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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仙道橫行] 小無相公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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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7 23:01: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章︰逐客!


    慎固衣袖一甩,問道︰“生死字據,雖已簽下。你宣明道場與我紫霄宮,雖然俱是仙門正宗,不可可言而無信。可世間法禮,無外乎人情,你真不肯放手?”

    橫江道︰“仙門正宗,自該言而有信。”

    慎固眼神微冷,凝視橫江,道︰“趙清雪與你往日無緣,近日無仇,你何必如此執著?”

    橫江道︰“我宣明道場雖比不得你紫霄宮,卻也是堂堂正正的仙門正宗。如今,宣明道場被人欺壓上門,惹起爭端,若明明勝了,卻還要委曲求全……此事傳至天下,世間還有誰會把我宣明道場,放在眼里?”

    慎固心中本越發憤怒,可細細揣摩橫江這一番話語,卻又點了點頭,道︰“你且說說,你要如何,才肯了解此事?”

    道君終歸是道君,有著十萬載的壽元,這慎固不知在這天地間,活了多久,自是老謀深算。如今只細細一想,就明白了橫江的深意,知曉橫江並非是一定要把趙清雪殺在宣明道場,而是要以趙清雪的性命為籌碼,謀取更大的利益。

    橫江嘴角掛著笑意,雲淡風輕問道︰“前輩此言,算是認可趙清雪敗了?”

    慎固道︰“此戰眾目睽睽,自然是你勝了!”

    橫江點點頭,自衣袖當中,掏出了一封制成了玉簡的字據,朝慎固拋去,道︰“前輩若想換會趙清雪的性命,也不是不可以。這里有一份禮單,只要紫霄宮肯簽下這一份禮單,這件事情,就一筆勾銷,如何?”

    慎固的目光從禮單上一掃而過,繼而眼神一沉,深深看了橫江一眼,再把禮單遞給趙清雪,“這禮單你若覺得能簽下,那就簽下來,你和橫江之事,一筆勾銷。你若覺得不能簽下,今日之事,我這個做師叔的,也只能幫你到這里。”

    “我簽!”趙清雪咬咬牙,伸出手指,指尖劍光一閃,已是在中指的指腹割破了一道傷口,隨即趙清雪以指代筆,以血為墨,龍飛鳳舞,簽下名字。再在禮單上按了一個手印,伸手一拋,把禮單玉簡,隔空丟給橫江。

    “好!紫霄宮不愧是仙門正宗,不僅爽快,更是光明磊落,在下佩服!”

    橫江點點頭,施展法訣,以一道清風托著玉簡字據,送至獨孤信面前。

    慎固遠遠打量著橫江,眼神越發深沉。

    趙清雪卻氣得面紅耳赤,怒道︰“休要再說這等冠冕堂皇的話語,此戰你勝了就勝了,我趙清雪願賭服輸,你又何必這麼惺惺作態羞辱我?”

    橫江不再理會趙清雪,只朝周圍觀戰的各方仙門中人,施了一禮,道︰“諸位為了來我宣明道場,見證我和趙清雪這一場斗劍,奔波萬里,旅途勞頓,橫江多謝各位的拳拳盛。只是,我宣明道場只是小門小派,可諸位卻人數眾多,恕我宣明道場,不能再挽留各位在宣明山多留……”

    此舉,說得好聽,是送客之意。

    若說得不好聽,便是逐客令。

    眾人今日見橫江竟然能一劍勝過紫霄宮的純陽劍仙,本想在宣明山再逗留一段時日,和宣明道場多多拉近關系,做一些類似于溜須拍馬,阿諛奉承之類的事情,卻被橫江這一席話語,堵死了機緣。

    眾人皆是從仙門正宗而來,自然重視顏面。橫江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們又怎會不要面皮,再留在宣明山。眾人也不敢對橫江妄言妄語,畢竟剛剛橫江那劍道之威,強得令人膽戰心驚,于是眾人只是私下里鄙夷橫江幾句,再一臉沉郁,相繼告辭而去。

    “師弟!”

    扶向陽飛至損毀的高台上空,凌空站在橫江身邊,勸道︰“我宣明山既然邀請四方道友前來觀戰,他們便都是我宣明山請來的客人,如此對待他們,只怕對我宣明道場的風評有損。”

    風評之意,指的就是傳播四方的風言風語一類評價。

    “扶師兄,仙門道場安身立命的根本,從來都是師門道統,而非世間風評。再說,客有貴客,也有惡客。前番我宣明道場,受四方道場針對之時,這等各派之人,雖號稱仙門正宗,卻有哪一派高手,敢來我宣明山,替我宣明道場,伸張正義,主持公道?”

    橫江搖搖頭,道︰“師兄,這樣的道場,中土帝國一個都沒有啊。”

    扶向陽正要再說,遠處獨孤信已經開口,“橫兄所言,正合我意!各方仙門道場,對我宣明道場無義,我宣明道場自然要對他們無情。如此無情無義,才算禮尚往來!”

    “唉……”

    扶向陽嘆了一口氣,目送各方修士遠去,不再多說半句。畢竟獨孤信在宣明道場當中,本就是掌門弟子,身份更在諸多真傳弟子之上。如今宣明道場諸多先輩征戰未歸,獨孤信代理掌門,自然能行使掌門的權利,她做出的決定,眾人自當遵從。

    各方修士離去之前,那洪都道場一行人,本在化作廢墟的觀眾席上,暫做逗留,似是想要在宣明道場,再盤桓幾日。畢竟自從宣明道場和洪都道場開宗立派以來,兩大道場就關系密切,如今宣明道場把其他人都轟走,洪都道場留在宣明山敘敘舊,亦在情理之中。

    可當橫江說起前番宣明道場被各派針對,卻無任何道場來宣明山主持公道之時,這些洪都道場弟子,亦是神色微變。因為當初洪都道場,雖有著與宣明山同氣連枝的情義,卻也沒有派遣門中高手,來宣明山助陣。

    拜入仙門之人,又怎有愚笨之輩?

    洪都道場之人無需多想,就已知曉,橫江那一席話語,也把他們洪都道場,放到了無情無義那一方。

    于是,眾多洪都道場弟子,只愣愣的看著橫江等人,又看了看此番帶領他們來到宣明山參與觀戰的師門前輩。

    “走吧!”

    那人洪都道場的師門前輩搖了搖頭,眼神黯然,道︰“我甦養浩未能在宣明道場危難之時,施以援手,如今我有何顏面,再留在宣明山?”

    一道清風,自甦養浩腳下升起,化作一團雲絮,載著眾多洪都道場弟子,冉冉升起,朝山下飛馳而去。另有絲絲縷縷雪白無瑕的仙氣,自甦養浩周身散發出來,沁入雲絮當中,使得雲絮飛行速度,急劇變快,眨眼之間,甦養浩等人已是化作一道白色長虹,射向天際深處,消失不見。

    甦養浩!此人乃洪都道場開山祖師,有著純陽仙人的修為。

    宣明道場眾人,亦沒有猜到,這一回帶領洪都道場弟子來宣明山觀戰之人,竟然是這個甦養浩!只因各派開山祖師,大多深居簡出,多數時間都在靜修,平日里很少出現在世人面前,而宣明道場這些弟子,都是宣明山開門受徒二百余年以來,新近拜入仙門之人,自然也沒見過甦養浩,不知此人相貌。而甦養浩來到宣明道場之時,遮掩了渾身純陽仙氣,外表看起來只算是個尋常仙門中人,宣明道場眾人又怎能認出他來?

    扶向陽怔怔的看了看洪都道場之人消失的方向,對橫江說道︰“師弟啊,洪都道場收到我宣明山的請柬之後,這甦養浩前輩親自來到我宣明山觀戰,只怕甦養浩前輩本就存折一份助我宣明山一臂之力的心思。我們今日之舉,驅逐各方賓客,把甦養浩和洪都道場之人也趕走了,此舉似乎有些不妥啊。”

    “無妨。”

    橫江神色如常,道︰“甦養浩前輩若是光明磊落之人,必定能知曉我等今日做出這番舉動,到底是何等緣由。不日之後,洪都道場肯定會派遣弟子,來我宣明山,化解當初誤會。如若洪都道場不來,那就意味著,洪都道場自知有愧,愧對我宣明道場,不敢再和我宣明山繼續往日情義。”

    聽聞此言,扶向陽低頭想了想,道︰“也……也只能如此了。今日橫師弟這一戰,威風無限,此事傳遍四方之後,我宣明道場已是聲威赫赫。中土帝國各方道場,必定不敢再捋我宣明道場的虎須。只是,若因此事,而讓紫霄仙宮對我宣明道場生出了敵意,是否有些舍本逐末?”

    “扶師兄多慮了!”

    橫江面帶微笑,轉身看向站在遠處的慎固與趙清雪,道︰“紫霄宮乃是仙宮,是這方圓數百萬里山河當中,仙門正宗之首,有著統領世間群仙的職責,如此高門大派,必定光明磊落,怎會因此等區區小事,而記恨我宣明道場這麼一個小門小派。”

    慎固聽聞此言,神色越發的復雜,卻又點了點頭,道︰“正該如此!宣明道場位于我紫霄宮管轄範圍之內,宣明道場教出了橫江這樣杰出的弟子,也意味著我紫霄宮統帥有方,,又怎會記恨宣明道場?此戰之後,我紫霄宮不僅與宣明道場沒有半分芥蒂,反倒會因此事而欣慰。等貧道回了紫霄宮之後,必會讓門中之人送禮上門,以此嘉獎宣明道場教徒有方!”

    “哈哈……”

    橫江朗聲一笑,朝慎固拱手一禮,道︰“不愧是道君,果真是深明大義。”

    慎固只得硬生生受了橫江這一禮,卻由不得有些臉色僵硬,而他看向橫江的眼神,卻變得越發的飽含深意。

    可是,趙清雪聽到橫江和慎固這麼一番對話,心中已然想清楚了一些事情,于是他先前氣得一片赤紅的臉色,竟又被氣得滿臉慘白,一時間激怒攻心,竟是口噴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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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8 00:33:4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一章︰明珠暗投


    噗嗤!

    趙清雪嘴唇一張,飆血三尺,怒吼道︰“橫江!我本以為,你應該是光明磊落的好男兒,沒想到你竟如此卑鄙無恥,眼珠子一轉就是一個陰謀詭計,處處都是算計。算是我趙清雪瞎了眼,錯看了你!”

    橫江搖搖頭,語氣一如既往的平緩,道︰“我今日一番話語,字字句句,皆是來自真心,全是肺腑之言,哪有半分陰謀詭計?閣下乃紫霄宮真傳弟子,一舉一動,皆代表著紫霄宮的顏面,還請閣下慎言,莫要亂說!”

    “好你個狡詐奸人!”

    趙清雪擦了擦嘴角血跡,指著橫江,怒道︰“你簡直不要臉,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說你沒用陰謀詭計!”

    橫江面帶微笑,平和道︰“閣下有何高見?”

    趙清雪見橫江越是灑脫溫和,他就越是憤怒,暴喝道︰“你早知你能勝過我,于是廣發請帖,請來成百上千個仙門中人,來宣明山看我丟臉。”

    “你早知我師叔這樣的道君高手會來到宣明道場,知曉師叔必定會救我,于是和我簽下了生死字據,即便我師叔出手救我,也算是無理之舉,使得我慎固師叔,迫不得已只能讓我簽下那一份玉簡字據!”

    “你早知今日一戰,會讓我紫霄宮,對你宣明道場不滿。于是故意讓這個姓扶的,把這件事情,當著我和慎固師叔的面,直接說出來。我二人礙于情面,不僅要否認此事,還不得不說出了送禮嘉獎宣明山之事。而且,此事一旦做了出來,我紫霄宮便不得反悔,日後必當事事照拂宣明山,否則就會落人口實,說我紫霄宮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如此諸多話語,連珠炮一樣,自趙清雪口中吼出。

    此等言辭,字字句句,頗有道理。

    就連橫江聽了,也連連點頭,贊許道︰“不愧是紫霄宮的經天緯地之才,竟如此心思機敏,一語道破我諸多謀劃,實在讓我嘆為觀止。你若不說這些話語,只怕我師門眾多師兄弟,未必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到頭來我還得多費口舌,解釋一番。”

    聽聞此言,趙清雪目瞪口呆,氣得連指向橫江的手指,都在瑟瑟發抖。

    趙清雪嘴里,又是一口老血噴出。

    噗嗤!

    趙清雪眼神赤紅,怒吼道︰“你竟然連我會察覺你陰謀,連我會忍不住一語道破此事,你也全都算到了!你這奸人,簡直……簡直……”

    言及此處,趙清雪卻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慎固站在一旁,搖頭微嘆氣。

    趙清雪拿出一顆丹藥,丟進嘴里,運功療傷,直到半晌之後,他才緩過勁來。先前此人和橫江斗劍之時,在關鍵時刻因有慎固殺之戰場當中,救下了他,故而趙清雪並未受什麼傷。可如今卻要服藥療傷,此舉沒有別的緣由,只因這趙清雪,已被橫江氣出了內傷。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世人皆說,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可天道若公,又怎會讓這小小一個宣明道場,出了你橫江這等老奸巨猾的奸人!”

    趙清雪凝視長空,猛力搖頭,一瞬間變得披頭散發,吼道︰“世間既然生了我趙清雪,讓我在仙道一途,平步青雲,為何又要生一個橫江?難道生了我趙清雪,就是為了讓我在這宣明山,受他橫江**麼?”

    見此景象,慎固眼神大變,趕緊施展一道法訣,打在趙清雪身上,讓這紫霄宮的經天緯地之才,就此暈了過去。只因慎固已然知曉,今日這一戰,對于趙清雪而言,不僅僅是在劍道一途,和橫江斗劍,更是在道心一途,和橫江斗心。

    慎固身為道君高手,更能看得出來,在劍道一途,即便橫江依仗著玄妙劍陣在手,能穩贏趙清雪,可此舉全然是憑著劍陣之威,故而橫江在劍道一途,是假借外物,而不是憑著自身修為與法理,真正的勝了趙清雪。

    慎固更能看得出來,在道心一途,趙清雪一敗涂地。他甚至覺得,趙清雪和橫江之間道心的差距,與二人之間天賦與修為的差距相比,距離更加巨大!今日一戰,趙清雪一敗涂地,道心大受損傷。慎固只得及時讓趙清雪暈了過去,免得趙清雪的道心,損傷到無法挽回的地步,若真如此,紫霄宮這經天緯地之才,從今日起,就算是廢了,自此之後,休想在仙道一途,再有寸進!

    于是,慎固衣袖一甩,把暈迷過去的趙清雪凌空送至不遠處洪馨菡身邊。

    洪馨菡一直在默默的注視著橫江,眼中情意綿綿,當趙清雪飛至她身邊之時,洪馨菡只衣袖一甩,袖子里飛出一條緞帶,綁在趙清雪身上,讓這經天緯地之才的師兄沒有直接摔在地上,隨即就不再去理會趙清雪。

    “橫江小友!”

    慎固一步一步,凌空走向橫江,就連他對橫江的稱呼,亦是出現了變化,把橫江叫做小友。而宣明山眾位弟子,也因慎固口稱小友,神態溫和,故而也只暗暗戒備著,沒有把橫江護在身後保護起來。

    橫江拱手一禮,道︰“前輩請講。”

    慎固見橫江彬彬有禮,眼中越發欣賞,道︰“說來話長,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你我何不再去你宣明山的誼寬大殿,細細想談?”

    “前輩請!”

    橫江伸手一延,飛向誼寬大殿。

    慎固停在遠處等了等洪馨菡與趙清雪,自然落到了宣明道場眾人後方。

    聶隱娘見慎固綴在遠處,便壓低了聲音,對橫江傳音道︰“橫道友!若是這慎固有什麼事情要囑托你,你千萬不可答應他!我九崇山一脈,和紫霄宮爭斗了不止多少萬年,對紫霄宮各種防不勝防的陰謀詭計,苦之久矣。而這慎固,素來是一個老謀深算之輩,橫道友切莫中了此人的算計。”

    聽聞此言,橫江點了點頭,心中卻想起了當年封魔島之事,以及不久前聶隱娘來到宣明山之時那段不愉快的過往,心中暗道︰“難道只有紫霄宮一脈算計人,你九崇山一脈,就不算計人麼?不過,九崇山一脈在封魔島算計人的時候,將揚帆之法、仙門嘯法十五章、太乙庚金劍氣、冥鳳浴火盤、九脈求魔劍陣等諸多仙門真傳妙法與寶物,奉送到了我手中。若紫霄宮一脈,也是想這麼算計我,那就也只能聽之任之了……”

    誼寬大殿。

    雙方分主賓坐下。

    聶隱娘師徒二人因是來宣明道場助戰之人,故而坐在一旁作陪。

    待到諸多禮儀過後,慎固開口就問︰“宣明山開山祖師東方索,本就承襲了九崇山一脈的道統,理當學識源遠,也不知宣明弟子,是否聽說過上古諸多生靈?”

    橫江點點頭,道︰“前輩但說無妨。”

    慎固笑道︰“橫江小友修煉的是鳳凰曬翅之法,應當知曉遠古之時,一種與鳳凰齊名的生靈,名喚為龍,有著翻雲覆雨,翻江倒海,口吞日月,捉拿星辰之大神通。龍之威能,自是威凌天下!”

    橫江問道︰“前輩為何突然提起龍鳳?”

    “潛水養不得真龍啊!小山小廟,亦是容不得大仙大神!”

    慎固長嘆一聲,道︰“我紫霄宮從東方未明口中得知,橫江小友自從修煉了魔功以後,便一直不曾食人飲血吞魂,此等道心,簡直駭人聽聞!我本以為,橫江小友只是道心舉世無雙,未曾想到,橫江小友的智謀,亦是非同小可。今日你和我師佷趙清雪斗智斗勇,你智珠一出,便有著照破山河萬朵的光彩,實在令貧道萬分敬仰!若橫江小友,肯改投我紫霄宮一脈,我必會親自跪求宮主,讓宮主親自收你為弟子,可好?”

    橫江卻微微一笑,道︰“不好。”

    慎固問道︰“真不好?”

    橫江點點頭。

    慎固嘆了一聲,道︰“唉……橫江小友若是肯脫離宣明道場,拜入我紫霄宮的道統之下,才算是棄暗投明。橫江小友此舉,算是明珠暗投了。”

    橫江搖頭道︰“我只是路邊雜草,不可棄暗投明,只因我習慣了缺少光芒滋潤的修行生涯,受不得紫霄宮的烈烈陽光,受不得慎固前輩所說的大光明。”

    慎固聽聞此言,眼中欣賞之色更濃,神態里卻沒有半分望,反倒是微微搖頭,撫掌而笑,道︰“罷了!罷了!貧道實則早已知曉,以橫江小友舉世卓絕的道心,必定不會因我這一番話語所誘,而改頭換面投入我紫霄宮的道統。我這一問,只是以紫霄宮弟子的責任,替我師門,招攬橫江小友這樣的良才美玉。若有冒犯,還請橫江小友,莫要放在心上。”

    “無妨。”

    橫江擺擺手,道︰“在其位,謀其政。前輩身為紫霄宮四大道君之一,理當處處替紫霄宮著想。若換作我是慎固前輩,我亦會像慎固前輩這樣,替師門招攬我欣賞的人物。”

    慎固點點頭,端茶敬了敬橫江,雙方一飲而盡,主賓盡歡。

    “呸!”

    趙清雪正好在此刻醒了過來,聽到了橫江最後那一段話,于是霍然起身,指著橫江,怒罵道︰“你雖卑鄙奸詐,可充其量不過是一個資質平凡的庸人,你有何資格,拿你和我慎固師叔相提並論?”

    “清雪,稍安勿躁!”

    慎固衣袖一甩,又是一道法訣,讓趙清雪再度暈了過去,繼而朝橫江歉意一笑,道︰“我師兄教徒無方,讓橫江小友見笑了。”

    “年少,未免輕狂。”

    橫江搖頭道︰“慎固前輩不計較我輕狂,我又怎會計較趙清雪輕狂?”

    “哈哈……”

    慎固聽聞此言,更是神采奕奕,似是想到了什麼愉悅的事情,朗聲大笑。

    這二人舉杯相談,言笑晏晏的場面,只怕周圍在一旁作陪的宣明道場眾人,以及九崇山一脈鬼修師徒二人,看得目瞪口呆。

    曾經何時,高高在上的道君境高手,竟如此平易近人,如此好說話了?

    洪馨菡甚至慎固性格,如今默默坐在一旁,更是看得目瞪口呆,而她看向橫江的眼神,更是情意綿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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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講道


    數日之後。

    趙清雪氣出來的內傷,漸漸恢復。紫霄宮道場仨人,已是準備回紫霄宮去。宣明道場就備下宴席,為紫霄宮三人送行。畢竟紫霄宮道君慎固,在宣明山的一舉一動,皆是禮數有家,對于這等和善的客人,宣明道場依照著仙門正宗的規矩,必須要置辦一場送行的宴席,不可怠慢了客人。這幾日間,獨孤信亦是代表宣明道場,擰著禮物藥品,前去探訪了一次受傷的趙清雪。至于趙清雪到底吃不吃宣明道場贈送的療傷丹藥,是否將禮物全都丟在地上,獨孤信一概不管,她送完了禮物藥品之後,便轉身就走。雙方本無多大交情,宣明道場只需依照禮儀,將分內之事做好即可。

    慎固知曉獨孤信探訪了趙清雪,便回贈了一些禮物,送到了宣明道場的高塔。獨孤信也一一收下,扶向陽卻覺得宣明道場送出的禮物藥品,只是些尋常事物,而慎固的回禮卻很是隆重,竟是一瓶紫霄宮的雷鳴丹,其中收納著九顆丹丸,此丹有著輔助修行的功效,對純陽以下的仙門中人,功效極大。這樣一來,送出了尋常禮物,卻收回了珍貴仙門靈丹,算是宣明道場佔了便宜,理當給對方也回贈珍奇之物。

    獨孤信卻斷然拒絕,只說那紫霄宮貴為一方仙宮,各種珍奇之物,應有盡有,宣明道場何須和紫霄宮攀比?

    獨孤信一言而決,扶向陽也不再提回贈之事。

    這一日間,宣明道場大擺宴席,送別紫霄宮三人。

    誼寬大殿當中,酒香陣陣。

    雙方分主賓坐下。

    橫江與獨孤信和一眾宣明道場真傳弟子,同坐席。而紫霄宮三人,亦在席當中。

    趙清雪悶悶的喝著酒,聽著慎固與宣明道場真傳弟子之間,一些相互客套寒暄,禮尚往來的話語,只覺得度日如年,如坐針氈,很不安穩,他一杯接著一杯喝著,等到實在難以忍受了,就朝橫江敬了一杯,道︰“離別在即,也不知在這廣袤的天地間,此生此世,我與你能否再見。我心中有些疑惑,想要問你,不吐不快。”

    橫江溫和點頭,舉杯飲盡,道︰“閣下請說。”

    趙清雪道︰“數日之前,你我斗法斗劍,你既然早已算到,會將我氣得吐血,讓我顏面無存,為何要提前逐客,把各派觀戰之人感觸了宣明道場?”

    橫江笑道︰“當日之舉,我也是隨意為之,並沒有什麼別的意思。”

    趙清雪冷冷一笑,道︰“你若想踩著我紫霄宮的名望往上爬,以此事來助長你宣明道場的威風,你本該讓我在眾目睽睽之下吐血,讓那些來此觀戰之人,把我猶如喪家之犬的丑態,宣揚出去,可你偏偏沒有這麼做。以你的智略,你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你本就應該把握住這等機會,為何偏偏要放過我,讓我在世間仙門中人心中,保持幾分顏面?我就不信,你這等智略高絕的人物,會不懂得什麼叫做斬草除根。”

    橫江搖頭道︰“你我本無血海深仇,約定了斗劍一場,也不過是意氣之爭罷了,又何須像你說的那樣,把事情做得那麼絕?”

    “哼!你休要誆我!”

    趙清雪氣得臉頰通紅,渾身上下竟洋溢著幾許女子陰柔之美,氣呼呼的道︰“你肯定是不想和師門紫霄宮,把關系鬧得太僵,這才網開一面。而且,以你陰險奸詐的奸人性格,你必定不想讓這中土帝國四方仙門,都知道你橫江智深如海。否則的話,一旦眾人都知道你老謀深算,豈不是處處提防著你,當你在想著陰謀算計別人之時,必定難度大增。你不想讓世人知曉你是一個奸詐之極之人,為的就是讓你以後更方便暗算別人,更方便扮豬吃老虎!”

    聽聞此言,眾宣明弟子,亦是面面相覷。

    眾人也未曾想到,今日被趙清雪這麼一推理,原來橫江當日舉動,竟有這等深意。

    于是眾人心中不免感慨,覺得還好橫江是宣明道場弟子,和他們是同門師兄弟,否則一旦橫江是其他道場之人,以後被橫江算計之時,只怕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感念橫江之智令人震怖之余,眾人又不免對趙清雪高看了幾分,覺著趙清雪心思機敏,亦是世間少有,若非智略深遠之人,又怎會在分析橫江當初舉動之時,如此面面俱到?只可惜,這等經天緯地之才,卻偏偏遇上了橫江……

    于是,眾人禁不住響起了趙清雪被氣得吐血那一日,口中高呼的“天道不公”四字。

    而就在此刻,趙清雪端起一整壇烈酒,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酒,一邊咕嚕嚕喝著,一邊含糊不清呼喊道︰“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這趙清雪又何嘗知道,二人出劍之前,橫江站在那斗法高台上面之時,橫江對于趙清雪只用了百年時間,就修至了純陽仙人境界,而且將紫霄宮諸多妙法手段,一學就會,一會就精之事,感慨萬千,覺著天道不公……

    故而,當橫江再一次聽到趙清雪高呼天道不公四字,橫江心中,亦是五味雜陳。

    繼而,七歲離家,顛沛四方,遇到的各種人和事,以及謀劃金礦牛角洲市集,引來獨孤信,繼而拜入師門,以及接下來十余年的修行歷程,一幕幕浮現在橫江腦海里。又有千世萬世的輪回求仙之苦,激蕩在橫江心頭。

    往事如風,歷歷在目。

    橫江默然打量著趙清雪,對比二人之間天差地別的人生際遇,恍惚間搖了搖頭,心道︰“在這仙道世間里,大部分人都可以高呼天道不公。可你趙清雪,天資卓絕,號稱經天緯地之才,百年間修至純陽,可謂是得天地寵愛于一身,你這種人,有何資格把天道不公四字,掛在嘴邊?”

    一念至此,橫江看向趙清雪的眼神,更是變得淡漠起來。似趙清雪這樣的人物,即便再如何天資不凡,再如何氣運滔天,亦是入不得橫江的法眼。在橫江看來,凡俗間那些自食其力,賺錢養家的芸芸世人,比起這自怨自艾的趙清雪,不知要高貴了多少倍!

    “橫江道友,離別在即,我敬你一杯!”

    洪馨菡雙手捧杯,朝橫江點點頭,很是爽快的一飲而盡。

    橫江亦是面帶微笑,舉杯喝酒。

    洪馨菡又道︰“此番離別之後,橫江道友可千萬不要忘記了,你我之間的約定哦。”

    橫江眼神一凝,思忖片刻,點了點頭。

    洪馨菡這才高高興興的吃喝,嘗了嘗烤鴨,又贊嘆這烤鴨味道極佳,是她吃過的最好吃的烤鴨。遠處夏志聽到洪馨菡這些話,連忙站起身來,朝洪馨菡揮手致意,又大聲吆喝,自誇著自己烤鴨的手藝……

    氣氛越是融洽,趙清雪越是悶悶不樂。

    他轉過身,朝洪馨菡問道︰“師妹,你和這個橫江的約定是什麼?”

    洪馨菡放下筷子,用絲巾擦了擦嘴角,道︰“女兒家的心事,不足為外人道也,師兄何必多問?”

    “哼!”

    趙清雪站起身來,憤憤然一甩手,離席而去。

    洪馨菡搖了搖頭,再度舉杯,為趙清雪升起離席之事,向宴席當中的眾人致歉。宣明道場眾人早已見識過趙清雪驕縱,如今分別在即,又有洪馨菡這個趙清雪師妹致了歉,眾人自然不會追究此事。

    少了趙清雪,氣氛越的融洽起來。

    慎固和眾人言語之時,偶爾會說起一些修行之事的關鍵之處。這人本就是道君境的高手,雖言語不多,可一旦開口,就出言必中,皆是對修行一途有著大用處的金玉良言,讓聽他說話之人連連頷點頭。

    橫江也未曾想到,慎固竟借著這酒宴的機會,對宣明道場眾人,做出了講道的舉動。而慎固往往在提點眾人修行的時候,眼神時不時會落到橫江身上,又時不時眼含深意朝橫江點頭示意。

    仙門高手講道,斷則數日,長則數天半月。

    宣明道場典籍早有記載,若是長生不老的天尊講道,座下聽道的乃是道君與純陽仙人一類的高手,也許一場講道,往往會持續上百年!

    不知不覺,天色已黑。

    宴席當中不少宣明道場弟子,因為慎固借著酒宴行了講道之舉,竟然進入了玄之又玄的道心通明狀態,就此頓悟。

    整個誼寬大殿,場面一片肅穆。

    宴席中眾多宣明弟子,早已是閉上了嘴巴,再無半句喧鬧之聲,一則是怕吵到了因頓悟而呆若木雞的同門師兄弟,二則是怕打擾到了正在侃侃而談的慎固。

    上百人在此,修為高低不同,對于修行一途的感悟也各有不同,故而有人收獲極大,有人收獲稀松平常。

    唯獨橫江,毫無半點收貨。

    慎固那些天花亂墜的講道之詞,對于橫江而言,就像是耳邊風一樣,左耳進,右耳出,沒有半點效果。至于慎固那包含道韻的聲音,說話之時抑揚頓挫的講道語調,更讓橫江覺得有些頭暈腦脹,惡心難受。

    反觀其他人,則一個個搖頭晃腦,如入極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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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奸商


    “整個誼寬大殿,進入道心通明狀態頓悟之人,多達二十幾個。  至于幾個師門真傳的師兄師姐,更是人人都進入了道心通明狀態。其他師兄弟雖未人人頓悟,卻也是一幅若有所悟的樣子……我這天賦,未免也太差了些!”

    橫江心中喟嘆,可對于同門師兄弟今日這一番聽道頓悟的緣法,橫江卻沒有半分嫉妒,他只是自乾坤袋里,拿出了兩團棉花,塞進了耳朵里,想要勉強隔絕慎固的講道之音,可慎固乃道君高手,聲音似是無孔不入,橫江雖塞住了耳朵,可那令他頭暈腦脹惡心難受的聲音,竟直接回蕩在他腦海里。

    此事,讓橫江頗為煩悶。

    他學著先前趙清雪的樣子,拿起了一整壇酒,大口大口的喝著。

    不過,橫江和趙清雪喝酒的心態不同。

    趙清雪是因為心中嫉恨橫江,故而借酒消愁。橫江喝酒,一則是要借著酒力,壓制住頭暈腦脹的惡心感覺,二則是因為今日師門得了道君高手講道的機緣,他心中高興,故而飲酒慶祝一番。

    也正因如此,橫江喝酒之時,臉上亦是洋溢著笑容。

    “休要吊兒郎當!”

    突然一道聲音,傳至橫江心頭。

    橫江微微皺眉,不著痕跡抬起了頭,悄然打量四周,卻現除了慎固之外,無人開口。

    繼而,那聲音又道︰“慎固一身修為,雖比不得他寬厚耿直的為人,卻也非同小可。你不妨強忍住惡心之感,將慎固今日這一番講道之言,牢記心頭。留待日後你修為日益增長,道法日益高手,自然而然,就能慢慢理解他今日的講道之言。”

    聽聞此言,橫江心中一突,他一邊在心中猜測這說話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一邊嘗試著將慎固的講道之言,記在心頭,卻現先前慎固所說諸多話語,竟像是印書一樣,化作了一段一段文字,深深的印在了他腦海里。

    此事,讓橫江未免有些慨然搖頭。

    月亮高升之時,慎固講道之聲,漸漸斷絕。

    周圍宣明道場弟子,亦是回過神來,依照著仙門之禮,朝慎固躬身拱手,卻不開口說話,只因周遭有不少同門師兄弟,正在頓悟,一旦開口聲,未免會影響到這些頓悟之人。

    “我與橫江小友一見如故,今日講道,只是貧道些許心意,諸位無需多禮。”

    慎固揮揮手,又問橫江,道︰“今日天色已黑,不宜啟程,不如我明日再走。趁著此夜明月高懸,小友與我四處走走,交談幾句,可否?”

    “前輩請!”

    橫江點點頭,自是無不應允。

    二人離了誼寬大殿,卻走的不遠,只在客院側畔一座松亭當中,停了下來。

    慎固問道︰“剛剛小友為何突然皺眉?”

    橫江坐在廳中,拿出茶具,悠悠然泡著茶,道︰“我天賦低微,前輩今日一番講道,對我同門師兄弟而言,猶如仙音貫耳,對我而言,卻是魔音貫耳。我不僅難以悟出半分修行之理,反倒是頭暈腦脹,極為難受,故而皺眉。”

    慎固搖頭一笑,又問道︰“小友為何又搖了搖頭。”

    橫江道︰“搖頭的緣由有二。其一,我也未曾想到,前輩會以仙門法術,將講道之言,直接印在我腦海當中。其二,我突然間覺得,趙清雪所說老奸巨猾的奸人一事,實在是罵錯人了。在老奸巨猾一途,我和慎固前輩相比,實在是差的太遠。”

    慎固神色一愕,道︰“小友何出此言?”

    “我宣明道場,最是恩怨分明,最是重情重義。今日得了前輩這一番講道的緣法,我那些師兄弟們受益匪淺,等到他們修煉有成之後,必會惦念著前輩今日這番好意,以後必會將這一番善緣,再加倍回報紫霄宮。”

    橫江泡好了清茶,示意慎固坐下來細談,道︰“今日我宣明道場,並未主動要前輩講道,前輩卻突然開口,我們就算想躲,已是來不及了。我宣明道場弟子,是想聽也要聽,不想聽也要聽。如此算來,前輩之舉,這和凡俗世間那些強買強賣的奸商,有何區別?而且,這番善緣,我宣明道場必會加倍奉還。此事,形同九出十三歸,形同利滾利、利大利,與凡俗世間那些放高利貸之人相比,有何區別?”

    慎固本端著清茶,悠然自得的聞著茶香,聽聞橫江這一番言語,慎固神態一僵,連掌中茶水都晃出了不少。

    “哈哈……”

    橫江卻朗聲一笑,道︰“前輩以後若是再生出了這等奸商的心思,還請前輩莫要忘記了我宣明道場。類似于今日之事,多多益善啊!”

    “哼!”

    慎固被氣得樂了,道︰“難道你就不怕,你宣明道場還不清這等善緣?”

    橫江灑脫搖頭,道︰“還不清就不還。”

    慎固皺眉道︰“你宣明道場,不是最重情重義麼,最是恩怨分明麼?”

    橫江把茶杯端到嘴邊,深深的聞了一口茶水香氣,道︰“大丈夫須得審時度勢,要量力而行,還不起自然就不能勉強自己。再說,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都是同一個道理。”

    “你啊你!還真是一個妙人。我本以為你乃謙謙君子,方正有余,卻變通不足。如今看來,你是方圓皆備,剛柔並濟,無懈可擊啊。可惜,你這樣的人物,不曾拜入我紫霄宮,還真是便宜了這宣明道場。”

    慎固看了看橫江,很是意味深長,道︰“小友留在宣明道場也好,你曾修煉魔功,若你是我紫霄宮弟子,免不得會被逐出山門。畢竟我紫霄宮與你宣明道場不同,宮中多有食古不化,迂腐至極之人,他們必會將你視為背叛師門的旁門左道。唯有宣明山這等上下一心,同門如同兄弟姐妹的門派,才容得下你。”

    橫江點點頭,明知故問,道︰“何以見得?”

    慎固道︰“數日之前,我說出讓你改投紫霄宮一事,提起了東方未明,也在你那些師兄師姐面前,直接說出了你修煉了魔功一事。可你那些同門師兄弟聽了,竟一個個神態平靜,眼中全無怪異之色,顯然他們都已知曉你修煉了魔功,卻還一如既往待你。我這幾日間,又曾聽你師門之人說,宣明道場十余年來,都在替你煉制輔助修行的丹藥,便更知宣明道場與我紫霄宮不同。”

    橫江道︰“前輩找我師門之人問了?”

    慎固笑道︰“我乃道中君子,世稱真人。我既住在這宣明山當里,山中人任何風吹草動,只要不被隔音陣法當中,便瞞不過我的耳朵。我只需偶爾聽你那些同門談天說地,就能知曉諸般訊息,何須去問?”

    橫江滿飲清茶,又問道︰“我這些同門當中,性格剛烈,脾氣暴躁的,不在少數。必定有不少人,暗地里罵過你,你也不怒?”

    慎固道︰“當然罵了,而且罵的還很難聽呢。不過,他們罵我又如何,又不讓我掉塊肉。既然不疼,就讓他們罵去吧。”

    橫江點點頭。

    時至此刻,他亦是猜透了,先前慎固講道之時,那個藏在暗處,朝他傳音說話,說慎固性格寬厚的神秘人,必定對慎固極為了解。只因慎固這等明知別人暗地里毒罵他,卻不生氣的性格,端的是可以稱得上寬厚二字。

    獨孤信與廖長空等人,遠遠等在誼寬大殿門外另一方的亭子里,時不時會轉頭看向橫江與慎固,擔憂慎固突然改變了想法,會偷偷把橫江帶回紫霄宮。

    慎固亦是現了獨孤信等人,知曉他們的目的,便問道︰“若是我突然變卦,要帶你走,你那些同門會怎麼辦?”

    橫江眼神毅然,道︰“即便前輩是道君高手,他們也定會以死相拼。”

    “唉……我幼年拜師學道,師尊是一個散修,只有一座洞府,沒有開宗立派。他修為也不高,只是尋常仙門修士。那時候門中師兄弟,總計也只有三五人。眾人相親相愛,和和美美。可後來我師尊突破至神魂境界,開宗立派,門中弟子越來越多,人心也漸漸變了。等到師尊殞落在雷霆灌體之時,一命歸天,那些同門為了師尊遺留的法寶之物,竟然生死相殺……我心灰意冷,離開師門,因機緣巧合拜入了紫霄宮,多年以後重回故地,才現我原來的師門,已經化作了一片瓦礫廢墟。”

    慎固搖頭長嘆,緬懷道︰“宣明道場如今這番氣象,不免讓我喟嘆萬分。也不知那東方索究竟是何許人物,竟能創出如此一方道場,可敬可佩!若非他前往深淵地獄參戰,至今未歸,我必會在宣明道場多留一段時日,與東方索道友坐而論道。不過,如今東方索道友雖不在宣明山,貧道卻在你等宣明弟子身上,同樣高手到了東方索的道統風骨,倒也不虛此行!”

    “多謝前輩美譽!”

    橫江聽聞慎固稱贊其師門與開山祖師,自是拱手抱拳,長身一禮。

    慎固搖搖頭,正待說話,可宣明山上方雪峰當中,卻有一道劍光,沖天而起。

    洶洶劍意,自劍光中肆意放出。

    橫江見此劍光與劍意,眼神勃然大變,只因那洶涌澎湃的劍意里頭,竟含著濃濃的決絕之意。

    “清雪有難!”

    慎固暴喝一聲,身化流光,飛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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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五氣三花


    世人皆知,眼楮是心靈的窗戶,是靈魂的透鏡,只因眼眸最具靈性。

    仙門中人的身修之法、心求之道、手持之器,更是靈性十足,足以將精氣神三字,顯現得淋灕盡致。

    故而,慎固見到遠空劍光沖天,就看出來那施展劍訣之人,是他師佷趙清雪。更從洶涌的劍意里,知曉趙清雪危在旦夕。

    于是,慎固身形化光,電閃而去,洪馨菡同為紫霄宮之人,自是第一時間跟隨而去。

    宣明道場眾人對視一眼。

    獨孤信當機立斷,朝御龍升點點頭,道︰“御龍師兄留下來,勸阻門中弟子,不可輕舉妄動。其他幾位師兄弟,隨我一同前往。”

    眾人轟然應諾,跟隨獨孤信,朝山頂飛馳而去。

    即便眾人再如何厭惡趙清雪,趙清雪亦算是宣明道場的客人,眾人身為此地主人,怎可視而不見?若換做其他道場與仙門,或許會故意拖延時間,慢悠悠趕赴事之地,甚至會袖手旁觀,不管不顧。可宣明道場不同,其門風堂堂正正。既然客人在宣明山受到襲擊,宣明道場怎可置之不理?

    橫江施展出太乙庚金劍氣,腳踏一道雪白劍光,跟隨在隊伍當中。

    獨孤信卻回過頭來,低聲道︰“趙清雪天賦卓絕,備受紫霄宮看重,又有經天緯地之才的稱謂,實力遠純陽仙人,對方能讓趙清雪身陷危局之人,其實力可想而知。你我幾人當中,橫兄入門最晚,修為最低,不可輕舉妄動。若事情有變,橫兄務必先行離去。”

    一席話語,滿蘊關心之意。

    廖長空、燕青崖、扶向陽三人,聽聞獨孤信之言,亦是點了點頭,很有默契的稍稍轉換了飛行姿態,與獨孤信一起,從四個方向,將橫江護在中間。聶隱娘和杜若冰這兩位鬼修,亦是跟隨宣明道場幾人而去。

    橫江心中暖,溫和笑道︰“諸位師兄師姐難道忘記了,我雖只有仙門修士的修為,可若論爭斗殺伐的手段,就連那紫霄宮的趙清雪,也比不得我。”

    燕青崖與扶向陽不走答復,亦不理會橫江。

    “休要逞強!”

    廖長空道︰“你與趙清雪激動之時,我觀那趙清雪一身手段,比起在斗魔洞府里,殞落于你劍下的蝠池道場古木風,更是強了幾分。由此可見,那趙清雪實力,在世間純陽仙人當中,至少也是中上水準。而對方壓得趙清雪劍意當中,盡是決絕赴死之意,只怕對方實力,更在純陽之上!”

    純陽仙人之上,則是道君。

    如今宣明道場方圓千里之內,只有慎固這一個道君高手。

    至于宣明道場這幾人,除去橫江是尋常仙門修士,余下幾人,盡是神魂境的修為,一旦與道君激戰,無異于以卵擊石,自取滅亡。

    在場之人,皆是宣明道場精英弟子。即便那猶如江湖豪客一般的粗莽漢子燕青崖,亦是心思靈動之人。對于趙清雪目前的狀態,實則眾人心底早已有了猜測。

    獨孤信道︰“若是對方的實力,和趙清雪相差不遠,雙方斗法攻殺之時,必定會接二連三施展出各種手段,各顯神通,繼而法術光輝像煙花一樣,照耀夜空,而趙清雪施展出的劍道法訣,也會像流星夜雨一樣,連番不斷的劃過天宇。可自始至終,眾人都只見到了一道劍光。這意味著,趙清雪在對方面前,全無還手之力!”

    “不如……”

    扶向陽沉吟道︰“我們幾人,遠遠施法相助就是,不必親臨險境。師門前輩征戰未歸,你我幾人,就代表著師門的根基。你我師兄弟若隕落在此,師門就只剩御龍升這一個6師叔的親傳弟子,獨木難支,如何護衛我宣明道場安穩?”

    廖長空眼神一凝,傲然言道︰“有那慎固在此,何須你我以身犯險?再者,我輩宣明弟子,理當勇往直前,畏畏縮縮,像什麼男兒?”

    燕青崖卻道︰“廖師妹你誤會了,我與扶師兄曾一同前往深淵地獄參戰,我深知兄絕非貪生怕死之輩,他並非擔心自己戰死在此,只是心憂師門安危。”

    廖長空神色稍稍緩和,不再多說。

    從誼寬大殿到宣明山山頂,山路雖有十幾里,可眾人凌空飛行,卻只有數里距離。若非眾人心中焦急,說話之時語極快,只怕連話語都未曾說完,就已經飛到了事之地。

    道君慎固,正與數人激戰。

    洪馨菡則位于遠處空中,未曾加入戰場。

    一顆斗大的丹丸,懸浮在慎固頭頂。

    此丹丸金紅一片,灼灼生輝,如烈日星空,曬得山頂積雪急融化,生出氤氳蒸汽,被山風一吹,化作白霧,飄散四方。一只雞爪一樣的巨爪,長達十數米,從金紅丹丸里探了出來,朝著前方幾人,狠狠抓去。

    對方共有三人,外表雖全是中年人,實際上卻都是不知活了多少年的仙門高手。三人組成一座陣法,連連施法,手中打出的法訣一模一樣,就連臉上表情,呼吸狀態,也是一個模子里印出來的一樣。

    轟隆!

    巨爪擊向三人,卻被陣勢當中。

    青蒙蒙的一圈光輝,將三人護住。

    可三人腳下的雪山,卻因不堪承受巨爪的驚天偉力,急劇顫抖,山搖地動。繼而這宣明山頂,終年不化的積雪,朝山下移行滑落,匯成雪崩,轟隆往下,沿著山體平推而去,掀起高達數十丈的冰雪浪濤……

    好在宣明山雖高,卻有諸多百年古木甚至前年古木,眾人無需擔心雪浪沖至下方殿宇樓台所在之地,將宣明山諸多設施擊毀。

    宣明道場數人只遠遠看了戰場一眼,便覺著慎固頭頂那顆斗大的丹丸里,探出的巨爪帶有濃濃的蒼涼古遠氣息,讓人往而生畏,再多看一眼便覺膽戰心驚。

    此等道君施展出的道術仙法,當真是神鬼莫測!

    就連聶隱娘這般純陽鬼仙,在看向那一只來去縱橫的巨爪之時,亦是眼神有些顫抖。

    于是,獨孤信手臂一抬,示意眾人暫且停在空中,不可輕易靠近。當她眼神一移,看向那布陣的三人之時,亦是目光一凝,驚道︰“三花聚頂!五氣朝元!這三人已修至靈肉合一、一體純陽,頂上三花聚,胸中五氣凝,此乃純陽仙人大圓滿,只差最後一步,就能成為道中君子!這般高手斗法,舉手投足,皆有驚天動地之威,難怪洪馨菡雖修為不低,卻也不敢靠近戰場半步。”

    “也只有純陽仙人巔峰的高手,才能以三人之力,布置陣法,和道君高手慎固抗衡。”燕青崖皺著眉頭,摸了摸臉上短戟一樣粗壯挺直的胡須,問道︰“也不知道,今夜這一戰,慎固前輩能否勝得過這三人?”

    獨孤信搖頭道︰“橫兄雖只是仙門修士,可橫兄和趙清雪斗法之時,憑著九脈求魔劍陣,卻能殺得趙清雪膽戰心驚。這三人雖修為遠不如慎固,卻仗著陣法玄妙,又心靈相通,三人如同一人。誰勝誰負,皆是未知之數。”

    杜若冰站在一旁,側耳傾聽,正待說話,聶隱娘卻眼眸一眯,示意杜若冰無需開口。

    正當眾人說話之時,那布陣的三位純陽仙人,已是操控著周身法陣,朝後方漸漸退去。他們似是知曉在慎固面前,難以討到好處,故而心中萌生退意。

    見此景象,宣明中人對視一眼,心知慎固已佔了上分。

    慎固見對方要跑,不依不饒,欺身而上,追了過去。

    不過,慎固又不敢追的太緊,只因趙清雪身受重傷,坐在不遠處的一塊青石上,五心向天,正在潛心療傷。一旦慎固追的太遠,若對方還有高手藏在暗處,偷襲趙清雪,趙清雪必死無疑。

    “諸位小友來得正好!”

    慎固見宣明道場之人出現,眼神一亮,道︰“還請橫小友布置劍陣,助我保護清雪師佷片刻。我先誅了這三人,回頭再來和諸位分說。”

    他不待橫江回答,足下已是生出一道雷光,腳踏風雷,追擊而去。

    橫江御劍疾馳,落到趙清雪身邊,衣袖一甩施出撒豆成兵的手段,顯出十幾個護法神將,頃刻間將九脈求魔劍陣,布置在趙清雪周圍。繼而,橫江手持七寸玉劍,一邊凝神戒備,一邊眺望慎固追去的方位。

    獨孤信能看出那三人身上,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景象,橫江亦能看到。並非二人眼光獨特,也非是二人天賦異稟,只因兩人臉上,都帶了一個眾妙之相眼罩,雖比不得純陽仙人的破妄之眸,亦比不得天眼通一類的肉身神通,卻也能分判陰陽氣息,望見五行靈氣。如今憑著這個眼罩,看清三人頭頂三花胸中五氣,自是不在話下。

    橫江布陣之後,幾個宣明弟子,亦是飛至陣中。

    而先前飛在空中未曾靠近的洪馨菡,也身形閃爍而來,朝橫江柔情一笑,道︰“多謝江哥哥不計前嫌,布陣保護趙師兄。”

    橫江尚未開口,獨孤信已是搶先說道︰“來者是客,我宣明道場身為此地主人,理當護持賓客安全。此事並非橫兄寬宏大量不計前嫌,只因我宣明道場,道義當先。”

    洪馨菡看了看橫江,又看了看獨孤信,她越的覺得宣明道場這個掌門弟子不對勁,雖是男裝打扮,卻肌膚瑩潤如玉;聲音雖頗為渾厚,卻極為悅耳動聽;眼神雖明亮銳利,卻在看向橫江的時候,時不時洋溢著幾分柔情……獨孤信臉上雖帶著擋住了小半張臉的顏色眼罩,可區區一個眼罩,又怎擋得住獨孤信秀美的容顏,又怎瞞得過洪馨菡的眼力?

    洪馨菡又看了看坐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趙清雪。

    頓時……

    一個古怪至極的猜測,浮現在洪馨菡心中。

    可她細細一想,又覺得這猜測的可能性,極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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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更勝一籌


    “莫不是……莫不是真和我想的那樣,這個獨孤信和趙師兄是同一種人,他們對女子沒有半分感覺,反倒是會對男人怦然心動?”

    “我江哥哥雖不是眉目如畫的美男子,也不是天賦卓絕的驚世天才,卻有著舉世卓絕的道心。世人只是腹有詩書氣自華,卻不知江哥哥身上這等,因道心無雙,而由內而外顯現出來的氣度,更令人欽羨萬分,對于趙師兄這眾人,江哥哥乃是一味致命的毒藥。”

    “獨孤信如果和趙師兄是一種人,江哥哥在他面前就好比一輪旭日,轉瞬間就能將他的心都曬融化了。他一心眷念著江哥哥,也是應該的。”

    一念至此,洪馨菡朝獨孤信歉意一笑,道︰“獨孤道友所言甚是,我在宣明山雖只住了幾日世間,可對宣明道場的仙家風骨,已是頗有領會。”

    獨孤信不知洪馨菡心中所想,卻因洪馨菡話語當中,沒有任何紕漏之處,她也只點了點頭,不再多說。

    洪馨菡心中未免有些嗟嘆,想道︰“趙師兄在紫霄宮中,天賦無人能及,卻偏偏癖好怪異,不喜陰陽調和,反倒是喜歡男人。須知仙道本有陰陽,獨陽不生,孤陰不長。趙師兄若真是找了一個男人做道侶,只怕這一生一世,也難以追逐仙道巔峰,白白荒廢了他的經天緯地之才。獨孤信在宣明道場里,亦是天賦最為杰出的弟子,若非宣明道場規矩守舊,輕易不許讓門下弟子服用丹藥輔助修行,只怕這獨孤信,未必不能在百年之內,修至純陽仙人!可偏偏這樣的人物,卻都是些心思詭秘,不陰不陽之輩,實在是可惜了。”

    想著想著,洪馨菡又覺得獨孤信和趙清雪一樣,都是可憐之人。

    只因洪馨菡年少便與橫江相識、相知,她自然明白,以橫江性格,斷然不會喜歡男人。而且,以橫江為尋仙道而上下求索的心性而言,他也絕對不會做出“獨陽不生”這等和求仙問道相悖之事。

    如此算來,橫江便和獨孤信沒有半分可能。

    可惜,洪馨菡又哪里知曉,她師兄趙清雪和獨孤信,終歸不一樣。趙清雪喜歡男人是獨陽不生,獨孤信喜歡男人卻天經地義,正好符合陰陽相調之理。

    遠處慎固,已是追上了逃離的三人。

    道君高手的實力,又怎是純陽仙人可比?再者,那三人合力布置出的陣法,也終歸不是橫江手中那一座,由九崇山妖尊6慎,費盡心機布置而成的九脈求魔劍陣。三人雖實力非凡,任何一人皆有著橫掃宣明道場的威能,卻又怎斗得過慎固?

    一時間,道術紛飛,仙法轟鳴。

    四人激戰之地,位于宣明山主峰十幾里外,另一處側峰之上,短短一瞬間,就將那一座青翠巍峨的雄山,打得山峰塌陷了數十丈。就好比有人以驚天動地的大手段,將浩大一座山岳,斬去了頂峰。

    那三人雖已顯敗象,可臉色卻越的振奮。

    那站在大陣中央之人,捏指掐算,突然開口,笑聲如雷︰“哈哈哈哈……”

    右側那人亦是微微張嘴,口中出山呼海嘯一般的吼聲,道︰“慎固!你雖修至道君,神通廣大,法力浩瀚,卻終究比不得遠古群仙!你雖有龍珠在手,顯現龍爪一只,卻亦算不得遠古真龍之爪!”

    左側那人道︰“紫霄宮總愛說什麼紫霄宮里,四大道君,雷、陣、丹、劍,不遜遠古群仙半分,如今看來,你紫霄宮一脈,只算沽名釣譽!若是你不遜色遠古群仙,何須用這龍珠,只憑道君修為,早已將我兄弟三人,殺得灰飛煙滅!”

    中間那人則一臉快意,一邊施法抵擋慎固,一邊譏笑道︰“遠古群仙,不僅法力高深神通廣大,更是智深如海。可笑你紫霄宮眾人,自詡不輸于遠古群仙,卻連我最簡單的調虎離山之計都識破不了,實在可笑!”

    慎固面沉如水,冷聲道︰“我雖在此追殺爾等,可我師佷卻有宣明山高手護衛。除非有道君之輩,不顧身份,親自來此暗算趙清雪,否則必當死于宣明高手劍下!”

    中間那人聽聞此言,撇嘴冷笑,道︰“你這番猜測,倒還有幾分智略,倒還不算一個蠢材。”

    道君!

    真有道君不顧身份,來宣明山行偷襲之舉?

    慎固穩如山岳的心神,竟是有些戰栗,二話不說轉而而去,要回宣明山雪峰之上,阻擋那偷襲之人。

    不料,萬道光輝,在這一做被打缺了小半截頂峰的青山之上,拔地而起,組成一道陣法,將慎固困在其中。

    慎固在紫霄宮當中,以丹道一途和煉器一途而聞名遐邇,雖然陣法一途不是他的長處,可慎固終究有著道君修為,閱歷廣袤,見識非凡。在周圍萬道光輝出現的那一瞬間,慎固已然知曉,此種絕非一時半會,能夠布置而成。這意味著眼前這三人,為了今夜之事,必定圖謀已久,至少已經在宣明山附近,逗留了數日時間。

    此陣一出,那先前被慎固殺得連連敗退的三人,已是氣勢大變,不退反進,操持著腳下陣勢,朝慎固殺了過去。

    慎固已知中計,一門心思只想著前去救援趙清雪,無奈被三人以一座浩瀚大陣困在此地,短時間難以破陣脫離,而且這三人又沖殺而來,根本不給慎固靜下心來破陣的機會,這讓慎固心中更是焦急。

    那三人見慎固神態有變,更是喜笑顏開,中間那為之人,駕馭著周遭一內一外兩重陣法,譏笑道︰“可惜啊可惜,此番陪同趙清雪來到宣明山的,並非是你紫霄宮那排名第二的道君王致瑾。若是王致瑾在此,以他在陣法一途的造詣,或許能有幾分機會,能在短時間內,破掉這兩座大陣。”

    慎固咬牙道︰“未曾想到,爾等竟然如此卑鄙!”

    那中間之人眼中譏笑之意更濃,道︰“卑鄙?你紫霄宮,也配與人提起卑鄙二字?若非你紫霄宮憑著卑鄙無恥,勝了那九崇山一回。如今我兄弟三人,在此對敵的,必當是那九崇山高手。也許正巧,被我們困在陣中的,是九崇山那道君徐無忌。以徐無忌在陣法一途的造詣,只怕我等三人,已是三具屍體。可惜啊可惜,你紫霄宮終究不是九崇山,簡直就是紅漆馬桶,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虛有其表而已。”

    慎固眼眸一沉,不再多說。

    正如先前那暗地里對橫江傳音之人說的那樣,慎固素來寬厚待人,本就是一個性格溫和的人,自然算不得牙尖嘴利。

    如今,慎固只盼著那宣明山上,能突奇跡,出現什麼轉機,能讓山頂眾人,能平安度過此劫。而慎固心中,亦是悲嘆莫名,感想連連……

    “世間英才雖多,可一如趙清雪這等經天緯地之才,卻少之又少,休說萬年,十萬年都未必會出現一個。如若趙清雪隕落在此,非只是我紫霄宮一脈的損失,對于整個仙道世間而言,更是一場災難。趙清雪若能活下性命,待他修煉千年萬年,我仙道世間未必不能多一個長生不老的天尊。到了那時,我仙道世間和深淵地獄之間的戰事,便又多了幾分勝算。如若他死在今夜,我仙道世間本就已經顯出疲態,漸漸不敵深淵地獄,他的死自會讓我仙道世間實力大減……”

    “那橫江雖資質平庸,甚至比不得我紫霄宮任何一個門人弟子。可此人的道心,只怕連堪稱當年九崇山一脈,道心第一的徐無忌,也難以望其項背。這等道心堅定之輩,比起趙清雪這樣的經天緯地之才,更勝一籌!”

    “天賦卓絕之輩,未必道心穩固。道心穩固之人,卻又未必天賦卓絕。古往今來,天賦卓絕之輩不知凡幾,可道心穩固無雙之人,卻世所罕見。那等開闢仙宮,壽與天齊的天尊,未必個個都是天賦卓絕,卻全都是道心堅定之人啊。”

    慎固越是往下想,就越是悲嘆萬分。

    而前方與慎固激戰的三人,卻越的猖狂,各種不堪入耳的言語,輪番不覺,自他們口中說出,他們雖實力不如慎固,卻只存著將慎固暫留在此的心思,一時半會間,三人全力以赴,倒也和慎固暫且不分高下。

    不過,這三人說話,聲音似雷霆崩裂,遠遠傳出。

    而慎固乃是道君高手,他說話之時未曾刻意壓制住話音,話語里自然而然,帶有了道君的威能,亦是話音遠播。

    橫江位于十幾里外,當然聽到了……

    不過,既然相隔十幾里之遙,聲音傳播,自然需要時間。當三人和慎固之間的話語,傳達至宣明山的雪峰當中之時,那一個藏在此地已久的道君高手,已是搶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率先動手。

    當先一道雷法,自宣明山上空憑空出現的雲團當中,轟隆落下。

    聶隱娘實力最高,第一時間施法抵擋。

    “哼!”

    一道聲音,自陰暗處響起︰“區區孤魂野鬼,也敢在本君面前放肆?”

    轟隆!

    聶隱娘身軀一軟,法術被破掉,口中鮮血噴出,若非杜若冰及時扶住她,聶隱娘已因傷勢太重,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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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八部天龍法


    那來襲之人,于冰雪當中顯現身形,道君氣勢傾瀉而出,引天地異象,周遭狂風大作,吹卷積雪冰霜,沙沙作響。

    這尊道君穿著紅黑相間的長袍,款式似道袍,又似是斗篷,從頭到腳遮住,臉上黑霧籠罩,看不清面容,卻有兩道如電光芒,自這人眼中放射出來,似明鏡反射的兩束日光,將周遭景物照得光影明滅。

    聶隱娘屬九崇山弟子,師門道統源遠流長,亦算見多識廣,對于世間各方仙宮,以及紫霄宮數百萬里地界之內,諸多道場門派,她都有所了解。可如今見了這道君,卻實在想不起來,這等身穿黑紅大袍,眼光如電照耀的道君,到底是何方神聖。

    “閣下到底是誰?”

    聶隱娘輕輕推開扶著她的杜若冰,掏出一顆散發幽光的丹丸,吞入嘴里,再抬步一移,擋在了橫江面前。繼而,聶隱娘捏指施法,曲線妙曼的身段迎風而變,化作一個高達數丈,張牙舞爪的怪影,再無半分人形,更無半分嬌媚誘人的女子美態。

    如今她長兩個翅膀,雙足懸空站立,周身光澤千變萬化,有時現紅色,有時現藍色,有時現黃色,卻不管浮現在她周身的是什麼顏色,都有一種黑暗的光,這光非常厲害,橫江等宣明弟子見了,只覺心神不穩,連忙持咒,心中念誦仙門淨心咒。而聶隱娘的身軀,亦在不停的變幻著,時不時雙腳隱而不見,有時變為人身獸頭、或牛頭、或馬頭,卻與世間獸類、尋常牛馬,概不相同,無論她身軀變為何物,大多都有著一張血盆大口,齒牙森然,周身散發出一種蒼涼古遠的氣息,令人望而生畏。

    這般法術,詭異莫測!

    若膽小之人見了,只怕看上一眼,就嚇得屁滾尿流。

    可偏偏又有正大光明的純陽氣息,以及白茫茫的仙氣,環繞在聶隱娘周身。

    亦正亦邪,亦陰亦陽,諸般氣息,在聶隱娘神色,渾然天成。正合仙道一陰一陽,調和太極之理。

    聶隱娘施展了這般法門之後,便再無半分受傷的跡象,她頭也不回,對橫江說道︰“今夜之事,本就因紫霄宮而起,與你宣明山沒有多大關系。橫道友,等我與這道君拼死相搏,你趁機和宣明弟子速速離開此地!”

    橫江眼神一凝,卻搖了搖頭。

    “迂腐!”

    聶隱娘沉喝一聲,又到︰“冰兒!若橫江一心不肯走,你就把他給我綁了,再帶他遠走高飛!”

    杜若冰看了看橫江,苦笑點頭,心中只想道︰“他手中有一座九脈求魔劍陣,我雖有神魂修為,可就連純陽仙人都斗不過他,我如何能綁得了他。”

    聶隱娘不再多說,心中只想道︰“九脈求魔劍陣雖強,對方卻是道君高手。只等這劍陣被破,主持此陣之人必會元氣大傷,到時候橫江奄奄一息,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冰兒雖能輕而易舉綁走他,可他本就修行艱難,若再身受重傷,只怕他求仙問道之路,更是崎嶇渺茫。”

    詭異而美麗的玄光,裹著聶隱娘,偕同無瑕仙氣,吹著她急速前飛馳,落到九脈求魔劍陣邊緣之處,與那身披長袍的道君,隔空對峙。

    聶隱娘並非三花聚頂五氣朝元的純陽巔峰仙人,也不像先前和慎固激斗那三人,有玄妙陣法相助。至于她一身修為,更是遠比不得對面那尊道君。可聶隱娘身上,卻隱隱有一股王者之氣,散發而出,助她在道君面前,稍稍穩住了自身氣勢。

    “幽泉丹、八部天龍法、夜叉王……看來,你是九崇山九脈道統當中,鬼修一脈的真傳弟子。”

    道君口中連續道出三詞,將聶隱娘剛剛服用的丹藥,施展的仙術,以及如今變化成的黑影來歷,說得清清楚楚。

    聶隱娘眼神一凝,問道︰“道君與我九崇山有仇?”

    “無仇,也無恩。”

    道君眼中如電目光稍稍閃爍,又道︰“我敬你九崇山為了誅魔,而舍生忘死,今日便網開一面。你且帶著閑雜人等,速速離去,這趙清雪本君卻是要定了!”

    “多謝道君!”

    聶隱娘拱手施禮,閃身而回,她如今變化為夜叉王,身軀極其偉岸,只手臂一揮,就把橫江等人,罩在了袖子里,又急急對橫江說道︰“速速收了九脈求魔劍陣,與我離開此地峰頂。至于這趙清雪,就任他自生自滅去吧!”

    時至此刻,橫江亦不遲疑。

    聶隱娘先前雖說橫江迂腐,可橫江又哪里是為了照顧趙清雪這區區一個賓客,而不顧性命之人?

    先前聶隱娘讓他先行離去,他不肯走,只因獨孤信與幾個同門師兄師姐,皆在此地,故而橫江難以拋棄眾人,獨自逃生。如今那道君只說留下趙清雪,願意讓眾人全身而退,橫江自是當機立斷,讓護法神將準備收集雪中十萬玉劍。

    至于趙清雪是生是死,橫江卻管不得那麼多了。

    “且慢!”可就在此刻,那道君再度開口。

    那些受橫江之令的護法神將,聽了道君開口之時猶如雷霆的話語,嚇得一個個渾身發抖,也顧不得去收攏雪中劍陣,一個個化作微光,鑽進橫江衣袖,竟不敢再在外頭現身。

    “道君有何吩咐?”聶隱娘暗暗將橫江等人護在身後,問了一句。

    “這個白發小子,叫做橫江?” 道君遠遠抬起手臂,伸出一只黑氣繚繞,也不只是黑煙還是黑火的手掌,指著橫江。

    “道君莫非認識他?”聶隱娘心中一跳,問道。

    “我不認識他,但他必須要留下!”道君氣勢如虹,不容拒絕。

    “道君怎可言而無信?”聶隱娘語氣漸冷,心頭凜然,已做出了決死一戰的打算。

    “這世間滿口仁義道德的是仙門正宗,亦正亦邪的是旁門左道。唯有我邪魔外道,本該詭詐毒辣,我騙你欺你,本就天經地義!”道君語氣森然,目光如炬,瞳孔里兩道視線,光柱一樣,射破聶隱娘周身明滅不定的霧氣,像是聚光燈一樣,照耀在橫江身上。

    眾人駭然,應向道君的眼神,卻看到了道君眼眸里,看到了毫不遮掩的驚嘆與狂喜之色。

    “哈哈哈……”

    道君盯著橫江看了片刻,忽而仰天大笑,道︰“我本以為,此行能帶走一個趙清雪,已算滿載而歸。未曾想到,本君洪福齊天,竟讓我遇到了一個修煉魔功多年,卻不曾食人飲血吞魂,道心如海之輩!哈哈哈哈……”

    聽聞此言,眾人神色勃然大變。

    燕青崖拿出玄重飛劍,以袖拭劍,眼中戰意洶洶。扶向陽將多年以來祭煉的符一一拿出,持在手中。廖長空則渾身劍意勃發,站在橫江身側,眼中殺機橫呈,只是不知她是要和前方道君決一生死,還是要搶在道君帶走橫江之前,先一劍殺了橫江,免得橫江墮入邪魔外道。

    獨孤信卻上前一步,擋在了廖長空和橫江之間。

    廖長空知道獨孤信猜透了她心中想法,眼神越發復雜,滿是掙扎之色。獨孤信搖搖頭,與橫江肩並著肩,將宣明劍印持在手里。

    那道君目光流轉,在眾人身上來回掃視。

    眾人只覺毛骨悚然,只因這道君的眼光極為詭異,似是能透過衣袍血肉,看透筋骨魂魄!

    道君看了一陣,竟笑得更加張揚,“哈哈哈……蒼天待本君不薄!未曾想到,今日除了橫江和趙清雪之外,余下人等,皆是卓爾不凡!爾等能和本君在此相遇,便是與本君有緣,合該拜入隨本君而去,與本君同修一脈道統!此番本君不僅賺了一回大的,竟連還有不少添頭,實在是不虛此行,哈哈哈……”

    聽聞此言,眾人又是神色一變。

    聶隱娘長發狂舞,冷聲說道︰“閣下就不怕我九崇山與紫霄宮,聯手報復?”

    “怕?本君為何要怕?你九崇山雖高手眾多,紫霄宮雖威震天下。可世間廣袤,本君只需藏起來,你等找得到麼?”

    道君說說著,突然間心思一動,似是想到了什麼,當即伸出手來,捏指掐算,繼而神色乍變,心道︰“豫卦有變,初六為凶!初六鳴豫,志窮凶也!”

    得此卦象,這道君再不遲疑,衣袍一展,形如大鵬,同風而起,撲向眾人。

    豫卦鳴豫,有自鳴得意之意。

    其本以為,自鳴得意,高興過了頭,結果樂極生悲,必遭凶險。

    推演掐算,起卦解卦,本為仙門手段。道行越高,法力越深,越是算得準。此人修至道君,若讓他掐算凡俗之事,每卦必中,鐵口神斷,如今推算仙門之事,亦能八九不離十。

    這一回,這道君能知道趙清雪離開了紫霄宮,便是他開壇做法,掐指推算出來的。只因路程遙遠,而紫霄宮下轄數百萬里山河,這道君要想算出趙清雪具體的行程,亦需要不少時間,這才拖到了近段時日,才來到宣明山。

    不料如今他心有所感,掐指一算,竟卦象大凶!

    道君這才再不遲疑,以求速戰速決。

    桀桀……

    聶隱娘一聲怪笑,她身化夜叉王,如今見道君襲來,自要拼死抵擋,將這法訣不遺余力施展出來,身上已再無一絲像人之處。

    “純陽仙人,亦敢擋我,不知死活!”

    道君衣袖一甩,掌中冒出萬丈火焰,朝前方燒去。

    火光一顯,這山頂冰雪, 嚓作響,頃刻間融化成水,匯聚洪流,轟隆隆朝山下席卷而去。這一座不知被冰雪覆蓋了多少年的宣明山頂,終于是冰霜散盡,土壤砂石重見天日。

    不過,這道君雖要取聶隱娘性命,卻礙于橫江等人,就在聶隱娘身邊,他擔心眾人被火焰余威燒成灰燼,有些投鼠忌器,這才收束了法術,只把聶隱娘再度打成重傷,從夜叉王變回了嬌柔的女子模樣,身軀似紙片一樣,輕飄飄的自空中墜落。

    杜若冰一臉淒然,將重傷的師尊抱住。

    聶隱娘氣若游絲,盯著那道君,道︰“我九崇山一脈,道君眾多,必會追殺你到天涯海角!”

    道君步步向前,冷然說道︰“本君即是道君,何懼道君追殺?不過,本君聽聞你九崇山一脈,有一種仙法,叫做君臨日月法,可將師門道君,請至身邊。可惜此法極為消耗心神,還需開壇焚香……以本君之見,你怕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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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8 00:35:1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七章︰三劍通天


    聶隱娘眼神黯然,神態頹喪,不再多言,心中只想道︰“我早在多日以前,就已施展出了君臨日月法。算算時間,哪怕師門道君位于天涯海角,在仙道世間盡頭修行,在感應到了我的君臨日月法之後,也應該有足夠的時間,趕赴宣明山。可直到今夜,我師門的道君卻遲遲不肯現身。莫非我師門高手,全被妖尊召去了深淵地獄,和深淵大魔激戰去了。以至于,如今留在仙道世間的,已無一人?”

    周圍眾人,非坐以待斃之輩,各式手段,殺向道君。

    那道君隨意施展幾許法術,就將眾人拿下,再以一根金燦燦的繩子,把眾人捆了。捆住眾人的繩子,亦是不凡之物。眾人被道君這麼一捆,體內法力潰散,周身筋骨疲軟,再也無法動彈,只剩下眼珠子能夠轉動。

    橫江本也要和眾人一樣,沖殺過去,可不知為何,雙腳卻像在地上生了根,無論如何都邁不動腳步。

    並非橫江被嚇得雙腿軟,才動彈不得。

    他歷經千世萬世,道心舉世無雙,怎會被這道君嚇破膽?

    實在是如今橫江雙腳,似有著重如山岳的重量,死死黏在地上,絲毫移動不得。獨孤信本也要隨著師兄師姐殺過去,卻見橫江原地不動,于是獨孤信心念一轉,拉著橫江手臂,準備駕馭劍光轉身而逃,卻現橫江體重如山,以她神魂境的實力,全力拉扯,他依舊是巋然不動,穩如磐石。

    “哈哈……不錯!今日這些人當中,橫江是本君最大的收獲,趙清雪為第二,你算是第三!”

    道君已將洪馨菡抓住,將她和廖長空捆在一起,又盯著洪馨菡看了看,對她亦是連番贊嘆。

    不過,當道君看向那拉扯著橫江手臂的獨孤信之時,卻咦了一聲。

    “竟有寶物護身,難怪本君看走了眼,以為你與其他人等,相差無幾。如今細細一瞧,你倒是給了本君一個驚喜啊!果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和這橫江如此情深意重,同進同退,還真是一對良才美玉。”

    道君兩道目光,照耀在獨孤信身上,隨即臂膀生雷,轟隆一聲爆響之後,他已抬起手臂,衣袖如同一團墨雲,罩向獨孤信和橫江。

    獨孤信閃身擋在了橫江面前,心中卻已猜到,這道君必定是看穿了她的底細,這才說了情深意重四字。不過,事已至此,以獨孤信神魂境的修為,她無計可施,只能做最後的努力,只身擋在橫江前方。

    嗡!

    一聲劍鳴,響徹四方。

    那道君罩向橫江和獨孤信的如雲大袖,停在空中,被一團如同蓮花盛開的劍氣光華,擋得不能寸進。

    頃刻之間,那蓮華劍氣,卻已將空中衣袖,斬出了數道缺口。

    道君神色乍變,甩手收回衣袖,寬大的袖子已是碎成了一道道布條,再也遮不住他的手臂,露出了被黑色煙霧與火焰籠罩的白骨臂膀。

    此番變故,讓眾人驚愕莫名,四下觀察之後,卻現周圍並沒有出現什麼前來救援的高手,反倒是站在原地未曾動彈的橫江,抬起了手臂,指尖捏拿著一道劍訣手勢。

    道君遠遠站著,凝視橫江,語氣已有些凝重,喝問道︰“橫江!你到底是何人!”

    橫江亦是滿頭霧水。

    他本想偕同師兄弟,一同和這個道君拼命,可雙腳卻似立地生根,動彈不得。剛剛那道君以衣袖罩了過來,橫江以為會像師兄師姐一樣,被這道君抓走,未曾料到突然間自己的手臂,不受控制,抬了起來,繼而又有一道形如蓮花的劍光,綻放在衣袖前方,劍氣一沖,就破掉了對方的法術。

    橫江分明能夠感覺到,這劍光出現之前,他的手雖不受控制捏出一道劍訣,可這數月以來好不容易凝聚出的那些法力,卻毫無運轉的跡象,至于這些年苦修納入體內的天地靈氣,更是沒有被調動分毫。

    這就意味著,剛剛那一道劍訣,和橫江沒有半點關系。

    可是橫江的手掌,偏偏捏出了一道劍訣。

    于是眾人便誤會了。

    就連那修為高深的道君,也以為是橫江在施法。

    “區區仙門修士,竟也能施展這般劍訣。不愧為道心無雙,果真令人驚嘆!”

    那道君只稍作猶豫,便再度施法。

    不過,如今這道君一身氣象,與先前已大有不同。

    一圈明光,懸浮在道君腦後,渾圓光亮,似是一輪明月,照耀四方。可這輪光圈,卻和月亮的銀光不同,紅得黑,黑得亮,令人望而生畏。

    “雷來!”

    道君一聲令下,抬起白骨手臂,掌中呼哧有生,繼而空中一聲霹靂作響,轟下一道貫聯天地的雷霆。這道君揮手一招,將長空雷電引入身邊,再五指一抓,便把雷霆末端,抓在了指間。

    空中雷霆,極為粗壯浩瀚,如今被道君抓住了細微末端,此雷光竟猛地往下盤去,環繞在道君周身。

    道君執掌雷電,威勢萬千,如縛蒼龍在手,再臂膀一揮,揮鞭一般,將雷霆朝橫江身上砸去。這一番手段,道君已全力以赴,再無任何留手,已是顧不得橫江和獨孤信的死活。

    獨孤信緊緊抓著橫江的手臂,將橫江擋在身後,她雖知曉自己必定在雷霆下灰飛煙滅,卻也願意死在橫江前頭。

    橫江卻知曉這雷霆未必能砸在他身上,只想道︰“這道君只怕是見到我能一劍斬破他衣袖,猜測我並非尋常仙門修士,而是一個暗藏在宣明道場的高手。甚至還會覺得,我暗藏在宣明山,就是為了培養後輩弟子,至于宣明道場諸多英才,都是由我培養起來的。于是他便殺意已決,要讓我身死道消,好讓其他人安安心心委身于他門下,斷了再跟隨我修行的念想。”

    實則,橫江雖猜對了大半,卻還有一些事情,他未曾料到。

    這道君先前掐指一算,見那卦象大凶,又因橫江捏出劍訣出手不凡,便把橫江當做了凶禍的根源,這才殺意已決。

    嗡!

    劍鳴暴起。

    一束劍光,自橫江捏成劍道指訣的手指里,迸射而出。

    此劍看上去平平無奇,不過二指寬,三尺長。即便是凡俗間那些修煉劍術的高手,在武功大成之後,也有可能凝氣成罡,放出這般劍氣。

    可道君見了橫江指尖放出的這一劍,眼中兩道光柱視線,猛地變亮,又輕輕的抖動起來。

    橫江閱歷何其豐富,他雖看不到那道君被黑煙籠罩的面容變化,卻能從道君的目光變幻,感覺到這道君心頭,已多了幾分驚懼!

    到底是何種劍訣,竟能讓這威勢無窮的道君,心生懼意。

    那雷霆末端只有鋤頭把子粗細,可空中長雷,卻浩瀚粗壯,直徑數丈,如若劈打在宣明山上,只怕會將這座頂峰,從中劈開。可橫江放出的這一道劍鋒,和雷電長龍相比較,卻猶如繡花針一樣,實在渺小至極。

    嘶!

    劍光後先至,直斬襲來的雷霆。雷霆如龍,劍光如針,此劍卻有斬龍之威。

    劍鋒過處,雷霆被一斬而斷。

    只有小半截雷霆,依舊抓在道君手里,長度已不及十丈。而那長達千丈的大半截雷霆,已是被劍鋒斬得飛空而去,度一瞬即逝,卻正好落在十幾里外,慎固和那三位純陽仙人巔峰高手,激戰的那座山巒上,

    那座先前被斬落小半截的山巒,明光大作,陣勢動搖。

    不愧是道君高手,只此一道雷霆,竟將他們預先布置在對面山峰上的陣法,破去了大半!

    橫江更是驚嘆莫名。

    他早已知曉,必定有人在暗中援手幫他,心中也在猜想,也許那援手之人,就是先前慎固講道之時,那個暗地里跟他說話之人。可橫江卻不曾料到,如今這一劍,竟直接斬斷雷龍,將對面山巒的陣勢破去大半。

    斬斷雷龍,只算與對方道君,有一戰之力。

    而雷龍恰巧落到對面山上,起到了破陣的作用,才是橫江驚嘆的緣由。

    若真如此,這一劍就有著一箭雙雕的妙用!同時這一劍也意味著,出劍之人,對于這一劍的捏拿恰到好處,已到了妙至巔毫之境地。而且意味著,出劍之人的實力,必遠在對方道君之上,否則怎能在做到能利用對方雷法的地步?

    這第二劍,亦讓那長著白骨手臂的道君,眼神更是沉重,怒問道︰“橫江!你到底是何方神聖?”

    橫江哪里知道施展劍訣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他雖滿頭霧水,卻不會在這交戰之時,落了自我的聲威,便冷冷一笑,眯著眼眸蔑視那道君,雲淡風輕說道︰“藏頭露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鼠輩,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聽聞此言,那道君勃然大怒,正待再施手段,橫江手中已再度多了一道劍氣。

    這劍氣不再像先前平平無奇的三尺劍光,也不像最開始那一劍形如蓮花,而是通體渾圓,猶如擎天玉柱,劍鋒直達天穹深處,看不到盡頭在哪里。

    密密麻麻的圖紋,躍然劍光之上。

    眾人定神一看,只見那些圖紋分明就是一副蔓延在整個劍氣光柱上的水墨畫,其中有日月星辰,有花草樹木,有飛禽走獸,亦有山川河岳,甚至還有男耕女織之圖……

    “你!竟然是你!我千算萬算,得此良機,竟然遇到了你!”

    那道君臉上兩道光柱眼神,陡然收縮,隨即搖身一變,化作一道朱紅色的光輝,似長虹飛射,沿著宣明山的山勢,朝下方飛遁而去。

    堂堂道君,竟不戰而逃!

    今夜在此之人,多是心思敏捷之輩,如今對于這道君逃遁的方式,很是費解,紛紛想著,這道君既然嚇得轉身就逃,理當朝空中飛去,天大地大,四方皆可遁逃,卻為何要沿著山勢飛逃,此舉無疑讓逃跑的度,慢了不知多少倍。

    度一旦慢下來,又怎能逃過劍勢追擊?

    果不其然,橫江手中那一道通天徹地的劍氣光柱,劈斬而下,要將那道君殺得魂飛魄散。

    可是,如今這劍鋒一旦落下,被斬的絕非只有那遁逃的道君,此山必當被一劍斬得灰飛煙滅,至于山中宣明弟子,又怎能逃過這場大劫?

    這第三劍,劍勢通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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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8 00:35:2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八章︰算你狠!


    劍中有諸般圖紋,日月星辰、山川河岳、花草樹木、飛禽走獸、男耕女織……

    世間諸景,眾生百態,應有盡有。

    劍氣磅礡,光輝萬丈!長不知其盡頭,直入夜空深處,竟連遠空弦月,被劍光一照,也比先前要明亮了幾分。

    長空巨劍,遽然斬下。

    橫江猛地抬頭,凝望劈下的浩瀚劍鋒,心思一沉。他就怕此劍落地,讓師門毀于一旦,讓門中諸多師兄弟,頃刻間身死道消,化作灰灰。

    可惜,此劍表面上是橫江手捏劍訣施展而出,實際上橫江卻全然無法掌控,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劍光似擎天玉柱倒下,斬向宣明山。

    眨眼之間,劍鋒已由直指蒼穹,筆直向上的豎直狀態,轉換為一劍橫天,隔斷南北的姿態,並且正在急往下斬落。

    那位遁逃的道君,身化流光,瞬息間逃至十里之外。

    嗡嗡嗡……

    驚天動地的劍鳴,響徹四方,震得周圍眾人耳膜刺疼,耳中除劍鳴之外,再聽不到任何聲音。

    橫江周身被瑩白如玉的劍光罩住,整個人淹沒在劍氣光柱內部,動彈不得,他別無其他辦法,只得仰頭怒吼︰“不論今日這一劍,是出自與何人之手!若我宣明道場,毀于此劍之下,只要我橫江不死,我必將今日之仇,百倍千倍償還!我必將你門人子弟,親屬友人,斬盡殺絕,一個不留!”

    這一席話語,被劍鳴掩蓋,不遠處橫江的幾個師兄師姐,以及聶隱娘與洪馨菡等人,自是聽不到橫江的聲音,可當橫江這一席話語說出之後,劍光斬下的趨勢稍稍緩了一緩,似是施展此劍之人,正在猶豫。

    可劍勢卻只稍稍一頓,便再度斬落。

    橫江只見到一束無邊無際的劍光,自他手臂延伸而出,以割裂天地之勢,緩緩下沉。遠處遁逃的道君見此劍斬來,慌忙間改變方向,在宣明山中左右閃避,而劍鋒也因那道君逃跑方向的變幻,而在空中不停的晃動劍鋒,死死鎖定那遁逃的道君。不過,在劍鋒左右晃動的過程當中,此劍斬下的度,就變得慢了不少。

    這個時候,以橫江站在宣明山頂的角度,轉身看向山下,已是能將此劍全貌,看得清清楚楚,當即就有一種熟悉之感,躍然心頭。

    此劍……

    長生劍!

    橫江驀然想起了,數月之前,剛剛到達青碭峰之時,看到的那一道切開青碭峰劍勢。那一劍,劍意不散,萬年長存!

    于是,橫江心中一冷,毅然決然道︰“你若一意孤行,我必讓你九崇山,為我宣明山陪葬!我雖受你九崇山恩惠,可只等滅了你九崇山之後,我只需橫劍自刎,便一死了之!”

    橫江此言一出,空中那浩瀚劍鋒,陡然一停!

    “算你狠!”

    三字話音,在橫江腦海里響起。

    懸在宣明山上的浩瀚劍鋒,猛地一震,出一道似若開天闢地之聲,震得眾人魂魄一蕩。繼而劍鋒轟然炸開,化作數不清的細碎飛劍,繼而劍光如雨,傾盆而下,罩住了大半座宣明山。

    有些劍雨落在山間,有些劍雨落在宣明道場的殿宇樓台里,去未造成任何損傷,似是春雨潤物,消失不見。

    唯有追向那位逃跑道君的劍雨,才挾裹風雷,如電而去。

    只是此等劍雨,已無法留下那人性命,只讓那遁逃的暗紅色光芒,在遠空顫了幾顫,隨即那光芒就鑽進了地底山石土壤當中,消失不見。

    就在這一刻間,遠處慎固與人激戰的那一方山巒當中,亦有一道金燦燦的光芒升起,一只龍爪撕裂了山中陣勢,緊接著慎固就從山中飛了出來,身化流光,直達宣明山頂,落到了橫江等人身邊。

    “橫江!你沒事吧?”

    慎固死死盯著橫江,見橫江搖了搖頭,他才轉過身去,朝趙清雪問道︰“趙師佷,你沒事吧?”

    趙清雪皺著眉頭,搖了搖頭,心中越不爽。

    慎固這才點了點頭,又打量周圍眾人,見在場之人大多安然無恙,唯有聶隱娘受了重傷,他便趕緊拿出一顆丹藥,遞給聶隱娘,道︰“這是貧道煉制的療傷丹丸,對于神魂傷勢,頗有奇效。”

    “多謝。”

    聶隱娘不多說,接過丹丸,一口吞了下去。她在施展八部天龍法,化身夜叉王之前,就已受傷,全因吃了一顆幽泉丹,催自身潛力,才再度爆,卻傷到了神魂根基。如今慎固雪中送炭,聶隱娘雖心中惦記著九崇山和紫霄宮十幾萬以來的爭斗,口中卻也道出了一個謝字。

    趙清雪看了看遠處毀掉了一截山峰之處,神色有些陰沉,朝慎固拱手問道︰“師叔,那三個調虎離山,把你引開的人呢?”

    慎固面帶一絲慚色,道︰“邪魔外道最是陰損,貧道一時不慎,才中了他們的算計,被他們調虎離山,還好橫江小友突神威,護住了眾人,否則貧道的罪過就大了。我本想留下那三個純陽仙人,不料三人極其詭詐,見橫道友一劍斬了雷龍,破了山中大半陣勢,他們竟趁著陣法殘存之機,施展土遁術,逃之夭夭,貧道困于陣中,追之不及,唉,被他們逃了。”

    趙清雪皺了皺眉,亦不多說,反倒朝橫江拱手一禮,道︰“多謝閣下相助,今夜之恩,我趙清雪銘記在心!”

    橫江點點頭,道︰“你來我宣明山做客,我理當護你周全,何須多謝?”

    趙清雪眼神顫了顫,不再多言。

    慎固站在一旁默默的打量著趙清雪,又看了看橫江,暗暗了搖頭。

    眾人稍作休整,離開峰頂,回了宣明山誼寬大殿。

    先前慎固講道完畢之後,這誼寬大殿當中,本有不少宣明道場的弟子,依舊出于道心通明的頓悟狀態。不過,因為宣明山頂突生戰禍,宣明弟子就把那些悟道之人,以挪移法術,抬著離開了此處。如今這誼寬大殿,已是空無一人,先前酒宴殘留的痕跡也早已被打掃的干干淨淨,正好用來議事。

    趙清雪知曉眾人對他今夜突然前往宣明山頂之事情,必有疑惑,于是他坐下來之後,就將緣由說了出來。只因他心中煩悶,就想要四處散散心,見到宣明山的頂峰在陽春三月,依舊白雪皚皚,可謂是奇景,就想上山走一走,不料被三個純陽仙人與一個道君,聯手偷襲,好在有紫霄宮主親自煉制的玉佩,一直被他帶在身上,暫且護住了他的安危,這才沒有被那四人擄走。

    當慎固感受到山頂劍光與劍意,前去救援之時,趙清雪卻因為傾盡全力施展劍訣,又因強行驅動紫霄宮主那傳下的那塊玉佩,已是神魂大損、五髒生煙、元氣大傷,故而暈迷了過去。

    于是,這才有了道君藏在暗處,慎固被人調虎離山一事。

    “幸好有橫江小友!”

    慎固嘆喟,朝橫江拱手一禮,道︰“我清雪師佷來宣明山之時,曾與橫江小友結怨,可橫江小友卻寬宏大量,以德報怨,實是我輩仙門正宗楷模。”

    橫江搖搖頭,亦不作答。

    趙清雪則低下頭去,用眼眸余光打量著橫江。

    “哼!”廖長空眼神冰冷,很是不屑的看了看趙清雪,道︰“前輩只怕誤會了,我橫師弟絕非什麼以德報怨的蠢物。他最是光明磊落,有仇報仇,有恩報恩。今夜橫師弟救了趙清雪一回,只因你紫霄宮三人,是我宣明道場的賓客,按照師門規矩,我們理當照拂諸位的安全。若那些人不是在我宣明山偷襲,我宣明道場怎會插手?哪怕趙清雪被襲擊的地方,距離我宣明道場只有一步之遙,我等也必會袖手旁觀。你我兩派,雖同樣是仙門正宗,卻平日里素無瓜葛,反倒這趙清雪對我宣明道場甚是無禮。前輩今日在我宣明山誼寬大殿講道,也只算正好抵消了趙清雪當初的無禮之舉。至于你們離開我宣明山之後,是死是活,關我宣明道場何事?”

    廖長空本就心高氣傲,若是以前,她或許會礙于慎固有著道君修為,神通廣力高深,會將心思收斂幾分。可今夜橫江一連三劍,殺得那邪魔外道的道君望風而逃,讓廖長空底氣十足,她自然再也無需遮掩一身傲氣。

    “唉……”

    慎固搖搖頭嘆息,道︰“不論如何,今日之事,對方是針對我紫霄宮而來,讓宣明道場受了池魚之殃,實乃我紫霄宮之過。貧道回到紫霄宮之後,定會籌備禮物,讓貧道門下的真傳弟子,親自登門道謝。”

    廖長空還要多說,卻被橫江搖頭制止。

    獨孤信則朝慎固拱手一禮,道︰“既如此,那就多謝了!”

    慎固點點頭,亦不在多言,心中又想起先前他在這誼寬大殿里講道,曾直接將講道之音,印入橫江腦海里……一想到這一點,慎固就老臉一紅,暗道︰“橫江一劍驚天,殺得道君高手不戰而逃,他在劍道一途的能耐,只怕和我紫霄宮里蕭溫良師弟,也能一較高下。我慎固何德何能,有何資格,在這誼寬大殿講道,于橫江面前賣弄道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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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8 00:35: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七十九章︰追悔莫及


    原本沒,慎固今夜見橫江大神威,便越的看重橫江,本想再和橫江坐而論道。不料,廖長空性格如此鋒芒畢露,局面已是到了話不投機半句多的地步。慎固也只得領著趙清雪與洪馨菡,告辭而去,回了客院。

    洪馨菡念念不舍,本想留下來和橫江互訴衷腸,可橫江卻與門中師兄弟有話要說,洪馨菡便強裝出滿臉笑意,黯然離去。

    長夜漫漫,四野昏黑。

    宣明山高達數千米,山頂終年積雪,自是偉岸雄山,高不可攀。

    從宣明山頂升起的這一道劍光,所處的地勢本就,加之劍光極其修長,故而這一劍放出,使得夜幕顯出熒光,劍光所至之處,方圓千里,眾生皆驚!

    這段時日,中土帝國四方道場之人,應邀來到宣明山觀戰。今日斗法完畢,橫江下了逐客令,眾人雖走了大半日,可離去之人卻非個個都是神魂高手,其中也有不少尋常仙門修士,因回歸師門的路途極其遙遠,便干脆和其他道場之人結伴而行,隊伍浩浩蕩蕩。人一多,趕路的度自然就慢了下來。即便有神魂境的前輩引路,半日時間,也未飛出千里之外。

    仙門中人凌空飛行,離地極高。

    空中沒有山川阻擋,放眼望去,極目千里。

    當宣明山頂第三道劍光升天而起,眾人只覺夜空陡然變亮了幾分,便回過頭,朝光源方向看去,只見那劍光暴起之地,正是宣明山主峰!

    “此劍,驚煞人也!這等劍勢,斷然不是純陽仙人,能施展出的手段!宣明山眾人,最強也只有神魂境,絕無可能施展出這樣的劍勢。趙清雪雖算劍修,可他若有這般劍道威勢,又怎會拜于橫江之手?只怕這一劍,多半是又那紫霄宮道君慎固,親力親為,施展而出,這一劍若是落在宣明山上,必能將東方索苦心開創的宣明道場,一劍斬滅。”

    “非也,非也。諸君有所不知,紫霄宮中有四大道君,慎固位列第三,最擅長丹器一途。至于三人,那位列第一的軒丞真人最擅長雷法,王致瑾則最擅長陣法,唯有四人最末的蕭溫良是一個劍仙。以慎固的修為,雖能施展出這樣的劍勢,可以慎固對于劍道一途的造詣而言,此劍絕無可能是從此人手中出。”

    “莫非……莫非是那橫江?”

    言及此處,眾人齊齊閉口,沉默不言,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良久之後,才有人說道︰“此劍出自于宣明山頂峰,必當劍出有因,絕不可能有人平白無故耗費法力,施展出這等威力浩瀚劍勢。若今夜之後,宣明山一如往昔安安穩穩,那麼此劍必定是宣明道場之人所施展。若今夜之後,宣明道場化為灰燼,此事也與你我無關。有那紫霄宮道君慎固存在,哪里用得著我們去操心?”

    有人道︰“宣明山中,只有那個以勢不可擋的姿態,一劍擊敗趙清雪的橫江,有可能施展出這般劍訣!若今夜之後,宣明山安然無恙,豈不是意味著橫江的實力,已經強到了可以與道君抗衡的地步?”

    又有人道︰“不管今夜這一劍,是不是由橫江施展而成。只要今夜過後,宣明道場沒有化為廢墟,就意味著此劍必定與宣明道場有關。你我師門,都在這中土帝國,同屬三道場之一,與宣明道場可算是鄰里。若明日宣明道場安然無恙,你我各自回去之後,只需備足了厚禮,再來登門拜訪宣明宣明山,把宣明道場尊為中土帝國第一道場,奉他為盟主,處處敬他三分就是。畢竟這宣明道場,也是仙門正宗,我等與宣明道場沒有血海深仇,又何懼宣明道場威勢滔天?”

    這一席話語,倒是說到了眾人心坎里去了,聽得眾人連連點頭。

    那中土帝國中央第一道場玉鼎道場的高手,卻連連搖頭,感嘆道︰“聽聞那橫江七歲離家,在中土帝國四處流浪,只為尋求一絲拜入仙門的仙緣。十幾年來,他過著朝不保夕,窮困潦倒的日子,直到十余年前,才遇到了宣明道場的獨孤信,通過考舉,成了宣明弟子。我師門玉鼎道場,為了尋覓良才,上千年來一直派人四處尋找杰出的後輩少年,卻沒有慧眼識珠的能耐,不曾把那橫江給收入門牆。莫非真是天意難測,冥冥中自有注定,才讓我玉鼎道場,錯失橫江這等英才?”

    眾人聞言,亦是喟嘆萬分。

    忽而有一人一臉悲切,捶胸頓足,淒然道︰“十余年前,我一個師弟游歷四方,曾在一個叫做墟城的地方,做了兩年算命先生。那地方有一個龍頭老大,管著城西好幾條街,也叫橫江,一直想著要求仙問道。我師弟見那人雖然心性極佳,卻資質平庸,就斷了收他入門的心思。等過得幾年,我師弟回心轉意,再去墟城,卻聽墟城的人說,那橫江已是得了仙緣,遠走他方。此番我來到宣明道場,才知宣明山這個橫江,就是當年墟城里頭,那個一心求仙問道的龍頭老大……唉,造化弄人啊!”

    有人感慨萬千,道︰“十幾年前,我曾在藤東郡,遇到過一個算命先生,那人門下跟著兩個童子,一個叫做橫江,一個姓李。我見那橫江十分機靈,便生出了愛才之心,暗暗觀察了他幾日,誰知一探他的資質,卻現他只是一個天賦平庸不堪造就之輩。直到此番來到帝國東南,聽人說起橫江在藤東郡行醫,拜訪故人,整頓宣明道場產業一事,才知道宣明山這個橫江,就是當年藤東郡城里,姓張的算命先生門下,那個天資平庸的小童子。如今想來,追悔莫及!”

    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子恍然抬頭,嘆道︰“你我皆是仙門中人,自當通曉緣法二字。緣分未到,就算與橫江朝夕相處,只怕也會和這等天才失之交臂。十幾年前,漠南郡瘟疫肆虐,死者數以十萬級,因我師門就在漠南附近,師門就派我夫君前去度亡魂,做了一場長達七七四十九天的法事。當時橫江因仰慕仙門高手,就跟在我夫君身邊做一些打雜之事,二人朝夕相處。分別之前,橫江多次提起求仙一事,我夫君感念橫江心誠,卻礙于他只有庸人之姿,便萬言拒絕,只拿出黃金百兩,作為酬謝。若當時我夫君動了惻隱之心,將橫江帶回師門,他又怎會成為宣明道場弟子?如今細細一想,橫江當年以凡人身份,庸人之姿,出現在我等仙門中人面前,卻能讓我們在十幾年後,依舊記得當初與他相見之事,這不正好意味著,橫江本就出類拔萃,不與常人相同麼?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天威難測,天意難違啊……時也!命也!”

    言及此處,眾人凝視著遠空劍光,皆盡默然。

    群聚在此的各派仙門中人,多達數百,其中不乏智略非凡之人。

    良久之後,有人放聲一笑,指著劍光升起的宣明山,“諸位道友無需感傷,更無須因為一個橫江,而向各自師門建議,去更改收徒的規矩。對于我仙道世間而言,橫江只算異類,縱觀我讀過的眾多仙門典籍,歷數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世間英才,像橫江這樣的人物,再無第二個,諸位何必因此事而耿耿于懷?以我之見,我們回去之後,不妨把橫江孜孜不倦求仙,十年來苦心修行之事,當做榜樣,說給門中弟子聽,督促他們潛心苦修,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眾人點頭稱是,神態漸漸舒展,卻不再繼續趕路,而是按下雲頭,在下方山中稍作休息,想著到了後半夜之後,再原路返回宣明山,去一探究竟,看看宣明道場是死是活。到了那時,宣明道場今夜就算是與人生死大戰,過了一夜之後,肯定是戰雲消散,眾人倒也不至于直接沖進了戰場里,遭受牽連,圖生是非。

    距離天亮,還有一個多時辰。

    黎明之前天地最是晦暗,眾多在山中駐留的仙門中人,已是連夜啟辰,趕赴宣明山。

    不知不覺,太陽升起。

    陽春三月,鳥語花香。

    眾人再度來到宣明山的,卻見到宣明山一片祥和,守衛山門的依舊是當初在此地接待眾人的張青與宋可二人。

    各方修士本想要問一問宣明山到底昨夜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會突然出現一道驚天動地的劍光,將整個夜空,都照亮了大半。可當他們看到守衛山門的兩位宣明弟子,昂挺胸,渾身上下洋溢著一種凌人氣息之後,眾人卻又有些猶豫了。

    “你等昨日不是已經走了,為何今日又要來我宣明山?”

    張青性子耿直,盯著前方各派仙門中人,劈頭就問道︰“莫非是惦念著我宣明山照顧不周,沒有好好的招待你們,心中很是不舒服,于是經過一夜時間,仔細思考了一番,又成群結隊,來我宣明道場,想要找我宣明道場的麻煩?”

    聽聞此言,眾人神色微變,連說不是。

    哼!

    張青眉毛一挑,意氣奮,道︰“你等走又不走,去而復返,到底所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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