。」

    「多說兩句廢話,第一,有病的人是需要保護的,同時也是不被信任的,你之前表現出了太多的異常,要證明自己的『正常』才能贏得別人的正常對待,這是你生病的代價。第二,求助這事兒本身不可恥,但既然是『求』你就要有被人拒絕的準備,如果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沒有想過自己可能面對的局面,你還不如什麼都不要做。」

    第一條聽在耳朵裡,葉早不由得點了點頭,第二條……

    「我沒有……」

    「這就是我討厭你的地方,自以為堅強,其實眼睛裡寫滿了救命。可是這個世界上,只有公主才會等來別人主動又貼心的救贖,你不是。」坐在葉早的床上,桑杉冷笑著說。

    「再說一遍,需要別人幫助並不是可恥的事情,坦蕩地求助,做好被拒絕的準備,好過你扭扭捏捏得彷彿長了一顆玻璃心。」

    葉早主動提出了要恢復拍戲,劇組當然不能直白地拒絕,於是第二天的片場,氣氛變得有些奇怪。

    因為除了葉早之外,一直神隱的女二號王婭也回歸了劇組。

    雖然名氣不如何以柔,但是王婭在圈子裡跟很多的關係都不錯,何以柔拉踩她炒作這事兒,她自知人氣不足,就避開了,可她離組而去,從製片人到導演都沒有多說什麼,就足以表現出她背景的不凡。

    「我還以為外面傳得沸沸揚揚的打人,這得是多麼厲害一個女金剛呢,都把那誰打成內傷了,原來就是個瘦瘦的小女孩兒,好歹比別人大幾歲,何以柔真是……造謠成性。」

    短短的幾句話,長了腦子的人都知道,王婭是跟葉早站在了同一陣營。

    號稱是來探班自己男朋友的桑杉坐在酒店的咖啡廳裡,端著一杯濃咖啡看著筆記本電腦的屏幕。

    「何以柔的經紀人一直在查是誰在針對他們。」

    「他們從營銷號那邊把料買回來也掏了不少錢了。」

    放下咖啡,桑杉笑了一下,開始在鍵盤上打字:

    「不用管他們怎麼查,過一段時間小水窪會讓他們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到時候自然就把現在這口鍋背起來了。幾家營銷公司那邊的料都分批次發,別著急,磨他們。」

    「小水窪那邊的第一筆款到賬之後先別動,我要用來給蚊子他們租場地。」

    The King現在所住的那棟別墅是華天送給他們的,可是桑杉不認為他們走的時候華天就不會在那棟房子上打主意,既然這樣,還是有備無患最好。

    這幾年京城幾家大型音樂工作室都引進了新的技術和理念,桑杉決定跟其中最好的建立長期合作關係,無論練歌也好,做專輯也好,The King都值得最好的。

    正在桑杉遠程指揮著「初曜」的時候,她的手機彈出了一條提示:

    「今天上午我只吐了一次。」

    女人的眉頭跳了一下。

    「你一天只能吐一次。」

    「下午我會努力不吐的。」

    「如果努力沒有用呢?你努力這麼久了,不還是這麼慘?多想想現在多少人在等著看你的笑話,多少人在等著趕你出劇組。悶頭努力未必有用,與其讓自己活得那麼悲情,不如想想更世俗的東西,比如讓那些混蛋的臉被你抽得啪啪響。」

    放下手機,桑杉跟遠在京城的童喻蘭告別。

    「我得去陪我男朋友吃午飯了。」

    童喻蘭最後發來的一句話,讓女人展顏一笑。

    「在公司裡被工作虐,現在還要被你當狗虐,單身狗沒有人權的啊!信不信我去找個男人光速結婚然後出去度十年蜜月啊!」

    劇組裡,葉早放下了手機,伸展了一下手臂。

    抬頭,看見李荊正看著自己。

    「你有事麼?」

    「我看你上午的時候沒怎麼吐。」

    女孩兒很誠實地說:「你一說,我就有點想吐了。」

    李荊:……

    桑杉出現在片場的時候,除了帶著給自己男朋友的愛心午餐,還有整個劇組的水果。無論是一個女朋友,還是一個經紀人,她從不吝惜這點兒小錢。

    穿著戲服的肖景深笑著接過了桑杉手裡的東西。

    「這是哪家的花花公子,為什麼要拿走我給我男朋友的東西?」桑杉表情很正經,完全讓人察覺不到她正在調戲別人。

    「你又是哪家的小娘子?我不僅要拿走你的東西,我還要拿走你的心。」

    把手放在自己的胸膛,男人眉梢一挑,就是無限風流。

    一對情侶一唱一和,把旁邊的人都酸到倒牙。

    葉早站在一邊,拿著桑杉買來的水果,心裡想著的,還是桑杉的種種剜心之言。

    自從第一次見面之後,她就一直努力尋求途徑,讓桑杉能成為自己的經紀人。

    有人不解,為什麼她就認定了是桑杉。

    她回答說:「我以前放羊的時候,有一頭很聰明的頭羊,它摔傷了腿,都會一瘸一拐地自己找藥。我覺得,桑杉能治的我病。」

    池遲給了她關於表演的無限夢想,桑杉用了短短的時間,就讓她意識到,自己生活在一個並不是只有表演的世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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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發表於 2018-9-18 09:09:13 |只看該作者
第133章 干紅

    《汴京奇談》劇組的紛紛擾擾, 在「多方努力」之下「終究」還是傳了出去, 女一女二不和已經是舊聞, 女一女三之間的紛擾也十分精彩。

    何以柔的粉絲天天為他們偶像刷什麼勵志正能量的形象, 恨不能每一點摩擦都是別人陷害的,先是嚷嚷了一波兒何以柔被劇組的人欺負, 又說那個連名字都讓人記不住的女三號是多麼多麼在各種意義上「有病」, 才會打了她們家的「柔柔」。

    就在她們帶節奏帶得正開心的時候,一個一直很中立、在娛樂圈裡頗有些人緣兒的營銷號發了一張表格。

    沒說什麼多餘的話, 只是羅列了一下這些年和「欺壓」過何以柔的人員名單, 上至大導演, 下至已經退圈的小透明, 有前輩有平輩有後輩……在何以柔團隊發出的通稿裡,無論巨星小咖,幾乎都是「曾經看不起她,又被她折服」、「針鋒相對,終究被比下去」、「滿心嫉妒, 還是不得不承認」……

    講道理,單一篇通稿看起來還好, 這麼多一樣的東西放在一起, 真是讓人油然而生了一種羞恥感。

    「俗話說一個人只跟另一個人鬧翻, 我們可以說不一定是她的問題, 但是她像個蒼蠅一樣幾乎沒人不討厭,這就太奇怪了吧?」

    「無數本某點小說男主的人設揉在一起,就成了一個何以柔啊。」

    「天天都打了別人的臉, 她怎麼還是沒演技呢?」

    「樓上你說錯了,她有演技,不過演技不在演戲上,是在做戲上,這種精力都用來做戲的人,俗稱戲精。」

    現在,絕大多數網民對娛樂圈裡熱熱鬧鬧的營銷都已經有所防備了,曾經那些吹什麼「美顏盛世」、「國民男神」的套路,他們早就膩歪了。娛樂圈的粉絲群體雖然變大了,跟普通人之間的「話題壁壘」也更高了。很多時候,經紀公司拿出來一個看起來很不錯的「人設」套在了明星的身上,也不過是讓粉絲圈內部吵吵嚷嚷一頓,大眾視野中連個水花都沒有,就過去了。

    從陌生到熟悉,意味著很多人的態度從單純的看熱鬧變成了審視和批判,在這種情況下,扒皮一個明星的真面目,真的是比別的都更合他們的口味。

    剛剛過去的短短兩天時間裡,已經有好幾家營銷公司跟何以柔的團隊打過招呼,說有人要發何以柔的老料,弄得他們整個團隊所有人疲憊不堪,也忍不住去猜測葉早的身後是不是有什麼他們不知道的背景,這才讓他們對劇組的施壓暫緩了下來,沒想到,對方之前的種種的放風並非是威脅或者警告,而是軟刀子磨人,用各種消息先拖垮了他們的節奏。現在,他們失去了控訴葉早打人的先機,又陷入了要洗白何以柔形象的危局之中。

    何以柔公司的很多人徹夜未眠。現在這個局面,並不是他們所熟悉的,與很多小明星和老明星的粉絲相比,何以柔的粉絲是強勢的,可是面對網絡整體的輿論,她的粉絲們就成了弱勢的,幾個回合下來都沒有控制住風頭,反而惹了更多的圍觀群眾下場,弄得「娛樂圈驚世白蓮花」的熱度越來越高。

    咬著牙,何以柔的經紀人聯繫了《汴京奇談》的製片人金玉明,要求劇方出面作證何以柔確實被精神不正常的葉早給打了。

    「精神不正常?誰啊?現在是何小姐自己離組這麼多天了,不報備不請假,我們整個劇組的其他人都在正常工作,你跟我說是這些正常工作的人不正常,還是不肯正常的何小姐自己不正常?」

    何以柔的經紀人有點懵,接著就想明白了,現在,製作團隊已經拿到了主動權。到了這個時候,要是何以柔離開了《汴京奇談》,那才坐實了有問題的人是她呢。

    聲色俱厲地震懾了對方之後,金玉明開出了自己的條件:

    「我這邊也不難為何小姐,她老老實實回來拍戲,一直到劇組殺青都別再出什麼夭蛾子,我這邊當個中間人,給你們兩邊說和一下,咱們大事化小,怎麼樣?」

    這個條件並不過分,甚至可以說優厚到讓何以柔的經紀人感到意外,他略有斟酌之後,就點頭同意了。

    何以柔所在的斐迪娛樂本以為要迎來一場公關危機,沒想到雷聲大雨點小,跟劇組的製片人溝通了兩句,網上關於何以柔不好的言論就淡了不少。抱著「秋後再算賬」的想法,他們讓何以柔回了劇組,卻沒想到,等到《汴京奇談》開播之後,何以柔剛有一點熱度,這次的事情就又被炒了起來,不僅比現在的規模更大,甚至後果也十分出人意料——圈內的資本巨頭C娛樂和知名度最高最高大上的小水窪工作室都放話說不願意與「惡意炒作」的斐迪有任何的接觸,無論是聘請藝人還是聯合製作影視作品。

    當然,那是一年之後的事情了,現在,金玉明掛掉電話,笑著說:

    「你算得還真準。我把條件一提,他們立刻就答應了。」

    坐在她對面的女人輕輕轉了一下手裡的咖啡杯:「要是沒有把握,我也不會向你保證能讓她三天之內就回劇組。」

    「你厲害,我是一直都知道的。」

    以財大氣粗著稱的金大製作人乍一見面的時候都給人一種很好相處的感覺,可是如果她真的很好對付,也就不會在跨行而來還闖下了如此家業。

    曾經有很多人以為她很好騙,現在,那些人的事業墳頭草,都長成幾米高了。

    「前幾天你家那個跟李荊鬧矛盾,我還以為你能來找我呢,結果現在為了個拍文藝片出身的小丫頭……她身後可不簡單。」

    「我不過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簡單不簡單的,我把這件事處理好了,以後就跟我沒關係了。」

    聽桑杉說得直接,金玉明笑了笑:「得了,我也是白囑咐幾句,只聽說過你讓別人吃虧,我還沒見過幾個讓你吃虧的人呢。」

    「金大姐這麼誇我,我可覺得心裡發虛了。」

    「別虛,我還沒謝你呢,聽說你那個男朋友演技不錯,你也是給我這劇組弄了個寶貝來救急啊。」

    主演突然出事這種事兒,擱在哪個劇組頭上都是夠糟心的,桑杉說讓肖景深來救場的時候,金玉明還覺得對方是不是故意填人的,一想這個男演員到底賣相不錯又有人氣,金玉明也就用了。

    沒想到竟然還有意外之喜。

    「我這個人講究雙贏,你以後跟我多合作幾次就知道了。」桑杉垂眼,很有些八風不動的安穩。

    看著這樣的桑杉,金玉明不由想起她是怎麼和這個女人認識的。

    坦白說,那並不是一段很愉快的經歷。

    幾年前,The King橫空出世,一溜兒嫩得能掐出水的小鮮肉讓金玉明看得口水滴答的。趁著一次跟一個品牌方談合作的事兒,金玉明非磨著那個跟The King有合作的品牌方把人叫出來「坐坐」。

    一個大包廂裡,坐了七八個人,其中女的居多,心裡想著都是香香嫩嫩的小鮮肉。

    可是誰成想,千呼萬喚始出來的,是個拎著紅酒瓶子進來的女人。

    瘦削、矮小、有些其貌不揚,又有點兒莫名地扎眼。

    「諸位,我是The King組合的經紀人,他們為了籌備後天的巡演,今天實在不能出來,為了不掃各位的幸,我先干為淨了。」

    一整瓶干紅,從嘴裡倒進胃裡,偶爾有多餘的流到嘴角之外,竟有點像血似的滲人。

    所有人都有點被驚到,可這個女經紀人的「瘋狂」卻並沒有結束。

    三瓶干紅倒進肚子裡,她澆熄了他們這些窮極無聊土大款的怒火,也澆熄了欲|火。

    那之後,圈子裡很多人都知道The King的五個小孩兒是五個琉璃瓶子,可以看,不可以碰,因為他們有一個不要命的經紀人。

    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金玉明結束了自己在婚姻之外的浪蕩,因為她結束了自己的婚姻,轉而用心經營著自己的事業,內心的空虛淡了,也脫離了原有的圈子,反而在幾次影視圈兒的活動中,又跟桑杉搭上了線。

    曾經那個狠到了骨子裡的女人看起來穩如泰山,似乎沒有什麼事情能讓她心急火燎,離開了The King,她又迅速捧起了別人,依然混得風生水起。

    「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你那時候怎麼就能衝進來喝了三瓶干紅呢?你不要命了?」

    送桑杉走出自己在影視城的落腳點,金玉明看了看下戲後等在外面的肖景深,突然出聲問道。

    「當年的事情,問當年的我去,現在的我可想不起來。」桑杉的回答很有些無賴。

    金玉明大量的目光從肖景深的身上滑開,突然不懷好意地笑了一下:

    「為了你這個男朋友,你能喝幾瓶干紅?」

    「他?」

    桑杉轉頭看了肖景深一眼,又轉了回來:

    「我如果拿起了酒瓶,他會替我把酒都喝了,再用酒瓶子砸爛所有人的腦袋。」

    金玉明:……

    ……

    春天於無聲中降臨,走在路上,桑杉能看見道旁樹杈上綻放的新翠。

    昨晚下了一場春雨,人行道上有些許的積水,肖景深拉著她的手臂,讓她小心不要踩到上面。

    「剛剛,金製片說什麼三瓶干紅,怎麼回事?」

    「沒什麼,不過是掏了兩千塊的紅包,讓酒店的服務生幫忙想想辦法……」

    女人長眼一挑,隨口就說出了自己曾經的心機。

    「可三大瓶糖水也不好喝啊。」走過了積水的地方,男人也沒有鬆手,依然拽著桑杉,彷彿成了一種習慣似的。

    女人想了想,點了點頭:

    「是的,不好受……可是相較於沉悶無趣的舒適與安逸,我更喜歡這種不好受的感覺。就像我們身處的這個圈子一樣,生活在其中的人,有的會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有的人卻總希望能搞風搞雨……後者更有趣,不是麼?」

    有趣麼?

    男人不由想起桑杉之前對葉早說過的幾句話:

    「所有你以為可以當做偶像的人,都走過比你想像得更加漫長的路,用他們的目標作為你的目標,你注定只會看見一條不存在的直線。」

    「每一個舉重若輕的後面,都有一顆可以直面淋漓鮮血的心。」

    你曾經鮮血淋漓的地方已經長出了最堅固的鎧甲,你現在的舉重若輕後面,是我碰不到的那些傷和痛吧。

    默默地走了一段距離,桑杉突然低頭,然後停下腳步,然後用一根手指戳了戳肖景深的腰。

    「喂,你抓我手抓得太緊了。」

    「哦。」

    男人鬆了鬆手,轉頭了桑杉一眼,乾脆換了個姿勢——攬著桑杉的肩膀,像是把一隻鳥保護在自己的臂彎裡,雖然這隻鳥曾經飛過荊棘與海洋的時候,他都不在身邊,但是現在他可以讓她在振翅高飛之後有一點點可以歇腳的地方。

    「我帶你去吃小吃吧,那邊有家西北麵館不錯的。」

    「除了潮汕火鍋你還會做麵食?」

    肖景深頓了一下,突然笑了:

    「我做得最好的是川菜,可惜你不怎麼吃。」

    「是麼?」

    「回鍋肉我做的最好,那個不太辣的,等回京城我做給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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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桃花

    「年紀輕輕竟穿得像個寡婦, 真是可惜了天生地養的好皮囊。」

    倚在廊柱上, 一身華服的俊美公子嘴角帶著輕笑。

    「油嘴滑舌的小子, 你若是再說這些不三不四的話, 我就先撕了你這張招蜂引蝶的臉。」

    「別啊。招蜂引蝶,好歹是一朵花, 你看我這如花如玉的臉, 捨得麼?」

    男人的眼睛裡似乎有一層薄薄的水,在春光裡, 帶著無盡的溫柔。

    見過劃破了冰面的小溪麼?柔軟、清澈, 毫無威脅, 只有盈盈的天光灑在上面, 惑人地閃爍著。

    此時的無常看見了。

    「你……」

    男人走近了一步,緩緩地抬起手,清俊非常的容顏、似笑非笑的神情,彷彿帶著小勾子的眼睛,沒有哪個女人能夠逃脫。

    就在氣氛益發旖旎之時, 不遠處突然傳來了沈離的一聲高喊:

    「是非!」

    有什麼東西像是鏡子一樣地碎掉了,洛是非轉頭的一瞬間, 無常已經消失在他的眼前。

    「你們是不是傻?!」

    沈離找到的洛是非, 是個氣得眼睛都泛紅的叉腰小少爺。

    氣質溫文的年輕捕頭表情有些莫名其妙:

    「我聽說謝箏說她剛剛在這裡看見了無常, 就趕緊過來找你。」

    洛是非用鼻子歎氣:「我就是知道她來了明秋山莊, 才來找她施美男計啊!本來她都已經入套了,你們一來,她就走了。」

    「美男計?!」沈離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好友。

    「對啊, 美男計。像無常這種女人,我一眼就知道,冰冷只是表象……」斜坐在迴廊的欄杆上,洛是非的語氣極為篤定,那雙眼睛裡,淺溪不再。

    沈離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一點笑意。

    「怎麼,我這張臉不夠格麼?」

    見沈離不以為然,洛是非拽著自己的臉皮給他看。

    恰有兩三瓣桃花從枝頭落下,飄在了洛是非的手背上,乍一看,竟不知道淺粉的花瓣與如玉的臉龐誰更似上天賜予人間的春景。

    「Cut!補一個沈離的特寫,洛是非這一節拍完了。」

    肖景深直起身子,剛剛拍臉部特寫的時候,為了滿足打光的需要,他其實是半蹲在地上的,背直到一半兒,一個人突然壓在了他身上。

    「我的桃花灑的怎麼樣?」

    有點磁性的女聲在他後背上響起。

    「很好!很專業!」

    男人笑著,小心地轉過身,拉著桑杉的手讓她走下一旁的木架子。

    所謂眉目傳情大概就是這樣的吧?

    一個略有冷淡,一個過於溫和,明明兩個人之間說話和舉止都克制中略有親暱,並沒有那種糖漿式的粘稠感,卻能讓身旁的所有人都感覺嗓子眼兒裡彷彿被糖塊噎住了一樣,就連從女人指縫間又飄出的幾瓣桃花,似乎也成了糖漬的一般。

    如此的溫情甜美,又有這麼大的反差,難怪一上綜藝就爆紅,弄得全網都在什麼桑葚CP,讓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跟著嗷嗷喊著甜。

    何以柔回了劇組,算是宣告這段時間裡劇組的紛紛擾擾徹底結束了。

    桑杉並沒有急著離開,再過一天她又要和肖景深一起去拍綜藝了,無論奔波回京城還是去別的地方,時間成本都遠大於她留在原地等著肖景深一起。

    既然講究成本,那當然要在悠閒的時間裡做更多的事情。肖景深在《汴京奇談》劇組的事情,現在屬於很多人都知道,但是沒有公開宣傳的情況,劇方看中了《書聖》宣傳期的熱度,打算在《書聖》炒肖景深版謝安的時候,再趁勢推出肖景深版的花花公子洛是非。

    既然連書聖的熱度都不放過,他們更不可能放過「桑葚」,桑杉就這麼被安排了這麼一個撒花瓣的工作,旁邊也有一台攝像機在錄她,只等著在劇組宣傳的時候作為彩蛋和爆點。

    桑杉當然不會拒絕。

    片場另一邊,葉早穿著戲服跟執行導演對台詞,神情很專注。

    無常是個很複雜的角色,在之前的幾個單元裡,她是一個反派,搗毀證據、殺人滅口,甚至謀殺主角,都不只做過一次,可是她也有軟肋,也有心,於是,她在最後一個單元裡,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瘋子。

    下一場戲要她要表現的,就是無常的這種「瘋」。

    瘋……

    與上一場戲同樣的場景,同樣的兩人,此時的洛是非已經在殺死了自己的父親之後戴上了黃金面具,成為了繡月會新任執掌者。一直在心中愛慕著洛是非父親的無常叛逃出走,在聽說他抵達汴京之後意圖刺殺他。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金色的面具遮蓋了洛是非的容顏,那個肆意嬉笑怒罵的花花公子不見了,也可以說從來沒有存在過。

    無常,她名為無常,其實不過是個活生生的年輕女子,曾有人間愛恨,也曾有春情滿懷,如今,只剩了一張青白面孔,帶著貪嗔仇怨,真的如同一隻地獄中爬出來的厲鬼,只想奪人性命。

    看著廊外的一樹桃花,穿著黑色繡金長袍的男人似乎在想什麼,他的脊背筆直,只抬起了一隻手臂,接住了伸到迴廊裡的桃枝。

    靜默不動。

    一支劍攜著風雷之勢從他身後襲來,他似乎知道,又似乎不知道。

    無常並不在乎她知道不知道,只要能殺了他給洛天和報仇就夠了。

    「當日在這裡,你想到的是我爹吧。」

    劍,在即將刺到洛是非身上之前停住了。

    「可惜了,他一輩子都沒有用那種眼神看你。」

    語氣溫柔繾綣,像是一卷風,把無常的心給裹住了。

    「Cut!無常的表情不對,重來。」

    肖景深轉過身,看著葉早用手扶著額頭找感覺,他走到一邊去喝了口水。

    十分鐘後又來了一遍,葉早又在那個表情上卡住了。

    是卡住,不是NG。

    肖景深微微笑了一下,叫過化妝師替他整理妝發。

    第三遍的時候,無常還沒有做出要刺劍的樣子,自己就先停了下來。

    直愣愣地盯著那件描金大袍,她覺得自己的感覺糟透了。

    第五遍拍攝依然不順利。

    張金導演從監視器前面站了起來,叫過葉早和肖景深。

    「你這段是怎麼回事?」

    「我……」因為緊張到出汗,葉早臉上青白色的妝都有點浮了,她覺得有點癢,卻也知道不能碰,於是又在她的糾結中,加了一點的難耐。

    「要不我們再對一遍台詞吧,找一找情緒?」老好人肖景深語氣溫和地提出了解決的方案,完全沒有一場戲要重拍五遍的煩躁。

    張金歎了一口氣,說:「行吧,你們再對兩遍,午飯後接著拍。」

    肖景深的午餐依然是保持體形的高蛋白低糖低脂肪套餐,按說他的體形鞏固期已經差不多了,應該可以放寬菜譜,桑杉卻還是讓羅正監督他嚴格控制飲食,甚至要求肖景深增加在劇組裡的健身時間。

    葉早的午飯是西紅柿雞蛋、耗油生菜,一隻去皮的雞腿,以她現在的身體情況來說,沒有人會讓她再去考慮什麼「塑身」,可是長期嘔吐對消化系統造成了損傷,她的飲食也要清淡一點兒。

    捧著盒飯,兩個人相對而坐。

    「這一個鏡頭裡面你沒有台詞,只要給一個表情就行了,你是給不出來麼?」

    瘋狂、片刻的冷靜、被刺激之後更加的瘋狂,還有哀愁……這些情緒對於一個演員來說都是比較外放的,有這麼多年拍攝經驗的葉早應該可以輕鬆駕馭。

    可是她並沒有做到。

    瘋狂變成冷靜之後,她難以再往瘋狂轉變。

    「我努力去自我代入了無常的這個角色,昨天晚上做功課的時候,我覺得這個表情我沒問題的,可是今天我的表演邏輯好像一下子就散了,沒有辦法連續地去展現情緒。」

    葉早皺著眉頭,往嘴裡塞了滿滿一大勺的番茄米飯——她除了會演戲之外,真的不像是一個女演員。

    「是我的台詞有問題麼?」

    「不是。」

    葉早放下勺子,捏了一下自己鼓鼓的腮幫子。

    肖景深以為她要吐,趕緊轉身,不僅如此,他還把飯往旁邊坐著的桑杉懷裡一放,然後直接把桑杉連人帶椅子提起來,轉了個一百八十度。

    默默在吃意大利麵的桑杉:???

    「別影響食慾。」

    說著話,男人從桑杉的腿上把自己的飯拿了回來。

    看著兩個人的後背,葉早苦笑了一下:「我沒有想吐。」

    肖景深轉頭看看,很淡定地轉過身,嚼著粗糧麵包說:「我這也是防患於未然,對了,咱們剛剛說到哪裡了?」

    「我是說,不是你台詞的問題,不對……也可能是你台詞的問題?我覺得你說出來的台詞跟我預想的不一樣……不對……」葉早搖搖頭,非常專注地投入到了這場戲的揣摩中。

    「那你以為我的台詞裡面是包含了什麼樣的情緒?」

    「我以為會更有那種惡意的尖銳感,但是完全不是這樣的,我感受不到惡意,所以情緒上似乎沒有刺激的點……」

    「其實演戲的時候,別人給你的感覺很重要,我有個竅門,就是去捕捉跟你對戲的那個人的情緒,根據他的情緒和劇本的要求,你就能拿出一份不錯的表演。不過這樣的竅門一般是用在演配角戲的時候,讓自己變得更容易被帶動,其實也是一種表演的方式。」

    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配角,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主角的表演邏輯更加順暢,這是肖景深的經驗總結。

    葉早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還可以這樣麼?」

    「當然可以,表演又不是一個人的事。」

    ……

    背對著認真交流演戲的兩個人,經濟人用叉子捲著一小坨麵條在手指間輕輕轉動著。

    肖景深這個傢伙啊。

    晚上下戲之後,桑杉和肖景深坐車直奔滬市機場。

    「你今天上午是故意的麼?」

    「什麼?」

    「別裝傻。」

    「在表演上,她確實有天分,幫她看看不同的路子和方法,說不定能幫她早點走出迷障。」

    桑杉沒說話,低頭點了點,然後給肖景深看自己的手機。

    手機上,是長長的一條短信,葉早先對桑杉幫她這件事兒表示了幾十個字的感謝,又用了幾百字表達自己對桑杉的仰慕,最後,她說:

    「你男朋友是個很有才華的演員,只是性格上比較沉悶保守,我不太明白你這麼有魄力和想法的是怎麼和他愉快相處這麼多年的。也許他是個好伴侶,但是覺得你應該再找幾個更有衝勁兒的合作夥伴,現在的我也許不夠格,但是我會努力的……」

    肖景深:……

    我這是繼被一群熊孩子圍攻之後,又遇到了新的挑釁?

    還是女的?

    「你今天又跟這個一根筋說了什麼?我怎麼覺得她又被你打了雞血?」

    剛剛還說人家是有天分的,現在就變成了一根筋。

    桑杉橫了肖景深一眼,臉上掛了一絲淺笑:

    「我告訴她,我不知道她多久能夠達到池遲的高度,但是想要達到你現在的水平,她得再努力十年。」

    「你這是在誇我。」

    「我這是實話。」

    「我聽著比誇我還要開心。」

    ……

    在一種愉悅的氣氛中,桑杉和肖景深最後一期的《牽手去旅行》開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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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互贈

    在場的所有嘉賓都早就知道, 第一季《牽手去旅行》最後一期的主題, 是回憶和夢想。

    可是一如既往地, 他們假作不知, 表情有些期待或者忐忑,還有對這個節目攝(bao)制(guang)組(lv)的不捨。

    於是春風和煦, 所有人的臉上都帶了感情, 哦,除了桑杉。

    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四對情侶, 主持人很是有些感慨。

    「十二期節目以來, 你們證明著對彼此的深情, 一起享受榮耀, 一起承受挫折,讓所有人都知道愛情這種東西到底有多麼美好……」

    趁著主持人煽情的時候,肖景深默默地握了一下桑杉的手臂。

    現在的「桑葚」組合,熱度已經很明顯轉移到了肖景深一個人的身上,桑杉在平時恪守經紀人的行為準則, 既不簽名合影,也不去上通告, 等到節目錄製完之後, 肖景深幾乎可以預想到, 她會逐漸淡出大眾的視野。

    自然也不需要再怎麼秀恩愛了。

    這樣一個週一次的甜美做戲, 其實也是他對感情一次又一次的放縱,到了現在,也要落下帷幕了。

    男人在心裡默默盤算著自己的資產。

    甚至算上了還沒正式簽約的廣告。

    這時, 主持人說:

    「第一天我們實行男女隔離,你們要親自為對方製作一件充滿了愛情回憶的禮物。」

    男女隔離?這個沒說過啊?!

    剛剛還滿腦子傾家蕩產的肖景深眼睜睜地看著幾個工作人員走過來,隔絕了他和桑杉。

    「什麼禮物都可以麼?」

    「什麼禮物都可以,只要能夠代表你們共同的回憶並且是你們親手製作的。」

    看著有些發懵的嘉賓們,主持人再次重申了這個活動的規則。

    這次他們拍攝真人秀的地方,是西南的一個小山村,有山有水,風景秀麗,劇組在整個村子裡設置了一個十米寬的隔離帶,男女各在一旁,並且說在禮物做好之前,每一對情侶之間都不能交談。

    「說好的『牽手去旅行』呢?你們連王母娘娘的銀河都弄出來了。」

    在隔離帶邊上走了兩圈兒,肖景深對著攝制組這樣說道。

    「那個,暫時的分離,是為了讓你們的下次牽手更加甜蜜。」工作人員嘴裡像是灌了蜜一樣,三個人拽著男人,把他拖離了隔離帶,生怕他自己直接衝過去了似的。

    「好啦,阿深,走啦走啦,你幫我一起借工具。」宮齊走過來,也拉著肖景深的手臂往他們的活動區走去。

    肖景深轉頭看著比自己矮一點的男人:「齊哥你想到做什麼了?」

    宮齊嘿嘿一笑,和肖景深站在一起,顯得他很黑:「我要給我老婆做個蹺蹺板。」

    肖景深:……

    「需要鋸、尺子……錘子?」

    一邊走,宮齊一邊計算著需要什麼工具,正好遇到了在村子裡遊蕩的牧大明。

    「阿明,想要你要做什麼禮物了麼?」

    「沒有。」牧大明撓了撓頭,有點尷尬地說,「我想了半天,不知道該用什麼來代表我們的回憶。」

    代表回憶的禮物?

    認識樊玥的時候,她還遠沒有現在這麼有名,自己也還沒有拿下世界冠軍,但是作為國內男子網球項目世界排名最高最有拿獎希望的運動員,牧大明不缺錢。

    所以確定關係之後,牧大明就一直給樊玥買各種各樣的禮物,名牌的包包、配飾,最新款的大牌衣服、最好的化妝品……

    拿了世界冠軍之後,他的收入更多了,送出的禮物也更多了,可是這些東西能塞滿樊玥的衣帽間,卻塞不滿他們兩個人的心。

    自從參加了這個綜藝,牧大明多了很多的體育迷之外的粉絲,她們喜歡他的連

    牧大明很糾結,是因為他們的回憶裡有些空。

    肖景深也不遑多讓,原因卻是她和桑杉可值得回憶的東西太多了。

    外公炒的菜、窗外長高的樹、他攀爬的陽台、一把吉他……甚至一縷風和一束陽光,在他的心裡這些東西都無比珍貴,如果他是個詩人,他可以寫無數首詩,將他們共同經歷的每一個點滴都用文字裝裱得壯麗華美,如果他是個唱作者,他可以做一支長長的歌,把所有的情感變成縈繞在心頭的音樂。

    可惜他都不是,於是面對寶藏,只能拿走一件,讓他陷入了艱難的選擇。

    三個大男人先找了村裡的幹部,問了一下能不能鋸一棵樹做蹺蹺板,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他們就行動了起來。

    「剛才主持人一說這個題目的時候,我就想好了要給她做什麼——一個特別特別簡單的蹺蹺板,最簡單,最好玩的那種。是不是現在蹺蹺板特別幼稚啊?哎呀,你們兩個年輕人都不用說啦,一看表情就知道你們在想什麼。可是我老婆喜歡呢。那個時候我們剛認識的時候。她比我有名。那些年的女明星嘛,如果一定要結婚,就是要退圈的,她家裡欠債,兩個弟弟和爸爸媽媽都要靠她養,哪裡敢想著退圈的事情。

    可是呢,她喜歡我,我喜歡她,趁著沒人發現,她還是跟我一起戴著口罩、戴著墨鏡,在晚上很晚的時候一起去遊樂場。遊樂場裡那麼多的東西,她不喜歡摩天輪,也不喜歡旋轉木馬,就喜歡坐在蹺蹺板上。」

    回憶起了曾經的時光,宮齊的眼角笑得都是褶子,無論保養得多好,他終究不再是一個年輕人,可是他年輕的時候,收穫了一份讓自己很多年後都覺得快樂的愛情和婚姻。

    「就像很多人喜歡嫁入豪門,很多人喜歡當一個永遠的偶像,可她選擇了給我當老婆,正大光明地給我當老婆。以前年輕的時候。認識很多人,以為在這個圈子裡已經知道了很多事,以為結婚就是兩個人站在一起。可是呢?沒有我們想像中那麼簡單。她嫁給我,她家裡人不同意,我公司也不支持。偶像啊明星啊,單身最重要。等我們把這些問題都解決之後,我們發現。還有一些我沒有想過的問題,比如我們會爭吵,會覺得對方虧欠了自己,甚至會覺得如果沒有對方,自己會過得更好,人在生氣的時候,多麼讓人討厭的想法都會冒出來,對吧?」

    宮齊意有所指地看著牧大明,冠軍和超模的搭配讓無數人欣羨不已,他們這些偶爾湊在一起參加真人秀的人們卻都知道,這兩個人的感情並沒有表面上那麼和睦,鏡頭外的吵架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有一年我們吵架,我晚上很晚的時候從家裡跑出來,走啊走啊,就到了一個社區公園裡,我就坐在蹺蹺板上。想著她為什麼最喜歡這個。然後,我又忍不住去想,為什麼我們會選擇彼此。

    摩天輪可以讓兩個人一起上升到最高點,看最美的風景。旋轉木馬美得像夢一樣,有很美的音樂在耳邊。可是這些蹺蹺板都沒有,只有你眼中能看到的那個人,她坐在你的對面,忽上忽下。這其實就像婚姻一樣,夫妻兩個人有時候上去有時候下來,有時候爭吵。但是你的眼睛裡、你的世界裡、和你一起玩這個遊戲的人只有對方。更重要的是,一個人是玩不了蹺蹺板的,所以她想要玩蹺蹺板,就必須找我跟她一起。」

    老奸巨猾,喪心病狂,戲精……

    淡淡的感動之外,兩個年輕男人扛著木頭,心裡想的全是這樣毫無敬意的攻擊性詞彙。

    因為個子比肖景深和牧大明要矮,宮齊背著鋸走在他們倆的旁邊,嘴裡還不停地說著自己的婚姻感想。

    趁著別人幫你的時候拚命給自己加戲,嗯,他果然是個在娛樂圈裡摸爬滾打很久的老牌藝人了。

    一個圓墩加一根長木,有牧大明的力氣和肖景深的靈巧,還有宮齊不肯停下來的愛情雞湯,很快,樸實無華的蹺蹺板就做好了。

    宮齊坐在一端,牧大明趁機坐在另一邊,憑借自己強健的體格把讓宮齊落不下來。

    「齊哥,你得小心身體哦,萬一有一天吃胖了,你就會把石蕙姐也這樣撅起來了!」

    牧大明猛地站起來,讓毫無防備的宮齊落在地上顛了一下。宮齊揉著自己的屁股,幾秒鐘都說不出話來,肖景深卻又湊過來看了看,然後很認真地說:

    「齊哥,這個蹺蹺板下面得加個減震,廢輪胎或者大彈簧什麼的,得整理一下,不然的話您和石蕙姐的『眼中只有彼此』之外,還會有屁股疼。」

    牧大明哈哈大笑,拽著肖景深去做他們兩個人的禮物了。

    「我想做一副網球拍。」

    牧大明如是說道。

    一個蹺蹺板就耗時良久,一副網球拍……等他做好了,下一季節目都要開拍了。

    發現肖景深在用一種看傻子的目光看著自己,牧大明揉了揉頭:「是不是有點麻煩。」

    「不是有點麻煩,是非常麻煩。」

    生怕牧大明讓自己幫忙,肖景深默默退後了一步。

    發現自己能幹的小夥伴想跑,前世界冠軍拽著他的手臂說:「那你想做什麼?」

    想做什麼?

    剛剛宮齊說了那麼多話,有一句,肖景深是極為認同的,蹺蹺板必須要兩個人才能玩兒,這跟感情是何等的相像。

    肖景深想要送給桑杉的禮物,也是只屬於他們兩個人之間共有的。

    這個小村子裡,有一個燒陶器的窯,他站在窯邊想了想,決定好了自己要做的東西。

    ……

    「這是什麼?」

    耳邊是石蕙看見了蹺蹺板之後的尖叫聲,看著肖景深為自己準備的「禮物」,桑杉的眼角幾不可察地輕跳了兩下。

    「風聲。」

    捧著正方形上面戳了很多小洞的陶器,肖景深說得理直氣壯。

    他把多孔陶盒放在桑杉的耳朵上,然後湊過去輕輕吹了兩下,空氣在其中流動的聲音,如同有風在裡面湧動著。

    「我們決定在一起的那天,風很大。」

    那一天也很美。

    傾盆大雨轉瞬即逝,風吹散了那些雲朵,讓太陽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

    於是,他得到了最美的陽光。

    某個瞬間,桑杉懷疑肖景深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她的目光在男人的臉上梭巡,然後輕輕地露出了一個微笑。

    一份關於回憶的禮物,桑杉送給肖景深的是……一面鏡子。

    沒錯,她在村子裡發現了一家蠟染的鋪子,跟人學了好一會兒蠟染的技術,做了了一條窄窄的布巾,包括跟她一起學蠟染的欒似錦在內,好多人都以為她要把這個布巾送給肖景深,沒想到真正的禮物居然是用布巾抱著的鏡子。

    「你說你送我的是風聲,很巧,我要送你的是晚上的霞光,低著頭的時候照照鏡子,看看沐浴在霞光裡的你自己,是不是特別帥?我回憶裡的你,大多數的時候都是這個樣子的。」

    也恰是,你昔日年少時,讓我心動的模樣。

    蠟染的藍底布條上,肖景深看見了幾個白色的字:「曾見你是少年。」

    是少年,也是現在。

    你對於我們感情回憶的饋贈,就是我的過去,和我的現在麼?

    傍晚時分,晚霞正濃,肖景深抱著桑杉。

    「我從你的眼睛裡,一直能看見……看見最好的我。」

    屬於過去,也屬於現在。

    遲疑了一下,桑杉抬手抱住了肖景深,纖細的手指輕輕劃出了一個「二」。

    一份禮物加動人的告白,一個主動配合的擁抱,兩次出場費,一百一十二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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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8 09:10:09 |只看該作者
第136章 差點

    送清風, 送晚霞……桑葚組合的套路玩得精深, 顯得別人都俗氣了起來, 好在俗氣也有俗氣的玩法, 牧大明送給樊玥的禮物,就是一個籐編的吊墜, 裡面有一個小小的球。

    「這是一個網, 這是一個球,放在一起就是網球。」他似乎有點緊張, 也有點小心翼翼。除了跟拍的團隊在場, 沒有人知道他為了編起這個小小的籐網在手上戳了無數口子。

    接過禮物, 樊玥笑得很燦爛:「網球是你過去的榮耀和你一生的最愛, 謝謝你,把你最重要的網球也給了我。」

    這話說得何其動人,就像她們兩個人的配對一樣,透著讓人艷羨的驕傲。

    樊名模給自己男友的禮物是一件手工製作的背心,前面寫著一個「玥」字, 後面寫著大大的冠軍。

    人們的注意力都在那件衣服上,沒有人注意到, 牧大明在看見冠軍兩個字的時候, 表情有一點僵硬。

    另一邊, 葛成軒給欒似錦是禮物是樹葉做的標本, 他之所以一直沒有跟其他幾個男嘉賓湊堆兒,就是為了去到叢林深處,採集最好看又特別的葉子, 用來給自己的妻子當禮物。

    在整個真人秀中,他們兩個一直扮演著溫情夫妻的角色,沒有牧大明、樊玥那麼光環加身,也沒有宮齊、石蕙那麼嬉鬧高調,更沒有肖景深、桑杉那麼於不經意處放肆揮灑浪漫,可是很多人很喜歡他們,認為他們是一對「平凡又真實的夫妻」。

    他們互相贈送的禮物,也是平凡的,一本標本,和一隻用陶土捏出來的手。

    對著葛成軒,欒似錦笑得很溫柔:「我最喜歡你的手,總在我最需要的時候伸出來幫助我,所以我就照著你那時候樣子,做了這麼一隻手。」

    最需要的時候……這句話的內涵可實在太深了,深到讓收到禮物的男人狠狠的打了個冷戰。這些日子以來,葛成軒越來越覺得欒似錦似乎是個瘋子,她心情好的時候看起來很正常,可也會突然之間就暴起打人,而且打的還是他。

    作為一個在體能上更加強大的男人,起初葛成軒會反抗甚至還手,可是這種時候,欒似錦就把自己的臉往他的手下面湊,嘴裡喊著:「你打啊!別客氣,就往這來!」

    男人就打不下去了,那不是欒似錦的臉,那是他的前程、事業和金錢。所以只能把手收回來,忍受著女人變本加厲的打罵。

    這隻手作為禮物,簡直是對他莫大的侮辱和嘲諷。

    等到真人秀錄完了,等到欒似錦的曝光率降下來了……葛成軒發誓,他會一次把欒似錦教訓個夠,讓她以後再也不敢這麼猖狂。

    可是眼下,他問自己,我是不是應該感動?

    葛成軒的嘴角抖了兩下,眉頭皺了三皺,終於做出了一副被感動的樣子。

    被自己的丈夫擁抱進懷裡,女人在別人看不見的角度露出了一個笑容……與其說嘲諷,不如說惡毒。

    第一天的「回憶」過去了,第二天要拍攝的內容是「夢想」。

    宮齊、石蕙的夢想是家人快樂健康,彼此能攜手終老。

    牧大明和樊玥的夢想是「相愛到永遠」。

    當問起葛成軒和欒似錦共同的夢想,男人搶著回答說:「我們想要一個孩子。然後很用心地把他撫養長大。」

    「那是你的夢想麼?」他的妻子問他。

    「這是我們兩個人的夢想。」轉頭看著欒似錦,葛成軒的眼中是快要壓抑不住的怒火。

    溫文嫻靜的女人搖頭:「不,我的夢想是教更多的小孩兒好好讀書。」

    「你也可以教我們的孩子。」

    「我們的孩子?我不生,你哪來的孩子?」

    這樣一對令無數人喜歡的「模範夫妻」為了孩子的事情,竟然在鏡頭面前爭吵了起來。

    攝制組的工作人員認為這是他們設置的橋段,拍得津津有味。葛成軒看著欒似錦的表情,突然無來由地覺得心慌。

    「別說氣話,我們當然會有孩子。」

    「是麼?」

    欒似錦笑了笑,沒有再說話。

    鏡頭前面,葛成軒用盡了全身力氣去維持自己的笑臉,內心深處卻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坍塌著。

    桑杉說她和肖景深的夢想,就是「攜手並進」四個字。與其說是夢想,倒不如說,是他們一直在做的事情。

    「把奮鬥當作夢想,本身就是一件能讓自己充滿了力量的事情。」收了錢的桑杉拉著肖景深的手,咕嘟咕嘟地又燉了雞湯。

    接下來的競技遊戲中,他們按照最後的排名,把自己的「夢想錦囊」掛在了山頂的許願樹上,第一名掛的最高,據說也會最快實現。

    桑杉和肖景深拿了第二,看著藍色的錦囊掛在樹杈上,他們兩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微笑。

    晚飯是村寨裡的人準備的大餐,有各式各樣的烤肉以及當地特色美食。圍著篝火,看著少數民族的人們載歌載舞,節目組的所有人都興致高昂,就連把淡定兩個字刻在骨頭裡的桑杉似乎都比平時更加活躍了,她站在人堆外面,笑著看著自己的「男朋友」被人包圍著唱歌。

    剛剛石蕙連唱了三首歌才被暫時放過,肖景深是個男人,年紀又輕,自然被人鬧得更厲害。

    寨子裡有年輕人抱著吉他來跳舞,突然穿過人牆走過來,把吉他從身上解了下來遞給了肖景深。

    男人有些詫異地抬起頭,順著年輕人的手看向了不遠處端著酒杯注視著她的女人。

    然後,他笑了。

    「你想聽什麼歌?」

    「你隨便唱就好。」

    「那我唱兒歌給你聽吧?!《小燕子》怎麼樣?」

    男人笑嘻嘻地說。

    本想讓女人考慮一下自己的形象,好出言阻止,沒想到桑杉這個居然紋絲不動,甚至讓人感覺到了她有點期待。

    至於其他人,只要肖景深唱歌就可以了,誰管他唱的是童謠還是歌劇。

    唉,一時間,竟然有點騎虎難下。

    摸摸鼻子,男人有點兒可憐兮兮地看著那個冷酷無情的傢伙。

    「我說,你男朋友要唱兒歌!」

    「哦。」

    「這叫完了?」

    「要唱兒歌就唱吧。」女人的臉上寫著「你很煩」。

    肖景深低下頭,對旁邊的人說:「你們看看,我喜歡的就是這麼一個人。」

    呵呵。

    吃狗糧群眾們笑而不語。

    漂亮的手指從弦上劃過,一串兒音符像是精靈一樣地跳了出來,男人低著頭,一支很歡快的歌謠脫口而出,全場的氣氛立刻熱烈了起來。

    「……你問我喜歡你哪裡,我竟然想不起。你問我何時喜歡你,我依然想不起……春天的花和秋天的雨,你也去問道理,天上有星星眨眼睛,看著我喜歡你。」

    這首歌很老了,老到它原唱者的孩子都要出道當歌手了,老到肖景深和桑杉這兩個人當年年沐浴斜陽微風一起放學的時候,這支歌已經快要「過氣」了。

    可是肖景深很喜歡這首歌,而且越來越喜歡。

    節奏簡單,歌詞也簡單,反反覆覆的節奏很快就讓別人都能跟唱了,那麼多人,那麼多個「喜歡你」,聽得人心裡發燙又泛著甜。

    這時,肖景深已經抱著吉他穿越人潮,走到了桑杉的面前。

    「看著我喜歡你。」

    天上的星星眨眼睛?

    不對,明明是……星星落在了他的眼睛裡才對。

    女人輕輕笑了一下,在心裡嘲諷自己居然還有這樣的想像力。

    肖景深從桑杉的手裡拿過她的酒杯,眨了一下眼睛,轉了一下角度,從桑杉剛剛啜飲過的地方,把酒液倒進了喉嚨裡。

    「你的笑容你的嘴唇,都是我的蜂蜜。」

    酒是涼的,也許還是熱的,反正這一杯酒,點燃了肖景深的眼睛,他的目光中像是有兩道光,在接下來的晚會全程,都會牢牢地彙集在桑杉的身上。

    桑杉一直低目垂眉,沒人能從她的身上獲得什麼端倪。哪怕肖景深快變成一個小火炬,把所有人都點著了,她也可以若無其事。

    一縷髮絲從桑杉的頭頂垂下來,肖景深空出一隻手,替她把頭髮整理好。他的手也很熱,從桑杉的耳朵旁劃過的時候,似乎帶著灼熱的溫度。

    下一首歌,是一首悠揚婉轉的情歌,拉著桑杉走到人群之中,男人且彈且唱,且歌頌且低語,且縱情,且纏綿。

    桑杉是一塊石頭,他就是一條溪流,用潺潺水聲將其包裹,恨不能對方也化成另一灘水,與他交融在一起。

    「你現在看起來像是一隻求偶的孔雀。」

    一曲間歇,桑杉趴在肖景深的耳邊輕聲說。

    「我就是一隻愛上了黑天鵝的可憐孔雀。」

    黑天鵝?我麼?

    「預先的設計中可沒有讓你這麼高調的環節。」

    最後一集,製作人錢小凡說過為了讓觀眾們更加意猶未盡,希望嘉賓不要放飛自我,盡力保持他們一貫的人設。

    肖景深現在這樣的表現,明顯是超過了那個限制。

    「重要麼?我們還會參加下一季麼?」

    當然不會了。

    儘管《牽手去旅行》第二季HD方面已經開出了天價,桑杉還是委婉又堅決地拒絕了,在肖景深的職業規劃裡面,真人秀是他提升人氣的階梯,卻不是他的事業。

    他的年紀不小了,不能將太多時間花在這些不能提升他業務能力的活動裡。

    「那就陪我好好唱歌吧,五十六萬出場費的大經紀人。」

    放下吉他,肖景深攬著桑杉的腰,融入了湧動的人流。

    「這是第四次了。」

    「欠你多少錢我都不怕。」

    耳鬢廝磨地討價還價著,男人深知,這樣的時光即將結束了,既然要結束,那就讓休止符來得更熱烈一點吧。

    深夜,節目組工作人員護送加拍攝著肖景深和桑杉手牽著手走回房間。

    關上房門,男人看了一眼攝像鏡頭,用結實的手臂把桑杉抵在了門上。

    攝像機指示燈識趣地滅了。

    「你聽。」

    他把桑杉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聽什麼?」桑杉的臉頰微紅,酒精和歌舞讓她也比平時少了許多淡定。

    「它哭著說它破產了。」

    「噗。」女人輕笑了一聲,「沒錯,你現在的負債已經高達百萬了。」

    弓著腰,像是一張網把身材嬌小的女人包裹在其中,肖景深的目光緊緊地看著桑杉。

    桑杉也看著他,目光不同以往那麼犀利和冰冷。

    「欠你的錢,我一點都不怕,我相信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可能傷害我,只有你,你不會……」

    「又是你對我的道德評價,給了你這樣的自信麼?」

    「不,因為我永遠會是你最忠實的合作夥伴,所以你會信任我,保護我,我也一樣。」

    忠實、合作……嘴裡說得話是那麼的有距離感,男人的眼睛卻帶著一層無比柔軟的光,這些話是他的心裡話,可他的心裡,還有更加莊嚴的宣誓在進行。

    交接的目光,交接的嘴唇,還有交握在一起的手,被慢慢抬高到了桑杉的頭頂上。

    忘情的擁吻,從門邊到了床上,粗重的喘息聲從一個人的,變成兩個人的。

    縱使是一塊冰,在這樣的夜晚也該燃燒起來。

    ……

    突然,外面傳來了有人憤怒的尖叫聲。

    「牧大明!你憑什麼跟我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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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8 09:10:21 |只看該作者
第137章 分手

    牧大明他們的房間就在隔壁, 除了爭吵聲之外, 桑杉和肖景深還能聽見有人跑過去、有人勸架、還有人說著讓工作人員小心點, 別讓村民看見吵架。

    一牆之隔, 已然成了一個情感調解現場,肖景深瞪著桑杉已經解開的衣領, 吸氣……呼氣……

    「還要繼續嗎?」

    女人的眼裡像是有一層霧, 被肖景深扣在頭頂的兩隻手輕輕掙了一下。

    男人猶自不肯認命:「沒關係……」

    「小林你去安撫一下嘉賓。」

    屋外傳來了製作人錢小凡的聲音。

    肖景深:……

    「噗……」桑杉笑了,纖細的小腿隔著層層布料蹭了一下肖景深的大腿, 「你說, 他們多久會來\'安撫\'我們?」

    我不想說, 我不想知道, 我希望他們永遠都不要來。

    假裝我們不存在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安撫!

    懷著無比真誠的期待和極度的怨念,男人戀戀不捨地從桑杉的衣服下擺處把左手抽了出來。

    右手倒是保持著壓制桑杉的姿勢,腦袋也依在女人的頸項之間。

    「讓我再緩緩。」

    身下又是一陣輕笑。

    他很恨地又輕輕地在桑杉的鎖骨上咬了一下。

    起身開門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這個女人已經恢復了一貫的平靜和冷淡,包括剛剛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深哥, 牧大明這邊兒這麼鬧也不是辦法,錢製作人說你跟他關係不錯, 讓我來問問你能不能去跟著一塊勸勸。」

    勸什麼?不要分手麼?還是為了整個節目著想, 縱使有什麼矛盾, 大家也都努力遮掩一下?

    錢小凡他們想要得到的是後者, 但是這話一開始不能攤在明面上說,於是「勸和不勸離」成了一堆人的口頭禪。

    肖景深就是這樣,在全民變成三姑六婆的時候, 拎著兩瓶啤酒找到了牧大明。

    「你真厲害,非要在別人以為所有事情都已經解決的時候突然鬧出事兒來。你和你女朋友之前要是有小矛盾,兩個人都退讓一步,也就算了,現在咱們所有人都被太多人盯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沒有開瓶器,肖景深用木頭桌沿兒生生撬開了兩瓶啤酒。

    一瓶酒放在了失落的前世界冠軍面前。

    「不是小矛盾。」牧大明搖了搖頭,苦笑,「我是發現了她想要的東西跟我能給她的是不一樣的。她想要……她想要我的過去、我的現在和我的將來。可是我的過去只屬於我,我不希望我過去的成績成為我和她兩個人去謀求別的東西的依據。這很重要,這比我想像中還要重要。胸前是她的名字,背後寫著冠軍的那件背心,我今天穿上去的時候,我覺得我渾身都不自在,那一刻我問我自己,你是誰?還是牧大明麼?我自己都回答不出來了。

    說我是渣男也行,說我是背信棄義也行,我確實很喜歡她,我到現在都很喜歡她,可是只要讓我想到她想要的東西。我就覺得我很難跟她以一種我和她都舒服的方式在相處下去。」

    年輕的前任冠軍喝了兩口啤酒,有點兒詞不達意。

    肖景深笑了笑,也喝了一口啤酒,他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說白了,不過是你跟他的生活目標不一樣而已,這再正常不過了。其實感情這回事就這樣,兩個人合適就在一起,不合適就分,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用自己的啤酒瓶輕輕碰了一下身邊人的啤酒瓶。

    「可是現在並不是你想分手就分手那麼簡單。綜藝節目錄製之前我們也都簽了合同,兩年之內不能搞事,你現在這樣,讓節目組很為難啊。」

    「我這個人就這樣,有了心事就裝不住,明明已經不在一起了,就是一分一秒我都不能去騙別人說我們還是男女朋友關係,這對樊玥不公平。」

    不要求你等一天,你哪怕等十五分鐘呢?

    慾求不滿的男人滿心的怨言,臉上卻還是知心的模樣。

    「說實話,你現在這樣,就是在給所有人製造麻煩。」

    「可我不能撒謊呀。」

    「如果你不撒謊,反而是害了樊玥,你的粉絲群體數量可比她的要多。喜歡你的人也比喜歡她的多。更重要的是,從開始到現在,她一直都在說自己是你的女朋友,如果你在這個時候撒手不管她了,別人會怎麼看他怎麼想她。

    牧大明陷入了沉默。

    他是一個對自己很狠的人,但是對待自己的……哪怕是自己的前女友。他也做不出真正去傷害她的事情。

    「私下裡別再有什麼聯繫,但是宣傳活動之類的,十次八次裡你出去一兩次,過個一年半載,大家對這件事情都淡了,你再跟她默默分手……才是把影響力降到最低的做法。」

    夜色有點沉,山村裡變得安靜,兩個老爺們兒喝著酒,漸漸沉默了下去。

    另一邊,樊玥恨恨地對來勸慰她的石蕙說:「我知道他是個心軟的人,不可能就這麼撇下我不管的,我就是太氣了,本來一切都好好的,他怎麼能這麼對我?」

    石蕙看著樊玥的樣子,就知道她有把握把牧大明一直抓在手心裡,是啊,有光環加身的運動員,還有豐厚的身價、英俊的外貌、強健的體魄,這樣的男人誰抓在手裡都不會放的。

    可是真的能抓得牢麼?

    中年女歌手在心裡搖了搖頭。

    有人說男人都心軟,一哭二鬧三上吊總能把他們的心捂熱了拉回來,可是這樣強拉硬扯的感情,真的能讓人幸福麼?

    帶著一點酒氣,肖景深回到了他和桑杉的房間,時間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他身累,心更累。

    聽見門的響動聲,坐在床上看書的女人抬起頭:

    「怎麼?問題解決了?」

    「不知道……我感覺牧大明不是一個很好勸的人。」

    「你勸了什麼?」

    「咳……讓他先別聲張……」

    「你這是勸麼?」桑杉冷笑了一下,「你這是在坑他,故意的吧?」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他是從來瞞不過桑杉的。沒錯,他確實存了遷怒的心思,畢竟樊玥的那一嗓子,差點讓他的小深深永垂不朽,更是讓他從靈肉|交|融的天堂,墜入了慾壑難填的地獄。

    「公眾人物的感情這種事情,早點撕扯清楚了,人們關注的時間反而短,要是像你說的那麼拖下去,萬一有一天牧大明繃不住了,或者樊玥存了心思要踩著牧大明上位,都會出大亂子。」

    再說了,樊玥可不會輕鬆放過牧大明,繼續接觸或者假扮男女朋友,她有理由相信,自己過不久就能看見兩個人的婚訊了。

    女人合上書,揉了幾下脖子。

    「我現在去找錢小凡說一下,你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趕飛機。」

    「你這麼不看好他們在感情上的做戲,為什麼就要跟我假扮情侶呢?」肖景深終於找到了一個機會,他想讓桑杉解答他的困惑。

    謹慎精明如桑杉,為什麼要拉著他走在這樣一條謊言的鐵索上?

    鐵索的下面起先還是平地,到了現在,已經變成了萬丈深淵,只要跌下去,就會粉身碎骨。

    女人放下了放在自己後頸上的手,略有點寬大的衣領滑下來,露出了鎖骨邊斑駁的紅痕。

    明明都是自己蓋上去的章子,當時狂野得不得了,現在只是看著,肖景深的耳朵又紅了。

    「因為我總能保證自己全身而退。」

    女人的聲音淡淡的,像是初春時節夜晚凝集的涼霧,把肖景深的綺思和期盼輕輕地包裹在其中,慢慢地冷卻了個乾淨。

    「至於你,你的起點已經夠慘了,總不會比那個時候更慘。」

    是啊,怎麼可能比那個時候更慘呢?

    看著桑杉披上了一件大衣走出木屋去找錢小凡,肖景深笑了笑。

    不管怎樣,只要自己成為桑杉最合拍的合作夥伴,她就不會放任自己跌入懸崖。

    男人莫名地自信著,他用這樣的自信,連填補內心的空洞。

    第二天一早,肖景深啟程回劇組繼續拍戲,桑杉則乘飛機前往港城。

    萬眾矚目的《牽手去旅行》最後一期拍攝結束,似乎只等著它播出了,在這時,其中的一位嘉賓,國內第一位男子網球世界冠軍——牧大明,發了一條微博,再次點燃了整個網絡。

    「過去幾年,我和樊玥聚少離多,愛情與事業之間的平衡難以把握……時至今日,通過更多的相處,我現在自己並不是適合樊玥的那個人……旅行結束了,我們之間的情感關係試圖通過旅行昇華,卻終究以失敗告終。」

    整篇微博長達九百字,幾乎把分手的全部責任都攬到了牧大明自己的身上,他難以理解樊玥、他無法站在男友的角度支持自己女友的一些做法、他太過大男子主義……

    有人罵他是個始亂終棄的渣男,有人心疼樊玥,有人說自己不再相信愛情了,有人跑到別的幾組嘉賓那裡哭求說他們不要分手,有人安特肖景深、宮齊讓他們來勸勸牧大明,有人覺得牧大明的這種做法真的很男人,也有人覺得這個節目真真假假,很多事情似乎變得說不清楚,不過最後這種人的言論,在劇方水軍的引導之下,並沒有掀起什麼水花,總之,在這樣的紛紛擾擾中,《牽手去旅行》的收官備受矚目。

    一時間皆大歡喜,除了樊玥……

    回到了《汴京奇談》劇組。肖景深繼續投身到緊張的拍攝工作中,一如既往的忙碌又充實,男主角依然彆扭著,卻還算敬業,女主角被教訓了一頓之後老實了不少,女三號嘔吐的頻率降低了,開始表現出她之所以會被一些人寄予厚望的本錢……整個劇都在往一個號的方向緩緩前進著。

    只是肖景深和桑杉的關係,就如同一根離開了火堆的鐵條,漸漸冷了下來,離開了需要撒糖的真人秀,他們就是淡而無味的藝人與經紀人的關係。。

    「你的下一部戲劇本已經到了。」

    電話裡,桑杉的聲音很平靜。

    「康延導演的《無歸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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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少年

    康延導演, 聽見了這個名字, 肖景深心如擂鼓。

    「康、康導演的電影?」

    電話那頭傳來了桑杉的低笑。

    「他是叫康延, 不是叫康康。」

    來自經紀人的打趣, 讓肖景深更快恢復了平靜。

    「我說到做到,你的熱度一直維持得很好, 我就要把承諾過的東西給你爭取到。」

    說到底, 桑杉承諾過的東西,一直都是能做到的, 比如她說過讓肖景深的事業重新開始, 比如她說過要走向新的巔峰……也不如她當年, 說過的, 一年就分手。

    男人先拿到的東西是劇本大綱,《無歸之路》是一個戰爭題材電影,講的卻並不是什麼宏大場面,而是一支再小不過的隊伍,和一件再小不過的事情, 或者說,在那個滾滾洪流的時代面前, 那只是一件再微小不過的事情。

    1937年的冬天, 為期數月的一場鏖戰終於結束了, 從夏天戰鬥到現在, 所有人都已經煎熬到不成人樣,與他們的外貌相比,更加憔悴疲憊或者說驚惶的, 是他們的內心。

    一隊區區二十多個敵人的衝擊,就把他們所有人嚇得奔逃不止,很快,這個一千多人混了軍人和普通人的隊伍就被徹底衝散了。在潰逃的人群中有幾個人因為各種不同的原因被落了下來。

    他們就是這個故事所要講述的對象,包括一個高等軍校畢業的軍官、兩個醫學生、兩三個商人,還有幾個剛從戰場上撤下來的軍人。

    軍官說不出自己的來歷、兩個醫學生只知道哭泣和憤怒、商人們一直罵罵咧咧,詛咒著收了他們的錢卻不能將他們帶進租界的那些人。至於幾個軍人,灰燼和鮮血駁雜在他們的臉上,而他們甚至無法說出自己的番號。

    這就是剛剛結束的那場戰爭所帶給他們的一切。

    天上有敵軍飛機在空襲,地上有小股敵人在掃蕩,這些人意識到能夠保證他們安全的軍隊可能已經在數公里之外,而這幾公里的距離對他們來說也就意味著生和死。

    年輕的軍官認為自己有責任把這些人帶到安全的地方。那些烏漆墨黑的老兵油子們卻並不願意接受這個白面軍官的指派。

    其中有一個男人,他自稱是一個伙頭兵,以實際行動對這個年輕的軍官進行了深刻的鄙視——把他砸倒在地,並吐上一口唾沫。

    ……

    這個劇本看得肖景深熱血沸騰,他沒想到康延幾年不在國內出現,一出來想要拍的就是這麼一個劇本。

    「我演哪個角色?」

    「軍官和伙頭兵裡面的某一個,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演哪個,哪個就是男二,另一個就是男一。」

    「能演我就很滿意了。」盯著劇本的男人嘿嘿傻笑。

    「週末的時候,童喻蘭會去接你,QA腕表的代言觀察期已經開始了,她給你帶過去那幾塊表,你要記得走機場的時候得帶,對了,還有LB的運動鞋……」光是靠想的,桑杉就知道現在肖景深的心思已經完全放在了劇本上,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說,「算了,我還是囑咐童喻蘭好了,你記得要聽她的安排。」

    ……

    掛掉電話,女人揉了揉自己的額頭,然後,她就笑了。

    此刻她身在港城的機場,下一站的目的地是腐國,知名音樂製作人Max•Tedder的所在地。

    ……

    《汴京奇談》拍攝已經過了大半,除了還有十幾天就要離組的肖景深之外,別的演員也都在考慮自己的下一部戲是什麼。

    「我決定先不拍戲了,趁著手頭有點兒錢,我想到處走走看看……」不同於別人藏著掖著,對戲之餘,葉早跟肖景深說起了自己下一步的計劃。

    「走走看看?」對於這個女孩兒,肖景深的心情是很複雜的,他不喜歡她,尤其是在她對桑杉說自己保守溫吞沒衝勁兒,配不上成為桑杉合作者之後,但是他又覺得她有點可憐、有點勇敢,能在自己身體接近崩潰的情況下堅持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這一點,肖景深自認自己在她的這個年紀,如果沒有外在的逼迫,絕對是做不到的。

    兩種不同的情緒交雜在一起,讓他一度頗為糾結,倒是葉早很坦然,在他拍完真人秀回來之後,很真誠地向他道謝,說那種揣摩別人的方式能夠有效地阻礙她固有的思維方式,減少嘔吐的頻率。

    「對,多走走,以前放羊,看著羊總是走一條道,所有的羊都跟著頭羊走,在我的心裡,我把池遲當成了頭羊,這是不對的。她沒有責任一直帶著我,我也沒有可能一直跟著她,桑杉說的對,我沒有與我的目標相配的眼界和心胸,從一個放羊妞兒到一個真正的演員,我要走的路比別人都多。」

    嗯,這話說的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啊。

    肖景深點了點頭:「別有什麼心理壓力,才22歲,能做到你這樣的人也不多,日子還長著呢,好好走,總能走好。」

    「嗯!」清瘦的女孩兒點了點頭,顯出了幾分難得的乖巧,「謝謝你。不過我還是覺得,你跟桑杉……」

    怎麼現在這些年輕人都這麼「熊」呢?

    被葉早又反手捅了一刀的肖景深只能苦笑。

    「你為什麼就一定要盯著桑杉呢?」圈兒內有多少經紀人,憑借葉早的資質,哪怕沒有池遲的背景,肖景深相信現在的她也會有很多人想要的。

    葉早的嘴略大,平時看起來有點模糊的性感,真笑起來的時候,是一種別樣的燦爛,這還是肖景深第一次看見她笑得這麼開。

    「誰讓我屬羊呢?認準了什麼人能救我,我就絕對盯緊了不放手。」

    好麼,剛剛才對葉早的好感度有了那麼一點提升,現在又跌了下去。

    男人擺擺手,繼續跟葉早對下午要拍的戲。

    兩個人都沒注意到,不遠處,李荊看著有說有笑的他們,臉色變得陰沉了起來。

    牧大明與樊玥的情感破裂,將《牽手去旅行》受到的關注又提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HD電視台一方面加緊營銷,一方面調整還未播出的兩集真人秀的剪輯。

    桑杉和肖景深這對最紅的桑葚組合沒有簽下第二部的合同,製作方著意減少他們的鏡頭,分給了已經續約的宮齊、石蕙組合,願意續約還在過合同的葛成軒、欒似錦組合,以及他們以為會續約的樊玥和牧大明。

    別的組合先不說,樊玥一直在續約這件事上表現得很積極,成功誤導了製作方,讓他們沒有意識到這個態度只是她個人的,現在為了表現自己「忠實地反映了嘉賓們的情感問題」,製作方必須剪掉大部分樊玥與牧大明之間的甜蜜戲份,轉而表現這兩個人已經產生的「貌合神離」。

    可是這樣的鏡頭數量遠遠不能填充被剪掉的部分,無奈之下,桑葚組合又成了撒糖萬金油,甚至成了「明月組合」的對照組。

    在桑杉的提醒下,節目組度過了這次的公關危機,投桃報李,錢小凡在剪輯桑葚組合的時候穿插了大量的回憶殺,在節目之初,桑杉過於冷淡,肖景深過於溫文,如今,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張力比當初更加明顯,男人表現出了溫文之下的堅韌和擔當,女人也有著讓人目眩神迷的溫情和包容。

    就像節目組配製的字幕所說的那樣:

    「感謝上天,在十幾年之前,這一對靈魂已經找到了最契合自己的那個半圓」、「互相打磨、互相養成,為了對方,一直在追求更好的自己、「愛對他們來說不是語言,是生活」……

    最後一期《牽手去旅行》播出的時候,男人坐在酒店房間裡,關著燈,靜靜地看著。

    他們的回憶是什麼,是很多年前甜蜜的、美好的、酸澀的點滴,是很多年後,他努力追趕著桑杉的步伐往前跑。

    他們的夢想是什麼?

    那個夏天,他爬上桑杉家的窗台卻沒有找到她,乾脆就沿著陽台爬回了自己家。

    小小的陽台上,門沒有關,只有一道薄薄的門簾。

    門外是他,門裡,是他最熟悉的兩個人。

    「……景爺爺,我有我的夢想、我的目標,我不能允許自己成為那種人,如果不離開肖景深,我會把自己逼死的。」

    「你們年輕人啊,總把一些事情看得太重了,小小年紀,別這麼為難自己……」

    後面的話,肖景深的頭腦嗡嗡作響,已經聽不清楚了。

    原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我已經成了小黃毛兒的絆腳石了麼?

    把自己逼死……多麼嚴重又慘烈的形容,就像是殺死哈姆雷特的劍,也像是處決了麥克白的絞刑架,肖景深覺得自己也許並不是站在自家的陽台上,而是在一個寂靜的曠野,他成了一隻鳥,被釘死在了自己最愛的樹上。

    兩天之後,桑杉對他說:

    「我們分手吧。」

    驕傲如那時的肖景深,點點頭說:「好。」

    跟我在一起你會死,那你就儘管去追求自己的夢想好了,我會活得很好,你放心,沒有你我也無所謂,反正我不會死。

    看著女孩兒的裙擺劃過自己低垂的眼簾,男孩兒的視野中一片黯淡的模糊。

    那之後,青春退場,夢想墮落,直到流年輾轉,他們再次重逢,他看著桑杉被人簇擁著,從另一邊的酒店大廳走出來。

    她先看見了自己,眼中一點驚詫都沒有,修剪精緻的長眉微微上挑,便是一個極為熟稔又陌生的微笑。

    「肖景深,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我那個長著翅膀飛遠了的女孩兒,我看見了你斑斕的羽衣,它美得讓我難過。

    電視裡的「表演」已經進展到了篝火晚會,那且唱且笑的快樂人,彷彿真的是相愛的一樣。

    手裡緊緊地攥著那條藍色的長布,肖景深想到上面的字,又笑了起來。

    「曾見你是少年。」

    他的笑容有點慘。

    你知道麼?追著夢想奔跑的女孩兒,你喜歡的那個少年,不僅出賣過自己的人生,還出賣了自己的夢想,為了掩蓋這一點,他也在堆砌著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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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18 09:10:46 |只看該作者
第139章 孔雀

    三月下旬的一天, 還有一個月開播的《書聖》終於放出了他們的五分鐘片花, 那是個一個可為英雄, 可為梟雄的時代, 也是一個讓英雄落淚,梟雄授首的時代。

    人們稱之, 為亂世。

    書聖王羲之就生於這樣的年代之中, 他有一個讓人羨慕的姓氏,從小的生活卻清貧簡單, 在後世人心裡, 他的才華震古爍今, 可是在十幾歲之前, 他只是個拙於口舌,僅能與池水、木板、禿筆為伴的孩子……他的一生在各種夾縫之間搖擺不定,世家之間的爭鬥葬送了他的初戀、家族與王權之間的衝突毀掉了他的仕途,他有著兼濟天下的抱負,卻只能望著江水, 看著自己的生命如同江水一般逝去。

    透過他的眼睛,人們看到的是一個時代。

    王與馬共天下, 幫助司馬氏建立了東晉政權的王導、王敦, 從兄弟齊心, 到弟弟王敦造反, 失敗後的含恨病逝。衣冠南渡之後,僑姓與吳姓之間的明爭暗鬥……江左高門的貴族們流觴曲水,百姓衣不蔽體, 有大志者放浪形骸,有野心者覬覦九鼎……

    短短一個片花裡,王羲之的一生像是一道水墨版的剪影,他像一個旁觀者,窺視著一個王朝建立和衰敗,到了最後,一個身著白色大袍的男人從山間徐徐而下,廣袖飄飄,眉目如仙。

    「逸少兄……」

    「該走了……」

    鏡頭陡轉,江邊日落,人在城頭,沒人知道,年邁的王羲之,究竟在想什麼。

    《書聖》作為蘭月影視傾力打造的重點劇目,從立項開始就頗有存在感,更不用說秦頌、曹熙……這些目前國內一線影視演員已經足夠吸引眼球了,哦,對了,還有一個飛速上升的「綜藝網紅」肖景深。

    片花放出之後,有一條評論飛速上了熱門:

    @霧小久:最後演謝安的那個人是誰?ヾ(`Д)好TM仙!不是說肖景深演了這個戲麼?人呢?

    這條評論下面有一條回復也很有趣:

    @景桑之愛:層主,肖景深就是你的ヾ(`Д)好TM仙!

    下面哈哈哈笑成了一片。

    不得不說,在鏡頭裡那個宛然畫中仙的男人與真人秀裡面溫和可親還有點萌的男人差距實在是太大了,大到很多肖景深的粉絲都懷疑那個男人是不是肖景深被什麼人「穿了」之後演出來的。明明眉目依舊,卻是完全不同的味道,也是完全不一樣的人。

    當初劇照放出來的時候,肖景深遠沒有現在紅,曝光度跟現在比更是可憐兮兮,人們對他的這種反差感覺還不明顯,現在……按照網友的話來說,那簡直是「發現自家門口天天嘰嘰喳喳的是一隻孔雀!」

    《書聖》的片花點擊迅速增長,各路媒體和營銷號迅速跟進,還有演員以及他們粉絲的主動轉發,很快點擊就破了百萬,還在往更龐大的數字上挺近。

    初曜工作室的人一直牢牢盯著網上的種種評價,發現人們對肖景深所飾演的謝安評價很好,立刻讓營銷跟進,不僅出了謝安的單人Cut視頻和動圖,還把「肖景深謝安」弄上了微博熱搜的前幾名。

    營銷效果比他們預想中還要好,在《牽手去旅行》還沒有冷下來的情況下,人們對肖景深的關注還保持在高位,他體現出的反差和演技,以及他的顏值,迅速為他吸引了大量的粉絲。單從每小時增長數量來看,甚至與《牽手去旅行》熱度最高的時候差不多。

    看見肖景深目前的聲勢這麼好,《汴京奇談》劇組坐不住了,這麼又紅又熱的人正在他們的劇組裡拍戲,不趁著這個時候大家一起炒一炒,還等什麼呢?

    於是,藉著《書聖》的東風,《汴京奇談》劇組官博也有了新動作:

    昨日羽扇綸巾,今日錦繡紈褲,讓小談談為 @演員肖景深爆燈!同時歡迎他和 @李荊聯手出演電視劇《汴京奇談》。江南第一富家子,汴京城中惹事精。天下紛擾出大案,紈褲亦能作奇談。——洛是非!

    配圖不是定妝照,而是一張劇照,穿著捕頭服的沈離一臉正氣,看著洛是非嬉皮笑臉的樣子。

    「白孔雀?黃鸝鳥?媽呀!老肖你這麼會浪,我家桑杉知道麼?」

    「樓上,講道理,桑杉是老肖家的!」

    「完了,一邊是謝安,一邊是洛是非,我竟然不知道應該嫁給哪個?」

    ……

    所有的熱鬧裡面,自然有人是不高興的,那些人就是李荊的粉絲。

    「EXM?什麼叫聯手出演?」

    「為什麼XJS的名字排在我家寶寶前面?」

    「官博你們家是在故意模糊番位吧?說好的大男主戲呢?你這樣做,我們宣傳的時候可不約了!」

    「跟紅頂白人設不崩!」

    李荊在微博上的粉絲數量顯示有一千多萬,當然,其中有水分,但是在這個一個人能刷無數小號的時代,她們造成的破壞力也是相當可觀的。

    可惜肖景深現在正是大眾好感度最高的時候,李荊的團隊又一直沒什麼聲響,她們可以嘲諷官博,卻不敢懟肖景深做什麼。

    對於這種局面,粉絲不滿,明星的心裡也未必沒有疙瘩。

    更不用說,這個明星……他本就是個小心眼兒。

    「洛是非對沈離到底是一種什麼感情,我覺得這是這兩場戲的核心。」

    晚上九點多,張金和邢少林拽著幾個主要演員一起談明天要拍的幾場戲。

    作為一部單元劇,《汴京奇談》的五件案子表面上看是各自獨立的,實質上有著某種內在的聯繫,其中重要的一環,就是第三單元的時候出現的「金面人」,沈離第一次看見金面人的時候,他自己已經身受重傷,不知道為什麼,對方明明看起來很危險卻並沒有殺他。

    其實,他第一次看見的金面人就是洛是非。

    這是洛是非第一次放過他。

    在最後一個單元的生死亂鬥裡,洛是非又放過了沈離一次。

    這兩場戲,因為場景靠的很近,被放在了一天拍攝。

    「什麼感情?基情唄。」王婭隨口一說,把幾個年輕的演員都逗笑了。

    張金看了邢少林一眼,心知自己這個別的事兒上都好說話唯有作品方面一本正經的老夥計不愛聽這個,趕緊擺了擺手:

    「你們年輕人開玩笑說的話,就別在劇本討論的時候說了,都認真一點兒。」

    不認真麼?哪裡不認真了?

    李荊無聲地哼了一聲。

    誰還不知道啊,這種劇就是拍給年輕小姑娘們看的,她們喜歡看什麼,演員們就得演什麼,別說兩個大男人膩膩歪歪「殺你、不殺你」,她們要是願意看兩個大男人脫衣服滾到床上去,為了紅,也有的是人願意去幹。

    邢少林明明在劇本裡寫得兩個男人黏黏糊糊的,又不讓人當面說,在李荊看來,這就是當了X子還要立牌坊。

    人精如邢少林,如何會看不到李荊的表情,他忍了又忍,終於還是放下了手裡的劇本站起來:

    「洛是非和沈離的友情,一開始並不算深厚,但是後來他們經歷了重重挫折,沈離也救了洛是非好幾次,就算這些挫折裡面有洛是非故意的成分在,我們也不能否認,相比較洛是非的人生經歷,沈離給他的是難得的溫暖和幫助。」

    難得的溫暖和幫助?

    肖景深若有所思。

    對於洛是非這個角色的理解,他是做了很多功課的,現在聽編劇這樣說著,他將之與自己的想法一一印證,就能發現很多他疏漏的地方。

    「我不認為洛是非是個能被溫暖和幫助所感動的人,從整個劇本來看,除了他放過沈離兩次之外,也沒有什麼地方表現出了他的內心有什麼變化。」男人舉手,說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邢少林對著他笑了笑:「洛是非所受到的觸動,正是因為稀少才更顯得寶貴。我在創作的時候完全不打算洗白這個角色,他的一些做法,就像是黑紙上點了白點,我們不能因此就說這張紙是白紙,也不能說我們只看見了這些白點兒,他是黑的,自始至終就是黑的。」

    與內心唯一的漏洞就是為師父報仇的沈離相比,洛是非要更複雜,更多面,現在流行這樣的人物,更流行發掘他們的「閃光點」,可是邢少林並不喜歡這樣的做。

    如果壞人不能為自己的「惡」承擔人們所希望的結果,那將來還有誰會為「善」加冕。

    「目前為止你表現得很好,非常符合我對這個角色的預想,但是在表現洛是非兩次心裡衝突的時候,我希望你能記住你的本質是什麼。」

    男人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兩個人討論的很熱鬧,很快,張金導演和女二號王婭都投入到了這種爭論中,李荊冷眼看著他們,不耐煩地打了個哈欠。

    新仇舊恨像一條蛇一樣,盤踞在他的胸口。

    討論進行到大半,邢少林和張金一個去上廁所,一個去找助理訂咖啡。

    李荊湊到肖景深跟前,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說:

    「你媳婦兒又跑哪兒掰開腿給你搶資源了?」

    男人低頭看劇本,神色沒有絲毫的變化,李荊立刻知道他根本不敢跟自己鬧起來,於是嘲諷地一笑,心裡頓時變得舒坦了。

    張金導演和邢少林導演都住在酒店的二十層,兩個女演員和他們同層,李荊住在十八層的豪華套間裡。

    因為肖景深住在另一個酒店,他提前一步坐上了電梯。

    「呸!」李荊對著他的背影輕輕啐了一口。

    早就該這樣了,什麼演戲的時候使絆子,都不如痛痛快快罵出來舒服,就一個躲在女人裙子後面的慫蛋,有什麼得罪不起的。

    電梯門在他面前關上,肖景深對著送他的導演編劇笑了笑,當著他們的面摁下了一樓的按鈕。

    幾分鐘後,李荊在電梯裡打了個哈欠,看見電梯停下了,他還以為自己到了,眼睛眨了眨,才發現是十九樓。

    電梯門打開,一隻強勁有力的手突然伸進來把他直接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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