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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仙道橫行] 小無相公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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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7 17:09:25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章︰國師夫人


    扶姓,在中土帝國,算不得大姓,卻也是傳承了千百代的久遠之姓。

    扶家的族譜曾經記載,扶家祖上,曾經出過純陽仙人,不過那也是幾萬年前的事情了,對于如今的扶家而言,太過于遙遠。

    如今的扶家,最顯赫的事情,莫過于兩件事。其一是數百年前,中土帝國立國之時,扶家先祖輔佐皇帝有功,被封為國公,世襲罔替。其二,就是扶家出了一個扶向陽,拜入宣明道場,得了仙門真傳,成了真傳弟子,修至神魂境,有千年之壽。

    也正因為扶向陽修至神魂,扶家在中土帝國,地位大增。逢年過節,就連皇帝也要親自下旨,慰問厚賜扶家。

    扶家自然而然,成了中土帝國里最為顯赫的那一批世家之一。

    當橫江隨著扶向陽,來到扶家,表明了身份,扶家立即張燈結彩,鳴鑼放炮。這座高門府邸,終于是中門大開,設酒宴,擺香案……

    扶國公領著一家老小,朝走進門中的扶向陽,跪地叩拜。

    眾人口中,齊齊高呼︰“不孝子孫,拜見老祖!”

    老祖這個稱呼,聽得廖長空眉頭微皺,橫江卻不以為意,淡然處之。

    橫江在輪回夢境里,度過了極為漫長的歲月,自然見識過仙門修士衣錦還鄉的場面,知曉如今扶家之人,將扶向陽稱作老祖,只怕沒有半點謬誤。

    扶向陽見廖長空神色不適,便尷尬一笑,解釋道︰“我在家中兄弟當中,年紀最小,甚至有一些佷兒,都比我要大。我十三歲拜入師門,修行一百二十四年,如今已有一百三十七歲。休說是家中兄弟與子佷,就連孫輩,只怕也所剩無幾。”

    聽聞此言,跪在地上的扶國公趕緊抬起頭,說道︰“曾孫單名一個禮字,蒙受老祖福源,又得父輩垂青,便承襲了國公之位。老祖所言極是,照輩分來算,我父親是老祖的佷孫,我則是老祖的尊孫。我身後跪著的,有些是我的子佷,有些是我的孫輩。我怕家中子弟愚笨,分不清輩分,就按照史書里記載的慣例,權且把曾祖稱為老祖。”

    “無妨。”

    扶向陽揮揮手,道︰“我與師弟師妹,途徑皇都,準備在此暫住,三五日便走。”

    扶國公眼神熱切,極為不舍,問道︰“老祖難得回家一次,不如多住些時日。”

    “多說無益。”

    扶向陽搖搖頭。

    他本是神魂高手,法力高深,自然是不怒自威,比之這中土帝國的皇帝,氣勢更盛。如今這一搖頭,就讓扶國公不敢再多說。

    扶向陽又道︰“禮兒,你身體可還硬朗?”

    這扶國公頭上白發已多,年事已高,兒孫滿堂,如今被扶向陽像叫喚孩童一樣,喚了一聲禮兒,卻滿心歡喜,磕頭回答道︰“謝老祖關懷,曾孫自幼勤修武藝,不曾落下。現在雖然六十幾歲,卻依舊開得了弓,上得了馬。”

    “這丹藥強身健體,延年益壽。”

    扶向陽將一顆丹盒,放在扶國公手里。

    扶國公滿臉歡喜,當著扶向陽的面,拿出一顆丹藥吃了,再將剩下的小心翼翼收起來,旋即趕緊吩咐府中之人,大肆張羅,招待老祖。

    不多時,酒宴已經備好。

    扶國公擯退眾人,親自作陪,替橫江三人接風洗塵。這人不愧是在朝廷里摸爬滾打數十年的人物,待人禮數周全,在知道橫江與廖長空年紀不大之時,便尊稱兩人為上仙。繼而,扶國公又說起了諸多中土帝國的奇聞異事,氣氛倒也熱烈,扶向陽時隔多年回家,心中百感交集,便多了喝些酒,留下扶國公說話。

    橫江與廖長空,則上街游玩。

    皇都乃是天子所在的京城,魚龍混雜,消息傳得也快。

    達官貴人們知道扶家老祖返鄉,便紛紛前來拜謁,扶家的門子一個時辰,就收了上百張拜帖。甚至有一些王子皇孫,親自登門拜訪,卻都被拒之門外。

    橫江與廖長空若非是以仙人手段,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國公府,只怕會被那些拜訪之人堵在大門。

    二人走在街上,東瞧瞧,西看看。

    途中經過一座酒樓,橫江買了兩壇酒,遞了一壇給廖長空,二人邊走邊喝。

    廖長空品了一口,道︰“酒還行。”

    橫江點點頭,回望那座酒樓,道︰“那酒樓里,最出名的就是這種叫做醉青樓的美酒。不過,那酒樓的菜肴卻差了些,若配上城南百味居的下酒菜,才算是珠聯璧合。原本我以為,這醉青樓應該是世間最好的酒,不過喝過獨孤兄親自釀造的美酒之後,如今再喝這醉青樓,未免有些強差人意。至于那百味居的下酒菜,想來比不得當年的美味,不去吃也罷。”

    “哦?”

    廖長空問道︰“師弟對這皇都,似乎很熟悉?”

    橫江點點頭,神色卻有些低落,道︰“皇都還是那個皇都,醉青樓也還是當年的味道。只是如今的橫江,已不再是當年的橫江,所以美酒喝到嘴里,味道已是不一樣了。”

    一言至此,氣氛就變得有些沉重。

    不知不覺間,二人走到了一座石橋上。

    廖長空停下腳步,站在石橋中央,凌風而立,竟是問道︰“師弟,這皇都是你的傷心地?”

    橫江神色一愕,問道︰“師姐為何這麼問?”

    廖長空不答反問,道︰“師弟覺得我相貌如何?”

    橫江微微一笑,如實答道︰“傾國傾城。”

    廖長空又問︰“我若收斂性子,變得溫柔似水,是否很討人喜歡?”

    橫江點點頭。

    廖長空點點頭,道︰“我剛剛拜入師門的時候,性子很柔,門中很多師兄弟,都喜歡和我聊天說話。久而久之,我對你們男人的心事,漸漸的就能看透幾分。師弟來到這皇都之後,眼神里就多了幾分悵然,這種神態,和當初那些被我婉拒之後的師兄弟,很相似。”

    橫江轉過身去,看向河岸上那些被大雪覆壓的楊柳枝,道︰“我就是在這皇都,學到了蟲書。”

    至于其他話語,橫江不再多說。

    他言盡于此,連眼楮也閉上了。

    仿似這視線之內,諸事諸物,都藏著一些他不願提及的回憶。

    良久之後,橫江才睜開眼眸,語氣亦是變得溫和順暢起來,道︰“這中土帝國的皇帝,曾封了一位國師,說‘朕與國師共享天下’。當時我尚且年幼,見了那篇昭告之後,便萌生了拜入仙門的念想。當年我在皇都的時候,身份卑微,未曾見過國師。如今舊地重游,也不知能否見上一見。”

    廖長空轉身看向皇宮,傲然說道︰“那國師雖有神魂境修為,卻不過是旁門左道之輩。若非此人當初親自來到宣明山,拜會了我們師門的長輩,把諸多禮數都做的周全了,皇帝又怎敢封他為國師?師弟若想見他,你我直接去皇宮,表明身份,讓皇帝親自出來迎接就是。”

    一朝拜入仙門中,從此不與凡人同。

    皇帝雖高高在上,統帥萬民,富有四海,可即便率領百萬大軍,卻也未必斗得過一個仙門高手。

    皇帝終究是凡人,不過短短數十年壽命,免不得生老病死,化作一仸黃土,而仙門中人求仙問道,神魂境之人有千年壽命,廖長空又怎會把皇帝放在眼里?

    “你我途徑帝都,做客數日而已,不必勞師動眾,去皇宮驚嚇皇帝。”

    橫江淡然一笑,指著城西方向,道︰“多年沒來過皇都,該是去看一看了,師姐可願與我同行?”

    廖長空問道︰“你以前在皇都的時候,住在那里?”

    橫江點點頭。

    廖長空不知為何,眼中帶著一絲歡欣,道︰“閑來無事,四處看看也好。”

    她知道橫江當初在墟城,就住在城西青石街的觀海樓里,而橫江去封魔島歷練之時,也是在摩北城的城西安置了宅子,如今來到皇都,橫江又說曾在城西住過。

    橫江大步而行,走在前頭。

    廖長空一邊打量著街中店鋪,一邊時不時的看了看橫江,心道︰“住過一回城西,便一輩子都記得城西,喜歡住在城西。封魔島山崩地裂那一次,我和他困在地底,肌膚之親,以他的性格,他若喜歡打女人的屁股,豈不是會一輩子記得我當時的窘態?”

    不知不覺間,廖長空眸子里似是要凝出水,眼神變得溫柔起來,卻又恨恨的咬了咬牙,想道︰“這橫江看上去溫文爾雅,實則一肚子壞水他雖念舊,卻未必不會喜新。我可要把他看好了,不能讓他去勾搭別的女人,惹阿信妹妹傷心。”

    正當廖長空心念紛呈之時,橫江果然停下了腳步,目不轉楮,盯著前方一個被眾多僕從簇擁著的,千嬌百媚的少婦……

    廖長空眼中溫柔一掃而空,目光如劍,冷聲罵道︰“狐狸精!”

    這話被那少婦的僕從聽到,頓時一群人圍了過來,說就要拿下廖長空,又說什麼竟敢對國師夫人出言不遜,罪該萬死之類的話語。

    廖長空柳眉一揚起,已動了殺心,暗想道︰“難道師弟喜歡的,是這種有嫁了人的婦人?”

    “且慢!”

    少婦叱喝一聲,朝橫江走了幾步,仔仔細細的打量了橫江一番,突然間滿眼怒火,喝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橫江你這個畜生!你好大的膽子,竟然還敢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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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7 17:09:3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一章︰人盡敵國


    寒風冷冽,呼嘯作響。

    就連中土帝國的皇帝,都在發布昭告公示天下之時,說出了他與國師共享天下之類的話語,可見國師在中土帝國的權勢。這女子身為國師夫人,地位與母儀天下的皇後相比,也不遑多讓。

    這樣的婦人,本該儀態萬千,本該雍容華貴。

    可這少婦一手叉腰,當街怒罵,嗓門極大,竟將風聲也壓了下去。

    長街里來來往往的行人被罵聲吸引,紛紛轉身回頭,看向事發之處。當他們見到當街怒罵之人,不是尋常婦人,而是地位尊貴的國師夫人之時,就立時轉變了心態,認為那個被國師夫人唾罵的白發男子,真是罪該萬死。

    若非此人罪大惡極,堂堂國公婦人,怎會在此罵街?

    于是,就有不少年紀很大,老態蒼蒼的老人家,朝著橫江指指點點,說了一些不堪入耳的風言風語,諸如這白發男人是登徒子,調戲國公家的丫鬟,又或者是采花賊,玷污了國公家那個重達三百斤的廚娘。這些人又說站在橫江身邊的廖長空,多半不是什麼正經人家的女子,二人合在一起,正好是一對狗男女,男盜女娼……

    人從眾,看熱鬧的不怕事大。

    緊接著就有一些三姑六婆,不知從哪里拿來了爛菜葉,臭雞蛋之類的東西,朝橫江丟去。

    不遠處一家飯館的店小二,竟提來了一同餿水,拿出一個木瓢,舀起餿水就朝橫江立身之處,奮力潑灑。

    好在天公作美,突然間風勢暴漲,自長街盡頭刮來,將街中之人丟來的髒亂之物,到卷而去,吹進了人群當中,卻無半片雜物,落到橫江身上。

    “國師夫人?”

    廖長空對這個尊號嗤之以鼻,她眼中殺機已濃,小臂輕抖,已是凝出了一道法訣。

    橫江微微搖頭,示意廖長空稍安勿躁。

    他看得出來,廖長空已是很不耐煩,準備施展虛空凝劍訣,將這國師夫人,當場斬殺,免得再聽此地之人聒噪。

    廖長空身為宣明道場真傳弟子,如今已修至神魂境,休說這國師夫人,哪怕中土帝國那神魂境的國師,在廖長空面前也不敢叫囂,她幾時受過此等不白之冤?

    周圍之人說她和橫江男盜女娼,一個“娼”字,對于女子而言,何其銳利!就像是一柄尖刀,割在廖長空臉上,哪怕廖長空高傲慣了,平日里懶得將別人的閑言閑語放在心上,如今已是按耐不住。

    “我仙道中人,唯名與器,不可假手于人。今日,這皇都之人,無故辱我……我若不將之懲戒一番,天下人豈不笑話我宣明道場弟子,盡是些人認可欺之輩?”

    廖長空眼神冰冷,漸漸將殺意收攏在心頭,一身氣勢含而不發,朝橫江說道︰“師弟既然和那婦人有舊恩怨,此事就交由師弟處置。師弟若下不了手,我再殺人便是。”

    橫江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廖長空見得橫江的笑容,心中稍安,便不再都說。

    今日二人離開扶國公府,穿得並非是宣明道場的仙門服飾,而是穿了一身凡俗世間里,隨處可見的才子佳人服裝。二人本是擔心,若穿著雲紋道袍,腰間掛著玄玉佩,再頭戴高冠,行走在皇都街道里,必會惹得街中行人圍觀,未免會影響心情。

    未曾料到,二人把仙門中人的裝扮改了之後,竟會在這城西街頭,遇到這國師夫人。

    甚至連畜生二字,也被這國師夫人罵出口來。

    橫江表面看似平靜,實則心中早有滔天怒火。

    只不過,橫江素來沉穩,平日里皆是溫文爾雅,進退有度,加之在封魔島里,被瑤池一道法術,輪回了千世萬世,他更是道心穩固,喜怒不形于色。

    可是,國師夫人見橫江不反駁她,只和身邊那身材高挑,傾國傾城的女子說話,那國師夫人還以為橫江是怕了他,竟是一聲令下,對左右侍從說道︰“將那人拿下,切不可傷他性命。此人禽獸不如,罪惡滔天,如果讓他這麼輕巧就死了,那就太便宜他了!”

    “遵令!”

    眾人一擁而上,拔出了隨身攜帶的刀劍,朝橫江圍了過來。

    那些原本圍在橫江身邊指指點點,厲聲怒罵的街中之人,見國師夫人的侍從來了,便雞飛狗跳往後撤去,退到一旁。顯然這些人對國師夫人的侍從,很是畏懼,似乎平日里沒少受他們欺凌。若非如此,眾人怎會像老鼠見了貓一樣,嚇得臉色發白。

    國師夫人身邊之人,自然頗有能耐。

    就算是名震天下的江洋大盜,面對這個陣仗,也該避其鋒芒,轉身而逃。

    可橫江卻雲淡風輕,朝國師夫人的方向指了一指,轉身對廖長空道︰“她叫成碧君,本是流浪街中的孤兒,我認識她的時候,正好也是冬天,她在牆角冷的瑟瑟發抖。我見他可憐,就給了她一碗熱湯,救了她性命。”

    廖長空眼神一凝,道︰“師弟是她的救命恩人?”

    橫江點了點頭。

    廖長空衣袖一甩,袖子中已是滑出了一柄長達四尺有余,比尋常佩劍更為狹長的古劍。此劍正是寒絕劍,不知取過多少仙門中人的性命。如今廖長空拿出了此劍,便意味著在她眼中,那國師夫人成碧君,已在劫難逃。

    二人說話之時,那些沖過來的侍從,已殺到了橫江面前數米之外。

    刀劍棍棒,一股腦兒朝橫江身上砸來。

    那成碧君只說留下橫江性命,卻沒說不能斬斷橫江手腳,故而眾人雖懷著不殺橫江的念想,可動手之時卻絲毫沒有半點保留。

    轟!

    驚雷炸響。

    橫江只將衣袖一甩,掌中雷霆迸發。

    侍從們即便自幼勤修苦練,即便學了不少劍法刀法拳法,即便他們一身武藝比當年橫江收隨從的霍孤城更強,卻怎能抵擋橫江以仙門修士修為,施展出的雷法?

    此法不是別法門,正是橫江當年在封魔島之時,同門師兄荀譽贈送的那篇轟天雷法。

    聲勢浩大,威力卻強差人意。

    此法對于仙門中人,或許弱了些,可對與凡俗世人而言,依舊是神仙手段。

    雷光一閃,眾多侍從便倒了一地。

    橫江一步步走向前去,臉上依舊不見怒意,可手中卻多了一道由太乙庚金劍氣顯化而成的劍光,行走之時,手臂輕輕揮動,劍光便分毫不差,從周圍侍從脖頸之間劃過。

    隆冬寒涼,劍鋒更冷。

    侍從被一劍斷吼,生機立時斷絕,可那劍痕之上,連半點血跡也不曾溢出,只因熱血流出之前,已被劍光寒氣凝結成冰……

    國師夫人排場大,身邊侍從也多。

    橫江走了十步,來到了國師夫人成碧君身前,立足于三尺之外。

    他每走一步,手中皆是劍光流轉,宛若有一朵劍光凝成的蓮華,盛開在掌心當中,每一次跨步,都有十幾個侍從,氣絕身亡。

    十步之內,人盡敵國!

    可那國公府人成碧君,眼神依舊冷厲,甚至瞳孔里帶著一絲嘲諷。

    橫江目光如炬,只在和成碧君對視的那一瞬間,就看出來這女子似乎不怕他。

    “仙門弟子?周先生早就請人替你摸骨推命,算出了你天賦平庸,哪怕放到凡俗世間,也只算中人之姿。如今你就算是拜入了仙門又如何,十數年不見,你已白發蒼蒼,未老先衰,想必也沒從仙門當中,學來多少真本事。一步殺十人,雕蟲小技而已。你若想憑著此等手段,找我報仇雪恨,未免有些異想天開。”

    成碧君冷冷一笑,竟從衣袖當中,掏出了一個葫蘆,道︰“十幾年不見,我還以為你會有所長進,沒想到你還像當年一樣,實在是太天真了。莫非你以為,現在的我,依舊是十幾年前,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橫江笑了笑,搖頭道︰“你當年也不算弱女子。”

    “莫非是女中豪杰?”成碧君問了一問,譏笑道︰“當年我雖是個弱質女流,可也揭穿了你狼子野心的真面目。當初你為了得到周先生手中的寶物,忘恩負義,竟下毒謀害周先生,若非我撞破了你的奸計,救下了周先生,只怕周先生會死無葬身之地。可惜,當年我終究只是個弱女子,沒能逮住你,讓你連夜逃出了皇都。如今你成了仙門弟子,肯定是用了周先生的寶物做投名狀,將之獻給仙門,否則仙門怎會收你這種天資平庸之輩?可嘆周先生心懷慈悲,當初見你孤苦無依,把你收入門牆,當做學生,一心盼著你學業有成,有朝一日能金榜題名,入朝為官,沒想到你竟是一條養不熟的毒蛇!”

    這一席話語,聲音很輕。

    成碧君卻用了仙門中人的傳音手段,將話音融入風中,使得聲音隨風,傳遍了整座大街。

    皇城里本就人丁極多,又有不少人聞訊而來,擠在街中看熱鬧,如今已是人潮擁擠,摩肩擦踵。成碧君的話語被這些人聽了去,只怕用不得多久,整個皇城,都會知道橫江忘恩負義,恩將仇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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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君子一怒


    嗖!

    一束劍光,自橫江身側迸射而出,襲向成碧君,出劍之人乃是廖長空。

    成碧君手指在葫蘆上敲了一敲,立時有金光一束,自葫蘆口里飛射而出,卻被廖長空的劍光當空斬斷,掉在地上,化作一只金光閃閃的大蜈蚣,只是如今已被斬成了兩截。

    “哼!”

    廖長空劍鋒一抖,又是一劍轟出。

    “師姐且慢。”

    橫江按住廖長空的手臂,搖搖頭,溫聲道︰“若將她一劍殺了,當年周先生之事,便無法真相大白。”

    廖長空看了橫江一眼,收劍回鞘,眼神卻稍稍有些慌亂,只覺剛剛手臂被橫江踫觸之處,似有一種被雷電掃過的感覺,令她心中有些不安,只道︰“師弟準備如何處置?”

    “先回家。”

    橫江看了看街中眾人,又看了看成碧君,再對廖長空道︰“扶師兄久別歸家,滿堂兒孫迎他,府中張燈結彩,喜氣洋洋。也不知我時別十七年,再回此地,又是怎樣一番景象。”

    “好。”

    廖長空惜字如金,應了一聲,繼而劍出如電,斬向成碧君。

    成碧君見劍鋒襲來,又往衣袖里掏去,想要拿出寶物,抵擋廖長空的劍光。可惜廖長空多日之前,已修至神魂境,又得了九崇山一脈的虛空凝劍訣,這國師夫人怎是廖長空的對手?

    劍光直達成碧君身上,將她周身竅穴,丹田氣海,盡數刺破。

    此刻,橫江已是大步走遠,他自是信得過廖長空,能輕而易舉讓成碧君飲恨當場。

    周圍之人見廖長空一劍斬出之後,國師夫人便倒在了地上,便嚇得紛紛後退。

    廖長空將眾人視為草芥,不予理會,只抓著成碧君的腰帶,仿佛提著死狗一樣,將成碧君提了起來,再將寒絕劍朝空中一拋,腳踏飛劍,御劍飛行,不疾不徐跟隨在橫江身後……

    有一些國師夫人的侍從,因先前站得太遠,故而留住了性命,如今見國師夫人被殺傷生擒,便如喪考妣,也不管對方是仙門中人,竟壯著膽子要追向廖長空。

    橫江雖走在前頭,卻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此刻間淡然說道︰“既不知死活,那便殺了罷。”

    廖長空衣袖一甩,劍氣如雨而下。

    頃刻之間,那些穿著國師府侍從服侍,依依不饒追來之人,已死得干干淨淨,只留下滿地屍首。

    這時候,被廖長空提在手中的成碧君才恍然明白過來,知道這橫江罵不還口,並非是軟弱怯懦,而是君子一怒,殺人盈野!

    成碧君心中一顫,閉上了眼楮。

    很多時候,人閉上眼楮,並非是因為害怕,而是怕別人看透心中的想法。

    尤其是女人。

    女人的眼眸,往往比男人的更靈動。

    成碧君就有一雙會說話的大眼楮。

    她不僅眼楮好看,長得也漂亮,若非如此,又怎能在橫江離開皇都之後,嫁給中土帝國的國師,成為國師夫人?

    如今成碧君心中掛念著的,便是國師。

    成碧君咬著牙,心中想道︰“就算你拜入仙門又如何?就算你有一個劍修女子在身邊又如何?你終歸天賦平庸,最多也只修煉了十幾年。仙門當中,也如凡俗一樣,竟是你爭我奪之事,以你的天賦資質,區區十幾年能修出什麼道果?只需國師一來,隨手施法,就是堂皇天威,就算你如何苦求仙道,也不過是一介螻蟻!”

    廖長空御劍而行,隨在橫江身後,就仿佛她本就是橫江的隨從一樣。至于成碧君

    廖長空不知成碧君心中所想,她也懶得去理會成碧君心中是何想法。

    她身為劍修,秉性鋒芒畢露,當年只是仙門修士,就已經名傳中土帝國三十六大道場,如今修至神魂,更是眼光極高。成碧君雖把橫江和廖長空當做了國師手中的螻蟻,可在廖長空看來,那所謂的國師,只算是劍下之鬼,何足道哉?

    不過,廖長空傲氣歸傲氣,卻也心細,如今她尾隨在橫江身後,分明就是要讓這城中之人知道,哪怕她這般實力高深的劍修,也差了橫江少許,不能飛在橫江前方,以此來體現橫江的不凡。

    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于是,便有了衣錦還鄉這句話。

    橫江既曾在皇都住過一段時日,先前又說出了回家二字,豈不正是還鄉?如今求仙問道,頗有小成,再不是當年顛沛流離的少年,豈不正是衣錦還鄉?

    街中之人本是為了看熱鬧而來,自身懷著不願惹事的心思,先前橫江揮劍出手,一步邁出斬殺十余人,已讓眾人嚇破了膽,噤若寒蟬,不敢作聲。

    當橫江和廖長空遠去了,眾人的臉上才漸漸恢復了血色,議論起來,說著說著,就說起了國師夫人成碧君的來歷,又說起了那周先生。繼而一段十幾年前的往事,被眾人談論起來。

    一位年事已高的老者,朝眾人說道︰“諸位或許不知,那周先生本名周曦,生前曾做過尚書,被拜為大學士。若論學識,這周先生在我們中土帝國,算是一等一的大宗師。只是因周學士在朝為官的時候,和當時的宰相政見不和,最終被罷官。周先生一生清廉,沒有存下多少家財,只有皇上御賜下來的宅子,以及平日里積攢下來的俸祿。于是他罷官之後,日子只算是過得去。”

    “周先生當年名氣極大,不知都少達官貴人,為了求得周先生的手書和字畫,願意一擲千金。可那周先生很是清高,說什麼讀書人賣字賣花,和青樓女子賣身有何區別,便不肯答應。而且也不願意別人叫他周學士,他說辭官之後,便不再是朝中官員,怎能再沽名釣譽讓人叫學士?”

    “周先生也心善,自己日子都過得不寬裕,卻還不忘記周濟窮苦人。又因為沒有家小,于是就收了一個少年,讓那少年拜入門牆,跟他讀書。周先生雖對別人說,那少年是他的學生,實際上卻將少年當做親生的兒子來看待。只可惜,後來聽說那少年是白眼狼,把周先生毒殺了,又偷了周先生的一件寶物,逃之夭夭。沒想到今天,那橫江又回來了,聽他和國師夫人那番話,似乎當年周先生的事,沒那麼簡單啊。”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

    周先生在皇都里,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事情雖過去了十幾年,卻還有不少人記得周先生,于是又你一眼我一語的說了起來。

    一個賣燒餅的人,說他記得當年的少年,就叫做橫江,還說那國師夫人原本是街中小乞丐,險些挨餓受凍而死,好在被橫江遇到了,救了國師夫人一回。又說當初橫江給國師夫人救命的餅子,正是從他這里買的燒餅呢。

    又有人說,那國師夫人成碧君,本來連只知道自己姓成,小名程二丫,連正兒八經的名字都沒有。全因那橫江念她可憐,把她領進了周先生府中,洗衣做飯操持家務,她這才有了名字,或許橫江也生出了要把那程二丫當做童養媳亦或是通房丫頭之類的心思,就給她起了個文雅的名字,這才叫做成碧君。

    原來是這樣啊!

    眾人恍然大悟,卻又紛紛表示,這里頭到底誰對誰錯,周先生到底是怎麼死的,都是未知之數,不可任意胡扯。先前雙方爭斗之時,一方能施展仙門御劍之術,另一方則能拿出狐狸駕馭一只金燦燦的大蜈蚣,不論是得罪了哪一方,都吃不了兜著走!

    剛一提起大蜈蚣,眾人就紛紛在地上尋找。

    “蜈蚣哪里去了?”

    “這樣的蜈蚣,價值千金啊!”

    “那個龜孫子,趁人不備,把蜈蚣給偷走啦?”

    場面一陣混亂。

    眾人叫囂片刻,又發現先前那些朝橫江投擲爛菜葉子,丟臭雞蛋,潑灑餿水之人,如今竟一個個渾身發冷,通體無力,瑟瑟發抖。

    找來行醫的大夫一看,才知是風寒濕三邪入體,至少也要吃藥臥床,養上半月到一月,才能漸漸恢復。

    那大夫診完之後,悻悻然一甩手,道︰“你等不分青紅皂白,得罪了仙門的上仙,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好在那上仙心善,只是小小的懲戒了你們一番。若是遇到了脾氣差的上仙,揮手間就讓你們屍骨無存,就算你們當場沒死,我們這些做大夫的,也不敢醫治你們。遇到那種情況,治了你們,就是得罪了仙門里的上仙啊。”

    聽聞此言,眾人驚魂未定的心思,才漸漸的平復下來。

    人言素來傳得極快。

    不一刻間,周先生府中學生橫江,拜入仙門,如今衣錦還鄉的消息,已是傳遍了城西。

    世人雖對此事很好奇,卻大多不敢前往周先生原來的府邸,就怕萬一發生了什麼意外,導致橫江動怒,不分青紅皂白,遷怒于人,豈非都要死在那里?

    也有不少膽大的,決定去看一看。

    橫江前往周先生府邸之時,走得不快,猶如閑庭信步,一邊走著,一邊觀察著街中景象,又在心中分辨,如今十幾年不曾回來,皇都城西生出了多少變化。

    那些看熱鬧的人,卻是一頓狂奔而去。

    于是,當橫江來到周先生府邸之時,已有許多城中之人,站在遠處翹首期盼,已是等候多時。

    橫江對這些人,視若無睹。

    他一路走來,覺著十幾年間,這城西一如往昔,沒什麼變化。而變化最大的,應該就是這周先生的府邸。原本斑駁掉漆的圍牆與院門,早已換了,就連掛在門上的牌匾,也從周福二字,換成了“國師府”。

    “鳩佔鵲巢!”

    橫江見到這座牌匾,再也維持不住心中滔天怒意。

    雙眸當中,寒意酷烈。

    他環視四周,眼神已冷煞旁人,無人敢與之對視,紛紛低下頭去。

    世俗之人把喜怒不形于色,說成是養氣功夫很好。

    仙門中人將之說成道心。

    橫江的道心,何其堅定!可即便是他這樣的人物,亦經不住勃然大怒,邁步向前,抬起一腳,將緊閉的院門,一腳踹飛。

    大門轟然飛出,落在院中,砰咚作響。

    院中有許多僕人侍女,聽到巨響,紛紛趕來,卻庭院當中,已是多了一道氣宇軒昂的身影。

    緊接著,就有一道女子身影,被人丟進院中,砸在掃清了積雪的漢白玉地面,身軀顫抖,嘴角溢血。

    “夫人!”

    “快救夫人!”

    “你二人是誰,闖入國師府意欲何為?”

    府中之人,洶涌圍來。

    風雪灑落,如羽飄飛。

    橫江面冷如冰,傲立雪中,回手一劍,將大門一劍斬飛。

    門上牌匾騰空飛起,掉進院中,恰好落到橫江腳邊,他腳步一移,雙腳落地之時,正好踩在牌匾里“國師”二字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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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喪家之犬


    一個管家,被幾個家丁簇擁著,氣勢洶洶,奔跑過來,卻正好看到橫江反手一劍,擊毀院門,將國師府奢華富貴的金玉牌匾,踩在地上。『管家嚇得臉色慘白,知曉橫江必定是仙門中人,轉身就逃。

    那些僕從侍女、護院家丁,見管家都跑了,更是奪命狂奔,雞飛狗跳,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

    此情此景,令廖長空嗤之以鼻。

    她自幼被帶回宣明山,早已習慣了相互護持,同進退退,最是狼奔豕突,倉皇逃命的場面。

    寒絕劍已被廖長空拿了出來,指向那些奔逃之人,她本要殺人,卻又想起了什麼,很是厭惡的皺了皺眉,將寒絕劍的劍鋒,在國師夫人成碧君身上擦了擦。

    不一刻間,府中之人,跑的干干淨淨。

    成碧君道基被毀,卻並未癱瘓,如今雖虛弱不堪,卻依舊掙扎著坐了起來,頹然看著富麗堂皇卻空空蕩蕩的國師府,心中未免有些樹倒猢猻散的悲切。

    可橫江卻不管她如何悲傷,揮手一巴掌,打在成碧君臉上。

    “跪下!”

    橫江眼神冰冷,施展出太乙庚金劍氣。

    隨著劍鳴錚的一聲響,純白無瑕的太乙庚金劍氣在空中漸漸分散,一道劍氣顯化為數十道劍光,四散而去,飛向空中,繼而劍如雨下,灑落四方,將這府中奢侈華美的燈籠、假山等等事物,斬得粉碎。

    至此,這國師府已是越來越像當年周先生的府邸。

    橫江卻依舊覺得不滿意,搖了搖頭之後,再度施展仙門手段,將那極為惹眼的牆上紅漆,以及屋頂琉璃瓦,全數毀掉。

    成碧君頹然坐在地上,眼睜睜的看著好好一座金碧輝煌的國師府,被橫江隨手幾道法訣,變成了一個破敗的府邸,這讓她禁不住想起了十幾年前,周先生還在這府邸之時,此處盡是一片破落戶的景象……

    成碧君咬著牙,恨恨的罵道︰“只要國師一來,就是你是死期!”

    她身為國師夫人,自然把中土帝國的國師,當做人生依靠,大劫臨頭第一個想到的正是那個國師。畢竟她乃國師夫人,于情于理,那國師都應該替她爭一口氣。也許,正因為成碧君等著國師來救他,認為橫江死期不遠,她在被橫江扇了一巴掌之後,竟不肯尊稱橫江的指令跪下,反倒是雙手撐在地上,站起身,抬起頭,面帶嘲諷,朝橫江冷冷一笑。

    殊不知,橫江伸手漫天大雪中抓了一抓,就將周遭十米之內飄蕩的鵝毛大雪,自空中抓了過來,凝結在手中,聚成一根冰上長棍。

    嘩!

    長棍一揮,打向成碧君雙腿。

    國師夫人尚未站穩,小腿處就傳來 嚓一聲響,已被長棍打斷了腿骨,身軀無處受力,自然只能跪倒地上。

    橫江怒則怒矣,卻理智未失。

    剛剛一棍打出,橫江早已在心中預算好了成碧君下跪的方向,正好讓那跪下的成碧君,面對著這府邸那座最大的廳堂。

    在橫江記憶里,當初周先生收他為學生的時候,二人在一起吃的第一頓飯,就是在前方的廳堂里。如今橫江打斷了成碧君的雙腿,和跪在地上的成碧君一起,面對著這座廳堂的時候,諸多往事,一起浮上心頭。

    橫江看了看廖長空,見師姐也在看著他,便再抬起手來,指向前方廳堂。

    “周先生曾在此,一字一句,教我讀書。他見我的字寫的不好看,就拿出古代名士的字帖,手把手叫我書法。周先生見我學得慢,知道我資質差,學東西的接受能力不行,就將諸多書籍分門別類,將書中難懂之處一一作出注解,插入書簽標注好了,就怕我看不懂……”

    “若周先生不死,我也許會秉承周先生的念想,考取功名,入朝為官。也許我寒窗苦讀十年,能一朝金榜題名,成為中土帝國的狀元,光宗耀祖,再入朝為官,造福天下百姓。”

    “周先生年少的時候,也曾有過求仙問道的心思,只是遲遲得不到仙緣,他便將求仙的念想深藏在心底。他在得知中土帝國西北荒漠里,有一個仙門大派九崇山,存在于萬年之前蟲書盛行的時代,如今依舊在荒漠里留下了不少遺跡,周先生就四處尋找有關于蟲書的典籍。可他學會蟲書之後,年事已高,便斷絕了自己求仙問道的念想,卻叫我一定要把蟲書學好,有朝一日或許真能因蟲書一事,找到一縷仙緣。”

    “我全因一手蟲書,才被獨孤兄領入師門,自此成了仙門中人。若沒有周先生,就沒有今日的橫江。也許早在許多年前,我已經在這皇都里,餓死街頭!”

    橫江緩緩轉身,恍然搖頭,道︰“可惜,我那時候年少,未免有些輕狂。以為我好意待人,別人就會好意待我,因一時心軟,救了這個成碧君,又懇求周先生收留她。周先生曾說這女子眼神陰冷,多半心術不正,我卻置若罔聞。後來……周先生卻被她害了。”

    廖長空默默的聽著,眼神越冷厲,好幾次她視線從成碧君身上掃過之時,都想揮手一劍,將成碧君斬于劍下,想想之後卻覺得該有橫江親自動手,便暫且忍住了。

    風雪愈大。

    天氣愈冷。

    蒼穹灰蒙蒙一片,似有一張灰暗的帷幕,兜住天穹。

    “周先生愛好書法,喜歡收集筆墨紙硯一類的文房四寶。有一日。他從一個行走四方的游商手里,購得了一只筆桿上雕刻草體蟲書的毛筆,便喜不自禁,日日拿出來把玩。我與周先生都修習蟲書,自然認得那毛筆上的蟲書文字,認出了那根毛筆的來歷,是出自于萬年之前的九崇山一脈,多半是一件仙門寶物。我與周先生,都知曉毛筆珍貴,更明白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便決定將此事瞞住。未曾想到,千算萬算,家賊難防……”

    此時此刻,橫江說話之時的聲音,也變得有些枉然,道︰“這女人布了個局,毒害了周先生,又嫁禍于我,還請來了官府的人作見證。周先生本就是和宰相政見不和,再被罷官,扯皇都官府的人,都是宰相一系,自然不會聽我的解釋。他們不分青紅皂白就要抓我,說要將秋後處斬,當時夜黑風高,我尋著一個機會打翻了周先生養蜂的蜂箱,借著蜜蜂蜇人,場面混亂,翻牆逃走……”

    知人知面不知心。

    廖長空心中微嘆,她嘆息的卻不僅僅是橫江的經歷,更在嘆息橫江在經歷過這等事情之後,只怕他心里對于女子,多半會有有一種先入為主的芥蒂與提防。

    成碧君眼中滿是陰毒,眼珠子一轉,竟又生出了詭秘的心思。

    “當年之事,早有論斷!此事鐵證如山,任憑你舌燦蓮花,也蒙蔽不了天下世人!周先生本就是你毒殺的,當時你被我撞破了此事,便惡向膽邊生,甚至還要玷污我。若非我寧死不從,大聲求救,引來了街中巡邏的皇城禁衛,只怕這周先生的府邸,早已被你改成了橫府!”

    成碧君卻對此嗤之以鼻,大聲呼喊,道︰“如今你修煉有成,打上門來,就算你殺了我,也堵不住世間悠悠眾口!你有種就將你師門的來歷說出來,我倒要看看,等你師門知道你橫江做過這等禽獸不如之事以後,會不會將你逐出師門!”

    她之所以大聲宣揚,就是要讓今日來此看熱鬧之人,都把橫江當做禽獸不如之輩。如此一來,她就算被橫江一劍殺了,也能在世人心中,給橫江立下一個人面獸心的印象,讓橫江臭名遠播。

    “鐵證如山?”

    橫江搖了搖頭,戲謔一笑,道︰“識別多年,你倒是越的心機深重,竟能未卜先知,知道今日之事,我必有如山鐵證,來告慰周先生的在天之靈。”

    成碧君冷冷一笑,不再多說,只是心中想道︰“皇都乃天子帝都,國師必已只道此事,只等國師一來,便讓你飲恨當場!”

    橫江將當年之事,對廖長空略略說了一說之後,便不再多言,更懶得和成碧君多費口舌,只將衣袖一甩,手底下灑出了十幾顆金豆豆。隨著一道道金光出現,金豆豆變成了一個個仙門護法神將,朝橫江躬身施禮。

    大雪擋住了陽光,雖是白晝,陰兵也能行動自如,飛進了府邸當中,四處搜尋一番,不一刻間就搬出了一張供桌,再在供桌上拜上了諸多祭祀用的果品香燭,以及一個靈位牌,上面寫著︰周公予之靈位。

    周公便是周先生的尊稱,至于予則是周先生的名字,他本就叫做周予。

    橫江走至供桌前,定神看了看靈位,卻聞到了靈位上淡淡的香火氣味,這讓橫江神色遽然一變,轉身看向成碧君,喝罵道︰“你這賤人!也配祭拜周先生?”

    無需橫江出手,立時就有一個護法神將飛了過來,對著成碧君抬手就是一巴掌,將斷了腿跪在地上的成碧君,打得身軀一歪伏在雪地里,五體投地,對著供桌靈拜了下去。

    這等鬼神,橫江祭煉了十余年,早已和橫江心意相通。

    不必由橫江施法指揮,周圍又飛出了兩個鬼神,一左一右來到成碧君身邊,他們先是將成碧君上半身稍稍拉起,再一手抓著住成碧君的肩膀,一手按住成碧君的腦袋狠狠地上撞去。

    成碧君光潔細嫩的額頭,重重的磕在凝雪成冰的漢白玉地面。

    砰砰砰……

    血肉之軀,怎比得上漢白玉堅硬?

    成碧君頭臉之上,血肉模糊,先前頤指氣使的國師夫人態勢,蕩然無存,而她那高高在上的貴婦人風華,也已煙消雲散,如同喪家之犬。

    橫江不願多看成碧君一眼,他默默的拿出供香,點燃了三根,插在香爐里,再以仙門中人布道做法的禮儀,焚香祭祀周先生。

    直到成碧君奄奄一息,氣若游絲,護法神將才將她放開,丟死狗一樣拋到一旁。

    “先生在上!學生回來了!先生教誨學生,處世要以仁恕當先,能仁則仁,能饒則饒,能恕則恕。可惜,學生天資平庸,生性魯鈍,以至于治學不嚴,只怕此生難以奉行先生的仁恕二字,如今我只知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橫江手捧供香,朝供桌靈位拱手一拜,道︰“今日,學生打斷了這賤人雙腿,押著她給在此磕頭謝罪,接下來還要大開殺戒……凡此種種,都已辜負了先生的諄諄教誨,還請先生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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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7 17:10:1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四章︰焚香為先


    焚香之事,由來已久。

    世人認為舉頭三尺有神明,天地間處處都是鬼神,山有山神,水有水神,就算是無山無水的荒地,世人也認為有三千草頭神。

    凡俗世人,多有敬畏鬼神者,每逢初一十五,就會焚香禱告一番。認為焚香之事,善莫大焉,善功有三。

    其一供養諸神。焚香之時,香雲繚繞,騰空供養,供養上界雲府高真,中界岳瀆威靈,下界水府仙官,三界諸神。歌曰︰願燒道寶香,生生常供養。

    其二傳誠達信。詩雲︰香自誠心起,煙從信里來。一誠通天界,諸真下瑤階。

    其三召亡返魂。凡俗間有些風水相師之類大人物,自稱在做幽事道場時,又可通過焚香攝召亡魂。有謂︰“以此真香攝召請,當願亡者悉遙聞”。又謂︰“一炷明香通信去,五方童子引魂歸”。諸如橫江在那藤東郡里,多年前結識的少年好友李半仙李公子,對這等裝神弄鬼的活計,干得很是得心應手。

    仙門中人與凡俗世人不同。

    求仙問道,求得是長生不老的仙路,問的是囊獲天地的大道。

    焚香之事,亦不是由西方佛門傳來,世間早有古籍記載,早在許多年前,佛門還未出現,故人就有焚柴祭天之事,叫作“燔柴”,也有埋物祭地,叫作“瘞”。此事源遠流長,意義深遠……

    仙經有雲︰九天之上,惟道獨尊;萬法之中,焚香為先!

    仙門中人雖說焚香為先,卻並非是指焚香有多大威能,而是焚香之舉,在仙門諸多道術仙法當中,用途廣泛,其中最常見的就是,以香驅法。

    供桌之上,香爐當中,插著橫江點燃的三炷香,煙雲筆直而上,直到離香三尺,才漸漸散開,卻散而不亂,青色煙霧在空中聚攏成數片煙雲。

    那一朵朵煙雲,被風一吹,變得如龍、如鳳、如虎、如鷹,聚而不散,在空中井然有序,似是在等候某人到來。

    橫江腳踏禹步,踮著腳尖,連跨數步,口含咒語,念念有詞,“……法界眾生口念善,過去亡人隨往生……”

    誦經至此,橫江抬頭凝視著煙雲龍鳳,眼神里卻漸漸有些失望。

    他如今施展出的法門,叫做招魂術。若周先生魂魄不散,長存在此,只需這經咒一響,周先生的魂魄就會歸來。如今經咒誦了大半,供桌上空的雲龍雲鳳,沒有絲毫變化,這意味著周先生已是魂飛魄散,與世長辭……

    橫江微微搖頭,再度點燃三炷香,將供香雙手捧起,高舉過頭,朝供桌上周先生的靈位拱手一拜,卻不再繼續念誦經文咒法。

    “哈哈哈哈……”

    成碧君見橫江抿著嘴唇不說話,竟是癲狂大笑,呼喊道︰“庸才終歸只是庸才,即便你得了仙緣,拜入仙門,勤修苦練,連頭發都熬白了,卻連一個招魂的法咒都沒能學會。如今咒語念到一半,卻續不下去了,圖惹人笑!”

    橫江淡然看了成碧君一眼,將供香插入香爐,沉吟道︰“掌嘴!”

    護法神將拉起跪伏在地的成碧君,左右開弓,啪啪就是兩耳光,打得成碧君臉頰高高腫起,她還想要放生怒罵,嘴里卻已說不出話來,只噴出了十幾顆滿是血跡的牙齒。

    神將早已知曉橫江對這成碧君深惡痛絕,下手自然極為狠辣,如今這兩巴掌,竟是把成碧君滿口牙齒,全都打落。

    橫江看了看成碧君,搖搖頭,再把供香插入香爐,隨即朝著府邸之外,施展出一道法訣,顯化出滾滾狂風,把這府邸的圍牆,吹得紛紛傾圮倒地,坍塌成廢磚。

    圍牆倒塌之後,橫江的視野才變得更加開闊。

    哪怕站在庭院當中,也能看清楚長街盡頭的景象。

    繼而,橫江又拿出茶具,把供桌一角當做茶幾,以九耀訣的火行法術,燒了一壺沸水,將他這些年間越發精進的茶藝,再一次展露了出來。

    橫江此舉,有些怪異。

    就連廖長空,對如今橫江泡茶的舉動,頗為不解。

    橫江將第一杯茶,端到周先生的靈位前,小心翼翼的擺好茶杯,道︰“先生生前喜歡飲茶,如今一別十數年,不妨試試學生泡的茶,嘗嘗這清茶滋味如何,是否已有了先生當年的三分火候。”

    此言一出,廖長空恍然大悟。

    她不僅明白了橫江泡茶是為了給周先生敬茶,更明白了橫江明明是墟城里的龍頭老大,卻能修成這麼一手精湛的茶藝,原來此事的根源,就在周先生這里。只怕橫江每天起床後,都要沐浴焚香,讀書飲茶的習慣,也是在周先生府中養出來的。

    橫江自己也端了一杯茶,坐在供桌旁邊,默默的飲,仿佛十年之前教他讀書,對他傳道受業解惑的周先生,如今就坐在供桌另一端,和他對桌而飲。

    此等氣氛,極為沉重。

    就連廖長空也覺得有些不適,雙手環胸,將寒絕劍抱在懷里,緩緩的閉上了眼楮。

    喝茶之時,橫江時不時抬頭,看向遠處風雪,似是在等候某人到來。

    大雪如鵝毛,雖能遮擋人的視線,可仙門中人耳聰目明,橫江依舊能在冰天雪地里,看清楚百余米內的景致。

    雪中人影重重,都是城中居民,只在遠處窺視,不敢靠近。

    不多時,一座雲團,出現在雪中

    扶向陽側臥在雲團上,枕著褐色酒葫蘆,臥雲而來。

    他一進府邸,見廖長空滿臉肅殺閉著眼楮,又見十幾個護法神將站立在周圍,再看了看坐著喝茶的橫江與躺在地上的成碧君,便再也臥不住了,翻身而起,身如長虹,落到屋頂積雪之上,端著酒葫蘆默默的喝酒,眯著眼眸時不時打量著皇宮方向,眼皮子開合之間,隱隱有精芒閃爍。

    扶向陽身為扶國公的曾祖,自然消息靈通,他來此之前,就已將十幾年前周先生府中發生之事,打聽得清清楚楚。于是扶向陽來到此地之後,才一句話都不多問橫江,只顧著躺在屋頂雪上喝酒。

    成碧君道基被廢,身上受傷,如今狀況連凡俗世人都比不得,身軀已經十分僵硬,躺在地上連瑟瑟發抖的力氣也沒了。動彈不得,反倒讓成碧君的心思漸漸冷靜下來,思緒也變得順暢了許多。當她竭力轉動脖子,觀察四方,看到橫江與屋頂上那踏雲而來的仙門中人,都是一幅臨淵掉魚,靜等上鉤的神情之時,成碧君心中,陡然變得悸動惶恐起來……

    咚咚!

    咚咚!

    禁軍行走,千人如一,踏步之聲,猶如鼓響。

    橫江端著茶杯,稍稍轉身,看向腳步聲傳來之處,見到一彪中土帝國禁軍,手持大戟,穿著鐵甲,整齊劃一,行進而來,圍在了廢棄的府邸圍牆外,集結成一座軍中陣勢。

    嗚嗚嗚……

    號角響起。

    軍陣從中間分開一道缺口。

    兩個童子,推著一輛離地半尺,漂浮向前的輪椅車,從軍陣缺口里行駛出來。

    一個身穿黑袍,腰懸玉佩,頭戴高冠的仙門中人,坐在輪椅上。這人頭也不抬,眼眸半閉半睜,一直盯著手里捧著的那一卷竹簡,直到童子將輪椅車推到了府邸大院當中,這車上之人也不願意抬起頭來。

    好大的排場!

    扶向陽臥在屋頂,居高臨下,俯視院中,隨手在枕著的酒葫蘆上拍了一拍,就有一線水流,自葫蘆口升了起來,鑽進扶向陽嘴里。不過,扶向陽卻似乎覺得酒水難喝,呸了一聲,口中酒水立時化作一陣酒氣,吹蕩而去。

    呼呼呼……

    狂風席卷,平推大地。

    周遭積雪,地上堅冰,連帶著圍牆廢墟之外站著的威武禁軍,像羽一樣被吹得離地而起,再墜入了遠處風雪當中。

    這一口酒氣,讓那坐在輪椅上的人神色一變,抬起頭來,道︰“貧道岳步耀,是這中土帝國的國師,不知道友來自何方?”

    扶向陽饒有興趣的看了國師岳步耀一眼,卻不回答。

    廖長空倏然睜開眼,盯著國師,問道︰“你夫人被打斷雙腿,跪伏在地,你不傷心?”

    國師眼神一抖,沉聲道︰“貧道正是為了此事而來。諸位無故打上門來,傷了貧道的夫人,毀了貧道的府邸,今日必須給貧道一個交代。”

    廖長空冷哼一聲,轉身看向橫江,她只待橫江首肯,便會拿出寒絕劍,悍然動手,將這岳步耀斬于劍下。

    岳步耀見廖長空看向橫江,神色又有變化,問道︰“你就是十幾年前,恩將仇報,毒殺周先生的橫江?”

    “很好!很好!我還以為,時隔多年,你會忘了這府邸的主人到底是誰。如今看來,國師身為神魂高手,定然記性很好,倒是我小瞧了國師。”

    橫江放下茶杯,站起身來,一邊朝供桌上周先生的靈位拱手施禮,一邊與那國師說話,道︰“此番我來到皇都城西,只為了兩件事,恰好這兩件事,都和國師有關。”

    岳步耀看了看橫江,又看了看扶向陽與廖長空,問道︰“何事?”

    此時此刻,岳步耀已經,橫江身邊那一男一女,身上氣勢如淵,必當實力不凡,絕非尋常仙門修士。

    “第一件事,請國師將丹青筆交出來。此乃周先生的寶物,不能落入外人之手。”

    “至于第二件事,則是今日我在府中開壇祭祀,祭奠周先生在天之靈,卻缺了人頭一顆,用來充當祭品。請國師務必慷慨解囊,將項上人頭,借我一用。”

    橫江雙手負背,仰頭看天,以一種平和而又淡漠的語氣,徐徐說道︰“我曾聽人說,國師素來豁達爽快,想必不會令我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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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7 17:10:2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百三十五章︰飛頭術


    項上人頭!

    此物怎可輕易示人?

    砰!

    岳步耀一掌拍在扶手上,懸空的輪椅靈光一震,轟然落地,木輪砸下,再堅硬如鐵的漢白玉地面,撞出兩道深達半尺的車轍。

    這國師怒形于色,臉上一片鐵青。

    橫江問道︰“國師不肯?”

    岳步耀道︰“貧道只有一顆頭顱,且不曾修煉過飛頭術一類的道術,無法忍痛割愛,將頭顱借給閣下。”

    飛頭術,是在凡俗世間里名傳四方的仙門法術。

    仙門中人施展此法之時,頭顱離開脖子,四處飛行,卻不會因此而損傷自身。當頭顱飛出去之後,一旦想要讓頭顱回來,只需以腹語之術,腹部發聲,大叫三聲“頭來”,遠遠飛走的頭顱就會再度回到脖子上。

    此法雖然看上去很神奇很玄妙,卻有許多破綻與缺陷,其中最被凡俗世人津津樂道的,就是仙門中人施展飛頭術的時候,遠處竄來一只凶狠餓狼,將飛出去的腦袋叼走。于是無論那施展飛頭術之人,呼喊多少句“頭來”,那頭顱因被餓狼叼走撕咬啃食,便永遠都回不來了,一炷香之後,那沒了頭顱的肉身,自然而然,就身死道消。

    這國師岳步耀就算修煉了飛頭術,又怎敢在橫江面前,把頭顱飛出來?

    “唉,都說盛名之下無虛士,如今看來,聞名不如見面,國師竟然如此小氣,未免讓人有些失望。”橫江喟嘆道︰“國師既不肯相借,我就只有自己來取了。若是下手太重了些,能疼了國師,還請國師多多包涵。”

    岳步耀有著狼顧鷹視的眼神,皺著眉頭之後,眼眶更顯深邃,道︰“我師門雖比不得宣明道場,一門兩純陽,卻也有純陽仙人坐鎮。我師門妙法,雖比不得萬年之前的九崇山,更比不得與世長存的紫霄仙宮,卻也法門眾多。不知閣下來自于何方道場,如何如此咄咄逼人,非要借我人頭一用?”

    橫江搖了搖頭,溫聲道︰“不是我咄咄逼人,一定要借國師的頭顱。而是國師欠我一顆頭顱,如今已到了還債的時候,這債不得不還啊。”

    “道友言重了!”

    岳步耀眼神越發陰沉,卻從衣袖當中,掏出了以青玉為筆,尾端丹紅如火的毛筆,道︰“道友原來是客,貧道本該大擺宴席,隆重招待道友。只是道友來的太過突然,貧道始料未及,如今酒宴只怕是吃不成了,你我不妨在此坐而論道,如何?”

    “原來國師不僅不肯借出頭顱,就連這丹青筆,也不肯交出來。虧我還以為國師是一個豁達之輩,如今看來,不過如此。至于國師所言道友二字,我橫江擔當不起。你是左道旁門,我乃仙門正宗,道不同不相與謀,怎可一概而論?”

    橫江微微一低頭,看向捏在之間的七寸玉劍,道︰“國師既不肯借,我別無辦法,唯有自己動手來取,得罪了!”

    沛然劍氣,環繞在橫江周身。

    這劍氣一顯,自然就暴露了橫江的修為。

    “閣下咄咄逼人,我還以為閣下一身修為,在我之上。卻沒想到,你只是一個虛張聲勢之輩!區區一介仙門修士,也敢在貧道面前放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莫非你離開師門之前,你師門前輩不曾告訴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岳步耀冷冷一笑,道︰“速速報出師門來歷,如果你的師門,與我黑獄道場有舊,念在你師門的份上,我可以饒你不死!”

    黑獄道場!

    橫江心中,立時回想起十年之前,在封魔島里,遇到的兩個黑獄道場之人。其中一人叫做畢防川,在誅魔之行,死于枯榮真人劍下。另一人叫做獨孤光,乃是純陽仙人,誅魔大魔之時,獨孤光被魔影鑽進體內,沉沒于滾滾岩漿當中。

    誅魔之事,眾人死傷眾多,只有橫江,聶隱娘,青丘沖,東方未明四人安然脫身。

    那青丘沖得了半卷魔典,曾抄錄了兩份,交給橫江和聶隱娘拿去研究,又約定只等橫江在封魔島的十年之期一到,三人就再度聚首,研究魔典之事。然而約定之期一到,青丘沖卻爽約未至,那時橫江第一反應就是獨孤光未曾身死道消,反倒是找青丘沖的麻煩,畢竟那青丘沖得到了極為珍貴的半卷魔典……

    如今橫江一聽黑獄道場四字,眼神更是一片冷然。

    “國師自身難保,卻還在想著要繞我不死,還真是慈悲為懷!”

    橫江搖搖頭,嘴角勾起一道意味深長的笑意,手持玉劍指著岳步耀,道︰“你黑獄道場之輩,還真是目中無人。那畢防川是如此,獨孤光是如此,你岳步耀也是如此!”

    一言至此,橫江微微張口,噴出一道氣息。

    氣息雪白無瑕,若彗星襲月,化作一道劍光,斬向岳步耀。

    岳步耀眼神一凝,手持一塊玉璧,豎在劍光前方,本以為能輕而易舉擋住此劍,可隨著轟隆一聲響,玉璧上裂開了一道道蛛網裂紋,而他持璧的手臂,亦是陣陣發麻,至于臂上衣袖,業已化作碎屑,隨風飄散。

    “這仙門劍訣倒是不凡,可惜閣下修為太低,發揮不出此劍威能。不知閣下可否告知,這劍訣叫什麼名字,是何來歷,?”

    岳步耀將玉璧收回,問了一句,又道︰“貧道在中土帝國做了多年國師,中土三十六大道場里諸多妙法,貧道都有耳聞,卻從未聽說過此等劍訣。閣下若肯將這劍訣奉送給貧道,今日閣下傷了貧道夫人一事,就此一筆勾銷,如何?”

    橫江面帶微笑,不答反問,道︰“國師認得畢防川麼?”

    岳步耀眼中生疑,道︰“畢防川雖然比貧道小了幾百歲,卻是貧道的同門師弟,貧道自然認得。”

    橫江點點頭,道︰“認得就好。畢防川就是死于這劍訣之下,你死之後,若能與他相見,問一問他,就能知道答案。”

    “你殺了畢防川?”

    岳步耀喝問一聲,又冷然晃了晃腦袋,道︰“畢防川是我師門純陽仙人獨孤光後人,你既殺了畢防川,貧道剛剛那一番話語,只能作廢了。不是貧道想殺你,是貧道不得不殺你。”

    嗡!

    一道劍芒閃現,劍鳴爆響。

    岳步耀尚未將一身道術仙法施展出來,前方已有九道劍光出現。

    八道劍光乃劍氣洪流匯聚而成,猶如星河旋轉,剩下的那一道劍光,猶如銀河落九天,垂在天幕之下,把橫江罩入劍光當中。

    不過,如今這九道劍氣洪流,比起先前橫江在斗魔洞府里,激戰純陽仙人古木風的九道劍氣洪流,劍光要暗淡了不少。

    隨著橫江伸手一指,八道劍光里分出一道劍氣洪流,斬向岳步耀。

    岳步耀自衣袖里掏出一顆彈珠模樣的法寶,丟向劍氣洪流,眨眼間劍氣與彈珠在空中撞擊,發出 嚓一聲響,轟然碎裂……

    這一刻間,岳步耀心底已膽寒萬分。

    他修至純陽,業已多年,至于剛剛丟出去的彈珠法寶,則是一顆玉珠,乃是靈器級別的法寶,岳步耀把玉珠淬煉多年,將之性命交修,安身立道的根基。他對此珠頗為自信,認為就算是面對歷經了九次神魂雷劫,修煉至了神魂巔峰的高手,也有一戰之力。

    如今寶珠和劍氣交鋒,一觸即碎。

    單單這一次交鋒,就讓岳步耀認定了,橫江一身實力,遠在九劫神魂高手之上,必是純陽仙人!

    若非純陽仙人,怎能施展出此等威凌天下的劍氣洪流?

    于是,岳步耀二話不說,轉身便逃。

    橫江冷然一笑,手中七寸玉劍,朝前方揮了一揮,劍氣洪流猶如星河運轉,似雷霆翻滾,追向岳步耀。

    劍光未至,劍上蘊含的森然劍意與殺氣,已讓那飛在空中奪命奔逃的岳步耀嚇得汗毛倒豎,冷汗直流。

    “吾今死矣!”

    岳步耀後背衣袍,已被劍氣斬開。他心中驚呼,覺得猶如芒刺在背,便于生死一線之跡,猛地一咬牙,將舌尖咬破,噴出一口血,口中大吼道︰“飛!”

    隨著這一聲暴吼響起,岳步耀脖子上閃出一線明光,繼而他的腦袋就像凡俗世間燃放的爆竹煙花一樣,嗖的一聲飛了出去,如離弦之箭,筆直向上,直入雲中。

    這一日風雪遮天,擋人視線。只要岳步耀飛出百米之外,再遁入漫天大雪當中,就可借著風雪隱藏行跡,逃之夭夭。

    橫江的九脈求魔劍陣雖威力浩瀚,可陣法涵蓋的範圍卻有限,否則當初也不會讓古木風逃出一絲殘魂。一旦岳步耀遠遠飛走,橫江追之不及,也只能望雪興嘆。

    “哪里逃!”

    扶向陽將大酒葫蘆朝空中一拋,葫蘆狠狠一顫,前後兩個葫蘆肚子化作一雙翅膀,整只葫蘆變成了大烏鴉,似一道褐色閃電,追向風雪深處,不一刻間,就叼來了一顆大好頭顱,丟在橫江腳邊。

    “你說你不會飛頭術?”

    橫江抓著岳步耀的發髻,將頭顱提起,擺上供桌。

    至于岳步耀的肉身,在失去了頭顱之後,便栽倒在地,絕了生機,橫江施出隔空取物的御物訣,抓來了岳步耀的身軀,往他衣袖里一掏,便拿出了一個乾坤袋,再細細一搜尋,手中已多了一只毛筆。

    成碧君見國師親自來此,都奈何不了橫江,反被破掉了飛頭術,便已心如死灰,知曉自己再無翻身的機會。

    她伏在地上,閉著眼楮,涕淚長流,嘴里絮絮叨叨說著︰“毒是我下的,周先生也是我害死的,可我原本也不想恩將仇報,是國師引誘我這麼做的。國師說只要我害死周先生,他就取我為妻,還會把我領入仙門修行。”

    “種什麼因,結什麼果,我雖然下場淒慘,卻不怪他。國師對我很好,不然也不會來此救我。”

    “唉,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少爺都不會原諒我。不過,我還是想求少爺一事。我雖心術不正,可我和他卻是真心相愛,還請少爺念在我和他之間真心的份上,等我死後,把我和國師埋在一起,可好?”

    鳥之將死,其鳴也哀。

    時隔十數年,成碧君跪伏在地,身軀被寒風吹得瑟瑟發抖,神色哀切,滿口乞求,把橫江尊稱為少爺。這番景象,與十幾年前,橫江買了燒餅救下成碧君性命之時,成碧君哭著喊著讓橫江收留她的景象,同出一轍。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可橫江的道心,亦是驚人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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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替身術


    當!

    橫江隨手一擲,袖中掉落一柄金鋼法劍,墜在成碧君面前。

    成碧君看了看金鋼法劍,又看了看橫江,眼中百感交集。

    橫江道︰“賤人自有賤命,我若以手中玉劍殺你,未免會髒了我手中之劍!念在你我曾相識一場,你舉劍自刎吧。你死之後,自會有城中野狗,饑不擇食,吃了你的屍。若野狗吃你之後,能免去饑餓而死之苦,你也算積了一場功德!”

    成碧君瑟瑟抖,咬牙罵道︰“橫江!我本以為你是謙謙君子,沒想到你竟如此狠毒!”

    “謙謙君子是周先生,不是我橫江。”

    橫江嘆道︰“我學不全周先生的仁恕二字,由愚鈍不堪,若不狠毒些,怎能在這人心叵測的世間,安身立命?”

    成碧君一時語塞,終于不在乞求,突然間竟是心思一橫,揚起手中法劍,朝供桌上擺著的岳步耀頭顱,奮力揮斬。

    砰砰砰砰!

    一劍一劍,斬在頭顱之上。

    成碧君咬牙切齒,恨不得將岳步耀碎屍萬段,一邊揮劍,一邊啞著嗓子嘶吼︰“要不是你唆使我下毒,我怎麼會忘恩負義害了周先生,怎麼會淪落到今日這番地步……”

    她竟是忘了,片刻之前,她還苦苦哀求橫江,說什麼她和岳步耀真心相愛,求橫江把他們葬在一起,死則同穴。

    金鋼法劍是東觀弟子之物。

    這等法劍,是東觀道場賜給門下弟子的法寶,雖遠遠比不得宣明道場賜給門下弟子的寶物,比不得韓劍的分景之劍,也比不得廖長空的寒絕劍,可在凡俗世間,依舊算是切金斷玉的神兵利器,如今卻連岳步耀的頭顱,都不能一劍斬開。

    非是成碧君的力氣太弱,也非是金鋼法劍突然間變鈍,實在是供桌上那岳步耀的頭顱,太硬了些。

    成碧君每一劍斬下,岳步耀的頭顱都會出一道微光。

    一連幾十劍之後,成碧君手臂軟,已是沒了力氣,金鋼法劍 當一聲,墜落在地。

    供桌上岳步耀的頭顱卻完好無損。

    只是,這頭顱雖沒損毀,可五官面容,卻變得有些別扭,不像是活生生的人臉,更像是被人已刻刀雕琢出來的木偶。

    見此景象,橫劍眼神一變,咬開中指,揮手灑出一道血劍,落在頭顱上。

    呼呼!

    血劍化火,熊熊燃燒,裹住頭顱。

    當火焰消失之後,供桌上岳步耀的頭顱,變作了一個木頭腦袋。

    至于先前被橫江隔空攝拿而來的岳步耀身軀,則依舊血肉模糊,還是一副血肉之軀的模樣。

    扶向陽已從屋頂落下,指著供桌上的頭顱,道︰“這是替身術!”

    不過,當他看了看地上血肉身軀之後,卻又說道︰“並非全是替身術,這身軀還是人的身軀,只是供桌上的腦袋,是替身術置換而成。這岳步耀一身實力,尚在我之下,他若是中途換頭,必定瞞不過我。我估計這岳步耀,早就想到了今日會死在這里,故而以飛頭術把頭顱和身體分開,再用替身術做了一顆頭顱,安裝在身軀之上,讓這身體帶著假頭,來此送死。”

    “如若成碧君沒有用劍去砍頭顱,已我仙門正宗祭祀先輩的慣例,師弟多半會一把火將這充當祭品的頭顱燒了。一旦燒成了灰,我們便會人認定了此人已死,他那顆真頭就能逃過一劫。”

    “這等替身術造詣,已是登峰造極,哪怕我一身修為在他之上,也沒能看破他的法術。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只怕這國師也想不到,成碧君為了泄憤,會持劍砍頭!”

    扶向陽唏噓不已,嘆道︰“在陰謀詭計一途,這等左道旁門之輩,比我宣明道場,果然要出許多。稍有不慎,便受其算計……”

    廖長空微微皺眉,身上氣息更冷。

    隨著嗖的一聲響,一束劍光滋生于廖長空腳底。

    她懷中抱著寒絕劍,御劍而行,朝中土帝國皇宮方向,如電飛縱而去。

    可地上成碧君聽了扶向陽這一番話語,眼中竟浮現出一絲生機,呼喊道︰“我知道他藏在哪里,只要少爺肯繞我一命,我願意帶少爺去找他!”

    “不必了。”

    橫江神色淡然,道︰“你另有用處。”

    成碧君聽聞此言,圖蒙大赦,連連磕頭致謝,道︰“只要少爺用得著的奴家的地方,奴家願為少爺赴湯蹈火!”

    “赴湯蹈火一詞,用得好!”

    橫江手捏法訣,施展出師門火法九耀訣,在供桌前方,灑落一團方圓二尺,熊熊燃燒的烈焰。

    他指著烈焰,對成碧君說了一句,道︰“你既願意赴湯蹈火……赴湯倒是不必,焚燒祭品,卻是我仙門慣例,你且蹈火去吧。”

    成碧君目瞪口呆,瑟瑟抖。

    橫江不再多言,揮手施出一股罡風,卷起成碧君,丟進火中。

    呼哧一聲響,大火越燒越旺。

    成碧君在火中撕心裂肺的呼喊著,橫江卻無動于衷,轉身背對著成碧君,再度點燃三炷香,插在供貨香爐上,口中念念有詞。

    這是一篇往生咒。

    此時此刻,成碧君終于明白了,為何先前橫江只把經文咒法念道一半,就停了下來,坐在一旁喝茶等候,原來只是為了等到焚燒祭品的時候,再接著念誦下半卷經咒。

    往生咒念完,成碧君嘶嚎之聲漸漸平息,只剩下被大火燒化後的滿地灰灰,被凜冽寒風一吹,飛揚而起,煙消雲散……

    廖長空已經飛遠,她的目的地是皇宮。

    橫江與廖長空相處已久,很是了解,自然知曉廖長空的目的,便朝供桌上周先生的靈位拱手辭別,再轉身離開府邸,在先前被一劍轟塌的院門略作停留,施展仙門水法,將周遭寒氣冰霜匯聚于一處,形成一座高達數米,堂皇大氣的冰霜大門,再在門上的牌匾里,寫了“周府”二字。

    隨即,橫江才施展出青天攬月術,騰空飛起。

    嗖嗖嗖……

    一股一股陰風,卷著數不清的飛劍,自周府之內,飛了出來。

    此等陰風,都是橫江麾下護法神將所化,他們本就是鬼物祭煉而成,飛馳之時,與鬼修也有幾分相似。先前周府當中的九脈求魔劍陣,就是護法神將在府中搜羅供桌香燭等物件之時,由橫江以師門驅鬼之術操控,在府中布置而成。

    橫江走後,扶向陽就落在了最後頭。

    “好一座九脈求魔劍陣!好一個恩怨分明的橫師弟!難怪阿信師弟那種心高氣傲之人,在橫師弟尚且只是一個凡俗世人之時,就與之交情匪淺,把他帶入師門。橫師弟天賦雖平庸,資質雖稀松平常,可道心、風骨,卻遠在我輩之上!”

    扶向陽心中贊嘆不已,一步躍至十米高空,再側身臥在雲團之上,追蹤橫江而去,剛飛出府門,就見到他曾孫扶國公領著一票扶家子弟,以及一大隊軍中精銳,嚴正以待,守在長街當中。

    扶國公見扶向陽臥雲飛出,跪地施禮,道︰“孫兒拜見老祖!”

    諸多軍士,跪地拜倒,高呼拜見上仙。

    扶向陽點點頭,本要就此離去,倏然間又想到了些什麼,便稍作停留,朝扶國公問道︰“十幾年前,周先生被毒害之事,你可曾察覺此事另有隱情?”

    扶國公不知老祖為何問這些,只答道︰“孫兒當年也覺得周學士死得蹊蹺,可那成碧君在周先生死後第二天,就住到國師家里去了,過不得幾天周府就換了牌匾,改成了國師府。孫兒雖心有疑惑,卻也不好過問此事,畢竟國師是上仙。而我只是凡俗之人,望塵莫及……”

    “罷了,罷了。”

    扶向陽揮揮手,追蹤橫江而去。

    此刻,扶向陽已有些心灰意冷,想道︰“時隔百年,扶家已不再是我印象中的那個的扶家。當年,扶家銳意進取、龍精虎猛。即使仙門中人打上門來,也敢持刀拔劍,一爭高下。當年,若非掌門師叔見我扶家精誠團結,而我又為救父母不顧生死,對敵仙門中人沒有半分退縮之意,掌門師叔又怎會把我領進師門?”

    他離家多年,鄉愁如酒,這一次本想要在皇都國公府,多住幾天,以解思鄉之情。如今聽扶國公這麼一說,鄉情瞬間就變得淡寡如水,一日也不想多留,已是打定了主意,只等橫江事情一了,就返回宣明山。

    皇宮。

    紅牆綠瓦,宮闕如林。檐牙高啄,勾心斗角。燈籠高掛,禁衛如雨。

    宮門巍峨,高達十余丈,如今卻被人一劍劈開了大門,斬斷了掛在宮門口處的吊橋,就連門外圍著的護城河,也因被劍鋒撕裂了兩岸,導致結了冰的河面,出現一個狹長幽深的劍痕。

    橫江御風至此,稍作打量,就認出了劍痕上殘留的劍氣,源于虛空凝劍訣,知曉這必是廖長空的手筆。

    堂堂皇宮大門,可謂是帝王的臉面,卻被人一劍轟開。

    這廖師姐的脾性,果真是暴躁的很。她的心氣,也高傲的很。

    也不知她是否會因為國師之事,遷怒皇帝,將皇帝老兒一劍斬了,讓這中土帝國一夜之間,改朝換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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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降龍術


    “來者何人!”

    皇宮城牆上探出一個禁衛統領,卻見橫江周身罡風盤旋,凌空而立,便趕緊將脖子一縮,領著守衛拱門的禁衛軍,退回了藏兵洞里。

    有些血氣方剛的禁衛,想要出去找橫江盤問一番,卻被統領擋住,喝罵道︰“我等禁衛,雖有保衛皇帝,值守宮門的職責。可你我凡夫俗子,怎能斗得過騰雲駕霧、凌空虛度的上仙?你平時若遇到了上仙想去送死,我不管你。可今日我等皆在此地,一點上仙被你惹惱,只怕會連我們一起殺了。你若再胡亂叫囂,本官必定會趕在你惹惱上仙之前,先把你一刀宰咯!剛剛若非那仙子沒空理你,只怕我們已經被她一劍斬了!”

    眾禁衛紛紛低頭,不敢多說。

    橫江入了宮門,沿著廖長空留下的劍氣指引,一路暢行無阻,直達皇宮後院深處。

    此地素來被稱作後宮,傳聞有三千佳麗,八百嬌娥,環肥燕瘦,應有盡有……

    廖長空站在結了冰的垂楊柳枝條上,眺望遠處。

    垂楊柳前方,是一座人工湖。

    湖心停著一艘巨大的畫舫,仿若宮殿。皇帝穿著帝王龍袍,頭戴皇帽,正與一群宮裝女子,飲酒嬉戲。

    在尋常人看來,那些宮裝女子,俱是傾國傾城的絕代佳人。

    可是,橫江帶著眾妙之相眼罩。

    在他視線里,與皇帝飲酒的女子,哪里是什麼絕代佳人,分明是一個個面目丑惡,渾身冒著寒氣臭氣的霜魔!

    十年之前,橫江在封魔島地底,守衛城池,奪了戰功榜第一,不知斬殺了多少霜魔。如今,那給戰功榜前三之人仙音貫耳滌蕩魂魄的道韻陣圖與驚門靈符,依舊留在橫江身上,他怎會忘記霜魔的長相?

    “大自在魔尊麾下霜魔,怎會出現在中土帝國的皇帝身邊?”

    橫江雖心中生疑,卻未輕舉妄動。

    不一刻間,扶向陽趕赴此地。

    橫江也不多說,只抬起手臂,指向湖中畫舫。

    “皇宮里怎會有魔物?”

    扶向陽神色一驚,盯著畫舫審視了一番,突地瞳孔一顫。

    橫江見得扶向陽神態變化,問道︰“師兄是否發現了什麼?”

    扶向陽點點頭,目光變得越發的深邃,道︰“降龍術!必定是失傳已久的降龍術!聽聞上古之時,有蓋世高手,憑著降龍術,降服身長萬里,翱翔九天的蓋世妖龍!也只有降龍術,才讓深淵魔物降服于仙門中人,否則以這等深淵魔物的秉性,凶殘暴虐,有勇無智,只是殺戮,不知畏懼為何物,他們不論如何,都不會被仙門中人驅使。”

    降龍術!

    龍是何方神聖,橫江略知一二。

    時至今日,橫江雖修行多種仙門法訣,可卻是以鳳凰曬翅之法為本,至于太乙庚金劍氣,仙門嘯法十五章,以及九耀訣等等仙門道術,都算不得橫江的根本。唯有那三卷鳳凰曬翅之法,才是橫江安身立道的根基。

    鳳凰本為不死鳥,可以浴火涅�,于火中重生!

    鳳凰曬翅之法,學得就是鳳凰扇動翅膀,在太陽下曝曬羽翼的那一絲神妙。

    既然已鳳凰曬翅之法安身立命,橫江對于鳳凰,自然很是好奇。產生了好奇之後,就會想著要去了解鳳凰。只是橫江雖喜歡博覽群書,也因得力于獨孤信之助,用了十余年時間,將宣明道場五千年來,典藏在師門中的書籍,閱覽了十之八九。可宣明道場雖在中土帝國名傳四方,離了中土帝國,放在整個紫霄宮數百萬里地界之內,卻算不得什麼高門大派,至于仙門道場里典藏的書籍,自然而然,也算不得有多淵博……

    即便是宣明道場,藏書上萬卷,對于鳳凰這種生靈,也是筆墨極少。只因鳳凰這類生靈活躍的年代,距離如今,已是太久。竟使得仙門道場對于鳳凰這類遠古生靈的記載,比起凡俗世人的傳說,竟然差不了多少。

    不過,宣明道場里卻有一卷書籍當中,對于鳳凰,有這麼一段記載︰“鳳凰飛翔,如旭日行空,千里之內,天干地枯,十年不見雨。”

    對于龍這種生靈,宣明道場的記載也很少,因為龍這種古代生靈與橫江並無多大關系,所以讓橫江印象深刻的則更少,不過,他卻清清楚楚記得,當初在一卷書籍當中,看到了這麼一句︰“龍翔鳳鳴。”

    此句,將龍鳳並稱,意味著二者,處于同一層次。

    若非如此,怎可相提並論?

    當時橫江就已然猜想,龍這種生靈,只怕也和鳳凰一樣,並非僅僅是流傳于世間神話故事里,由凡俗世人臆想猜測出來的生靈,只怕這龍和鳳凰,在遠古之時,必定是威震四野,轟動天地的偉岸生物,領餃世間芸芸眾生!

    如今,扶向陽又提起了蓋世妖龍一詞。

    在扶向陽口中,蓋世妖龍長達萬里的巨大身軀,有著翱翔九天的強橫實力。

    “師兄,蓋世妖龍為何物?”

    橫江問了一句,心中想道︰“當年我剛剛拜入師門,陸青皇師叔三次開壇講道,就對我們新入門的弟子,說得清清楚楚,仙道修為決定思維方式。我如今是仙門修士,扶向陽師已經修至神魂境,我和師兄只相差一個大境界,可見識卻相差太多。莫非仙道修為不僅僅決定了仙門中人的思維方式,更決定了仙門中人的目光與閱歷?我雖歷經千世萬世,在夢中活了不知多少年,更不知經歷了多少生離死別,分分合合,人生閱歷雖遠超扶向陽師兄,可因每一世都未能在仙路上走得長遠,所以我的修仙閱歷,依舊遠遠比不得神魂境的扶向陽師兄。”

    “上古之時,若有龍族為禍人間,就被稱冠之一個妖字,被世間仙門中人,叫做妖龍。凡是仙道世間歷史上有名有姓的妖龍,俱是威勢萬千,其實力足矣撼動天地的大威能之輩。哪怕是長生不老的天尊境高手,也未必勝得過那些妖龍。不過,若修煉了降龍術,卻能以這種道術的獨特妙用,一舉降龍!”

    扶向陽抬起頭來,看向空中,似乎他的目光能透過無盡風雪,探入九霄之上,看到遠古之時那些妖龍橫行天地的影像與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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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昏君


    錚!

    寒絕劍光輝大作,劍鳴震蕩,如同鼓角爭鳴。

    風雪從中而裂,被劍鋒割開,仿佛天穹如白紙,被割裂一道傷痕。

    廖長空就從這天地裂痕里,腳踏劍光,飛身而出,衣袂飄飄,青衣如翡。

    嘩啦啦!

    湖水濤濤作響,受到劍鋒余威催動,排山倒海般,朝兩岸洶涌擠去,露出原本隱藏在幽深湖水下,渾濁黝黑的湖底泥沙。

    崩!

    湖心畫舫,被劍鋒斬斷,往下方栽去。

    湖水早已被劍鋒余威推開,于是當畫舫載倒之時,是筆直往下墜落,深深的砸進了泥沙當中。

    皇帝沒有修為在身,也遠遠比不得連耕地做工的壯丁,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體。當畫舫被斬斷之時,甲板劇烈震動,皇帝雙腿一軟癱倒在地,四仰八叉,手舞足蹈,如同一只仰天的烏龜,無論如何也翻不了身。

    原本環繞在皇帝身邊,載歌載舞,千嬌百媚的諸多美女,見到廖長空襲來,早已一個個凝神戒備,當劍鋒將畫舫斬斷之時,這等美女一個個施展出絢麗奪目的寒冰法術,一邊護住自身,一邊朝四面八方飛退。

    美女雖多,卻沒有誰去護衛皇帝的周全,面對神魂境的劍修廖長空一劍西來,她們各自只管門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至于那孤零零隨著畫舫掉進湖底的,是皇帝還是平民,是太監還是正常男女,都已不在這些美女的考慮範圍之內。

    魔物終歸是魔物!

    即便被仙門中人以降龍術收服,侍奉在皇帝身邊,到了關鍵時刻,魔物最先考慮的,還是自身安危。

    畢竟廖長空這一劍,威勢無窮。

    九崇山原版道術仙法,虛空凝劍訣,威勢浩瀚!

    劍鋒撕開風雪,撕裂平湖,斬斷畫舫,去勢不止,直達平湖對岸,將數百株在冬日里積累了霜雪,掉光了木葉的古樹,斬得灰飛煙滅。

    廖長空天賦雖強,終究剛剛得到原版虛空凝劍訣不久,又在前段時日才引來天雷灌體,突破仙門修士層次,達到神魂境,她對于自身道法與劍訣,自然是掌控的不夠完美,暫且不能做到收發由心,威能如意的狀態。

    廖長空收回寒絕劍,周身劍氣嗖嗖作響,轉身之間就有數以百計的劍光,圍著她一圈圈環繞著。

    她持劍在手,一手捏訣,周圍環繞的劍光當中,分出一道道劍氣,勢如長虹貫日,朝四散飛逃的霜魔,追殺而去。

    隨著一聲聲嘶喊響起,諸多霜魔,盡被劍鋒斬落。

    廖長空飛身而去,將一個受傷的霜魔隔空抓住,再把其他霜魔,斬盡殺絕。

    “多年不見,廖師妹還是這樣殺心隆重啊。”

    古木風微微搖頭,正待說話,卻見橫江已是飛了出去,直達那畫舫斷裂墜落之處。

    此刻,先前被劍鋒威勢推開的湖水,失了廖長空劍勢之威支撐,再度退卷而回,沖進湖心,將斷成兩截摔到湖底的畫舫,沖得扶了起來。

    畫舫被水沖擊之時,激烈震顫,顛簸不已。

    臥在甲板上的皇帝像是熱鍋里的蝦米,蹦了三五下,終于是趴在了甲板上,在半截畫舫漸漸上浮之時,死死抓住了掉落在身邊的一根繩子,這才沒有被拋飛出去。

    “好險!好險!朕差一點點就駕崩了!”

    皇帝驚魂未定,用龍袍袖子擦著臉上的汗水,卻見周圍已是空無一人,唯有一個身穿青衣的劍修,持劍站在高空。皇帝本想對廖長空求救,卻見廖長空雖長得傾國傾城,卻滿臉殺氣騰騰,明顯不可輕易招惹。

    正當皇帝不知該如何是好之時,橫江施展青天攬月術,御風而行,朝畫舫飛來。

    皇帝見橫江雖面無表情,可渾身上下卻散發著一股儒雅的氣息,像極了他印象中那些飽讀詩書,博學多才,心懷天下、憂國憂民的名士,于是舉起手來,揮著寬大的龍袍袖子,朝橫江高呼道︰“快來救駕!快來救駕!”

    “昏君!”

    橫江飛馳而至,抓住皇帝的衣領子,提小雞一樣把皇帝提在手里,朝湖岸飛馳而去。

    皇帝見湖岸越來越近,只覺得自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便咧嘴大笑,道︰“哈哈哈……你救駕有功,朕心中甚是歡喜,你要是沒有官位在身,朕給你封個大官,你要是有官位在身,朕給你加官進爵。”

    啪!啪!

    橫江反手就是兩巴掌,扇在皇帝臉上。

    皇帝養尊處優,臉上皮肉極為細嫩,而且肉多,被橫江這惡狠狠的兩巴掌打在臉上,頓時連牙床都被打得生出了裂紋,整個臉面高高的腫了起來。

    片刻之後,橫江已飛到岸邊。

    “果然是昏君一個!”

    扶向陽跟隨而來,看了看皇帝,失望搖頭,道︰“我師弟御風而行,顯然是仙門中人。你雖身穿龍袍,卻只是個世俗皇帝,竟說要給我師弟封官,給他加官進爵,簡直是愚不可及啊!”

    這時候,皇帝才猛醒過來,卻依舊爭辯道︰“朕絕非昏君!朕繼位數十年來,勤政愛民,中土帝國百業興旺,世間欣欣向榮,國家賦稅增長了數倍之多,國富民強,百姓安居樂業,朕怎麼可能是昏君?”

    “賦稅?”

    橫江自言自語一般,小聲問了一句,隨即眼神一冷,反手又是兩巴掌,打在皇帝臉上。皇帝疼得彎下了腰,只覺得口中生出一股猩甜味道,張口一吐,便吐出了滿口鮮血,其中還夾雜著諸多牙齒。

    “你!”

    皇帝捂著嘴,瞅著橫江,本想再說些什麼,卻最終閉上了嘴巴,不敢妄言半句。

    橫江懶得理會皇帝,揮手間施展出師門驅鬼之術,將十幾個護法神將放出來,不一刻間,護法神將就會來報訊,給橫江指引了一個方向。

    橫江朝扶向陽點點頭,提起皇帝,跟隨著前方帶路的護法神將,大步而去。

    中土帝國,方圓數萬里。

    國中民眾何止萬萬?

    皇宮面積極大,宮中殿宇樓台數不勝數,不知建了多少精致華美的屋宇閣樓,不知耗費了多少民力物力。

    護法神將,本事陰兵祭煉而成,天生就會穿牆術,遇到牆壁自然是穿牆而過。

    橫江隨在護法神將身後,也與陰兵一樣,橫沖直撞。他雖也能施展穿牆術,卻懶得理會此等小事,直接在皇宮里直來直去,橫沖直撞,不知撞壞了多少皇宮建築,讓皇帝覺得一陣肉疼,卻又不敢多說半句。

    皇帝已然知曉,今日來到皇宮的這三個仙門修士,絲毫不把他放在眼里,也絕對不會去管他的死活。他唯一關心的,就是今日能否活下性命。

    “昏君啊,果然是昏君!”

    扶向陽想起了自家有不少子弟,在朝中做官,更是搖頭不已。

    皇帝見扶向陽面目和善,便爭了一句,道︰“朕不是昏君!”

    扶向陽嘲笑道︰“你若不是昏君,為何連護衛也不帶幾個,就和一些女子在湖中飲酒作樂?你身邊若帶了些武藝高強的大內高手,剛剛湖水干涸,畫舫斷裂之時,你怎會如同喪家之犬一樣,如此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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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斗陣


    仙門中人,素來喜好建造高塔。

    諸如九崇山,鎮壓封魔島地底大魔的道塔,總計數十層,最上端的塔層有數米高度,塔層越是往下,跨幅越高,最下端用來困鎖大魔頭顱那最底端一層,就高達上百米。

    當初橫江坐著道塔,從地底來到地面,跳出道塔窗戶,落到地上,抬頭一看,竟然只看到塔頂高聳入雲,不知此塔到底有多高。

    宣明山也有一座高塔,用來貯藏宣明山諸多典籍秘籍,獨孤信就常常住在高塔當中,研修道術仙法。

    如今這皇宮當中,也有一座高塔,雖只有七層,看上去沒有什麼不凡之處。可此塔的存在,就已經意味著,中土帝國的國師心氣極高,其志不小!

    可惜,對于橫江而言,今日這國師,須得身死道消,才能解他心中煩悶。

    橫江看了看雲中乍現的一線陽光,略一凝神,朝扶向陽點點頭,道︰“扶師兄,還請招來雲霧,擋住天穹。”

    “哈哈……好!”

    扶向陽放聲一笑,道︰“師弟且看我手段!”

    隨即,扶向陽自衣袖當中,掏出一個布袋,朝空中丟去,布袋見風即漲,沖開滿天大雪,當布袋張開口子之時,滾滾狂風,乍泄而出,吹動被一線陽光分開的濃雲,將天宇再度遮住。

    陽光消散,周遭氣溫,陡然變冷。

    “布陣!”

    橫江衣袖一卷,十幾個護法神將飛縱而出,卷起橫江早已準備好的諸多玉劍,在那七層黑塔周圍,按照九脈求魔劍陣的陣法方位,將諸多玉劍插到地面。

    轟隆隆!

    雷光大作。

    雷霆自黑塔轟出,殺向諸多護法神將。

    護法神將本是鬼物祭煉而成,生性就是懼怕雷霆,如今天雷一響,尚未轟擊在護法神將身上,單憑雷聲已是讓護法神將的動作慢了半拍。

    “雕蟲小技!”

    扶向陽丟出一直捧在懷里喝酒的葫蘆,朝黑塔所在之處,拋了一拋。褐色葫蘆滴溜溜旋轉,急速飛至高塔頂端,葫蘆口朝下,灑落一道瀑布一樣的環形水幕,將整個高塔罩住,讓那些後續從高塔當中飛出的雷霆,被擋在雨幕之內。至于那些已然飛出了高塔,轟向周圍護法神將的雷光,則被扶向陽口中噴出的酒水,一一澆滅。

    好手段!

    橫江見此道術,心中暗贊,“不愧是我師門當中,威震四方的真傳師兄,這一番手段,比起和我在青碭峰激戰的蝠池道場神魂高手梅露子,不知強了多少!難怪這扶向陽師兄,能和黃天都與華鎮岳師兄並稱,在師門當中,名聲更在燕青崖師兄之上!”

    眾多護法神將雖被雷霆驚嚇,卻未曾傷到根本,動作雖然有些遲緩,卻也在一炷香的時間之內,將九脈求魔劍陣,布置了出來。

    “這……這……連國師的雷法,都被他們擋住了。看來,這三人法力精深,更在國師之上,朕……朕該如何是好?”

    皇帝頹然坐在地上,瞅著被水幕遮住的道塔,盯著道塔當中那些轟擊而出卻又被水幕擋住的雷霆,他已是有些瑟瑟發抖,只在心中尋思著,到底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得罪過這些宣明道場的仙門中人。

    一陣冥思苦想之後,皇帝不論如何,都找不到答案,只得在心中怒罵國師,恨恨的想道︰“岳步耀你真不是東西,朕好心好意,拜了你做國師,舉一國之力,助你修行,可你卻不知好歹,暗地里不知干了多少壞事!朕自問對得起天地良心,肯定沒有的罪過這些宣明道場之人,肯定是岳步耀你這個妖人,假借朕的名義,惹是生非,招惹了宣明道場這些人,才引來今日之禍!”

    嗡嗡嗡……

    劍鳴響起,聲音自四面八方傳來,震耳欲聾。

    這是橫江發動了九脈求魔劍陣。

    皇帝本是一個沒有修為之人,如今處于劍陣當中,他凡胎肉體,如何受得了九脈求魔劍陣的劍鳴沖擊?

    “啊!”

    皇帝一聲慘叫,耳朵里已經流出了兩道鮮明的血跡,他顧不得用手去捂住被打腫的臉頰,趕緊伸手捂住了耳朵,可血跡卻從手指縫隙里透了出來,淌過了浮腫的臉頰,落到奢侈華麗的龍袍上,染得龍袍奼紫嫣紅,色彩斑斕,艷麗惹眼,十分好看。

    就在此刻,前方高塔,已是推開了一扇窗戶。

    轟隆!

    塔中雷響,電光閃耀,照亮了塔樓當中站立的人影。

    此人正是岳步耀。

    他正冷著猶如狼眸一樣的雙眼,死死盯著橫江,怒道︰“我已用替身術,留下了一個傀儡頭顱,已算服了軟,認了輸,給足了了你們面子。如今你們卻不知好歹,殺進皇宮,來到本國師清修之地……你等如此蠻橫無理,那就休怪本國師翻臉無情,不顧當年親自攀登宣明山,拜訪你師門前輩的舊情了!”

    橫江冷冷一笑,道︰“魑魅魍魎之輩,也配與我談舊情?”

    岳步耀抬起手臂,指捏法訣,朝橫江指了一指,喝道︰“莫非你以為,就只有你宣明山有陣法,我黑獄道場就沒有陣法傳承?今日你三人當中,雖有兩個神魂境,可我岳步耀修至神魂,已近千年,不日之後,將引來沖和之氣,一體純陽!我本不願與你宣明山正面交鋒,如今你等不顧顏面,殺上門來,本國師也只有舍命相陪,正好借著今日之機會,讓你中土帝國三十六大道場知曉,天下之大,人外有人,山外有山!”

    轟隆!

    大地震顫,篩糠一樣顫抖。

    皇宮里諸多殿宇樓台,頃刻之間就道塔了大半,煙霧灰塵沖天而起,竟將空中落下的漫天風雪,都沖淡了幾分……

    地面出現一道道裂紋,深不見底。

    絲絲縷縷魔氣,自裂紋生出。皇宮里諸多殿宇樓台,頃刻之間就道塔了大半,煙霧灰塵沖天而起,竟將空中落下的漫天風雪,都沖淡了幾分……

    地面出現一道道裂紋,深不見底。

    絲絲縷縷漆黑詭秘,讓人見之膽寒,聞之身顫的氣息,自裂紋里生出。

    魔氣!

    旁人或許使不得此等魔氣,可橫江與廖長空,卻在魔氣出現的那一瞬間,就認出了這等黑乎乎、陰森森的氣息。

    橫江自從開啟了頭頂靈竅,從區區一個小道童突破至道徒之後,就按照師門規矩前往封魔島歷練,又因為他服食丹藥修行,于是師叔陸青皇讓他在封魔島苦修十年。廖長空自修行略有所成,就受師門之命,被派遣到了封魔島里,鎮守一方,護持前往封魔島歷練的同門師弟師妹。

    這二人久在封魔島,又怎認不得魔氣?

    橫江與廖長空對視一眼,二人盡是滿臉殺意,廖長空手捏劍訣,衣袖一卷,寒絕劍如電如虹,飛縱而出,殺向高塔,緊接著廖長空欺身而上,人隨劍走,要去那高塔當中,一件誅滅岳步耀,卻被橫江喊住,“師姐,且慢!”

    廖長空停在空中,回頭凝望橫江,也不說話。

    橫江道︰“師姐難道忘了,斗魔洞府里,古木風之事?”

    “哼!”

    廖長空眼神一凝,抽身後退,遠遠站在西北方為,一片倒塌了的殿宇廢墟頂端,再將寒絕劍召至手中,立身不動,凝神戒備。

    橫江這才點了點頭,朝扶向陽道︰“還請扶師兄往東南方位鎮守,防止岳步耀遁逃。”

    “好說,好說。正好借著今日這一場機緣,見識見識師弟的劍陣。”

    扶向陽無不應允,衣袍一擺,如同一只大鳥,直接從七層黑塔上空飛了過去,落在東南方一株古樹之上,和廖長空相隔一座黑塔,遙相呼應。

    可廖長空卻將眼眸微微閉上,給人一種似睡非睡的感覺,螓首蛾眉,皆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羞意,心中又浮現出了一道連她自己也難以理解的念想,“橫師弟只提起了古木風之事,卻什麼都沒有多說,我卻明白了他的心意,知道他是在提醒我,不可讓這個岳步耀,像當初的古木風一樣,施展出靠著魂魄逃命的詭秘道術,趁著九脈求魔劍陣範圍不夠的漏洞,奪路而逃……這……這莫非就是心有靈犀麼?”

    七寸玉劍,已被橫江持在手中。

    “劍起!”

    劍訣捏出,橫江手臂一擺,九道劍氣洪流,環繞在他周身。隨著橫江手中法訣稍稍變幻,周身劍氣已是分出了八道劍氣洪流,卷向前方道塔。

    “仙門修士再如何虛張聲勢,也不過是仙門修士,竟想要憑著一座劍陣,與本國師在陣法一途,一較高下,簡直是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

    岳步耀的聲音,從高塔里傳出,既狂妄又猖獗,他道︰“我黑獄道場,久居海外,周遭盡是不毛之地。你中土三十六道場何德何能,竟然佔盡了中土帝國各方錦繡山川!今日正好憑此一戰,讓中土三十六大道場知曉,我黑獄道場,將在不日之內,再度君臨中土!”

    轟隆!

    一道劍氣洪流,轟擊在高塔上。

    高塔被轟出了一道道細微的裂紋,仿佛是一張巨大的蜘蛛網,攀爬在七層黑塔周圍。

    隨著叮叮當當一陣響聲,黑塔吊腳上掛著的那些銅鐘一樣的風鈴,已被劍氣余威,沖落在地,有些砸在雪地里激出數丈冰花,有些掉進深不見底的地面裂縫里,消失得無影無蹤……

    塔中岳步耀,驚得睜大了眼楮,再無先前狂妄叫囂的猖獗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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