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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細胞劇增] 海盜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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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1 08:29: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章 聒噪

  冰原港口還是像往常一樣,能夠看見的地方都是冰棱和積雪,因為還刮著大風所以港口上幾乎看不見任何冰原人在外面工作,泊船灣中也只停靠著一艘孤零零的巨大四桅帆船。

  那艘船在這種天氣下顯得十分怪異,因為它本該被冷風凍成僵硬塊狀的帆布正在隨著風飄動,木結構的船身外沒有掛上絲毫的冰塊更沒有因為零下的溫度而被凍得開裂,它完好漂亮的就像是才從造船廠出來。

  這就是讓一直駐留在港口的冰原人不解的地方了,他們現在都透過窗戶在看著泊船灣,在『船主人』回到港口前,那艘船都已經被冰霜徹底覆蓋到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顏色,而且隨時隨地都能夠聽見船身的木板因為太過寒冷而炸裂開來的聲音。

  之前很多冰原人還在打賭看這艘船還有多久就會因為龍骨被凍裂然後沉入海水裡面,結果當那群『東部人』回來之後船身上的冰霜和冰棱竟然就開始自己慢慢融化掉了,而炸裂開的船身木板就像有一隻手將它們都撫平了一般,船帆也漸漸的柔軟起來開始隨著風的方向擺動出它原本該有的形狀……整艘船變回了原來的樣子。

  在做好了所有起航的準備後,港口中才響起從船身尾部傳來的鎖鏈摩擦的刺耳碰撞聲,那是升錨的聲音。

  「趁著現在風大,而且風向好我們能在今天晚上之前開進內海。」烏提爾手中抱著一個小石碗,裡面是碾碎了的糊狀膏藥,「按照目前的情況看撤退是最好的選擇。」

  「……」船長室裡面只有安娜和烏提爾兩個人,因為亞里不在卡彭特他必須親自在甲板上指揮船員調帆以及掌舵,安娜真的很擔心卡彭特,因為他的眼睛從昨天聽見烏提爾說亞里被沉進冰獄後就沒有再從金色變回來過,而且也沒有再說過除了指令之外的其他話。

  那時候安娜和烏提爾都以為他要立刻調轉雪橇衝回洛底斯王城之中,但他沒有……他只是繼續駕駛雪橇帶著他們返回了『柯麗婭』。

  安娜看著正在為她手上和腳上的傷口敷藥的烏提爾:「可是我們現在撤退的話,亞里他該怎麼辦……他、他只是被凍起來了對吧?能夠找到他的話總有辦法能把他從冰裡面挖出來對不對?」

  烏提爾扯過一邊的繃帶將安娜糊滿了藥膏的手掌一圈圈纏裹起來:「撤退是我們現在必須給予考慮的事情,而且我想卡彭特他也已經理解了。」

  因為現在『柯麗婭』正快速的朝著南北方向駛去,那是內海的方向。

  「而對於亞里的事情。」烏提爾捧著安娜纏滿了繃帶的雙手,「我覺得卡彭特正是因為看出了有地方不對所以才會理解我說要撤退的想法,不然按照他那個性格肯定會把我掐死然後對著我的屍體大喊『你說謊,你只是為了自己的目的在說謊』,最後帶著你衝回洛底斯王城裡面去找亞里。」

  「……確實。」烏提爾說的太有畫面感導致安娜的耳邊都已經響起卡彭特的聲音了,「但是有什麼地方不對?」

  「他們抓到了兩個犯人,但為什麼只將其中一個人先沉進冰獄,如果說是要留一個做誘餌的話,那為什麼我們能這麼輕鬆的把你救出來,按理說誘餌周圍的防守應該是最嚴密的。」

  「可是他們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這樣做會有什麼好處麼……」安娜還是不明白:「萬一……萬一我們就這樣真的直接逃走了呢?」

  「所以為了扼殺這個萬一,他們才選擇將亞里沉進了冰獄,而不是直接絞刑。」烏提爾歎了口氣,然後從安娜面前站起來,「他們之中有人明白你和亞里對於卡彭特的價值所以利用了這點,如果亞里現在一直待在冰獄中那麼卡彭特肯定會回來找他,現在我們就像是被拴在了木樁上的狗,只能待在原地畫圈。」

  「你為什……」

  「哦是麼,你現在覺得我們是狗了?」卡彭特忽然砰的一下推門走進來打斷了安娜的話,他直直的朝烏提爾走去揪住了他的衣領把他提起來按在了船柱上,「你有事情沒告訴我們,快說你去找亞里的時候還知道了什麼!」

  「我沒有什麼能告訴你的。」事實上烏提爾知道了那一部分曾經幫安娜越獄的『耶底戈』還活著並且控制了那個海軍少將,但他不打算將這件事情告訴安娜和卡彭特,因為那樣做的話對他對大家都沒有好處,「我唯一能告訴你的是事情會在這裡結束,不管結局究竟是誰贏。」

  「………」卡彭特鬆手將烏提爾放下來,啞著嗓子笑了幾聲:「所以呢?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我想要你幫我贏,這是我誕生的意義。」烏提爾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看著安娜,「我在努力讓你們明白這個事情。」

  「但是你什麼都不對我們說……」安娜不安的看了看卡彭特的背影,然後又看向烏提爾,「而且你到現在都還沒有告訴我們究竟怎麼才能把卡彭特身體裡面的那個……那個半神給消除掉 。」

  「我以為我們來這裡,就是為了解決耶底戈的事情但是你看現在事情怎麼樣,我的大副被別人解決了,而且他們之中還有個瘋子想要當著我的面殺掉安娜!」卡彭特暴躁的抓撓著自己的頭髮在房間裡面轉來轉去,他看起來理智正在逐漸的消失,「你引我們過來的,是你引我們過來的!!」

  「瞞著所有事情很好玩是麼,把我們當成猴子耍很開心是麼!?你實話告訴我吧,你其實和耶底戈是一夥的對吧?從一開始你們就已經串通好了是吧?」

  「所有事情都是因你而起,嚴格來說我是在幫著收拾你身後的爛攤子,你沒有立場對我發火。」

  「你說什麼?」

  「卡彭特……你冷靜點……」安娜急忙一瘸一拐的走過去用纏滿繃帶的兩隻手掌夾住他的胳膊,雖然她知道卡彭特現在說的話都毫無邏輯但她還是猛對烏提爾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說話反駁卡彭特了,「冷靜點。」

  「我還不夠冷靜?」卡彭特回頭看著安娜,他的眼白上爬滿了紅色的細小血絲,「那你要我怎麼做?怎麼做才是你看來的『冷靜』?亞里他被……亞里他、」

  「肯定會有辦法的,我們會把亞里帶回來的……」安娜將卡彭特拉到椅子邊讓他坐下,「你可是卡彭特啊。」

  「我不是。」他閉上自己乾澀的眼睛把頭埋進了安娜的懷裡,「我不是卡彭特,他不在船上。」

  『他只是累了而已』安娜對烏提爾做口型希望他能理解卡彭特現在的狀況,『給他幾分鐘時間』

  烏提爾歎口氣轉身離開了船長室,他已經把所有都賭在了安娜的身上,曾經為卡彭特所做的預言中她就是卡彭特如果想要繼續活下去而必須抓住的人,而現在所要證明的就是現在卡彭特他腦子中所謂的『活』的意義究竟是哪一邊,是耶底戈復活之後戰火和舊神肆虐還是一切照舊……和平但是依舊殘忍的年代繼續延續,等卡彭特做出真正的選擇,他想就是鬧劇結束的時候了。

  「你不該那樣說烏提爾的,他已經為我們做了夠多事情了。」安娜輕拍著卡彭特的頭:「亞里的事情他是真的無能為力。」

  「我沒有在怪他,我只是……」因為埋在安娜的懷裡,卡彭特說話聲音悶悶的聽不太出來裡面的情緒,「我感覺我好像後悔了,可是一旦我後悔我就能聽見他們的聲音,他們在對我說話。」

  「誰在對你說話?」安娜發現自己沒辦法聽懂卡彭特在說什麼,他就像是在夢囈一樣。

  「我忘記了,所有人都在對我說話……他們都還認得我。」卡彭特伸手死死的抱住安娜的腰,「但我害了亞里,之後我還可能會害了你………我沒辦法……」

  安娜這時候才驚慌的發現卡彭特好像哭了,她從來沒有想過還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以為卡彭特這種人是沒有淚腺的:「不、不不……亞里他不是你害的,你不能這樣想,別哭了。」

  「我沒有哭。」卡彭特依舊死死的把臉靠在安娜懷裡不肯抬起來,然後開始習慣性的嘴硬:「我只是在整理自己究竟做了多少錯事。」

  那你真的可能得整理很久了,安娜無奈的抱著卡彭特亂糟糟的腦袋:「那你打算之後好好和烏提爾談談了麼?」

  「沒有,我不想和他說話。」

  「卡彭特……」

  她懷裡的腦袋忽然動了幾下,安娜順著那個力道鬆開手好讓卡彭特將他的頭抬起來:「這就是你說的沒有哭麼?」她看著卡彭特通紅的眼眶,裡面甚至還蓄著些眼淚。

  「這是眼疾,情緒激動的時候就會犯。」卡彭特拉起安娜的裙子在自己眼睛下面擦了擦,「我還以為作為在藥房裡面工作過的醫生你會知道這種眼疾。」

  「關於那個,我好像從來沒有跟你說過。」安娜任由卡彭特扯著她的裙子到處亂擦,他看起來好了一點這讓她很高興,「我不是醫生我只是藥房裡面打雜的而已,那時候我說謊了。」

  「這個不用我想也知道,你一天到晚就頂著你那張可憐兮兮的小臉說謊。」

  「我沒有可憐兮兮的天天說謊。」

  「我說你有,那麼你就有。」卡彭特鬆掉安娜的裙子站起身吸了吸鼻子,「還有這件事情你不准告訴大副,他遲早會回來的。」

  「哪件?我說謊的還是你剛剛忽然『眼疾』的事情?」

  卡彭特十分不滿的看著安娜:「你以為他不知道你喜歡說謊麼?我當然是指眼疾的事情!」

  「我只是在有必要的時候說謊而已……」安娜說話的時候卡彭特已經朝門口走了過去:「你要去哪裡?」

  「當然是繼續去做平時大副做的事情順便去和烏提爾談談,你剛剛不是希望我這樣幹麼。」

  「可是你現在這樣去的話會被烏提爾看出來你剛剛哭過……」

  「我說我沒有哭過,我只是情緒太激動了!」卡彭特抬手粗暴的揉了幾下自己的眼睛,「現在呢,看起來好點沒有?」

  「沒有……更紅了。」

  「……」

  ……

  …………

  威廉一直在努力嘗試把耶底戈擠出自己的腦子,可是不管他怎麼做都沒辦法像是那次在安娜面前那樣把耶底戈趕出去。

  「你應該再努力一點,再努力一點說不定就能成功了。」耶底戈一隻手按在腰間的佩劍上另一隻手拿著望遠鏡在看著遠方薄冰層前的狀況,他現在完美的混上了洛底斯的破冰船,沒有任何人發現他,「不然等你再見到可愛的阿麗埃娜的時候我還是會用我粗暴的方式對待她的,提前告訴你這一次肯定會比在監獄的時候更粗暴。」

  不要用我的樣子對她做這些事情!!

  「為什麼?怕被她討厭?」耶底戈忍住自己的笑聲,「可惜我看她一點都沒有要喜歡你的意思,真可憐。」

  威廉覺得惱火的要死,他不明白為什麼耶底戈老是喜歡激怒他。

  「別誤會別誤會,我沒有故意激怒你的意思我只是平時說話就是這樣,老實說很少有人習慣,就連我的父母都不習慣。」

  「不過你放心。」聒噪的人將手中的望遠鏡放下來拍了拍在他身邊的船舷。

  「等這寶貝追上漂亮的柯麗婭,你就能永遠的擺脫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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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1 08:29:5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一章 藥湯

  「你確定這樣真的有用?我的手中間可是穿了兩個大洞。」

  安娜現在正把自己的雙手泡在盛滿了熱水的木盆之中,木盆底部還有一些碾碎了的像是植物根莖一樣的東西,安娜不太清楚那些是什麼但卡彭特說這撒發著魚腥味的東西對她的傷口有好處,所以儘管實在無法接受那個味道她還是不得不聽話的把手放在裡面……

  「總比什麼都不試要好。」說著卡彭特還在不斷的朝盆子裡面傾倒一瓶黏稠的土色的液體,味道也夠嗆。

  「這又是什麼……?」安娜被熏得皺起了臉,她記得自己曾經在幾周沒打理過的潮濕馬廄中聞過這種味道,「它們聞起來真的一點都不像是對我有益的東西。」

  「阿忒修彌水馬的肝臟磨碎後和蛇妖膽汁混合起來的東西。」將一整瓶都倒進水裡後卡彭特拿過一邊的小木棒在盆子裡面攪動了幾下然後又用棍子頭將沉在木盆底部的那些根莖狀的東西搗碎,瞬間整盆熱水就被根莖中冒出來的液體染成了十分難看的醬紫色。

  安娜看著這盆東西臉色發白:「感覺再泡幾秒我就要吐了。」

  「那你吐在這裡面,但是手不能從藥水裡面拿出來。」說著卡彭特就伸手去拿了另個小盆子過來擺在安娜膝蓋上,「這些東西能幫傷口更快的癒合……大概。」

  「那你告訴我剛剛放在這盆子裡面的那個像是植物根莖一樣的東西是什麼……」按照那個臭味來說安娜覺得應該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你不會想知道的所以別問了。」

  「可是我感覺我的手好麻……而且還老是有一抽一抽的感覺。」安娜難受的想要把手拿出來但是被卡彭特伸手按住了。

  「至少得泡到這股氣味消散你才能把手拿出來,不要亂動!」

  這時候烏提爾從屋子後面的一排置物架後走了過來,他手裡抱著一堆形狀怪異的幹草藥:「我們錯過了最好的治療時間,所以我想現在我們在對你做的事情只是在盡可能讓你手部的外形看起來沒有那麼可怕。」

  「真是謝謝你的解說。」卡彭特看著一臉嚴肅的朝他們走過來的烏提爾,「那我之前問你的事情呢?你知道怎麼融化洛底斯冰獄中的冰塊麼?」

  「我不知道,但是我正在試圖知道。」他走到卡彭特面前然後將懷裡的一束長得像被沖到沙灘上暴曬了五六天的海鰻一樣的乾草遞到卡彭特手裡,「等她泡完藥湯之後把這個碾碎,然後用古蛙的唾沫混合一下塗在手上,能止痛。」

  「什麼的唾沫?」安娜不可置信的看著烏提爾:「你們究竟還要在我身上塗多少噁心的東西……」

  「湊巧藥就是噁心的東西。」卡彭特接過烏提爾遞過來的東西然後對安娜說:「這總比讓我們截掉你的兩隻手掌來得好吧?」

  「倒不如截掉我的手還省事……」

  「你捨得我可捨不得。」

  烏提爾皺眉看著正在和安娜對視的卡彭特:「你現在如果有空對安娜說這些話的話不如過來幫我找東西,那本關於高山龍族和神啟的古籍你丟去哪裡了,我記得它裡面有提到過關於洛底斯冰層下面沉睡著的無名眷族。」

  「眷族?洛底斯那裡睡著的不是陶姆克汨羅麼,那個長著山羊頭和龍尾的畸形兒,我記得這本是放在那邊那個書架第二層後面。」

  烏提爾搖了搖頭:「你口中所說的陶姆克汨羅並不是書籍中所記載的,而是以前的人們口口相傳之後而變得像是正史一樣的故事,之後這個由某個不知名的人物所隨口編造出來的故事就被後來的人當做正史所記載,這是很少有人知道的事情你會搞錯也不奇怪。」

  「沉在洛底斯冰層下的是數千年前龍族的眷屬,那東西之後被吸血鬼強行授血變成了沒有理智的野獸,是唯一一隻被授予過詛咒血液還依舊存活下來的災難。」

  泡著藥湯的安娜強行忍住被藥物熏得要嘔吐的欲望:「你們在說什麼啊?這些和能夠救亞里的辦法有關麼?」

  「當然有,那個眷族之後被某位偉大獵人用最堅固的牢籠束縛住了,我想這就是我們要在意的地方。」烏提爾走到卡彭特指出的書架前翻找了一下,然後用手捧出了一本幾乎接近散架的舊書,他把這本書攤開在書架的空格上快速的翻閱幾下然後停在了某頁,「『野獸的時間停止了,野獸的呼吸停止了,但野獸的目光和他的思想依舊威脅著我們,我們的心被摧殘,我們的孩子無法入睡,因為他還依舊看著我們,用那雙骯髒血腥的眼睛窺視著我們。』」

  『我們再次找到了已經白髮蒼蒼的獵人,他最堅固的弓挎在背後,他最鋒利的刃握在手中,他的雙眼依舊如虎般兇狠如鷹般銳利,偉大的蒙克特,我們跪在他面前訴說著,訴說被囚禁的野獸依舊日日夜夜的折磨著我們,偉大的蒙克特,我們乞求他的再次幫助。』

  『但這次偉大的蒙克特只是發出了笑聲,他說,膽小的幸運兒們啊,你們無需擔心,那是我所製造的最堅固的牢籠,野獸的時間停止了,野獸的呼吸停止了,但野獸的目光和思想依舊存在,這就是對他最大的懲罰,他會被漫長的孤寂與恐懼折磨,他會得到他最害怕的結局,如果你們真的不想看到他,那麼做件對自己好事,將他丟入誰也見不到的深淵吧。』

  「聽起來是不是很耳熟。」烏提爾又朝後翻了幾頁,但後面都不再是和野獸與蒙克特有關的記載,「蒙克特最堅固的牢籠和冰獄的作用是一樣的,他們能讓人的時間停止,讓人保持在『活著』的情況下封進冰塊裡面接受無盡的時間的懲罰。」

  「……這的確是挺像的。」她開始奇怪卡彭特和烏提爾到底是從哪裡弄到這些書的了,「不過我想讓那些冰塊融化的方法不能直接問洛底斯的國王麼?卡彭特你認識國王對吧?」

  「洛底斯歷代的國王只知道製造牢籠的方法,溶解冰塊的方法從一開始就沒有。」烏提爾將那本古籍拿到書桌上放好,然後這次開始從頭翻看起來,「我會想辦……」

  「不,等一下。」好像是想到了什麼,卡彭特抬頭看向烏提爾:「奧斯萊德他應該知道。」

  「沒這個可能卡彭特,我即便用巫術逼他也得不到答案的。」

  「我不是說可能,我是說他絕對知道,安娜你也還記得對吧,那時候我把那個公主撈起來的時候她身上只剩下了一層薄薄的冰貼著身體覆蓋著而已。」卡彭特說著說著就低頭暗罵了幾聲,「不管怎麼樣我得回去問他,烏提爾你和我一起去,如果他不肯說你就威脅他聽見沒有。」

  這個怎麼聽著像是小孩的白癡計劃,安娜在旁邊看著卡彭特:「奧斯萊德是誰?」

  「這解釋起來很複雜,你不用知道的太清楚總之我想那傢伙肯定知道怎麼溶解掉冰塊。」卡彭特越想越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是正確的,他抬手咬起了指甲甚至忘記那上面還黏著惡臭的藥湯,「烏提爾,奧斯萊德那傢伙以前來找你幫忙的時候有沒有說過自己的目的。」

  「是有提過他想當國王是為了早就淪為罪犯的公主,不過具體的原因我就不太清楚了。」烏提爾的臉色忽然變得很不好,他好像開始思索起了什麼事情。

  「具體原因不重要,他肯定找到了辦法,不然那個公主被我們撈起來的時候不會是那個樣子而是應該跟別人同樣被裹在一大塊冰裡面才對。」說著說著卡彭特終於露出了笑容,「好,我們接下來就準備去抓他了!」

  「不要說的像是去抓狗一樣啊那個可是國王,而且現在我們身後還有追兵……」聽見卡彭特說得那麼理直氣壯,安娜就覺得頭有些暈,「這次不能再任由你亂來了,我們必須得有更謹慎的計劃。」

  「我什麼時候亂來過了,現在商量的可是去救大副的事情。」

  「不管你有什麼想法,我們都得在把亞里從寶石池的深淵撈出來才行,你有辦法麼?那可是幾千米下都不一定是底的深淵,而且那裡還有無數沒有因為事故漂浮出去的冰塊。」烏提爾想要把卡彭特的注意力從亞里的事情上移開:「現在我們沒有時間做這個事情了。」

  「哦是麼,是我們沒時間了還是你沒時間了?」卡彭特眯起眼睛看向烏提爾,「現在除了去救大副我不會做其他事情,你不用想了。」

  「在知道有辦法能夠溶解冰塊的前提下亞里待在深淵中是最安全的,你現在去救他只會重新把你和安娜暴露在危險中。」烏提爾絲毫不顧及卡彭特,儘管的確如卡彭特所說沒有時間的人其實是他。

  他最近這幾天越來越覺得自己像是已經燃到底部的蠟燭,這時候的蠟燭會發出比之前更亮的光,但僅僅只能持續很短的一段時間而已:「我相信你看看安娜現在身上的傷口應該就能想起之前的事情,她流出來的那些血可不是為別人流的。」

  「但是按照你說的,我們現在不去救亞里的話該去幹什麼呢?」安娜其實更傾向于同意卡彭特的想法,她只是認為卡彭特現在需要想一個比上次更加謹慎的方法而已,「而且說實話也沒有人確定你們口中說的那個奧斯萊德就真的知道有能夠溶解冰塊的辦法,我們需要去確定才行……」

  「我們先撤退修整。」烏提爾突兀的說:「暫停一陣。」

  卡彭特終於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了:「你怎麼回事,之前明明一直積極的讓我們去做危險的事情,把我們引到洛底斯來的人是你,神神叨叨說事情都會在洛底斯結束的人可也是你,現在又說暫時撤退?開什麼玩笑。」

  的確,剛剛烏提爾還在積極的翻書找著有關洛底斯冰獄的事情,現在卻又說著跟自己之前行動完全矛盾的話,安娜看著烏提爾,他現在正合上了面前那邊古籍:「你還好麼?」

  「我很好,也知道我現在說的和之前說的不太一樣……」烏提爾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但是,我只是在給你們合理的建議而已,現在絕對不是去救亞里的正確時機,幫你找能夠融化冰塊的方法也只是為了讓你暫時安心下來,知道我們至少還能有方法在以後將亞里救回來。」

  烏提爾說的話很有邏輯,但是正是因為有邏輯卡彭特才覺得有什麼不對,他算是稱得上熟悉烏提爾脾性的人,嚴格意義上來說烏提爾不算是個精於算計的人,如果是精於算計的人肯定不會把自己搞得像是垂死的老馬,而現在烏提爾這個謹慎的樣子很明顯………

  他是在擔心什麼事情,並且看樣子烏提爾所擔心的這個事情很有可能發生,所以他才會開始自己違背自己之前的想法。

  「我同意你說的暫時撤退一段時間。」卡彭特他在安娜驚愕的目光中做了妥協,「但條件是你告訴我你從剛剛起開始在擔心什麼。」

  「順便我好心的提醒你一下,你是在我說了奧斯萊德可能知道該怎麼融化冰質牢籠後,態度才開始轉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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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1 08:30: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二章 內海

  內海是布尼塔和洛底斯領地邊緣交匯處的一小塊在地圖上被標注為『並不屬於任意一邊』的中立海域,布尼塔人稱這裡是教意區,而洛底斯則從未承認過地圖上的這塊區域,他們從很多年前開始就直接稱這裡為『廢海』。

  內海的居民都是名義上不受到監管的神學祭司,他們和他們的教徒就居住在這裡研究神學和星象,以及能夠『保護』人不受外族侵襲的方法,用龍血灌注的鐵拷和烙印來對付尼格圖姆就是這裡早已去世的神學祭司所發現的方法,至於他究竟用了什麼來做實驗對象和用了多少,這都多虧了中立區的功勞不會被任何地方追究任何責任。

  但內海曾經的繁榮都已經成為了記錄在泛黃羊皮卷上的黑色墨水,在幾十年前這裡有大約幾百里英里面積的六個小島,每座島嶼上都修建著規模複雜龐大的祭司院落,在院落的中央位置最好的地方都會有高大的觀星塔,這裡的儀器都是最為精密的。

  而在現在這樣的祭司院落只剩下兩個,並且其中一個已經無限接近廢棄,生活在裡面的活物只剩下了幾隻狗和兩三隻土牛,其他四個島嶼已經全部沒入了海裡。

  沉入水中的四個島嶼按照沉沒的順序,第一個沉沒的已經在海面下幾百米的地方了,而最後沉沒的僅僅離海面只有十米左右的距離,那座島上最高的觀星塔樓現在還有一部分塔尖露在海面上,坐船經過這裡的話直接用肉眼透過海水就能夠看見無數魚群取代了這些屋子和街道原本的主人住在了裡面。

  水中的建築上都覆蓋著深綠色的藻類和暗紅色的水草,偶爾能夠透過它們之間的縫隙看見忽閃而過的點點白光,那些是被埋在了依舊鮮活的生命下的骸骨。

  總得來說內海現在只剩下了兩座露在海面外的島嶼,一座還有人住,而另一座已經是荒島了。

  ……

  …………

  「這裡是不是變得更加詭異了。」卡彭特拉著纜繩站在船舷上朝島嶼的方向眯著眼睛觀望。

  明明是萬里無雲的好日子但偏偏這個地方看起來總是籠罩了層青灰色的罩子,而且海風中摻雜著的味道也讓卡彭特很不舒服,像是被關在盒子裡面的東西腐敗了,然後味道一點點一點點的透過盒子上的微小縫隙洩露了出來:「我上次來的時候這裡……不對,好像也沒有,這地方本來就夠詭異的了。」

  安娜站在旁邊,因為她的感官並沒有卡彭特那麼敏感所以看見的景象就是正常人所該看見到的聞到的,而從這個距離已經可以看見不遠處海面下那座被淹沒的祭司院,它們就像是被包裹在了一顆藍色寶石中的藝術品:「是麼?我倒是覺得看起來挺漂亮的……」

  她看見的景色沒有被罩上一層青灰色,海風中也只是有著濃重的鹹腥味,並且海水清澈溫度適宜,再也沒有什麼成堆的冰塊和刀子般的冷風。

  「你覺得你沒看過的東西都漂亮,沒品位的小姑娘。」卡彭特毫不猶豫的就開始逗起了安娜:「這種像是棺材一樣的東西有什麼好看的?」

  安娜不滿的看著卡彭特,她在被說沒品位的時候耳朵就開始發紅了:「這個和棺材根本完全就不一樣好不好。」

  「有什麼不一樣?硬要說的話它和棺材唯一不一樣的地方就是它沒有蓋子。」卡彭特的手伸出去虛無的亂比劃了幾下,「你現在下去在水裡面遊兩圈就能掛一身人骨頭起來。」

  「……」好的現在這個地方開始變得詭異起來了,安娜小心翼翼的將目光收回來:「我以為那些祭司有足夠的時間從要沉沒的島上撤離,難道島嶼不都是一點點一點點的朝海裡面沉去的麼……」

  「他們當然有時間,但是主要的問題是能不能撤離。」話說到一半卡彭特終於鬆開纜繩從船舷上跳了下來,因為他看見烏提爾慢吞吞的朝這邊走過來了,「喂,你今天感覺怎麼樣。」

  其實根本沒有問的必要,因為烏提爾的臉上就寫著『今天和昨天前天還有以往的任何一天同樣糟糕』。

  「我們按你的要求來這裡了,是不是覺得很高興。」卡彭特握著烏提爾的肩膀搖了搖,他的這個動作在旁邊的安娜看來就像是抱著根枯樹枝在晃動,「所以接下來我們是去有人的那座島呢,還是待在廢棄的那座。」

  現在看來卡彭特和烏提爾之間因為亞里的事情而產生的矛盾都差不多化解了,這都是因為大約十天前烏提爾說了足以讓卡彭特冷靜下來的原因。

  「我之前一直在疑惑,為什麼耶底戈會偏偏選擇洛底斯成為第一個犧牲品,那時候我還不知道有人能夠融化那些牢籠,那東西是由獵人蒙克特專門製造出來關押人類無法制壓的怪物,如果人類製造的牢籠一開始就被設計的能夠打開,那麼它對野獸來說就是脆弱的。」

  「但之後你告訴我奧斯萊德找到了打開牢籠的辦法……」

  烏提爾的話說到這裡,卡彭特也迅速的反應了過來他是什麼意思;「耶底戈的目的還有洛底斯冰層下的眷族野獸。」

  「對,不否定有這個可能性,冰獄被破壞讓裡面的無數牢籠飄出寶石池肯定是為了將最底下的眷族露出來,而且你說你們那個時候將洛底斯的公主從海面下打撈上來的時候她的身上還附著一層薄薄的冰,所以我想要融化那個冰質的牢籠需一些要時間。」

  「所以我認為我們不能冒險一直待在洛底斯。」烏提爾的確是想要儘快的完成自己的任務,但他也知道急於求成不是什麼好心態,更何況萬一安娜真的繼亞里之後中招……那就是最糟糕的局面了。

  他現在是知道如何能夠將耶底戈的意識從卡彭特身體中移除的人,並且他也知道耶底戈現在有一部分醒著的意識就在那個海軍少將的體內,如果都這樣了最後還是讓耶底戈那邊得逞,那麼他真的覺得自己只是個胡亂蹦躂了那麼多年的小丑而已。

  而烏提爾他之所以還對安娜隱瞞能夠徹底根除卡彭特體內那部分屬於耶底戈的意識的辦法,是因為他必須隱瞞。

  卡彭特當初和他締結的契約是由卡彭特他自身瀕死的意志做出的決定,那是最為純粹的絲毫不被外人所打擾的意識也正是耶底戈的目標,耶底戈那時候是虛無的已經漂泊了幾千年的近乎於空氣一樣的存在,他所需要的就是強烈到已經如同信仰的意識,而仇恨就是最容易被扭曲為信仰的存在。

  他利用了這一點創造了和卡彭特的聯繫,然後將自己憑依了上去,所以嚴格來說耶底戈的意識並不是存在卡彭特的『身體』中,而是存在於卡彭特的仇恨中,雖然烏提爾並不清楚卡彭特他究竟是在憎恨著什麼,但他知道卡彭特的這份憎恨已經讓他覺得『耶底戈復活後的世界才是他想要的世界』。

  而他們兩人之間的共存方式是耶底戈為卡彭特提供能夠作為「人」所能繼續活下去的壽命,卡彭特則繼續和以前一樣,四處留下血債,他背負的血債越多,對耶底戈來說養分就越充足。

  只要知道了這些,就能夠明白想要將耶底戈移除是有多麼簡單,只要卡彭特他能夠再次完全僅憑自己的意志放下仇恨,那麼耶底戈的『養分』就會被徹底切斷。

  但就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卡彭特他都沒有辦法做到,烏提爾知道,卡彭特絕對很早以前就明白該怎麼切斷自己和耶底戈的關係,但他從沒有這樣做過……也可以說從來都沒有想過要這樣做,現在他又在安娜和亞里的面前裝作自己根本不知道辦法的樣子。

  卡彭特很矛盾,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麼選擇。

  這才是讓烏提爾覺得棘手的地方,所以他只能用卑鄙的辦法將卡彭特引到陷阱中,讓安娜和亞里陷入危險中的方式來逼迫卡彭特做出選擇。

  很明顯這方式不夠安全,因為烏提爾沒想到耶底戈那部分脫離出去的意識依舊存活著,並且控制了威廉……還將亞里沉進了冰獄之中。

  現在看來那部分耶底戈的打算是要殺光能夠讓卡彭特產生『矛盾』的人,因為一旦卡彭特矛盾起來,他作為支撐耶底戈的『仇恨』就不夠純粹了,並且耶底戈還特意選擇了威廉作為容器。

  威廉是個對於卡彭特來說十分微妙的人,就像是一直都拔不掉的倒刺……用他來激怒卡彭特的確是很好的選擇。

  卡彭特和安娜他們兩個到現在都還認為洛底斯出現的那個『威廉』就是威廉,那麼下一步耶底戈只需要在他們兩個都沒發現的情況下披著威廉的皮殺掉安娜,情況就會變得對他十分有利了,卡彭特的矛盾會因為安娜的死而徹底消失,進而變得憎恨威廉,憎恨他身後的一切。

  這樣的卡彭特就相當於變回了還未遇見安娜之前的那個他,所以烏提爾認定耶底戈的目的就是這個,剷除安娜,還是在最能激起卡彭特憤怒和仇恨的情況下剷除安娜。

  自然烏提爾設想的這一切都是正確的。

  從耶底戈發現卡彭特的意識開始因為安娜漸漸轉變的時候,他就像是察覺到了危險的動物,立刻拼勁全力喚醒了一小部分自己的意識並讓他潛伏在了安娜的身體內,那時候開始耶底戈就已經在不停的計劃並尋找時機看如何才能殺死安娜。

  當時潛伏在安娜身體中的耶底戈太過虛弱,他只能勉強讓自己維持清醒,但慢慢的他感覺到自己附著的這個小姑娘意識中有幾乎和卡彭特相同的仇恨念頭,不過大概是因為性格原因,安娜的這些想法要遠比卡彭特緩和許多,不過作為『食物』對耶底戈來說也足夠了。

  那段時間他緩慢的汲取著安娜意識中的養分,想要等待力量足夠強大的那天反過來控制住安娜,然後將她殺死……但沒想到那時候安娜碰巧被捉走了,被布尼塔的海軍少將威廉・諾布朗。

  並且在之後安娜和威廉的談話中,在威廉對她說卡彭特並不值得她去跟隨的時候,耶底戈能夠感覺到安娜洶湧起來的恨意,他趁著這個機會汲取了更多的力量,但也因為他太過心急導致安娜的身體出了異樣,這就是安娜的眼睛變成綠色的原因。

  耶底戈也是那個時候發現了威廉的價值,卡彭特很討厭一直惦記他東西的人,更別提還抓住過幾次,所以威廉是個不錯的道具,借他的手殺掉安娜肯定會讓卡彭特變得更加極端。

  但現在時機還不夠成熟,所以那時候耶底戈附到了蛇的身上放走了安娜,他需要再讓卡彭特多嘗幾次得而復失的絕望感,他要把卡彭特逼到懸崖的邊緣,最好能讓他徹底崩潰,這樣對身為戰火的耶底戈來說卡彭特就是最完美的祭品。

  烏提爾和他都在對卡彭特做同樣的事情,只不過耶底戈是想要卡彭特就維持著在邊緣崩潰的狀態,而烏提爾是想要卡彭特徹底放棄仇恨放棄所有,帶著耶底戈一起跳下懸崖。

  去死。

  ……

  「我去有人的島。」烏提爾說話的聲音沙啞乾燥的可怕,安娜感覺如果在他嘴邊放一些乾草肯定能夠被裡面蹦出來的火星點燃,「你們在荒島上等著我。」

  「你一個人?」卡彭特不可思議的看著烏提爾:「還是別跟我們開這種玩笑,我可是怕你自己走兩步就累死了,你帶個船員一起去,阿爾文,你是叫阿爾文對吧?你跟著這個病患去那座有人的島。」

  『病患』的眼皮跳了幾下:「不需要,我一個人去……」

  「太危險了。」安娜擔心的看著烏提爾,「你不能自己去的。」

  「安娜的沒錯,對我們來說實在是太危險了,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在搞砸了事情之後想自己跑路呢。」卡彭特迅速的接話。

  「卡彭特!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什麼,你不是這個意思麼?」

  安娜看著卡彭特對著她嬉皮笑臉開玩笑的樣子就覺得無比煩躁:「我不是!!!」

  「……你們要一起來就一起來吧,我的本意是讓你們在荒島上休息的。」烏提爾閉上眼睛歎了口氣:「我有些事情要去問問這裡的人。」

  「不,你自己去問就行了,我不想多走路。」上一秒還在說『你是想要跑路』的人非常爽快的改口了,看得出來他剛剛只是習慣性見縫插針的惹怒安娜而已,「對了你可以把我房間裡面的那根拐杖拿去用。」

  最後烏提爾就被塞著那根鑲滿了大寶石和瑪瑙的黃金拐杖給趕到了小船上,小船上有一隻木偶在等著替他劃槳。

  不得不提在洛底斯之行後卡彭特的這些純木製造的獨眼木偶報廢了不少,全都是被嚴寒的天氣給凍裂成了木條,剩下的兩個勉強保持著完好形態的木偶現在只能當做搬運工來用用,因為他們的關節已經完全不如從前靈活了,就像是和烏提爾一起步入了老年階段。

  「烏提爾你真的要自己去?」安娜探頭看著順著掛在『柯麗婭』船身外壁的繩梯慢慢朝下面的小船爬去的烏提爾,「要帶的東西都拿好了麼?」

  「哎呀沒什麼好擔心的,在我死之前他是不會死的。」旁邊的卡彭特伸手把安娜拉走,「你不如多擔心擔心自己的手掌,今天你做練習了麼?」

  安娜的兩隻手掌現在表面的傷口看起來算是勉強癒合了,但上面都留下了駭人的像是土坑的傷口,不過安娜倒是不怎麼在意看起來怎麼樣,她和超級在意自身外表、也就是臉的卡彭特不同,她是屬於實幹派的人所以現在她在意的只是她的左右手不怎麼聽使喚……吃東西換衣服極其不方便,並且也沒辦法用力握起來。

  「我早上就做了、但是說實話我覺得那不怎麼管用,只會讓我的手越來越痛。」她歎了口氣,卡彭特所說的『練習』就是讓她自己每天做十幾個『握拳』的動作,他說這樣會有助於康復。

  「還能感覺到痛就是好事。」卡彭特拉起安娜的手然後低頭在她手背上親了一下,「你會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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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1 08:30:2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三章 棕紅

  在目送烏提爾的小木船漸漸駛離『柯麗婭』後,卡彭特讓人調轉尾帆開始偏離原本的航道朝最西邊的那座廢棄島嶼靠近,因為才淹沒的那座島就在廢島的旁邊,所以安娜就趴在船沿看著柯麗婭緩緩的從一座城市上跨了過去。

  即便卡彭特告訴她有很多屍骨還埋在水下的城市中,但安娜還是覺得這樣的景象真的很讓她無法移開眼睛。

  「別再趴這裡東看西看了。」卡彭特邊用帕子擦著手邊朝安娜走過來,他剛剛幫船員將鏽在了孔洞之中的牽引鐵鍊給拔了出來,結果弄得一手臭烘烘的鐵銹味和黴味……原本這些麻煩事是該有亞里來負責的,「在烏提爾回來之前我們可能要在那座什麼都沒有的島上住個一兩天,你快去把今天晚上你要擦的藥膏什麼的裝好拿上,不然再回船上來拿酒太麻煩了。」

  「在島上住一兩天?會不會太危險了……萬一那邊島上的人過來巡視了呢?我們肯定會被發現的。」

  「被發現也不會有什麼問題,再說如果有人來島上巡視那還怎麼叫廢島,你是不是傻。」卡彭特伸手輕輕揪了一下安娜辮子的尾端,「不要再頂嘴了,快執行命令去收拾你的東西!」

  於是在『柯麗婭』靠海岸線下錨之前安娜都在用她不怎麼聽使喚的雙手緩慢的在船長室裡面收拾藥瓶,因為藥都是卡彭特替她塗的,而那傢伙放東西又沒個定性……安娜不得不在成堆的瓶瓶罐罐中分辨哪些是她要用的,分辨的方法自然是打開聞聞,臭的就是她的藥錯不了。

  「再這樣下去不止手廢了我的鼻子也要廢了。」安娜被熏的開始自言自語,她中途其實是想要出去找卡彭特幫忙,可是現在正是甲板上忙碌的時候,沒有身為副手的亞里在指揮的工作自然只能落到卡彭特頭上。

  「……」

  一想到亞里安娜翻找瓶子的動作就停頓了下來,她知道現在不是應該多愁善感的時候,因為他們遲早會在解決了耶底戈的事情後回洛底斯將亞里救出來……但是腦子中總是會不由自主的冒出消極的想法,那是她完全無法控制的,只有在和卡彭特說話的時候才會稍微緩解一些,不然在她腦子中都會是死相和她父母一樣的亞里,她最害怕的就是再次經歷這樣的事情……

  安娜閉上眼深吸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過了會兒她才慢慢睜開眼繼續收拾藥瓶和膏藥:「不會有事的。」她輕聲安慰自己,卡彭特說過不會有有事的。

  在收拾完架子上的藥後安娜清點了一下,發現還少了兩瓶用來止痛的乾草藥粉,她記得好像今天中午卡彭特餵她吃過幾勺子後放在了……桌子上?想著安娜就走到卡彭特的寬大書桌前看了看,那上面還是和以往一樣鋪滿了厚重的書籍和莫名其妙的圖紙,不過這些東西最近都是烏提爾在看,他好像在研究什麼。

  大部分書依舊是安娜無法看懂的語言,而且上面還畫了很多讓人不安的奇妙圖案,安娜伸手在撥開那些書稍微在桌面上找了一下,才找到她的兩罐藥粉,收拾好所有的藥瓶後安娜也沒急著離開船長室,因為她想現在外面甲板上正忙著,自己出去也沒什麼用……

  但都是藉口,安娜只是更好奇面前這些攤開的書,她想看看這幾天烏提爾到底都在研究些什麼。

  除了那些安娜她看不懂的書,其他的都是很統一的對海神曆進行研究或者記載了分支歷史的古老書籍,這些記載使用的都是舊語,安娜倒是能夠勉勉強強的看懂。

  從烏提爾翻開的頁數和他在皮紙上的筆記能夠知道他好像一直在看關於獵人蒙克特和一些古老野獸的記載……安娜繼續朝後翻,那些書上沒頁都被寫滿了字,而且看得出來其中有部分字並不是烏提爾的,烏提爾的字細長且扭曲,和他本人的感覺一模一樣。

  剩下的那些字自然就是卡彭特寫的了,而且卡彭特寫的並不是安娜認識的任何一種文字,也和其他書籍上的字沒一種對得上號……安娜看著那些符文般的文字歎了口氣。

  卡彭特到現在都還不肯告訴她任何關於他自己以前的事情,為什麼沒有任何人確切的知道他到底出生於哪裡?為什麼他偶爾會說根本不屬於現在任何地區的語言?這些認知都讓安娜隱隱約約的挫敗感又爬了上來,而且在那次發現了卡彭特木桶裡面明顯應該是屬於少年年紀的男孩該穿的襯衫後安娜就越來越在意卡彭特以前的事情。

  雖然她有時候的確是在對卡彭特說『你告不告訴我都無所謂』這種話,但當然告訴她了更好、加上之前卡彭特無意間說出的他還曾經有過姐姐和妹妹的事情……

  哐。

  安娜的思考被背後忽然響起的像是摞起來放在地上的書被人撞到的聲音給打斷了,她下意識的回頭看:「誰?」

  有一瞬間,安娜確定自己看見在她身後的那排書架前站著個纖細蒼白的……人,但在眨眼過後那裡又什麼都沒有了,甚至都沒有應該出現的『被撞倒的書摞』。

  ……

  …………

  卡彭特此時正站在船舵前舉著望遠鏡觀察該把『柯麗婭』停放在海岸線附近的哪片海域才不至於離擱淺區太近或者太遠。

  就在他幾乎快決定的時候就聽見從船長室裡面傳來了安娜的尖叫,然後下一秒紅頭髮的女孩就像是顆炮彈一樣撞開門衝了出來……

  「幽靈!!!!!!有幽靈!!!!!!!!!!」安娜連滾帶爬的跑到了卡彭特面前然後伸手死命的抱住了他尋求安全感:「我看見了我看見,就在我背後、剛剛、就在我背後!!!!」

  「什麼?」卡彭特低頭看著死死埋在他胸口的女孩,「你是不是偷偷抽我的大煙了?」

  「我沒有!!」

  「那你怎麼出現幻覺了。」

  安娜刷的一下抬頭:「我沒有出現幻覺,我就是看見了!!你房間裡面!有個人、白色的!!!!」

  因為安娜的話,船上原本都在工作的船員都停下了手裡的事情朝他們這邊看,幽靈在海盜們心裡可是十分敏感的話題,即便這艘船是卡彭特的船……

  「行吧,那你、還有你,你們兩個去船長室看看裡面是不是藏著『人』。」卡彭特無奈的點了兩個船員讓他們去房間裡面看看,然後他又低頭在安娜嘴唇前聞了聞:「你真的沒抽誒。」

  「我早就說過了我沒有,誰要抽哪個啊!」安娜現在被嚇的眼淚都出來了,「你房間裡面到底都藏了些什麼東西啊!?」

  「人我可沒藏過,你別誤會。」看安娜這個樣子卡彭特也能確定她是真的看見了什麼東西,「你還記得剛剛看見的人到底長什麼樣麼?」

  「……我沒看清,就只是一瞬間我看見了一個人站在那裡。」儘管安娜再怎麼努力的回想她都沒辦法記起那個人的五官,「她好像很瘦……」

  「她?你不是沒看清楚麼,為什麼會確定是『她』?」

  「我不知道、我就是覺得那是個女孩……」

  在安娜眼淚婆娑的時候,去船長室裡面找人的兩個船員也出來了,他們都說沒有發現任何奇怪的人。

  「會不會是藥的副作用……」卡彭特皺眉伸手摸了摸安娜的額頭,「你今天有覺得身體哪裡不舒服麼?」

  「沒有、我感覺挺好的。」

  還真的是什麼奇怪的事情都有,卡彭特摸了摸安娜的頭,然後讓她坐到了舵位旁邊的桌子上:「那等會兒我們上了島之後再說這件事情。」因為他們必須趕在天黑之前上島找到可以休息的地方生好火,不然摸黑上島的話肯定會被島上的野獸給盯上。

  雖然被些四腳畜生給盯上對他來說不是很難辦的事情,但很麻煩,卡彭特不喜歡處理麻煩事……再加上安娜好像替他額外的又發現了什麼麻煩事。

  「下船的時候你能幫我進房間去拿藥瓶麼……或者說陪我去拿。」安娜坐在旁邊十分不安的看著卡彭特,她現在倒是反而開始慶倖這兩天都不用睡在船上了………

  「我幫你去拿。」

  ……

  …………

  終於在臨近黃昏的時候卡彭特他們終於坐小船登上了廢島,而『柯麗婭』就孤零零的待在離岸線幾海里的地方,有幾個船員待在上面負責看船。

  此時卡彭特他們已經走到了祭司院落外面的大門口,這裡有一圈十分高大的棕紅色石牆將院落和外面的樹林給隔開,大門雖然緊閉著但是上面並沒有拴上門鎖,所以只要用點力氣就能推開。

  當然這種力氣活就全部交給下面的船員做了,卡彭特現在負責看管安娜。

  「別去摸那些東西,髒死了。」

  卡彭特伸手把安娜從一隻髒兮兮的小土狗身邊拉開:「你沒聞到他身上發出來的臭味麼?」

  從剛剛上島之後就不知道從哪裡跑來了群髒狗一直保持距離圍著他們轉,幾個船員想要抓住這些狗,但是因為長期過著未被人類馴養的生活,這些狗都兇惡的像是狼,企圖去抓它們的船員腿上手上都被咬了好幾口。

  「別去管那些。」卡彭特抓住安娜的肩膀防止她又蹲下去摸小狗,然後開始吩咐起身後的船員:「快找乾燥的地方把火堆升起來,清理些乾淨的地方睡覺。」

  被拽著的安娜不得不站直了身體跟在卡彭特身後一瘸一拐的踏過地上的廢墟和雜亂凸出的灌木叢朝前走。

  她本來以為這裡的荒廢程度應該還沒有過分到從牆縫裡面鑽出樹根和蟲窩,因為從海上來看的話幾乎佔據半個島嶼的祭司院還非常完整,中央最高的觀星塔也還聳立著,結果上島之後她才發現這裡只是祭司院外面的一圈牆還是完好的,所以給人造成了『啊這個地方還好好的呢』的錯覺,而實際上裡面幾乎都塌成了碎片。

  這地方就像是遺跡一樣……走進祭司院裡面就是瘋長的植物和到處牽繞著的藤蔓,還有奇奇怪怪的不知道是鳥還是蝙蝠的生物因為被他們驚動而開始轟的朝外飛去。

  「你離那些東西遠點。」卡彭特拖著安娜走到一個檯子邊上,這裡以前可能是某個用來祭祀的房間,但現在周圍的牆已經全部被巨大的樹根拱倒了,只剩下裡面亂七八糟的石台和石凳,裡面一些原本是床簾桌布的東西早就被島上的動物扯得七零八落拿去鋪窩了。

  「他們現在也只是看起來像狗而已。」肯定是聞到了安娜身上那些大部分都由動物內臟研磨成的藥膏的味道,所以一些小狗就開始圍著她轉,卡彭特不耐煩的發出嘖嘖的聲音伸腿去趕那些小狗。

  「什麼叫看起來像是狗?他們不就是麼……?」安娜低頭看著腳邊那些黑不溜秋只到她腳踝那麼大的小土狗,鼻子眼睛嘴巴和尾巴看起來都是她曾經見過的狗,「你看他還在搖尾巴。」

  看安娜總是不開竅,卡彭特就乾脆的停下腳步然後伸手抓過隻小狗提起來,那小畜生被人抓住後就開始發出唧唧唧的喊叫,其他小狗一溜煙全都跑走了,而從剛開始就躲在各個樹叢中的大狗開始發出低吼警告卡彭特。

  「你快把狗放下來,那些大的狗要……」安娜剛想說大狗要來咬人了的時候卡彭特就已經把槍拔了出來對著草叢裡面開了一槍,瞬間周圍什麼恐嚇的聲音都沒有了,只剩下逃竄的腳步聲。

  卡彭特把槍插回腰帶中,把那隻已經嚇的夾緊了尾巴的小狗拎到安娜面前然後用手扒開了它脖子下面的那圈毛:「你看裡面。」

  「……」安娜只看了一眼就覺得頭皮開始發麻了,這隻狗的毛下竟然還覆蓋著一層綠油油的鱗片,這種鱗片的排列方式和蛇以及蜥蜴那種大小排列都十分規律的不同,而是參差不齊並且有些地方根本沒有挨在一起,看起來非常不舒服,「這是什麼啊!?」

  卡彭特沒有回答安娜,而是接著又把狗給翻起來肚皮朝上對著她:「你再仔細看看肚子這裡。」

  不仔細看的話會被那些黑色的毛髮給忽悠過去,但是一旦細看,就會發現那些黑色的狗毛中還摻雜著許多根節肢動物的腳,因為被忽然翻過來那些蟲腳正不安的在亂動,看起來非常噁心。

  安娜開始朝後退:「把它拿走,快拿走……」

  「這是海裡面的寄生蟲,這些原本都是狗沒錯。」卡彭特鬆手放開那隻小狗讓他落在地上逃竄走了,「但現在被蟲寄生後就已經是另外一種東西了,還記得被吸血鬼寄生的那個小孩麼?就和那個差不多,不過這些蟲為了方便繁衍有部分特徵會為破開宿主的皮肉露出來。」

  「不要說了。」在看見了幽靈之後又告訴她那些可愛的小狗其實是隻大蟲子,安娜覺得自己頭皮都要麻的沒有知覺了。

  「所以啊。」卡彭特扯了片旁邊樹木上長的大樹葉擦了擦手:「我叫你不要碰的東西就不要碰,我會騙你麼?」

  很明顯有些時候你會。

  安娜不安的靠近卡彭特然後伸手抱住他的手臂:「我們晚上真的要在島上睡麼?」 她不敢想像睡著之後身邊都滿是蟲子的景象,那比幽靈還可怕……或者說噁心吧。

  「當然,我們今天晚上會挨著蟲子睡。」

  「我不要!!!!」

  卡彭特笑著把安娜抱起來抗坐在肩膀上:「蟲子多可愛啊,你剛剛不是還想摸它們的頭麼?」

  「那是我以為它就是狗……」

  「我一開始可就阻止過你了,叫你不要摸。」

  「你就不能直接告訴我那不是狗麼?」

  「我直接告訴你你會相信我?」

  那你剛剛自己還在說『我會騙你麼?』這種話,安娜扁著嘴扶著卡彭特肩膀:「你煩死人了。」

  「是麼,但是很遺憾,我覺得我自己還挺討你喜歡的。」卡彭特這種賤人只要聽見安娜說討厭他煩他就會覺得很興奮,也不知道是去那裡沾染上的這種習慣,「口是心非不會讓你覺得很難過麼?」

  「現在我是真的覺得你很煩人。」安娜開始在卡彭特的肩膀上扭來扭去:「放我下來,我要自己走!」

  「你確定?這裡蟲子要比你想像中的多很多哦。」他一邊和安娜說著話一邊朝破破爛爛的祭司院落裡面走,「到時候如果踩到了幾隻你可別叫。」

  安娜想也不想的迅速妥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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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1 08:30:3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四章 自私

  在太陽墜入海平面最後的幾分鐘前,鬍子拉碴的海盜們終於按照好他們船長所說的,找到了還算乾淨乾燥的地方生起了火堆,並且他們還抓住了兩隻躲在廢墟圍欄中的土牛,這意味著今天晚上他們不用再吃乾巴巴的熏肉和已經吃到快反胃的烤魚了。

  火堆附近現在只剩下兩三個醉醺醺的海盜在負責處理土牛,而其他人早因為船長一句:「這爛地方還剩著以前那些祭祀用的黃金器皿,你們去找找,找到的就算自己的。」一哄而散了。

  在那之前船長還警告他們要是還想活命的話就不要碰這裡的海水,當然至於為什麼不要碰海水,船長並沒有對他們說細節……不過在今天早些時候,『柯麗婭』載著所有人經過水下的祭司院時有很多船員透過海水看見了一些被隱藏在水草後的財寶,並且數量還多得驚人。

  所以阿爾文現在正緊張的攔著幾個還惦記著那些水底下財寶的船員:「你們沒聽見船長說的話麼?想活命的話就不要下海水裡面去!」

  換做以往的晚上,沒有人會失心瘋了的說要潛到漆黑一片的海水中去尋找財寶,但在這裡不一樣,這裡到了晚上海水中到處都是會發光的礦物,並且它們發出來的青藍色光芒足夠照亮周圍三十多英尺的範圍,加上數量龐大,而且集中在那沉沒的祭司院落周圍,此時站在陸地上看過去就會產生某種錯覺,彷彿那座沉沒在海水中的祭司院正在經歷它一天之中的白晝。

  「拜託,小夥子。」缺牙的紅鼻子海盜搖著頭對阿爾文說:「你認為我們這裡會有人願意為了風險而丟掉一箱子拳頭大的珍珠麼?」

  現在『柯麗婭』上的船員和阿爾文這批之前由木偶招納回來的不同,大多數都是安娜被抓走的時候亞里在門徒島上招募的一群重罪犯,他們也都是看著卡彭特的名號,以及給出的契約金高得離譜,所以不加思考的就在契約書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結果之後他們才反應過來卡彭特的契約書上充滿了貓膩,但要反悔已經來不及了……

  不過有錢拿也算是好事,而且在上岸後他們還有資本能去跟女人胡吹自己在那個『卡彭特』的船上工作,所以在長時間的航行中船員們一直期待著卡彭特會帶領他們到充滿了黃金鑽石的洞窟,或者鋪滿了珍珠的雨林,之前說要去尋找蕾爾亞的宮殿時他們還充滿了期待,但到最後只是在洛底斯的領地上雞飛狗跳,別說什麼黃金珍珠鑽石和華貴器皿,他們的大副甚至還被抓走了……

  這種一點都沒有『海盜浪漫』感覺的事情絕對不是他們在登上卡彭特的『柯麗婭』時所期待的,但反觀現在,無人的廢墟荒島,海面下奇異的夜晚白晝之城,散落在各個角落的黃金祭器。

  不管怎麼看,這都是他們所在期待的該發生在海上的事情!

  「別管我們了,到時候撈起來的東西可不會算在你頭上。」一個大鬍子海盜粗魯的推開了阿爾文,然後開始和旁邊幾人合力將之前放在沙灘上的小木船朝海裡推:「不過你現在要想加入的話也來得及。」

  「我提醒過你們。」阿爾文被推了一下也開始覺得不耐煩起來,他本來就沒義務做這些事情只是覺得沒必要在無所謂的事情上死人,因為『柯麗婭』本身是艘大得離譜的帆船,自然也需要比別的船更多的船員才能最有效率的開動她,「這座廢島上的財寶已經足夠讓我們拿了,沒必要廢力氣去撈海裡的。」

  當然,還是沒人聽得進去……阿爾文只能任由他們推著小船下了水,那個幾船員直直的朝水面下的祭司院落上方劃去,在看他們劃了一陣後阿爾文才轉身離開海灘,他打算回篝火附近去休息一下。

  讓他沒想到的是船長這時候已經帶著安娜回來了,他們兩個正坐在篝火旁邊。

  卡彭特抬眼看了下從草叢背後走出來的阿爾文,然後低頭繼續幫安娜抹藥膏:「其他人都去找東西了?」他和安娜剛剛才從觀星塔那邊回來,在那裡他們找到了幾個小小的淡水池塘。

  「有人推船去海上了……我剛剛去阻止他們但是沒用。」阿爾文歎了口氣走到旁邊一塊大石頭上坐下,拔出腰間的刀想要幫其他幾個人一起肢解已經放完血的土牛。

  「去就去吧。」卡彭特毫不在意,他是早就知道肯定會有人做這種不聽勸的事情,再說死幾個不聽話的船員對身為船長的他來說是好事,「比起這個,你去觀星塔那邊裝幾袋水回來。」

  說著卡彭特就把腳邊的幾個羊皮水袋丟到了阿爾文的腳邊,然後繼續替安娜的手上藥。

  「你不去管管那幾個去海裡的人麼……?」安娜看著將醬紅色的膏藥抹勻在她手背上的卡彭特。

  「我管過了啊,我從一開始就告訴他們不要去海裡,儘管那地方現在亮堂得像是早上。」說這話的卡彭特顯得心不在焉,「但是誰又有資格去阻止心懷大志的探險家們呢。」

  「你的語氣聽起來只是在描述一群急著去送死的人……」

  「我覺得這兩者之間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只能說看心態。」卡彭特將藥罐子放到腳邊,然後扯過旁邊的繃帶替安娜纏上,「不過……既然你說了,那我還是去海邊看看吧。」

  在幫安娜纏好手後卡彭特就站起來剩了個懶腰,然後對旁邊依舊在慢吞吞肢解土牛的船員說:「大腿肉是我的,在我回來之前先不要烤。」

  「我就在這裡……」安娜想說她就在這裡烤烤火等卡彭特回來了,但是想也知道卡彭特肯定不會讓她稱心如意,最終安娜還是被拖到了海邊沙灘上吹冷風。

  她縮著脖子裹在卡彭特的外套中看向遠方發亮的海面,那下面的祭司院看起比早上的還清楚,因為兩座島之間距離的並不遠,所以站在這邊的海灘上就能夠很輕鬆的看見有一艘漂浮在城上的小木船,那上面好像沒有人。

  「好了我們回去吧。」卡彭特打了個哈欠。

  「什麼?我們連人都還沒有看見,他們肯定是到水下還沒浮上來。」她不可思議的看著卡彭特:「不能再等等麼?」

  「有什麼好等的,他們都已經死了。」卡彭特伸手指了指遠處的海面下:「看見那些白白圓圓的像蟲蛹的東西了沒有。」

  雖然卡彭特好心的指出了方向,但安娜憑藉她依舊還屬於人類範圍的視力是看不見那截手臂的:「哪裡啊……」

  「你知道麼,我改主意了。」卡彭特忽然拍了下就在他身後的另一艘木船,「我要靠近去看清楚。」

  安娜非常不幸的發現了一件十分糟糕的事情,那就是卡彭特好像忽然變得對這件事情積極了起來……她開始後悔剛剛提出過來看看的意見:「不、我們還是回去吧,不聽命令是那些船員自己的錯誤。」

  「不不不,作為船長我有義務去糾正船員犯下的錯誤。」

  你之前不是這麼說的!!!

  安娜崩潰的看著卡彭特開始轉身將他身後的木船朝海裡推:「我不想去!而且你不是說那些船員都已經死了麼??」

  「你誤會了,我是打算自己去而已,你就在這裡等著。」

  「……什麼?」安娜看著卡彭特的樣子覺得非常不安他每次想要幹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時就是這幅表情:「你能不能先告訴我你到底要做什麼?」

  安娜上前擋在卡彭特前面不讓他繼續朝海裡推船,然後就在這時她聽見了從身後傳來了什麼聲音,是十分綿長的類似鳥類的名叫聲……聽起來像是從海裡傳來的。

  「知道我為什麼讓他們不要下水麼?這聲音就是原因。」卡彭特停下推船的動作,「這裡沉沒的四座島嶼早就成了水妖的巢穴。」

  水妖是種外形極其奇怪的外族,他們原本的樣子如同一張密集的白色細網,並且會發出類似鳥類的叫聲,他們可以根據見到的東西改變自己的外形,在需要誘惑獵物的時候他們就會變成獵物最為渴望或者重視的東西,當獵物足夠靠近的時候他們就一瞬間變回原形將獵物緊緊的包裹在網內,隨後獵物就會被慢慢的溶解在他們的體裡。

  而早些時候透過海水看見的大量財寶自然都是水妖為了誘惑他們而變成的。

  「那你就該早點告訴他們說海裡都是水妖啊!」

  「我只是想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會蠢到不聽我的話,結果好像還蠻少的。」卡彭特聳了聳肩:「好了你現在讓開,我要去捉一隻那個東西。」

  「捉?捉一隻什麼?」

  安娜也知道這個根本不用問,卡彭特肯定指的是他要去捉隻水妖回來,她只是不敢置信卡彭特會真的要去做這件危險的事情:「你腦子裡面都在想些什麼啊?這很危險!亞里要是在的話他肯定會阻……」

  「我很肯定大副在的話他會和我一起去捉。」

  ……好像也是,但是安娜是不會放棄阻止卡彭特去做這件事情的:「我不覺得捉水妖對你有什麼好處,所以你別去了,我們回去吃東西吧。」

  可惜卡彭特明顯不打算聽安娜的勸,他的手又放回了木船上:「你就在這……」

  「我也建議你回去吃點東西比較好。」

  「……」

  卡彭特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他們附近的烏提爾,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烏提爾現在的樣子看起來要比之前好很多:「你他媽能不能不要總是忽然出現打斷我的話。」

  「我沒有忽然出現,我是從那邊走過來的,但是你們兩個好像聊的太專心沒有看見我。」說著烏提爾就指了指他自己的身後,那裡有串他印在沙灘上的腳步,而腳步的終端是艘剛剛被海浪推上來的木船,卡彭特那隻替烏提爾划船的木偶現在就像是失去了支撐一樣癱倒在船邊。

  安娜看見烏提爾就像是看見了救星一樣立刻開始告狀:「卡彭特他要去捉水妖……我攔不住他。」

  「他做蠢事的時候永遠是精力最充沛的。」烏提爾低頭拿起安娜的手檢查了一下塗藥的情況,「以為水妖能起到些作用,替他指指路。」

  的確卡彭特之所以會忽然改變主意打算去找水妖的時候是想看那奇怪的東西會在他面前變成什麼……就如同烏提爾意料的,卡彭特他自己早就知道該怎麼讓耶底戈消失,甚至是在耶底戈依附在他身上過後沒幾年就發現了,只要他徹底放棄就行,放棄心裡的仇恨。

  在安娜對他說她願意陪著他死只要他想的時候卡彭特就嘗試過放棄仇恨,但是失敗了,他知道失敗的原因,這個原因自私的可怕,因為安娜給了他另一條路,另一條他的兩個願望都能夠實現的路。

  『和安娜一起死在耶底戈復活後的世界』這就是安娜給出的另一個選擇,一個堪稱對耶底戈來說完全完美的選擇。

  但是卡彭特知道這對安娜不公平,完全不公平,她把她自己最大限度的包容和善良給了根本就是個混蛋的他,到現在為止卡彭特都還依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麼事情才值得安娜為他付出那麼多。

  他不能這麼對她,但他也沒辦法放下過去所發生的事情

  卡彭特在和安娜相處的每分每秒都在經受著內心無法抉擇出答案的煎熬,所以他才想著也許自己可以去看看水妖會在他面前變成什麼樣子,是安娜還是那些他早該忘記的人……

  當然他不是要將選擇權交給水妖,只是想看看,看看自己究竟在想什麼……

  現在這種心思被烏提爾直接戳穿的卡彭特氣急敗壞的踢了腳身邊的木船,他不想讓烏提爾在安娜面前提起這些事情,他害怕安娜知道這些會改變對他的態度:「閉嘴!」

  「想讓我少在安娜面前說這些話你就該少做些傻事。」

  「做傻事的不是我,是你。」卡彭特走過去揪住了烏提爾的衣領:「你騙我們去洛底斯,你為了達成你的目的讓安娜陷入危險,當然最後你成功的把亞里從柯麗婭上剔除了!」

  「你知道是我騙你們去洛底斯後你做了什麼?你沒有調轉船頭而是將計就計的登上了洛底斯的陸地,你知道我的辦法是對的。」

  「你只是到現在都認定你的辦法是對的而已,但結果只是我們都把這事情搞得越來越糟!」

  「是你把事情搞得越來越糟,從一開始所有的錯都是你犯的,現在你是想著自己輕鬆一點把所有事情都推給其他人?」

  「我沒有這樣想過!!」

  安娜慌亂的看著忽然就吵起來的烏提爾和卡彭特:「你們究竟怎麼了……」

  「我沒怎麼,是你面前這個男人懦弱到沒辦法搞清楚自己心裡究竟在想什麼。」烏提爾破天荒的笑了一下然後開始諷刺卡彭特,「你不該阻止他的,應該讓他去照照自己究竟是個什麼鬼東西。」

  卡彭特鬆開烏提爾的衣領後退了兩步,他的嘴唇動了幾下像是要說什麼,但最後在安娜茫然的注視下他什麼都沒說出來。

  這樣的卡彭特讓安娜覺得更慌了,她努力的回想剛剛烏提爾和卡彭特說過的話試圖理解在對話中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惜無論想多少次她還是不明白裡面的意思,而且她知道這兩個人不會對她解釋的。

  烏提爾看著自顧自開始沉默的卡彭特,其實卡彭特想要去照照水妖看它會在自己面前變成什麼樣子並不是什麼很嚴重的事情,他甚至確定那些水妖一定會在卡彭特面前變成安娜的樣子,但烏提爾認為卡彭特的這個做法對安娜來說非常自私。

  他無法做出決定的時候就開始習慣性的想要依靠其他東西,而安娜從來都是依靠自己做出決定,不管是追隨卡彭特還是為了卡彭特受傷甚至面臨死亡的風險,都是她自己決定的。

  這才是烏提爾生氣的原因,雖然他也清楚安娜在人格上有一定的缺陷,不然也不會這麼縱容卡彭特,而且正是這份縱容讓卡彭特變得越來越糟越來越混亂:「我對你們沒有任何敵意和善意,你們所有人對我來說都只是為了證明我的存在意義而使用的素材而已,我利用你們幫助你們都是出於我的『自私』,因為我需要,所以我才這麼做,但現在我拋開這些所有事情,由衷的憑我自己的想法勸告你們兩個。」

  「不要認為自暴自棄是解決所有事情最好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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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1 08:30: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五章 外形

  被火焰包裹著的乾木柴在劈啪的燃燒著,在那上面有著用細長箭刃暫時搭建的烤架,土牛肉被切割成了一小塊一小塊的串在上面,之前去院落廢墟和外面樹林中尋找遺留黃金祭器的海盜也都陸陸續續的回來了,他們腰上或者手上掛著不多不少的『戰利品』。

  能夠不花費很大力氣就可以在各種石塊碎片和雜草叢裡面翻到古金幣和黃金器自然是讓這群海盜十分振奮的事情,再加上回來就有溫暖的火堆,和被烤得香味四溢的肉……他們現在唯一遺憾的就是沒有從船上搬桶酒到島嶼上來。

  此時和這群興致高漲的海盜不同的自然就是才在海邊發生了莫名『口角』的三個人,卡彭特在帶安娜回火堆附近後就一言不發的朝樹林裡面走去了,因為卡彭特不讓安娜跟著他,所以安娜現在只能坐在火堆附近手中捧著杯熱水發呆,烏提爾則閉著眼睛靠在離火堆有一段距離的枯樹幹下也不知道是在睡覺還是單純的只是在想事情。

  「要吃麼?」在安娜看著火焰中的一小塊黑色木塊漸漸被燒碎的時候,有個船員拿著用乾淨樹葉包裹著的烤牛肉送到了她面前,「這部分是船長說留的腿肉。」

  「謝謝……但是我現在不怎麼吃得下。」安娜抬頭看向替她拿肉過來的阿爾文,事實上阿爾文是她為數不多在這『柯麗婭』上能夠記得住名字和臉的船員,「我喝些水就行了。」

  「那我把它們放在這裡。」阿爾文彎腰將肉放在安娜的膝蓋上,「順便問一下之後你好像和船長去了海邊,你們去找那些下水的船員了麼?」

  「對……他們、嗯,我們去的時候他們就已經不見了,這附近海水下面都是水妖的巢穴所以……」一談起這個安娜的腦子裡面就開始自動不斷的回放烏提爾的那句『自暴自棄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這讓她更加心慌,「總之你再提醒一下其他船員,說海裡有水妖……」

  「行,我知道了。」阿爾文直起腰看了看周圍,那些海盜們都在吵鬧的吃著烤肉互相炫耀他們在島上找到的好東西,「船長有說我們多久離開這裡麼?因為我看那個人回來了。」

  那個人指的就是烏提爾,實際上船員們都不怎麼熟悉烏提爾,甚至很多人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們只是大約清楚卡彭特的船上還要這麼號人,而且好像也是個巫師。

  「不,我也不知道……抱歉,但我想應該待不長。」威廉肯定不會放棄對卡彭特的追捕,所以他們肯定在這座島上待不了幾天就會離開的,安娜喝了口熱水讓自己的嗓子不至於老是乾得像被人用火烘烤過,「等他從樹林裡回來了我問問他吧。」

  但是等鬧騰的海盜們都像是抱著女人一樣抱著他們的黃金寶貝進入夢鄉的時候卡彭特都還沒回來,安娜盯著篝火倒是任何睡意都沒有,等她又添了幾大塊木頭到火焰裡面防止它熄滅的時候背後的樹叢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像是什麼東西在移動的聲音。

  「卡彭特?」安娜回頭望向發出聲音的地方小聲的問了句,沒人回答,但是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近了。

  安娜下意識拿上膝蓋上的肉朝林子那邊走去,但還沒走幾步她就停了下來,因為烏提爾醒了。

  「你要去做什麼。」本來之前一直保持著石像狀態的烏提爾在安娜拿著肉朝樹林裡面走的時候忽然睜開了眼睛,「不要在晚上離開能被火光照到的地方。」

  「我、我聽見那邊有腳步聲……卡彭特到現在都還沒回來……所以我想是不是他回來了、來著。」在海灘邊上被烏提爾罵過後安娜就心虛的不敢和他說話,心中始終沒有放棄自暴自棄的想法這件事情被烏提爾戳穿真的是讓她覺得十分難堪,她的確是覺得卡彭特在幫助耶底戈復活是一件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事情。

  『但如果卡彭特真的覺得對於他來說,耶底戈復活是必要的……那麼也沒什麼不可以,反正大家都會死。』在內心的角落她確實還這樣仍舊保持著縱容卡彭特的想法,烏提爾完全有足夠的權利對她發火,因為他救了他們那麼多次。

  烏提爾看著眼神遊移手足無措的安娜,他沒打算再繼續海灘上的話題,對於安娜和卡彭特他們兩個人他能說的也都說了:「你不能一個人拿著肉去沒有光的樹林裡,要不了幾秒你就會被吃得只剩下骨架,再說了那不是卡彭特。」

  「不是卡彭特?」

  「只是幾隻豁狐而已,大概是聞到肉味聚集過來了。」烏提爾重新閉上了眼睛,「你待在這裡,卡彭特他過會兒就會自己回來的。」

  安娜只能又坐回火堆旁邊,知道烏提爾原來一直醒著後她就更加坐立難安了,甚至都不敢發呆,烏提爾看起來是已經不打算再多對她說些什麼了:「……那個你之前自己去對面有人的島是去做什麼呀?」安娜開始為了緩解尷尬而找烏提爾聊天。

  「沒什麼,只是去找幾本書而已。」說著烏提爾就從他的上衣裡側拿出了幾頁折疊起來的紙,看起來是從某本書上撕下來的,「這裡是為了研究神學才建立起來的,所以我想肯定會有更多記載著關於有利我們的事情。」

  「那座島上的人讓你這麼輕鬆的就拿到了書?」

  「沒人讓我拿到,島上雖然有人,但只是剩下了幾個年過半百的老祭司而已,他們其中一個甚至以為我是幻覺。」烏提爾搖搖頭,他拿到書的過程就和走進自己的屋子裡倒一杯水喝一樣簡單,「內海再過幾年就會沒有陸地了,真是遺憾,我曾經見過這地方最繁盛的時候,那時候聽說他們甚至計劃讓外神降臨到這片海域之上,不過我想他們肯定是失敗了,不然也不會落到這種下場。

  「外神?」安娜稀裡糊塗的看著烏提爾,雖然很高興他們之間能進行其他交流了,但是烏提爾說的話果然對她這種人來說還是很難懂。

  「字面意思,不該屬於我們這片土地上的神明就被這樣稱呼,他們對我們來說是如同鏡子裡面的映像,當你想將鏡子裡的自己拉到外側的時候你覺得會發生什麼?」

  「不知道……」

  烏提爾點點頭:「所以內海就遭受到了這種『不知道』的後果,如你所見它們正在挨個消失,雖然也有人堅持說他們是被過去的亡靈所詛咒了。」

  當烏提爾說起『亡靈』的時候安娜忽然記起了她在卡彭特的房間裡面所看見的東西:「說起來在你離開『柯麗婭』之後……船上還發生了件事情。」

  「什麼?

  「我在卡彭特的房間裡面看見了幽靈一樣的東西……她就站在我背後,但是很快的就消失了,之後找也沒有再找到她。」安娜慶倖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周圍有很多人,「你知道那是什麼麼?」

  烏提爾疑惑的看著安娜:「幽靈?卡彭特的船上不可能會有死靈一類的東西,那艘船可是用受過誕生女神祝福的樹木建造而成的,不然你以為那船為什麼會被稱作『柯麗婭』。」

  我以為是因為船頭掛著柯麗婭的女神像……

  「但是我確實看見了,難道那是幽靈以外的其他東西?外族之類的……可以忽然消失又忽然出現的怪物。」聽見烏提爾否定了幽靈的可能性後安娜開始安心了起來,顯然她並沒有察覺『可以忽然出現有忽然消失的怪物』某種意義上來說可怕程度和幽靈沒有任何差別。

  「比起這些可能性我倒是更願意相信是這幾天卡彭特給你吃的藥引起了副作用,也就是說你出現了幻覺。」

  「我不覺得是幻覺……」

  「等卡彭特回來我問問他到底都給你吃了些什麼藥,到時候就能知道是不是幻覺了。」

  又和烏提爾聊了會兒後安娜的緊張感終於消失了,她開始漸漸的感到睏意,但這時候卡彭特還是沒用回來,看樣子他今天晚上是鐵了心要在外面的樹林裡當野人。

  「我們是不是該去把卡彭特找回來、林子裡面有那麼多野獸。」安娜打著哈欠透過祭司院牆上倒塌出來的大洞看向外面黑壓壓的樹林:「他要是睡在林子裡肯定會被咬到的。」

  「他不咬傷其他東西算是好的了。」

  一瞬間安娜還以為說這句話的是亞里……

  「但是不能把他放在樹林裡面不管吧,你還是陪我一起去找找他?」

  「沒必要,在我看來他需要一個人待會兒冷靜冷靜。」

  「……」

  最終安娜要出去找卡彭特的念頭還是被烏提爾強制性打消掉了,她只能無奈的裹著毛毯靠在旁邊的角落開始打瞌睡,沒過多久就徹底閉上眼睛沒了動靜,看樣子是已經陷入熟睡。

  夜裡的時間在一點點流逝,篝火發出的亮光也逐漸開始微弱起來,烏提爾趁著這個時間又將那幾頁撕下來的書頁反復看了幾遍,這上面有部分是記載獵人蒙克特後代的事情,而其餘全都是和耶底戈有關的東西。

  「所以你堅持一個人去那座島只是為了撕幾頁長滿了黴菌的紙回來是麼。」卡彭特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聲不響的出現在了烏提爾背後,他身上到處都黏著灰塵和樹葉,看起來真的是因為心煩而去當了幾個小時野人,現在卡彭特正越過烏提爾的肩膀看著他手中捏著的那些書頁,「我以為這上面寫的東西你早都知道。」

  烏提爾倒是一點都不驚訝卡彭特忽然出現在自己身後,他只是依舊看著自己手裡的書頁:「當然還為了其他事情,不過對於你來說沒必要知道。」

  「我懷疑你只會說這句話。」換做之前卡彭特可能又會和烏提爾因為這一兩句吵起來,但現在卡彭特只是面無表情的將臉上的樹葉撫下去,然後走過去看了看已經睡著了的安娜。

  沒想到在他心煩的時候這傢伙竟然睡得面色紅潤,還半張著嘴……卡彭特伸出拇指抹了抹安娜的嘴角:「她睡覺前你讓她吃藥了沒有?」

  「關於這個,你告訴我這幾天你都對安娜用了些什麼藥,敷在皮膚上和吃下去的都告訴我。」烏提爾終於將自己的目光從紙上移開,「你是不是把什麼奇怪的蜥蜴乾混著草藥粉餵給她吃了。」

  「你胡說些什麼,我讓她吃的就是之前你看到過的那些,再說你不是每樣都親自檢查過了麼。」卡彭特回頭看烏提爾,「怎麼,這有什麼問題?」

  「……她告訴我她在柯麗婭上看見了幽靈,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柯麗婭是象徵誕生的女神,被她祝福過的東西都會擁有隔絕死亡與毀壞的力量,「所以我想安娜是不是吃了什麼能產生幻覺的藥。」

  「我沒餵她吃過那種藥。」因為之前發生的那些破事卡彭特早就已經把『幽靈』的事拋到腦後去了,現在想起來才覺得有些奇怪,「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混到船上來了,你覺得是什麼東西。」

  「不能肯定。」要說能夠忽然消失的類似人類外形的東西……烏提爾最先想到的是夢魔,但夢魔不會出現在海上,並且他們也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在某個人面前而什麼都不做,如果安娜那時候看見的真的是夢魔,那麼現在她肚子裡面應該已經有個小夢魔了,「有這樣特徵的外族太多了。」

  卡彭特皺眉低頭看著依舊在熟睡的安娜:「那只有回船上好好檢查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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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9-21 08:30:5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十六章 孔洞

  「夢魔!?」

  安娜臉色蒼白的看著烏提爾:「你說夢魔!?」

  「你冷靜一點,我只是說你看見的東西很像夢魔,不是說你看見的那個是夢魔。」

  此時卡彭特他們三個人已經提早回到了珂麗婭上,就為了檢查船長室裡面有沒有那個生物出現之後留下的痕跡。

  結果當然他們什麼都沒有發現。

  安娜神情恍惚的捂著自己的肚子:「可是我看見的是個女孩……而且她什麼都沒有對我做,一瞬間就消失了啊。」

  「你幹嘛做這個動作。」卡彭特不知道為什麼很看不慣安娜伸出雙手捧著自己肚子的動作,「懷孕的人才做這個動作,給我把手放下來。」

  「可是我看見夢魔了,看見夢魔不就是會懷上小夢魔麼。」安娜依舊臉色蒼白的抱著她的肚子,「生出來會是什麼樣子?會長得像我麼?還是像他、她爸爸?」

  「我會把你生出來的東西吃了。」混亂的卡彭特開始作出過激發言,「配著乾椒吃。」

  「所以我說了,不可能是夢魔,夢魔是不會到海上來的你們能不能聽聽人說話!!!」烏提爾越說越大聲最後一拳敲在了桌子上:「安娜要是懷孕了也懷的是你的!」

  「……」

  「……」

  卡彭特和安娜看向眉頭緊促的烏提爾,屋子裡詭異的沉默了一會兒,最後先開口的還是卡彭特,他乾咳了兩聲然後放低聲音對烏提爾解釋:「實際上我還沒做過能實際意義上讓她懷孕的事情。」

  「你沒做過?」

  烏提爾的表情迅速變成了彷彿聽見耶底戈已經復活,舊神全部降臨的樣子:「你真的是卡彭特?」

  「不然呢。」關於這點卡彭特也不太清楚該怎麼處理,他有時候是會和安娜親熱一下但是也只是單純的親熱而已,因為安娜總是在他想更進一步的時候開始渾身發抖,雖然她也沒說拒絕,但是那麼害怕的樣子也不太讓他下得去手。

  安娜站在旁邊臉頰通紅,她想立刻把話題轉移走:「我們原本不是該討論這個事情的吧,所以我看見的那個真的不是夢魔麼?」

  「海風裡面混雜著夢魔最討厭的味道,他們不會來海上的,而且海上也沒有什麼會做夢的生物,他們還是喜歡潛藏在人多的地方,所以你看到的那個肯定不會是夢魔。」烏提爾又在安娜所說的那個『東西』出現的地方到處看了看,這裡無論是擺設還是落在地上的東西都和平時一樣,沒有什麼改變也沒有可疑的外族留下的氣味,「並且我想這屋子裡面全都是吸血鬼的味道,按道理來講不會有外族會輕易靠近。」

  吸血鬼的血液是最毒的詛咒,很多生物都是發自本能的對吸血鬼感到厭惡進而規避他們,卡彭特現在算是半個吸血鬼了,自然身上也會散發著那種只有足夠靈敏的外族才能探查到的味道。

  聽見無烏提爾這樣說之後安娜開始認真的懷疑起自己是不是出現幻覺了,那一瞬間她看見的……那個給人純白感覺的女孩、但是安娜的本能又告訴她所見到的東西是絕對真實的,她就是在那個時候看見了自己背後有一個從未見過的女孩。

  「你有沒有可能能夠想起那個人的外貌。」卡彭特摸著自己的下巴思考了會兒,然後轉頭問安娜:「或者那個時候任何發生的事情都可以,讓我和烏提爾有個可以參考的東西。」

  「……呃、」這是有些難辦到的事情,但安娜還是強迫自己去回憶那個時候發生的所有事情,「那個時候我正坐在卡彭特的書桌前面收拾東西,然後就聽見後面有書本被撞到在地的聲音,就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就看見了那個人。」

  「沒有了?」烏提爾追問安娜。

  「沒有了……她一瞬間就消失了,外貌什麼的我根本就看不清,只記得她渾身上下都是白色的,而且好像看起來年紀不大的樣子……」

  這還真的是相當於什麼都不知道。

  就在他們三人檢查船長室的這段時間裡之前待在廢島上收拾東西後一步上船的船員都已經差不多抵達『柯麗婭』了,他們收集夠了足夠的淡水和肉,現在正在一件一件的朝船上運送,甲板上的人聲漸漸開始嘈雜起來。

  卡彭特歎了口氣,他現在開始才真正的回想起作為船長到底該做些什麼……即便他是非常不情願回想起這些的:「我得去甲板上盯著了你們再稍微看看這房間裡還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

  「還有不要放安娜一個人待著,你得陪著她。」出門前卡彭特還不忘提醒烏提爾。

  ……

  …………

  安娜看著蹲在地上用手指輕輕觸摸地板的烏提爾,那地方就是安娜之前看見那個女孩出現所站過的位置:「還是沒有什麼發現麼?」

  沒發現到他都要認為真的是夢魔了,烏提爾收回手指拈了拈夾在之間的粉塵:「暫時沒有,我想我們也只能等段時間了,那東西要是還在船上遲早會自己顯身的。」

  說完後烏提爾抬頭就看見安娜用彷彿見了鬼的表情看著他的身後,他本能的就也順著安娜的目光朝自己身後看去,然後……

  就如同安娜所說的,一個給人感覺就是『蒼白』的女孩站在他身後,正低頭看著他。

  「你是……」烏提爾在看見她的時候有種奇怪的感覺,像是親切感,又像是懷念的感覺,他說著想要伸手去抓住女孩,但下一秒她就消失了,這次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安娜在旁邊大氣都不敢出,因為這次那個女孩出現的時間比較久,久到足夠讓安娜仔細確認她的五官,然後在認認真真研究了那個『夢魔』的五官後,安娜發現了一件事情,這就是導致她不敢出大氣的原因。

  那個女孩,長得和女神柯麗婭的雕像十分相似。

  「她不會是、但是這有可能麼……?」安娜覺得自己雙膝發軟,她不得不撐住在自己身邊的椅背才不至於滑落到地上,「女、女神……在我們的船上……??」

  烏提爾捂住自己有些發脹的頭,他想對安娜說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神這種存在早就已經不被允許出現在這個時代了,即便能出現那也受到了極大的限制,可是自己越否認,越是覺得那就是事實。

  卡彭特從來沒有告訴過他這艘船究竟是從哪裡來的,只說過他是用受到女神柯麗婭祝福的樹木建造而成,但他又是去哪裡找到的那些樹木……這些細節上的事情卡彭特從來守口如瓶。

  那個滿口謊言的畜生。

  「我去找卡彭特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烏提爾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站起來:「你在這裡等我,如果她又出現了,你就來叫我。」

  「也就是說那個真的是柯麗婭麼?」安娜惶恐不安的抓住烏提爾的胳膊,「真的是她?」

  「不知道,我沒辦法確定所以才要去找卡彭特。」這艘船的主人是卡彭特,他理應知道所有一切。

  不行,他這個樣子現在出去找卡彭特肯定會和他吵起來,安娜不太想這兩個人又不管不顧的在甲板上當著那麼多船員大吵一架:「我去幫你問吧,我去,你在這裡等著。」

  「……你太偏袒卡彭特,那傢伙隨便說些什麼你都會當真。」在這方面烏提爾可以說是非常的不信任安娜,「現在這個可不是能隨便敷衍就能過去的事情。」

  說著烏提爾就拿開安娜的手出了船長室,安娜立刻想跟在他後面出去但是身後又傳來了幾聲響動,在她想著『不會這麼巧吧』的時候回頭一看,果然又看見了那個長得和柯麗婭十分相似的女孩又出現在了那個位置。

  在安娜要開口將走出去的烏提爾叫回來的時候,『柯麗婭』又如同氣泡被戳破一般消失了。

  連續三次,連續三次都是出現在那個書架前面的位置,安娜終於察覺到了些什麼,她快步走向『柯麗婭』消失的地方,然後像剛剛的烏提爾一樣蹲下去摸了摸木製的地板。

  她朝周圍看了看,然後起身去拿過放在旁邊架子上的裝飾彎刀,再回到那塊木地板前將刀刃放進了木板和木板之間的間隙,用力的撬了幾下後那塊木板終於經受不住壓力邊緣稍微裂開了一點。

  這點點裂縫就夠了,安娜將刀放回一邊,然後用手將裂開的木渣滓清除開來,按理說這樣破壞了船長室這層的地板後會直接看到下面的酒窖,但是從這裡看的話只能看見又一層木板,也就是說這裡突兀的有塊夾層……

  安娜只猶豫了幾秒,就將手伸進了她用刀鑿出來的孔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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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七章 權杖

  但這次烏提爾還是預料錯了,卡彭特是真的不知道為什麼女神會出現在他的船上,他甚至還懷疑是烏提爾和安娜都一起出現幻覺了。

  「不可能,你這傢伙肯定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你騙不了我的。」烏提爾現在還沉浸在剛剛那股震驚的情緒環境下,說話的語氣都有些飄忽不定:「快告訴我你到底還藏了些什麼。」

  「問題是我就是不知道啊?這艘船的木材是在格蘭特林的那座小島上找到的,你也知道那裡有很多神跡的對吧。」卡彭特是真的開始後悔自己說的謊太多以至於講真話時都沒人信了,「能不能稍微信我一次……我還能在這船上藏什麼啊。」

  烏提爾和卡彭特兩個人站在甲板上僵持不下。

  「你覺得你自己有可信度麼。」而且這船上到處都是可以藏東西的地方,烏提爾還是沒有放棄他的說辭。

  「雖然是沒有……」卡彭特感覺自己的形象要變得越來越奇怪了,「但是我現在說的都是真的,我只是用受過女神祝福的木材造了條船而已,其他我什麼都沒做過了,哦要是硬要說的話,還有就是之前你在船上刻的那些符咒,就這些,沒了。」

  「哪怕一次也好,你能保證你說的是真話麼?」

  「我為什麼不能保證?比起這個你不如告訴我你一個人去內海的島嶼上除了找幾頁破書還做了其他什麼事情怎麼樣?」

  烏提爾自然拒絕和卡彭特談起這個話題:「沒必要把我做的事情全部告訴你,你現在這樣是在這轉移話題,並且想要激怒我和我吵架。」

  誰他媽閑著想和你吵架,卡彭特的耐心在慢慢流逝,如果是安娜的話在他說兩次『相信我』之後就會徹底相信他了:「我都說了我說的是真的!安娜她……對了,安娜呢。」

  「我讓她在船長室等著。」

  「不是說了不要讓她一個人待著麼!」卡彭特推開擋在他面前的烏提爾朝船長室的方向走去,「萬一那東西又出現了怎麼辦。」

  「不要用『那東西』這種措辭稱呼女神。」

  「所以我說了那怎麼可能是女神,你們都是被幻覺迷惑了。」

  卡彭特一邊和烏提爾吵著一邊快步走回了船長室,令他欣慰的是安娜還好好的待在屋子裡面,她正背著手站在書架面前,但不知道為什麼看起來有些慌張:「你、你們談完了?」

  「你在藏什麼。」卡彭特皺眉看著安娜放在身後的雙手,「現在你也學著開始對我隱瞞事情了?」

  「我沒有,我沒有藏什麼東西啊。」為了證明自己的話安娜把雙手從身後拿了出來然後舉起來給卡彭特看,她受過重傷的雙手不自然的蜷縮著還在微微發顫:「你看,我什麼都沒拿。」

  「之前我也說過了,你用那張可愛的臉對我說謊是沒有用處的。」

  「我沒有說謊、」在這反駁完卡彭特後安娜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這個人又在莫名其妙的時候說她可愛,耳朵尖又開始不自然的泛紅,「倒是你,你不對我和烏提爾解釋一下『柯麗婭』的事情麼?我們剛剛又看見了她一次,一共兩次了!」

  安娜隱瞞了她自己一個人第三次看見柯麗婭的事情,並且這個謊沒有被卡彭特和烏提爾看出來。

  卡彭特插著腰歎了口氣:「我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再說我根本就沒看見過你們說的『柯麗婭』,既然你們認為那是我搞的鬼,那她為什麼不出現在我的面前?」

  「難道不就是因為是你搞的鬼所以她才不出現在你面前麼。」安娜想也不想的這樣接嘴道,她沒有要質問卡彭特的意思,只是單純的順著邏輯說話而已……

  「你難道不是和我一邊的?」卡彭特心情複雜的看著安娜,聽她這麼一說卡彭特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什麼事情,「你們都看見了我沒看見這個我怎麼知道怎麼回事。」

  「現在不管你說什麼話都很可疑。」烏提爾被安娜這麼點醒過後就更疑心了,「你是怎麼找到女神並且把她囚禁在船上的。」

  「我沒有找到女神也沒有囚禁她!我找到的是她種的樹、這個事情我要對你們說一百次你們才會信麼??」

  「這和次數沒有關係,你只有說真話我們才會相信。」烏提爾適時的開始激怒卡彭特。

  「所以我說了我說的是真話!」

  安娜急忙跑過去拉額頭上青筋暴起的卡彭特:「我知道、我知道你說的是真話……」

  「你怎麼又知道我說的是真話了。」正在鬱悶中的卡彭特矛頭一轉對準了安娜:「剛才我記得有個人在說正是因為我在搞鬼所以女神才故意不出現在我面前,她不會是忘記她說的話了吧?」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說你的話邏輯上有問題,不是說就是你在搞鬼。」安娜現在十分想和卡彭特單獨談談,可是她又不知道怎麼做才能自然的支走烏提爾而不讓他起疑,「我是相信你的。」

  果然又開始偏袒卡彭特了,烏提爾覺得很無語:「你憑哪一點能相信他?只是他站在那裡說『相信我』你就相信他了?」

  「安娜,這次事關的是女神柯麗婭,不是哪裡的小雜兵或者不通人性的外族,你也看見了,那是柯麗婭。」

  「……我不明白、」安娜看著情緒不怎麼穩定的烏提爾,他平時是不會這樣說話的,「為什麼你會這麼確定那就是女神了?我們只是看到了她的外貌而已,能夠偽裝外表的東西很多,你也這樣說過。」

  烏提爾終於不說話了。他睜著眼睛看向安娜,臉上的表情是疑惑,對自己的疑惑。

  的確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認定那個幻覺般的東西就是柯麗婭的……按理說那是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但是自己在看見『柯麗婭』的那瞬間胸口中盤旋不下的懷念感是真的。

  「看來我們這裡還有人瞞著什麼事情。」很稀奇,卡彭特頭一次這樣覺得,這屋子裡面的三個人只有他是說了真話,換做以往應該是只有他一個人在說假話才對。

  而且安娜還藏了什麼東西在她身上……卡彭特眯眼看著安娜站的位置,心中有些異樣的感覺:「作為船長,我可以給你們兩個機會現在對我說出真話,不然我就讓人安排你們走木板。」

  安娜看向還在發愣的烏提爾:「我……」

  「你要先對我坦白?」

  「不是……我是想……」安娜開始有些焦慮,因為她感覺到在卡彭特和烏提爾進來的時候匆忙藏在身上的那個東西開始鬆動了,那是安娜從地板的夾層中找到的卡彭特藏起來的東西,她知道卡彭特藏這個肯定有什麼原因,所以才不打算在有烏提爾在場的場合拿出來,「也許我們可以先單獨談談?烏提爾你介意讓我和卡彭特先說幾句話麼?」

  卡彭特發現安娜說話的時候左手正有些不舒服的在她的腰側偏下的地方托了托:「……」

  有個極為糟糕的想法出現在了他的腦子中。

  所以烏提爾還沒來得回答安娜說的話,就被卡彭特強行拽著胳膊推出了船長室,在將烏提爾扔出去後卡彭特砰得一下將門關上然後反鎖住。

  「你把它拿出來了?」鎖上門的卡彭特反身大步朝安娜逼近過去,他寬大的身形就像是牢籠一般罩在安娜面前,語氣急促並且讓人覺得十分壓迫,「誰讓你這麼做的?」

  「我沒有……」安娜開始後悔自己剛剛把地板撬開了,她想現在也許還有機會能夠敷衍過去,「我什麼都沒拿啊。」

  「不要對我說謊!我知道你是在說謊!!」卡彭特將安娜按在了她身後的書架上,然後把手伸進了安娜的裙子裡面。

  「啊!!等一下、等……我不是……」安娜被卡彭特粗魯的動作嚇了一大跳,然後伸手想要推開他,不過事情已經晚了,卡彭特把她藏在裙子下的東西拿了出來。

  那是柄半個手腕長的黃金權杖,上面鑲嵌著巨大的藍寶石,而底部是印章的紋樣,在權杖柄上雕刻著如同符文一樣的文字,安娜見過,卡彭特的筆記就是用這種文字寫的。

  即便是安娜也看得出來這肯定不是普通的權杖,這種形狀的短柄權杖是只有國王才能持有的物品,即便它看起來十分破舊,黃金的色澤都無比的黯淡,上面還有很多刮痕。

  安娜知道卡彭特和很多地方的國王都過不去,所以這種象徵權位的東西出現在他的房間裡面很正常,但不正常的就是……為什麼卡彭特偏偏要把這一個藏起來,並且這柄權杖上的文字卡彭特會寫。

  「對不起,把你藏起來的東西找出來……」安娜看著拿回權杖後就鬆開她肩膀的卡彭特,卡彭特臉上的表情讓安娜意識到自己可能做了很糟糕的事情,他看起來就像是遭到了背叛。

  「我會當做什麼都沒看見。」她害怕的伸手去碰卡彭特,「所以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好不好,我知道錯了……」

  卡彭特盯著安娜看了一陣,終於還是歎了口氣,他伸手摟過安娜:「剛剛有沒有撞到哪裡?我不該推你的。」

  「沒有,」安娜在卡彭特懷裡吸了吸鼻子,「你原諒我了?」

  「我覺得你有壞習慣,總是在沒做錯事的情況下對別人道歉,這是不是也是你博取別人同情心的手段?」卡彭特順勢將安娜抱起來,然後就這樣抱著她走到了書桌前,「如果是的話對我也太有效了。」

  卡彭特說完就將安娜放在桌面上讓她坐好。

  「那不是什麼手段,我是真的在對你道歉……」

  「我知道,所以才讓我覺得你實在是不應該待在我身邊,你值得更好的。」卡彭特低頭看著自己手上破舊的權杖,「但我又太喜歡你,不想讓你去找更好的。」

  他說著就把權杖放在了安娜的膝蓋上,然後抬眼看向她。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以前那些無聊的破事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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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八章 禁閉

  「站住。」

  金砂般的陽光附著在年輕女人烏黑的長髮末梢,即便是遊走世界的詩人也未必能夠在他所去過地方的任何一個角落找出比這還要澄澈美麗的雙眼。

  此時這位美麗的異域女人正快步走在宮殿花園中的石走廊上,她還差幾步就能夠追趕上前面的黑髮少年。

  「你是不是又和尼拉他們出去犯事了,我前天還在提醒你們三個小混蛋不要在這段時間靠近神廟。」但還未等得及走到她就開始厲聲質問:「廟裡面消失的降臨權杖在哪裡。」

  「親愛的莎麗珈,我絕對沒有靠近過那地方也沒動過權杖,我發誓。」被質問的少年咧著嘴燦爛的笑著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莎麗珈:「肯定是尼拉和摩烏瑪亂說的,他們兩個前幾天是在商量要在祭奠上搗亂來著,因為父親沒收了他們找到的龍蛋。」

  「哦是麼?我怎麼聽說那是你找到的龍蛋。」莎麗珈皺眉看著還笑的吊兒郎當的門羅,「如果你還因為那事情怨恨父親的話我真是對你失望。」

  門羅抬手撓了撓自己蓬鬆的黑頭髮:「好吧……雖然龍蛋的確是我找到的,但是我沒有怨恨父親啊!我真的沒有動過權杖,相信我親愛的姐姐,你知道我一向對你說真話。」

  莎麗珈眯上了她的大眼睛,這讓她看起來比剛才陰沉不少:「我再給你最後的機會坦白。」

  「我沒有動過。」門羅收起笑容,認真嚴肅的看著莎麗珈的眼睛:「不是我做的。」

  ……

  …………

  「你們兩個該死的傻子。」

  門羅被五花大綁著掛在庭院中的大蒼樹上,當然這樣的頭等席位現在入座的『賓客』不止他一位,在門羅的旁邊就掛著他的兩個弟弟,雙胞胎尼拉和摩烏瑪……

  兩人看起來早已經被掛了好陣子。

  而莎麗珈就站在樹下,她的手中捧著用金帕包裹著的權杖,所以事實上雙胞胎在今天早上門羅獨自去獵場後就被莎麗珈逼得說出了真相。

  『是我們和門羅在晚上跑進廟宇把權杖偷出來了,他是記恨被父親丟掉的龍蛋。』

  『權杖現在藏在門羅房間裡面!我想是在他的那堆全是古物的箱子下面、』

  『會不會是他窗戶外的池塘裡面,現在蓮花開滿了,剛好可以遮住。』

  『我知道錯了親愛的姐姐,原諒我吧。』

  『我也是,我下次不會再犯了。』

  雙胞胎一人一句還沒過幾分鐘就把門羅所有事情都供了出來,順便還裝可憐騙取了莎麗珈的同情心。

  「門羅,你該好好反省自己的行為,偷聖祭品就算了,還企圖撒謊騙我。」剛才在走廊上那樣質問門羅不過是看看他有沒有稍微悔過的意思,但看他說謊眼睛都不眨的樣子是一點愧疚的意思都沒有,所以莎麗珈不打算減輕他的懲罰,「尼拉和摩烏瑪你們再吊會兒就可以下來,但是要去母親的殿室裡面抄悔卷。」

  「門羅吊到明天早上,並且不准吃飯。」

  「等一下!!!」門羅掛在樹上亂喊亂叫:「放我下去!」

  當然,沒有人理會他……

  晚飯的時候雙胞胎就被看守給放了下來,摩烏瑪嬉皮笑臉的看著依舊被掛在樹上的門羅:「你晚上想吃什麼?我和尼拉幫你多吃一點。」

  門羅看著興高采烈的兩個弟弟:「你們就趁現在快點笑吧,再過一陣子等我下來打掉你們的牙齒笑起來可就沒那麼好看了。」

  「哥,你知道我們兩個也是沒有辦法才說的 ,莎麗珈生起氣來真的很可怕。」 尼拉假惺惺的歎了口氣:「你要是早像我們這樣認錯就不會被吊那麼久。」

  「是啊,下次再犯錯我們說不定會被吊去海崖那邊了。」

  「我要糾正你們兩個一下,再犯錯的話我會讓你們跪在水祭壇面前。」

  聲音從雙胞胎身後的林道內傳來,在他們倆轉身看過去的時候就看見提著燈的白袍僕從先出來了,隨後出來的是懷抱著一個四、五歲女孩的高大男人,說話的人正是他,門羅他們幾兄妹中最大的哥哥,阿曼狄。

  「這次是莎麗珈見你們認錯的誠懇,所以替你們兩個求情了。」阿曼狄說話的時候只是看著雙胞胎,並沒有管門羅,「不然從樹上下來後你們就會被押去祭壇前面。」

  「水祭壇好玩麼?」被阿曼狄抱著的女孩抬頭看著大哥的下巴,然後伸手去摸了摸垂在阿曼狄胸前的瑪瑙裝飾:「我也想和哥哥去……」

  「那是壞人去的地方,娜古。」阿曼狄搖搖頭看著他懷裡最小的妹妹:「你不會去那裡的。」

  「你說話注意點,誰是壞人。」被吊在書上的門羅惱怒的看著自己的大哥,他差不多反應過來可能只有自己要被押去祭壇了,「我………」

  「去吃飯,然後去母親那裡抄書。」阿曼狄看都不看向門羅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而是朝從他出現開始就溫順的低著頭不說話的雙胞胎發令:「明天開始你們兩個禁閉五天。」

  「好的。」 雙胞胎兩人大氣都不敢出的對阿曼狄行了禮,然後匆忙轉身跑走了,而阿曼狄也沒有要留下來和門羅說話的意思,只是吩咐了看守幾句,就抱著娜古離開了。

  至於被吊在樹上的門羅,還是依舊被吊在樹上……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看守才將他從樹上鬆下來。

  不過門羅的懲罰沒有結束,阿曼狄昨天所說的『水祭壇』才是他真正的責罰,被看守從樹上放下來後即便是最高祭司的兒子,門羅也像是犯人一樣被押送到了做水拜的大祭壇面前。

  這座祭壇是巨大的類似圓湖一樣的池子,修建在祭司殿後面的洞窟之中,裡面的水來自森林女王死後變成的清泉。

  在祭壇的最中間是一棵通體透明的大樹,樹的頂部的枝葉已經和岩石纏繞生長在了一起,每到花季的時候樹上會結出淡藍色的小花朵,這些花朵因為自身的毒性,在掉落水面後最終會徹底溶解在池水中這至使每一捧池水都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歷來的做法是讓犯過罪行的人跪在這座祭壇前接受祭司或者聖女的洗禮,最後喝下一捧祭壇中的水,表示清洗了自己的罪行。

  但僅限於真正悔過罪行的人,沒有悔過的人在喝下祭壇水後會痛苦的死去。

  而門羅就被看守給按在了祭壇前跪著,因為被吊了整晚,他也沒精力鬧騰了,只是想等懲罰結束稍微喝些熱茶再吃點東西。

  「我希望你是真心悔過了,包括之前朝祭司院中偷偷運送龍蛋的事情。」早已經等候在祭壇前的大祭司,也就是門羅他們的父親因度低頭看著自己的兒子,「我還不想這麼早失去自己的孩子。」

  「……」門羅垂頭喪氣的跪著不說話。

  「權杖是老國王交由我們保管的重要物品,在直到繼位典禮開始它都必須待在神廟中供由神明照應,而你卻將它偷拿了出去。」因度將手中的枯樹枝抬起來放在門羅低垂的頭上,「認罪麼,門羅。」

  「認罪……」

  「將外族的幼子運送到祭司殿,讓神明沾染上野蠻氣息,認罪麼,門羅。」

  「認罪……」

  平常總是耀武揚威的兒子如此乖順聽話讓因度哭笑不得:「早知道你這麼不願意面對水祭壇,幾年前你把武神偏殿炸掉的時候我就該讓你跪在這裡。」

  開什麼玩笑,這可是不認錯喝了就會死的水啊,門羅吸了吸鼻子:「還有對莎麗珈撒謊的事情,我也知道錯了,以後不會再犯。」

  「莎麗珈如果聽見你這句話肯定會很感動。」因度將枯樹枝捏碎,撒在了門羅膝蓋前的土地上,「去吧,去捧水喝,然後你就可以離開了,以及阿曼狄昨天提醒過我你的禁閉時間是三個月。」

  門羅上前捧水的動作僵了下「兩個月?那……莎麗珈的,」

  「是的,你姐姐的生日慶典你不能參加,但我們允許你當天對她說一句祝福,當然,你的祝福由阿曼狄口頭傳達。」

  「……」

  被看守架著走出祭壇洞穴後門羅才覺得這群人策劃的真正懲罰根本就是『兩個月禁閉』。

  「在陛下的繼位期間弄些這些事情,門羅和尼拉還有摩烏瑪他們三個什麼時候才能懂些事情呢。」得知門羅的『悔過』結束之後,大祭司因度的妻子開蒂鬆了口氣,她現在依靠在大殿偏側一座石亭中的大堆毛毯和枕頭之中,小女兒娜古正蜷縮在她懷裡睡覺。

  偷走降臨權杖可不是隨隨便便的類似於偷走蘋果之類的小事情,如果不是因為門羅他們是祭司的孩子,早就已經被腿上斷頭臺了。

  「他們都快十四歲了……」開蒂覺得很頭痛,也許自己的確是太溺愛幾個小兒子,「是不是如果以前像是培養你和莎麗珈那樣培養他們,現在也許就不會那麼讓人辛苦……?」

  「以前和現在不同,母親。」阿曼狄盤腿坐在開蒂對面替她和娜古泡著香茶,「我們出生的時候這裡還不夠太平,但現在不一樣。」

  開蒂看著自己的大兒子:「……難為你和你父親去朝國王陛下求情了。」

  「算不上求。」阿曼狄把茶倒在杯盞中遞給他的母親:「這次之後他們三個如果能安分一點就好了。」

  「特別是門羅。」開蒂搖搖頭接過杯盞,「他要是能有一點點自己也是哥哥的自覺,尼拉和摩烏瑪也不至於跟著他瘋。」

  「他的話,我想兩個月禁閉結束應該會安分一段時間。」阿曼狄準確的用了『一段時間』這樣的形容,他是打算如果之後門羅還沒用反省透徹,就讓他去國王的船隊上強行服役。

  「哥哥和媽媽在說什麼呢……」一直睡覺的娜古終於被吵醒了,她還聞見了茶的香味,「在講故事麼?我也要聽!」

  「是啊,是你哥哥們的故事。」開蒂摸了摸娜古的頭,「犯傻的故事。」

  而這就是某個愚蠢男人還仍舊存在於無憂無慮十四歲少年時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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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九章 帷幔

  「……」黑髮的少年歎了口氣,將手中看了一半的書合上扔回枕頭邊,那裡本身就堆滿了書本,看起來都被反復翻過無數次。

  這裡是門羅的房間,莎麗珈一直不喜歡門羅的屋子,因為裡面實在是堆了太多東西,再加上門羅他還有喜歡帷幔和軟墊的怪癖,所以屋子的天花板上掛滿了垂到地上的輕薄紗幔,地上也是隨處可見軟墊和枕頭。

  此時的門羅就兩眼無神的躺在床上,他身下的大床與其說看起來像是睡覺的地方,不如說更適合用『柔軟的置物架』來形容,鋪滿毛毯和獸皮的大床台周圍有一圈垂下來的土金色床幔,床台內靠牆的部分被改造成了陷入式的書架,那裡面除了書還放置著其他稀奇古怪的東西。

  大多數都是從他身為大祭司的父親那裡偷拿來的一些不怎麼重要的道具。

  好無聊,好無聊,好無聊,好無聊,好無聊!

  門羅癱在自己如同藏寶箱的大床上,烏溜溜的眼睛直直的盯著床台對面牆上的窗戶,那外面有新鮮的空氣和充滿獵物的森林……他已經有六天沒有拿過弓了,這實在是讓人無法忍受。

  「我要出去!」想著想著門羅又從床上一個翻身坐起來對外面大吼發洩情緒:「我要出去玩!!」

  他突然的動作打翻了之前擺放在他床臺上的銀色大餐盤,上面擺放著的奶燉米和烤肉餅以及新鮮的水果一股腦的全朝他身上灑去。

  「……好燙!」手忙腳亂了好陣子,門羅才勉強用旁邊的毛毯將自己身上的奶汁和油擦乾淨了,他氣憤的將髒毛毯揉成團扔到地上,平時他要是在房間裡面這樣大叫一聲早就有無數下人衝進來對他噓寒問暖了,現在竟然根本沒人理他!

  門羅覺得自己受不了了,這個禁閉要是再持續三天他能自己把自己吊死在房梁上,接下來的一個月零二十四天他可該怎麼度過啊。

  就在門羅焦躁的轉來轉去不停扯弄從天花板上垂下來的帷幔時,他忽然聽見身後的窗戶傳來來哐哐的撬動聲,門羅警惕的皺眉躲在帷幔後朝他屋內唯一的一扇窗戶看去。

  一顆毛絨絨的黑腦袋頂在窗沿下拱來拱去。

  「門羅!」 尼拉先將半張臉露了出來,因為屋子裡面到處都是放下來的帷幔,所以他不怎麼看得見自己哥哥到底在哪裡,「你在裡面麼?」

  「搞什麼。」門羅快步撩開帷幔走到窗戶前看著窗外的尼拉,「你怎麼能出來??」

  「我看你是忘了,我們的禁閉只有五天而已。」此時摩烏瑪從旁邊興匆匆的抬起頭,他正在翻找撬窗戶的工具:「我們來找你玩了,聽說最近外面新來了隊雲遊表演的傢伙,他們帶著白色的獅子呢!」

  門羅看著尼拉還在使勁企圖將封死的窗戶撬開,他的內心在白色獅子和悔過中競爭了一下:「別這樣做,我都被推到祭壇前面喝了口那個該死的水,難道你們也想去嘗嘗?」

  剛說完尼拉和摩烏瑪就同時用驚恐的眼神盯著他:「你說什麼?」

  「我說別這樣做,我不能離開屋子。」

  「可是你剛剛還在屋子裡面大叫讓你出去玩。」摩烏瑪甚至開始懷疑他面前的這個人是不是那個大他們一歲的哥哥,「你不會是被關太久瘋了吧?要不要我們先去幫你叫醫師過來看看?」

  「才五天,我覺得也不是很久,還不至於讓他瘋掉吧。」尼拉接了句嘴:「但是你真的確定不和我們一起去看?白色的獅子誒。」

  「我想是因為要在大王子繼位的時候和布尼塔簽署停戰條約,最近王城區外有越來越多的慶典了,你真的不去麼?外面只會越來越熱鬧,但是你禁閉結束後就沒有了。」

  同布尼塔簽署條約和王子繼位都是在一個月後的武神祭舉行,門羅兩個月的禁閉時間無疑會讓他錯過很多有趣的東西。

  「來吧,我們溜出去玩,然後再悄悄溜回來,不會被發現的。」尼拉繼續動手撬門羅的窗戶,「摩烏瑪昨天已經把你這邊守衛換班和送飯的時間摸透了,我們出去外面玩到下午再回來一次,然後晚上我們又可以溜去獵場裡面!」

  「晚上你們又可以溜去哪裡?」

  尼拉和摩烏瑪撬窗戶的動作僵住了,門羅也見了鬼一樣看著不知道什麼時候從窗戶旁邊走出來站在雙胞胎身後的阿曼狄,他身後還跟著莎麗珈,兩個人臉上都烏雲密佈的。

  「我對你們兩個實在是太失望了。」莎麗珈冰著臉看向雙胞胎的背影,「你們之前明明對我保證過不會再犯。」

  阿曼狄倒是一點都不意外:「我告訴過你,尼拉和摩烏瑪總是在認錯上沒有猶豫是因為他們很快會再犯。」

  然後犯了就再道歉。

  「好吧,那現在你們兩個就給我……」說著莎麗珈就讓身後的守衛把雙胞胎抓起來:「先吊去海崖那邊,然後等父親明早忙完你們就去祭壇前跪著。」

  看前一秒還興致勃勃的兩個弟弟下一秒就像是被拔了毛的小雞奄奄的被守衛反抓著手,門羅終於待不住了:「等等。」

  阿曼狄這次終於好好的把目光放在了門羅身上,剛剛門羅拒絕雙胞胎的幫助讓他多多少少有些欣慰:「你有什麼要說的。」

  「……是我讓尼拉和摩烏瑪來救我的。」這樣做估計會讓他的禁閉時間翻倍、門羅心虛的看著自己的大哥,「就別讓他們跪去祭壇了吧。」

  「你知道麼,聽見你這樣說我們很開心。」莎麗珈在旁邊歎了口氣。

  但遺憾的是阿曼狄和莎麗珈是從開始就跟蹤在了雙胞胎的身後,雙胞胎和門羅他們的全部對話都一字不落的送進了大哥大姐的耳朵中。

  所以尼拉和摩烏瑪的禁閉又重新開始了,比門羅還要多出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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