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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仙道橫行] 小無相公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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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7:50:02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章:鬥智

  棺中畢防川,滿臉青黃,膚色正在漸漸變黑。

  顯然,這人剛死不久。

  橫江朝棺中看了看,見那棺木內側,竟隱隱含有一縷不易察覺的靈光。

  “撞死人的棺木,怎會有陣法靈光?”

  一念至此,橫江便將手伸入了棺木之內,只覺得手指一片冰寒。而這棺木裏頭,竟有一股沛然巨大的困頓之力,束縛著他的手掌。就好比棺木裏面,早已灌滿了膠水,黏住了他的手掌,橫江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手掌抽出來。

  “好一個東方未明,處處都是心機!”

  橫江搖了搖頭,只在桃林當中,挖了一個坑,准備將這畢防川埋了。

  青丘櫻對于橫江的舉動,有些不解,問道:“這人在黑市裏發布榜文,買凶殺你,你卻還要替他下葬,你未免太好心了吧?”

  橫江道:“這片桃林,是你我修行的地方,若讓這人,就這麼躺在棺材裏,留在桃林中,等到屍體腐爛,臭不可聞,遭罪的還是你我二人。”

  青丘櫻看了看畢防川的屍首,覺得有些惡心,忍不住捂住了嘴巴,道:“把他留在這裏,肯定會有野獸吃他,有屍鬼妖邪來啃他,不需等到天亮,他肯定已經屍骨無存啦!”

  “死者為大。”

  橫江在畢防川身上搜索了一番,把所有貴重之物,盡數拿了出來,再將畢防川丟進了坑裏,刨土去埋。

  青丘櫻對橫江的舉動有些迷惑不解,問道:“大叔,你多說了,死者為大,為何還要那他的東西呀?”

  “東西留在他身上,只能給他陪葬,豈不是糟蹋了?他身上的東西被我取走,才算是物盡其用。”

  橫江頭也不擡,只管刨土。

  “哼哼!”

  青丘櫻噘著嘴,“就你規矩多。”

  實則青丘櫻心中,則有些歡喜,她暗地裏想道:“娘親曾跟我說過不少她以前行走四方之時的故事,比起娘親當初遇到的那些仙門中人,大叔不知要好了多少倍。這畢防川買凶殺人,和大叔有生死之仇,大叔卻不願他曝屍荒野。單憑此事,就足矣表明,大叔很講原則,很有底線,不愧是我青丘櫻看上的人,只是頭發稍微白了些……”

  撲簌!撲簌!

  黃土落下,罩在畢防川屍體上。

  突然間,屍體的手指,輕輕一動。

  橫江眼神一閃,假裝未曾看到,只顧著刨土,等到將屍體埋好了之後,再燒了一把火,把棺木燒成了灰燼。

  二人回到桃林陣法之後,各自修煉。

  夜間,橫江領著青丘櫻,再回到桃林,藏身于一顆枝葉茂密的桃樹之上,靜靜的等候。

  明月越升越高,山間越發的寒涼。

  絲絲縷縷陰氣,從桃林之外飄了進來。

  許多鬼物僵屍,緊隨在陰氣之後,走進了桃林裏,在林中四處晃蕩,漸漸的彙聚在埋葬畢防川的墳墓堆旁邊,伸手挖墳。

  不一刻間,畢防川的屍首,曝露在月光下。

  諸多鬼物,一擁而上。

  畢防川眼睛猛地睜開,捏出一道法訣,掌中綻放一束白光,照在周圍鬼物身上,白光猶如春陽融雪,已肉眼可見的速度,把周圍鬼物的鬼魂之軀化去。

  他果真只是假死!

  如今自墳墓裏一躍而起,竟然還有實力,施展出仙門法術!

  可惜,鬼物當中,夾雜僵屍。

  鬼物被白光一照,紛紛後退,那僵屍卻只被燒融化了一些皮肉,骨骼尚在,依舊是撲了上去,張口就咬。

  “啊……”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畢防川口中響起。

  慘叫響亮至極,聲音極大,哪怕是數裏之外,也能聽得清清楚楚。叫聲淒厲,讓人覺得毛骨悚然,聽得青丘櫻皺起了眉頭。

  橫江卻聽得眼神發紅!

  這種感覺,對于橫江而言,最具誘惑力。

  就好比一個餓得饑腸轆轆之人,突然聞到了肉香味,看到一大批人在圍著山珍海味胡吃海喝,聽到別人吃東西之時,砸吧砸吧的咀嚼聲,只讓人口水直流。

  橫江狠狠搖了搖頭,眯著眼眸,不讓青丘櫻看到他顔色變化,只小聲說道:“櫻櫻!你快去救他!”
  青丘櫻滿懷不樂意,嘟著嘴,道:“這個畢防川本來就和你有仇,他假死的時候,你還好心好意給他挖墳埋了他,現在他活了過來,你又要救他,這算什麼道理?”

  “乖,快去。”

  橫江推了推青丘櫻的肩膀,道:“你去救他,我先回去,等你救了他,我再跟你細說。”

  “哼哼!去就去,等我救了他之後,你就是說不出個子醜寅卯,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青丘櫻掏出木劍,跳到了桃樹下面,施展出青丘仙門的飛劍之術,以手中之劍,殺向諸多屍鬼妖邪。

  林中僵屍鬼物,實力本不算強,青丘櫻有飛劍在手,殺至猶如斬草割菜。

  畢防川雖剛剛假死複生,實力大不如前,在青丘櫻的幫助之下,終于是不再被鬼物僵屍撲到身上,不一刻間,二人就將周遭鬼物僵屍,殺得乾乾淨淨。

  “多謝姑娘相救!”

  畢防川擦了擦身上被僵屍咬出來的傷口,朝青丘櫻拱手施禮,頗有風度。只是他此刻元氣大傷,臉色蠟黃,看上去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樣,讓青丘櫻頗為厭煩。

  青丘櫻對此人很是厭煩,揮揮手,轉身而去,只留下一句話語:“不必謝我,我是受人所托,才救你一命。”

  畢防川追問道:“敢問姑娘,是受何人所托,前來救我?”

  青丘櫻頭也不回,說道:“橫江!是橫江讓我救你的,你得到這個答案之後,開心了吧?”

  說話間,青丘櫻已經進了陣內,消失在畢防川的視線裏。

  “大叔,你快告訴我,為什麼要救他?”

  “大叔!我看你與敵人激戰的時候,也不是心慈手軟,以德報怨的笨蛋,這一次為什麼偏偏要救畢防川啊?”

  “大叔!大叔!”

  青丘櫻大聲呼喊,四處尋找,卻未曾找到橫江位于何處。

  她只得來到陸慎所留法術之處,催動法術,進入地底,來到地下溶洞裏,果然看到了橫江在幽泉河邊席地而坐。

  青丘櫻高呼道:“大叔,你快解釋給我聽!”

  “鬥智。”

  橫江頭也不回,聲音低沈,道:“我救畢防川,只因我在與東方未明鬥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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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7:50:25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一章:視如草芥

  “鬥智?”

  青丘櫻愣了愣神,頗為不不懂,又問道:“我怎麼沒看出來啊?”

  橫江道:“東方未明把此人弄成假死狀態,裝在棺木裏,送到桃林,就是想讓畢防川被屍鬼妖邪吃了,死在這桃林裏。”

  青丘櫻沈默片刻,隨即眼神發亮,道:“東方未明肯定是想嫁禍給大叔,再惹來畢防川家裏的純陽高手,來找大叔報仇,這肯定是借刀殺人的計策。”

  橫江依舊不願回頭,只說道:“對。”

  青丘櫻又說道:“可是,東方未明直接殺了畢防川,再對人說是受你支使,他也能嫁禍給你啊,何必讓東方未明假死?”

  “此事我也不知。”

  橫江的語氣,越發低沈。

  青丘櫻滿不樂意,道:“哼哼!你肯定知道的,只是不願意跟我說。”

  橫江搖搖頭,道:“我沒你想的那麼聰明,我又不是住在東方未明肚子裏的蟲子,我怎麼知道他在想什麼?”

  “什麼蟲子不蟲子的,惡心死了。”

  青丘櫻卻跑到橫江面前,氣呼呼的說道:“那你快睜開眼睛,我要看著你的眼睛,檢查一下你是不是目光閃爍不定,說謊騙我。”

  橫江緊閉雙眼,臉上冒出一顆一顆汗珠,道:“我在修煉師門法訣,你突然闖進來找我說話,已經打斷了我的修行,一旦我睜開眼睛,引動了眼睛周圍的經脈,導致內氣走岔,必會走火入魔。櫻櫻你快些回去,莫要再打擾我修行。”

  青丘櫻半信半疑,卻怕橫江真的走火入魔,只得遠遠的推開,站在溶洞牆角下,卻不肯驅動陸慎留下的法術回到桃林殿宇裏。

  橫江聽到青丘櫻走遠,原本端坐不動的身形,已是按耐不住了,急劇的抖動起來。

  他渾身上下,都在發抖。

  滿頭大汗,嘴唇青紫,眼眸血紅一片。

  好在這幽泉河熱浪滔天,一股一股的氣流,彙聚成滾滾熱風,吹蕩在河岸,把橫江身上的鳳凰羽衣,吹得不停的抖動著。

  否則,站在遠處的青丘櫻,必定可以看出來,橫江正在渾身顫抖。

  橫江的心癮,已然發作。

  這一次心癮發作,痛苦雖在漸漸增強,沒有上一回那麼來勢洶洶,他勉強還能坐在岸邊,沒有痛苦得滿地打滾。

  只是,隨著時間推移,橫江身上的痛苦越來越強烈,他已是經受不住,用力咬著牙,不願意發出一絲聲音,就擔心青丘櫻察覺。

  不久之後,橫江身軀一歪,倒在岸邊。

  “哼!你只願意背對著我,不肯睜眼看我,那我也不看你!”

  青丘櫻嘀咕一聲,轉過身去,催動法術,回了桃林。

  橫江恰好倒在了地上,擡頭觀察遠處,見法術已被青丘櫻催動,顯化成一個泡沫光罩,包圍著青丘櫻,把她送了上去。

  橫江暗道一聲好險,提起手來,用力捂住腦袋……

  直到天色將亮,橫江才緩緩平靜下來,躺在地上休息了一會兒,再將梳洗一番,整理衣物。

  “畢防川被僵屍咬一口的時候,叫聲極為慘烈,聲音穿透力極強,哪怕我藏在數裏之外,也能清清楚楚的聽到他叫聲,而他叫聲一響,立即就引動了我的心癮……”

  “只怕,就是那東方未明,在畢防川身上,施展了某些手段,才能讓畢防川發出如此詭異的叫聲!”

  “我心癮被引動之時,恰好將鬼物僵屍撲食畢防川的畫面看在眼裏,這等畫面對我的心癮而言,簡直就是火上澆油。若是我定力稍稍差了些,只怕早就撲上前去,和那些僵屍鬼物一起,將畢防川分而食之!”

  “他諸般謀劃,手段盡出,只為誘我吃人!”

  橫江把此事在心中梳理了一番,就催動法術,回到了殿中。


  青丘櫻已經做好了早餐,當橫江走上前去吃飯,青丘櫻卻擋在了飯桌前,不讓橫江過去,只說橫江說清楚,才肯給他吃飯。

  橫江只道:“那東方未明是左道旁門之人,此人對我不懷好意。我雖不知,他為何要把畢防川弄成假死藏在棺木裏,卻知道此事東方未明必有深意。東方未明想要讓畢防川死,我就偏偏不讓他如意,偏偏要救畢防川一命。若是東方未明想讓畢防川活命,那我也會反其道而行之,將那畢防川一劍斬殺!”

  青丘櫻問道:“可是,大叔你怎麼知道東方未明想讓畢防川死?”

  橫江道:“這桃林殿宇,是九崇之妖陸慎布置而成,你我在此住了多日,都沒有見到有任何鬼物,敢闖入桃林裏。可昨夜突然就有許多鬼物僵屍,出現在桃林。這些鬼物僵屍,多半是東方未明驅趕至此,只為了讓它們將畢防川吃了。”

  “哦,原來是這樣啊。”

  青丘櫻點了點頭,她心中雖有許多疑問,卻又覺得橫江說得有道理,便不再多問。

  橫江確實有所隱瞞。

  他對于大自在智慧訣魔功,以及食人飲血吞魂的心癮,不願透漏半句。

  青丘櫻皺著眉頭,冥思苦想了一陣,疑惑道:“那畢防川,應該沒什麼理由去買凶殺大叔啊。他們黑獄道場,遠離中土帝國,距離宣明道場有十幾萬裏呢。那畢防川在中土帝國,也沒什麼熟人,只有一個表兄古驍,拜入了蝠池道場,聽說已是蝠池道場某位高人的親傳弟子了。不過,大叔只是一個道徒,這段時日才離開師門出來曆練,肯定不認識古驍。”

  聞言,橫江眼神一冷。

  他怎會不認識古驍?

  早在墟城,二人就有恩怨。

  在古代遺跡當中,古驍認為橫江必死無疑,甚至逼橫江吃了一顆易經壯骨丹,只為了讓橫江能死得更加痛苦。

  “我與古驍,早有恩怨。”

  橫江眯著眼眸,心中殺機橫呈,道:“畢防川與我素不相識,卻在封魔島黑市買凶殺我,此事必定與古驍有關。不過,畢防川不足為慮,他家中有一個純陽高手,明明可以狐假虎威,借純陽高手的威勢,暗地裏找人害我,卻偏偏要黑市發榜,把此事鬧得沸沸揚揚,足見此人智略平庸,只算一個碌碌之輩。”

  “啊?”

  青丘櫻驚了一聲,道:“那咱們昨晚還救了畢防川呢,大叔你後悔不?”

  “鼠輩而已,且讓他多活幾日。”

  橫江傲然一笑,搖了搖頭。

  在他眼中,諸如畢防川,諸如古驍,他視如草芥。

  這兩人不僅實力遠不如東方未明,智略更是天差地別。

  對于橫江而言,古驍與畢防川不足為慮,猶如土雞瓦狗一般,倒是那東方未明,頗為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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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7:50:36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二章:離別、相聚

  土雞瓦狗,一摔就碎。

  早死晚死,都無傷大雅,亦無關緊要。

  關鍵不能讓東方未明如願以償。

  這一點,橫江早已想得清清楚楚,等到了下午時分。

  自這一日起,他就留在桃林當中,安心修行近一個月的時間。

  期間,也有一些宣明道場的弟子,來到桃林探望他,眾人知道有人在黑市發布榜文通緝他,便給橫江帶來了一些日常用度的物品以及飲食之類,叮囑橫江小心行事。

  那荀譽甚至力邀橫江回到摩北城修行,說摩北城有他坐鎮,尋常仙門中人不敢輕舉妄動,也能保橫江平安。

  橫江卻直言拒絕。

  這封魔島內,除了幽泉河,再無任何地方,能讓橫江修煉速度更快。

  至于有幽泉河的地方,除了這座布置了大陣的桃林,在無任何地方,更加安全。

  又過了幾日。

  橫江與青丘櫻,正在殿中吃早飯。

  青丘葳出現在了桃林裏,大聲呼喚著青丘櫻。

  橫江便帶著青丘櫻出現在青丘葳面前,

  “娘親!”

  青丘櫻許久不見母親,甚是想念,奔了過去,如燕投林一樣,投入青丘葳懷中。

  青丘葳拍了拍青丘櫻的後背,歎道:“跟娘回去吧。”

  “為什麼啊?”

  青丘櫻不解道:“娘親不是說,讓我跟隨在大叔身邊,等我修煉至仙門修士,再回青丘仙門麼?”

  青丘葳搖了搖頭,深深的看了橫江一眼,道:“我本以為,這橫江是一個聰明人,天資平庸必定勤奮,實力低微必定謹慎,我讓你跟在他身邊,本意是要你學他的勤奮與謹慎,卻不曾料到,他不僅不夠謹慎,反倒是惹是生非,惹出了三張懸賞榜文,要取他性命。若是再過一段時日,指不定他會惹出多大的災禍,你一直跟在他身邊,難免也小命難保。”

  青丘櫻反駁道:“這段時間裏,我修為大有提升呢。我已經到了滋養神魂巔峰了,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成為真正的仙門修士了。”

  青丘葳打量著橫江斑白的頭發,頗為歎惋,道:“仙門修士又如何?他若殺了畢防川,那獨孤光必會來找他報仇,到時候就算你修煉至純陽境界,成為純陽修士,也未必鬥得過那獨孤光!”

  青丘櫻道:“可是……”

  “這段時日,我以飛劍傳訊之術,和宣明道場的陸青皇道友,有過一次書信往來。得知這橫江受師門之令,在此地修煉十年,若十年他能修成仙門修士,便會被陳操之道友收為真傳弟子。到了那個時候,你便是要跟他成親,娘親也不會阻攔你。”

  青丘葳揮揮手,又道:“你去收拾好行李,與橫江道個別,再隨我回青丘仙門。”

  青丘櫻聽到成親之事,臉色發紅,卻依舊念念不舍,道:“我真的不能留在這裏陪大叔嗎?”

  “我意已決!”

  青丘葳不為所動,搖頭道:“不過,你可將金烏扶桑木船,與那冰蠶繩,暫借給他。若這十年之內,他修不成仙門修士,便做不了陳操之的真傳弟子,到時候我自會來封魔島,收回金烏扶桑木船與冰蠶繩,再將他一劍殺了,免得你對他念念不忘,導致道心不穩,影響修行。”

  “我沒有什麼行李要收拾。”

  青丘櫻哽咽著回了一句,臉色由紅磚白,眼中噙著淚水,走向橫江。

  她雖有許多話語,要對橫江說,卻不知從何說起,至于那些女孩子家的癡心話,又怎能隨隨便便開得了口?

  她定定的站在橫江面前,將金烏扶桑木船和冰蠶繩遞給橫江,咬了咬牙,也不說話。

  橫江毫不矯情,直接把兩樣寶物收入乾坤袋,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櫻櫻你若想哭就哭出來。”

  “我不!女孩子一哭,就不漂亮了,就不惹人喜歡了。”

  青丘櫻強忍著淚水,看上去可憐兮兮,又從懷裏掏出一塊玉符,遞向橫江。

  “這玉符不可給他!”

  青丘葳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搖搖伸手一招,就把玉符招到了手中。

  青丘櫻道:“為什麼不能給大叔,反正你十年之後,都要收回來的。”

  青丘葳道:“這玉符之內,藏著你祖師爺一道身外化身。你乃青丘仙門弟子,玉符可以感應到你的氣息,若你有性命之危,這玉符可救你性命。橫江是宣明弟子,不曾修煉我青丘仙門法訣,你把玉符給他也沒用。”

  青丘櫻癟了癟嘴,又把桃木飛劍、白色蒲團等等物件,全拿了出來,都要送給橫江,橫江卻只取了那面掌控桃林陣法的銅鏡。

  青丘櫻竟是怒了,道:“你是不是討厭我了,才不肯要我的東西?”

  橫江搖了搖頭,笑而不語。

  青丘葳遠遠的說道:“你身上飛劍,蒲團等物,都是我青丘仙門之物。按照師門規矩,不可借給旁人!”

  青丘櫻這才罷休,又叮囑道:“大叔,你好好修煉,快些成為仙門修士,到時候就可以施展飛劍傳訊之術,經常寫信給我啦。”

  橫江點點頭,道一聲珍重。

  “大叔你也保重!”

  青丘櫻揮著手離去,一步三回頭。

  青丘葳眉頭一皺,找來一團雲霧,拉著青丘櫻,騰雲駕霧而去。

  青丘櫻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直在看著橫江,直到越飛越遠,越飛越高,實在看不清了,她才轉過身去,哇嗚一聲哭了出來,淚如雨下。

  橫江幼年離家,顛沛流離十余年,雖早已見慣了生離死別,如今也是有些傷懷,時不時他就會回想起,青丘櫻陪在他身邊的情景。

  不過,青丘櫻一走,橫江獨居在此,修煉卻更加勤奮。

  他每日上午,都會在樹屋裏,體會落薇真人所傳的仙門嘯法,下午則修煉九耀訣中的火法,吃過晚飯後就祭煉陰兵,再去地底幽泉河修煉鳳凰曬翅之法。

  至于他與東方未明與顧惜風等人的仇怨一事,則暫且被橫江放到了一邊。

  “我只是區區道徒,連尋常仙門法術都沒學會幾樣,實力低微,若想快意恩仇,無異于癡人說夢!”

  不知不覺,又過了過了二十余日。

  期間,橫江心癮發作了數次,一次比一次難受,卻因心魔爆發不算太過于猛烈,都被他撐過來了。

  這一日,橫江正在樹屋揣摩嘯法,遠空一束劍光,自北面載人而來,落到了桃林裏。

  “獨孤兄!他竟然也來了!”

  橫江順著劍光落地之處看去,眼中喜悅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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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窺虛破妄

  人生如戲,有離別,有相聚。

  離別,有時是為了更好的相聚。

  橫江拿出硯台與一方墨塊,磨了墨汁,速速將花白的頭發染黑,再下至幽泉河邊蒸幹了頭發,這才去見獨孤信。

  封魔島氣候溫和,終年不見雪,花期漫長。

  四月初,桃花未盡。

  獨孤信穿白衣勝雪,高挑的身形站得筆直,手裏提著一個酒壇。清風徐來,落花滿天,點綴在獨孤信周身,襯得她風雅絕俗,遺世獨立。

  橫江信步而來,突然停足不前,看向獨孤信的目光,頗有些驚疑不定。

  這畫面太美,他竟有些不敢多看。

  “橫兄!”

  獨孤信見橫江目光閃爍,臉上反倒浮起一絲笑意,道:“廖長空師姐飛劍傳訊告訴我,說你在封魔島裏,勾搭了一個粉妝玉徹的小姑娘。我本以為,你會第一時間,帶她見一見我,如今卻見不到她的蹤影。莫非你擔心她年紀太小,或者長得不夠漂亮,怕我看不起她,不肯認她做嫂子?”

  “哪有這回事!”

  橫江啞然失笑,搖了搖頭,領著獨孤信走近桃林大陣,將近日以來,發生之事,對獨孤信說了一說,唯獨沒提起魔功與心癮之事。

  獨孤信在殿宇、樹屋裏看了幾眼,見此地家居簡陋,便隨口說了道:“那青丘葳倒是狠心,竟讓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日日夜夜陪著你在此受苦。”

  橫江搖搖頭,道:“不管怎樣的娘,總比沒娘好。”

  獨孤信溫潤的眼眸裏,閃過一絲黯然,又道:“橫兄,你去過鎮魔山頂麼?”

  “未曾去過。”

  橫江說道:“我這段時日,一直在潛心苦修,期間還與人激戰數次,現在被三張榜文通緝,哪有什麼閑情逸致,到處去看風景?”

  獨孤信將橫江打量了一番,問道:“橫兄你本是一個雅人,正好我現在也有雅興,你陪我去山頂可好?”

  橫江點點頭。

  獨孤信施展出一道劍光,載著二人,離了桃林,直奔山頂而去。

  山高崔巍。

  這鎮魔山,本是封魔島最高的山峰,若是天氣晴朗,萬裏無雲,站在山頂可以將整封魔島的山川地勢,盡收眼底。

  前幾日下了雨,今日陽光一照,水汽上升,形成一層方圓集市裏的雲霧,橫在鎮魔山的山腰之處。

  嗖!

  二人禦劍,刺破雲層,直達山頂。

  獨孤信似是早有准備,從衣袖裏掏出一座巴掌大小的亭子,往平底一丟,亭子見風即漲,化作一座有桌有凳的涼亭,她自顧自進了涼亭,又將一個食盒拿了出來,在桌子上擺滿了菜肴,再打開酒壇,滿滿的倒了兩杯。

  “喝酒!”

  獨孤信一飲而盡,再朝橫江舉杯。

  二人對坐飲酒,話語卻不多。

  獨孤信似有許多話語要說,卻不願開口,

  橫江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在心中想道:“數月不見,獨孤兄長得越發的俊秀了。如今,他看我的眼神,總是有些怪異,我在他面前,還是少說話為妙。”

  良久之後,獨孤信終于肯開口說話。

  “橫兄。這幾個月,我按照那本從遺跡裏得來的秘籍,煉制眾生之相,卻礙于材料有限,煉器手段不夠高深,只煉出了兩張眼罩。”

  她從衣袖裏,掏出兩張樣式很好看的銀色眼罩,遞給橫江,道:“你把眼罩帶上,試試這法寶的功效。”

  橫江依言而行,可眼罩戴上之後卻發現雙眼視線被阻,眼前只有一片銀光,看不見東西,直到他引動天地靈氣,灌入眼罩之內,銀色眼罩立即變得透明,至于橫江眼中所見到的萬事萬物,已經有所不同。

  視線之內,五彩繽紛。

  千絲萬縷五彩氣息,充斥在天地間。

  活躍的紅、厚重的黃、溫潤的藍……

  橫江心中詫異,走至亭外,環顧四方,道:“獨孤兄!我視線裏看到的五色氣息,莫非就是天地間無處不在的天地靈氣?天地靈氣分屬五行,金木水火土各有一色,才會五彩繽紛?”

  獨孤信將另一個眼罩持在手裏,走至橫江身邊,肩並著肩,道:“正是!這眼罩不僅可以看到天地靈氣,還能分清楚陰陽二氣,甚至能看清楚人身上的魂魄模樣!”

  “師門典籍裏記載,修煉至純陽,才能修煉一種名作天眼通的神通,可以窺虛破妄,洞察萬物。也不知這個眼罩,與天眼通相比,有何差別。”

  橫江點點頭,語氣唏噓不已,道:“獨孤兄你按照眾生之相秘籍,初次試煉,煉制出的眼罩就有如此功效。有朝一日,我們若將眾生之相,完完整整煉制出來,不知該是如何的玄妙不凡!”

  獨孤信溫和一笑,道:“那就這麼說定了,等你修至仙門修士,我們一起煉制眾生之相。”

  “好!”

  橫江點頭應承。

  二人頗為默契的伸出手,擊掌為誓。

  山頂風大,吹得二人衣袂飄飄。

  雲層位于山腰,就在二人腳下。

  天空仿佛也變低了許多。

  極目天地間,更覺心胸遼闊,心曠神怡。

  淡淡的花香味,從獨孤信身上傳出,飄到橫江鼻間。

  橫江只覺得心頭悶得慌,便走進亭中,繼續喝酒。

  “橫兄,陸青皇師叔托我帶一些丹藥給你。”

  獨孤信把橫江的窘態看在眼裏,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之色,隨即輕輕一歎,自衣袖裏掏出幾瓶丹藥,遞給橫江。

  隨即,她又拿出一疊厚厚的秘籍,道:“你要在封魔島裏,苦修十年,難免會與人爭鬥。這些秘籍,是我在師門抄來的,你拿去修煉了,也能多幾種禦敵的手段。”

  橫江把東西都收了,卻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將近日以來,在修煉一途,遇到的諸多問題,向獨孤信一一詢問。

  二人坐而論道,不知不覺,已到了夜間。

  獨孤信站起身來,走出亭外。

  橫江知曉獨孤信要走,便提議道:“獨孤兄,不如就將這亭子留在這裏,等到下次,我們再來喝酒。”

  “好!”

  獨孤信眼中閃過一絲歡欣。

  橫江揮揮手,大步下山而去。

  獨孤信禦劍而起,又覺得有而不舍。

  “我若是換回女裝,再帶著這個精致的眼罩,不知道橫兄能不能認出來。”

  獨孤信懷著幾許愁緒,戴上眼罩,在空中轉過身,看向走在山間的橫江。

  這一眼,讓她神色大變,眼神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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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割脈餵血

  眾生之相面罩是獨孤信初次煉制,尚且難以真正做到窺虛破妄,洞察萬物,看不穿橫江的頭發是由墨汁染黑,卻能看透人的魂魄!

  獨孤信清清楚楚看到,橫江魂魄虛弱,仿佛風中燭火,將熄將滅!

  “橫兄到底怎麼了!”

  獨孤信駕馭著飛劍,劃破長空,飛遁而去,一會兒就消失在了遠空雲霧裏。

  可她卻不朝宣明道場方向飛去,反倒是降低了高度,貼著樹梢飛馳,繞了一個圈子,回到了鎮魔山頂,再拿出一件灰蒙蒙的鬥篷,罩在身上,當即她身形隱去,消失在天地間。

  橫江臉上,帶著眾妙之相。

  獨孤信擔心被眾妙之相能看破鬥篷的隱身之法,飛得很是小心,慢慢的跟隨在橫江身後。她擔心橫江察覺到她的氣息,又施展出了一道斂息訣,收斂了身上氣息。

  橫江未曾察覺身後有人,輕聲吟哦,長吟當歌,“十載求道入得師承,玄功妙法不妄雲。我輩本有清明性,怎可錯路入旁門……”

  獨孤信聽得旁門二字,眼中神色微變,心中已有猜想。

  橫江走進桃林,掏出銅鏡,進了陣法,再驅動殿宇門口的法術,直接來到了地底幽泉河,再拿出金烏扶桑木船,用冰蠶繩拴住,把船推到幽泉河裏,上船修煉。

  這一回,橫江卻覺得有些不對。

  “誰?”

  橫江高呼一聲,猛地睜開眼睛,在溶洞裏來回掃視,想道:“我總覺得身後有人,難道是錯覺?”

  隨即,橫江又施展九耀訣裏法術,管他有人沒人,先將在這溶洞之輩轟擊一番,卻一無所獲,便繼續修煉。

  直到後半夜,他才回到桃林休息。

  兩天之後,已是到了四月十五。

  天色尚未發亮,橫江就已經醒,直覺的心神煩悶,總覺得胸中有一股悶氣,無數發泄,他隱隱預感到,心癮即將發作。

  太陽升起之時,橫江正在吃早飯,突地臉色臉色發白,額頭冒汗。

  橫江神色乍變,丟下碗筷,驅動法術,去了地底溶洞,在幽泉河邊,盤膝坐下。

  不久之後,橫江身形顫抖,猶如篩糠。

  “啊……”

  一聲痛苦的嘶嚎,自橫江口中響起。

  他再也無法在河邊坐穩,身軀一歪,倒在地上,無與倫比的痛苦讓他在地面來回打滾,將他折磨得死去活來。

  這一次心癮爆發,比上一次落薇真人離去那一天,更為猛烈!

  橫江摘下了戴在臉上的眾妙之相,將面罩的邊緣塞進嘴裏,用呀咬住。上一次他已經咬破了手掌,這一次若不磕住牙齒,只怕會直接咬斷手。

  聲嘶力竭的呼喊,連番不斷從橫江嘴裏傳出。

  不一會兒,他已是灰頭土臉。

  只是,橫江的嘶鳴呼喊聲,倒也古怪,一會兒像鳥獸,一會兒像蟬蟲……

  嘶喊聲連番響起,就好比有人將世間諸多生靈,關進了無邊煉獄裏,把芸芸蒼生折磨得痛不欲生,才惹出這等痛呼之聲。

  獨孤信藏在遠處,一動不動。

  她眼中雖無淚痕,卻滿是痛苦憐惜之意。

  橫江來回打滾,汗如雨下,漸漸將頭發打濕,那染頭發的墨汁便沾到了地面,留下一簇簇漆黑的痕跡。

  獨孤信看得臉色發白,心中歎息:“廖長空在信中說,橫兄滿頭黑發,在數月之間,變得一片花白。前日我見到他的時候,他頭上沒有一根白頭發,原來是怕我看了擔心,故意用墨水染黑。”

  好幾次,獨孤信想走上前去。

  可每一次腳步要踏到一半,都被她收了回來。

  直到下午,幾近黃昏,橫江才漸漸平息下來,蜷縮在地上,身軀一顫一顫,大口大口喘著氣。

  獨孤信默默的看著,將嘴唇都咬出了血。

  休息良久,橫江扶著溶洞牆壁,顫巍巍站起身來,口中發出聲嘶力竭的怒吼。

  “即便魂飛魄散,我也不會食人飲血吞魂!”

  “即便粉身碎骨,萬劫不複,也絕不會淪入左道旁門!”

  話音嘶啞,卻堅定如雷。

  獨孤信站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聽得明明白白!

  她本是宣明道場掌門弟子,不僅見多識廣,而且知曉許多尋常弟子不知道的秘聞。

  她很清楚何為仙門正宗,何為左道旁門,對于食人飲血吞魂之詞,並不陌生。

  聽到橫江的怒吼,獨孤信睫毛顫動,眼中又是贊歎,又是憂慮,念想道:“橫兄承受著如此苦痛折磨,卻還能謹守本心不變,這番心性,世間少有。可是,他被魔功心癮折磨,若不食人飲血吞魂,兩三年內必定魂飛魄散,此事該如何是好……”

  噗通!噗通!

  橫江從乾坤袋裏,拿出一桶桶清水,當頭淋下,又將宣明弟子用來梳洗的皂角粉,抹在頭上。

  頭上墨水,被沖洗得幹幹淨淨。

  他已滿頭白發,欺霜賽雪。

  “他這頭發,竟已全白了!”

  “頭發一白,意味著橫兄的魂魄,已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命不久矣,死期就在數月之內!”

  獨孤信心思哀切,甚至回想起了當初在墟城,第一次與橫江相見,對坐飲茶的場面;又想起了橫江第一次見到美人果人模人樣,被驚得不敢吃的畫面;也想起了在古代遺跡,生死與共……

  她嘴唇都在發抖,眼淚盈眶。

  橫江渾然不覺有人藏在不遠處,清晰一番之後,就在幽泉河繼續修行,直到行功完畢,才回到殿宇休息。

  獨孤信等橫江睡著了,她就走至床邊,凝身不動,站了許久,如同木偶。

  明月漸漸西移,橫江睡得越來越沈。

  獨孤信眼中淚水一夜未幹,雙眸已有血絲。

  突然間,她咬了咬牙,自衣袖裏,掏出了一方印章。

  印章之上,刻著宣明劍印四字。

  獨孤信手掌一都,宣明劍印化作一柄玉劍。

  隨即,她伸出了雪白細嫩的手臂,將手腕放到橫江嘴唇上,用玉劍對准腕脈,一劍劃去。要割脈放血,喂給橫江吃!

  叮!

  玉劍劃在手腕上,竟被彈開。

  獨孤信心神俱驚,猛地轉身,環顧四周,卻一無所獲,這殿中空空蕩蕩,除了她與睡在床上的橫江,就只剩下兩個站在殿門之處的木偶童子,哪裏還有別人?

  “莫不是我太過傷心,剛剛出現幻覺,幻視幻聽了?我手中玉劍,是宣明劍印所化,此劍鋒芒足以開山斷嶽,怎會被我的手腕彈開?”

  獨孤信定了定神,再度用劍割脈,可隨著叮的一聲響起,玉劍竟再度被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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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護法神將

  橫江被心癮折磨了一天,極為疲倦,睡得很深沈。

  可橫江的警覺性很高,哪怕睡得不知人事,連番聽到兩次“叮”的聲音,眼皮一動,已是猛地睜開了眼睛。

  獨孤信早有准備,翻手將宣明劍印收起,足不占地,身形緩緩往後飄動。

  橫江拿出眾生之相戴上,凝神一看,卻見殿中再無旁人,就連殿內飄蕩的天地靈氣畫面,也一如往昔,他坐起身來,細細想了想,便摘去了眼罩,躺下睡覺。

  獨孤信在殿外等了許久 ,直到橫江再度入睡,呼吸漸漸變得均勻平緩, 才持著宣明劍印,再度飛進殿中。

  這一回,獨孤信並未直接飛至橫江床邊,而是將她的眾生之相眼罩帶上,在殿內四處搜尋打量。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誰,連番兩次,擋住了她手中宣明劍印。

  可直到天都快亮了,她依舊是一無所獲。

  最終,她還是走到了橫江身邊,一邊准備割脈放血,一邊環顧四周,審視著周圍景象。

  呼!

  突地一道清風吹起。

  獨孤信只覺得眼前一暗,看不清楚任何東西,繼而身軀被一股狂風卷起,朝殿外吹去。

  當她眼前重現光明,可以看清楚周圍景物的時候,她才霍然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橫江所在的大殿,飛出了包圍大殿的陣法,站在了她第一次來到桃林尋找橫江之時,站立的位置。

  “此人到底是誰,實力如此高深,手段如此詭秘莫測!我已是仙門修士,若非是遇到純陽高手,絕不可能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被人用一股狂風,從殿中吹出大陣,吹到這桃林裏……這前輩高人把我吹出大殿,卻不曾傷我分毫,想必對我沒有惡意。而我在殿中割脈放血,兩次被人阻擋,應該就是這個前輩所為。難道以那前輩實力候,還看不出來,橫兄只有數月可活了嗎?”

  獨孤信深吸一口氣,凝神戒備,心道:“難道,那前輩是一個食古不化,固執至極之人,他見不得仙門正宗弟子踏入左道旁門,才會甯願眼睜睜看著橫兄魂飛魄散而死,也不願我割脈喂血給橫兄喝?”

  一念至此,獨孤信眼神悲切。

  她在桃林裏,四處晃蕩,想要找出這陣法破綻,闖入殿內,卻找不到半點頭緒,神色也越發的黯然。

  獨孤信幹脆脫掉了那件可以讓她隱身的鬥篷,在空中來去飛馳,等候橫江起床。

  不知不覺,晨光熹微。

  “橫兄!”

  “橫兄……”

  獨孤信連聲呼喊,等待橫江回應。

  她早已知曉,這桃林大陣極為玄妙,陣外之人,無法看清楚陣內景象,也聽不到陣內的聲音。而陣內之人,卻可以看到陣外景象,聽到陣外之人的呼喊。

  上一回,她只從空中飛來,就被坐在樹屋的橫江看到。

  可這一次,直到獨孤信嗓子都啞了,都不見橫江從陣中出來。

  “肯定是這陣中前輩,擔心我喂血給橫兄,于是操控陣法,把陣外的聲音與景象,盡數隔絕?”

  獨孤信神色安然,擡頭看了看天宇,只見太陽已經移動到了天空中央。

  她與橫江之間,只隔了一片桃林,相距不過二三裏。

  可獨孤信卻覺得,仿若有一條浩瀚銀河,把兩人分開,以至天各一方。

  “橫兄,這次一別,也不知此生此世,能否再見……”

  獨孤信搖搖頭,咬咬牙。

  隨即,她禦劍而起,騰空飛去。

  ******

  桃林大陣內,橫江一大早就醒來了,吃過早飯便在木屋內修行了半日。

  一沓厚厚的秘籍,擺在橫江身前。

  這些秘籍,包括了畫符、煉丹、煉器、驅鬼、養蠱、等等各方各面,秘籍雖算不得有多高深,卻都是宣明道場裏,號稱仙門正宗的修行手段。

  不需多時,橫江已將那篇驅鬼術的秘籍看了一遍。

  “這篇驅鬼秘籍對我而言,簡直是雪中送炭……還是獨孤兄懂我!”

  橫江淡然一笑,將秘籍在心中回憶默記了一遍,隨即離開木屋,擡頭看了看天,見太陽漸漸高深,時刻快到中午,又想道:“好一個朗朗晴天,萬裏無雲,也不知道獨孤兄在空中禦劍而行,會不會被太陽曬黑……”

  他哪裏知道,獨孤兄一直在桃林上空,駕馭飛劍,來回飛馳。

  “太陽高照,陽氣正濃,不適合祭煉陰兵,不妨趁此機會,將那仙門嘯法,修煉一番。”

  橫江修煉了一陣之後,時間已到了中午。

  每一次修煉仙門嘯法,橫江都會被自己的嘯聲,攪得心神不甯。只因他仙門嘯法依舊沒有入門,尚未修煉出什麼頭緒,嘯聲自然是難聽至極。

  他哪裏知道,獨孤信在桃林裏,呼喊了整整半天,就連嗓子都啞了……

  修煉嘯法完畢,橫江又開始修行九耀訣。

  不知不覺,天色將晚,他熬了一鍋三十六宮都是春吃了,便前往幽泉河修煉鳳凰曬翅之法,直到午夜時分,才回到殿中。

  此時,天地陰氣最重,最適合修煉驅鬼之術。

  “前輩莫怪,反正你已經離開了此地,這供桌留在這裏,也派不上什麼用場,不如讓我就地取材,拿來當做祭煉陰兵的祭壇……”

  橫江把殿中供桌搬了出來,擺在殿門口,再布置好香燭之物,繼而拿出十幾個金豆豆,往地上一丟。

  森森引起,拔地而起。

  十幾個身穿金甲的陰兵,手持各式兵刃,圍在了供桌周圍,一個個身材魁梧,威武不凡。

  橫江怕忘記了秘籍裏的法訣,又將那驅鬼秘籍看了一看,隨即才按照師門法訣,祭煉陰兵。

  前段時日,礙于沒有法訣在手,橫江遲遲不能將這幾個陰兵,祭煉成仙門護法神將,如今秘籍在手,萬事俱備,只欠一場法事!

  “秉此香氣,嶄岩若山!上貫太華,呈以祭壇!中有五行,燭火青煙……”

  橫江腳踏七星步伐,手持法劍,口中念念有詞。

  供桌上的香氣,分作許多縷,飄向諸多陰兵。

  而另有兩股香氣,卻飄進了殿內,直達那兩個木偶童子的鼻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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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木偶童子!

  橫江站在大殿門口,背對著殿內,沒有親眼看到兩個木偶童子吸納香氣,可那兩道香氣,卻是從他身前供桌上飄出向殿內。

  大殿當中,除了兩個木偶童子之外,再無任何活物。

  橫江第一次來桃林陣法,就是由木偶童子引路,才來到殿中,見到九崇之妖陸慎,繼而采摘烈焰冰荷,得了揚帆之法的傳承。

  “木偶童子,也需香火之氣?”

  橫江不著痕跡打量著身前兩道香氣,繼續將諸般祭煉陰兵的手段,依照著師門驅鬼法訣,一一施展出來。

  一團團香燭煙氣,被陰兵吸入鼻間,使得陰兵的身軀,越發的魁梧。

  繼而,一團一團陰氣,盤旋在陰兵下半身。

  那陰氣聚聚散散,漸漸合攏化形,變作了一匹一匹駿馬模樣。

  橫江知道,等到那些駿馬完全成型,今日祭煉護法神將的法事,就算大功告成。

  等到明月西沈,供桌旁邊,終于響起了“希律律”的馬嘶之聲。

  每個陰兵不再是孤身一人,而是胯下騎著一匹駿馬,就連手中刀劍之類的短兵器,也換成了長槍大戟等勢大力沈的長兵器。

  時至此刻,護法神將已成!

  法事完畢,橫江收了供桌,又讓諸多護法神將,聚集在殿外的坪地裏,操持兵器,演練了一番。

  隨即,他又試著用火焰與雷法轟向護法神將,再用金鋼法劍揮斬,測試他們是否耐打。

  “這等護法神將,采集香燭煙氣,化作層層明光,護住周身。就算我持著金鋼法劍,施展九耀訣裏真火法劍之術,也要兩三劍之後,才能破得了他們的護身明光。至于聲音大威力小的轟天雷法,竟傷不到他們分毫……若是天降血雨那天,我有著十幾個護法神將在身,我只需驅策護法神將,就可殺敗那些施展石牢符困我之人,又怎會被符劍擊斷手臂?”

  橫江翻開驅鬼秘籍,隨意看了看,想道:“陰兵之流,沖殺在前,只算小兵小卒,說是炮灰也不為過。而護法神將,必有坐騎,形同軍中將校,橫刀立馬,斬將殺敵,實力遠在陰兵之上。如若再采集五行之精,給護法神將重塑金身,讓他們擁有身體,能再次晉升。到了那時,這些護法神將,已經可以自行修煉,甚至靈智漸長,繼而可以自己修行,算是踏入了鬼仙一脈,前途不可限量!也不知我手中這些護法神將,能否活到我給他們采集五行之精,重塑金身的那一天。”

  一念至此, 橫江恍然搖頭,但是眼中堅毅之色,卻沒有絲毫變化。

  求仙十年,布局三年,他才拜入仙門。

  如今才不過修煉了數月而已,怎可氣餒,怎可嗟歎?

  不過,當他早晨起床,梳洗一番,把銅鏡拿出來照的時候,看著鏡中滿頭白發,眼角生出皺紋的模樣,他隱約間已經知道,自己只怕真的活不長了。

  “若再有師兄弟來探望我,哪怕我染黑了頭發,也會被他們看到皺紋,到時候只有將眾妙之相戴在臉上,遮掩一番。”

  一念至此,橫江把眾妙之相戴上。

  當他再看向銅鏡之時,眼神卻勃然一變。

  只因,透過眾妙之相,橫江竟然能在鏡子裏看到自己的魂魄模樣!

  魂魄若隱若現,沈浮于肌膚表裏。

  五官相貌,與真人一樣。

  而比起橫江那滿頭白發、眼角生出皺紋的模樣,他的魂魄更是不堪入目。

  魂魄不僅頭發發白,就連雪白的頭發,也已經變得有些稀疏,至于臉上,竟全是縱橫交錯的皺紋。皺紋就像是一道道深深的溝壑,將他原本端正有型的硬朗面貌,勾勒得像皺了的橘子皮,醜陋可憎。

  就連魂魄的牙齒,都已經掉光。

  “難怪這幾日間,我總掉頭發,吃東西的時候,牙齒總在搖動。來我的魂魄,已經損耗到了這般地步,頭發已稀,牙齒已光,也不知我還有幾日可活。”

  橫江自嘲一笑,卻依按照這段時日的修煉作息,開始練嘯法,再修行其他法術。

  等到中午時分,回到殿內,他又回想起昨夜木偶童子吸引了兩縷香氣的畫面,便在兩個木偶童子腳跟前,一人點了三根香。

  隨即,他才准備熬制湯藥,准備午飯。

  也許是這段時日休息得少,也許是魂魄大損心力交瘁,橫江坐了一陣,覺得有些疲倦,便上床躺著,閉眼休息。

  “這香倒是不錯,可惜只能看,不能吃,真讓人覺得難受啊!昨夜偷了兩縷香氣,便覺渾身舒爽,今日他拿香擺出來,我還以為他又要做法事,沒想到只是隨手燃了香,便對我們不管不顧。若他再這樣隨手點香,隨意敷衍了事,我們就再也不理他了,你覺得如何?”

  “不好!不好!若你我真不再理他,他就會真的覺得我們只是兩個木偶。也許有一天,他覺得我們倆站在門口礙眼,就用斧子把我們劈碎了做柴燒,咱們豈不是死得冤枉?”

  “那可不一定呢,你看他這樣子,白發蒼蒼,垂垂老矣,睡意昏沈,指不定還能活幾天。也許,他來不及去討厭我們,就已經一命嗚呼了。”

  “可別瞎說!難道大老爺的諭令,你也忘了嗎?”

  “我沒忘!我只是想不明白,大老爺慧眼如炬,明察秋毫,竟然會看上他這樣的蠢物庸才……”

  細微的嘀咕聲,傳入橫江耳中,將橫江驚醒。

  他本已入睡,如今聽到門口有人說話,便猛地轉頭一看,卻見殿宇門口那兩個木偶童子,竟是活化了過來,變成兩個身穿青衣的道童兒,並肩坐在殿門檻上,湊在一起嘀嘀咕咕。

  很近自然認得他們。

  當初在殿宇裏掃地,引他來到此處的,就是這兩個童子。

  橫江按照師門規矩,拱手施了一禮,又道:“道友有禮了,你們如果想要昨日那樣的香氣,等下燒給你們就是。只是,我有一事不明。為何二位道友,這些天來一直站著不動,遲遲不肯現身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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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羽化!

  童子站起身,回了一禮。

  “我叫白樺,他叫川榛。”

  白樺的身形跟竹竿一樣,臉也很瘦,尖嘴猴腮,說起話來面色僵硬,帶著幾分呆氣。

  川榛長得很壯實,膚色黝黑,看上去敦厚老實,一雙眼珠子滴溜溜的亂轉,道:“你沒聽說過,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嗎?你明明帶著香燭,卻遲遲不不肯給我兄弟二人供奉香火,我們憑什麼要出來見你?”

  “此事是我疏忽了,二位見諒。”

  橫江拿出茶具,以供桌為茶桌,泡了茶水,又把兩童子請過來喝茶,道:“我先前還以為,二位道友是陸師已仙門法術,幻化而成,等到陸師離去之後,二位就變回了木偶。直至今日,才知道二位不是陸師用法術幻化出來的,還請二位莫怪。”

  “也罷,吃人家嘴軟,喝了你的茶,此事就不怪你了。”

  川榛端茶喝著,突地眼神發亮,道:“你資質普普通通,看上去平平無奇,這茶道手藝,倒是頗為不凡啊。”

  白樺也喝了茶,卻道:“茶如其人,你心境比起尋常道徒,不知清靜了多少倍。難怪能擋住心癮折磨,甯可魂飛魄散,也不去食人飲血吞魂。”

  聞言,橫江眼神一動,卻不多說,只給二位童子添茶,心中只想:“這段時日,我時不時總覺得,有人藏在暗處偷窺我,尤其是獨孤兄離去的那天晚上,感覺更為強烈。如今看來,偷窺之人就是這兩個童子。”

  “好茶!好茶!”

  川榛連連贊歎,端茶就喝,喝完就搖頭,長籲一口氣,歎道:“可惜,以你目前的情況看來,不出數月,必定油盡燈枯而死。你這一手茶藝,只怕我們兄弟二人,以後是嘗不到了。

  白樺卻道:“休要胡說,人既然沒有死,未來之事,都是未知之數。”

  川榛搖著頭,指了指橫江滿頭白發,道:“他都老成這樣了,還有幾日能活?”

  “有道理!”

  白樺砸吧砸吧嘴唇,道:“不如,咱們趁他還活著,有事沒事找他喝茶?”

  橫江不停的添茶,推杯換盞,直到一壺茶喝完了,他才問道:“敢問兩位道友,魔功心癮一事,可有化解之法?”

  川榛斬釘截鐵答道,“有!”

  橫江拱手道:“願聞其詳。”

  川榛道:“你若修至純陽以上,哪怕魂魄離體飛至雨中,就連那雨中的雷霆,都傷不了你的魂魄,又何懼區區心癮燃魂之苦?”

  橫江道:“我連仙門修士,都難以修至,何談純陽?”

  川榛揮揮手,道:“那我就沒辦法了,看來你在這數月之內,終究難逃一死。”

  橫江聽聞此言,便站起身來,走向殿外。他泡茶招待白樺與川榛,純屬仙門中人應有的禮儀規矩,如今相談片刻,自然要去修行。

  既已時日無多,怎能輕易耽擱?

  白樺卻跟著橫江出了大殿,追問道:“可否說說,你心癮發作之時,到底有多痛苦?對于未來修行之路,又有什麼期盼?”

  “不道苦痛,莫問前程。”

  橫江頭也不回,開啓了陸慎留下的陣法,進入幽泉河。

  哪怕心癮發作的無盡折磨,記憶猶新、曆曆在目,終究是昨日之事,過去了的夜已過去。

  至于前程,何須期盼,何須展望?

  修行之路,就在腳下,步步向前,能走多遠就是多遠,能攀多高就是多高,既已無愧于心,何須長籲短歎?

  不過,橫江這番態勢,卻將讓白樺與川榛愣了一愣。

  川榛搖頭晃腦走出大殿,歎道:“這小子的心性,堅忍不拔而又胸懷豁達,簡直世所罕見啊!”

  白樺道:“你說的有道理。”

  川榛又道:“這小子看上去平平無奇,天賦泛泛。就連外表長相,在頭發白了之後,也只算下品。可偏偏還能招惹女子,早先那個叫青丘櫻的姑娘,死心塌地要跟著他,這回又來了一個獨孤信,竟偷偷摸摸溜進此地,半夜裏要割脈放血,喂給他喝,也不知看上了他哪一點。”

  白樺搖頭,道:“橫江韌性十足,智略不凡,而且待人真摯。尋常女子,或許喜歡外表俊秀,善于花言巧語的小郎君。若是遇到來曆不凡,家世顯赫的小郎君,則死乞白賴也要纏上去。可是,若那女子本就不尋常,眼界便有所不同,她們能看上橫江這種內在不凡的男子,也在情理當中。”

  川榛嘿嘿一笑,道:“你怎地盡說好話?”

  白樺面無表情,道:“我只說實話。”

  川榛嘿嘿一笑,道:“剛剛飲茶之時,你一直在觀察橫江,甚至用出了天眼通的手段,你可曾看出些什麼來了?”

  白樺閉眼沈思片刻,搖頭道:“我看不透!”

  川榛道:“可惜,我未修至純陽,沒有修成天眼通……你且說說,你剛剛觀察他的時候,到底看到了些什麼?”

  白樺眯著眼眸,語氣裏帶著幾分揣測,道:“我能看得出來,他應該是在陽春二月之時,才開始修煉大自在智慧訣,如今是四月中旬,他受心癮折磨,不過二個多月而已,魂魄卻已經將要油盡燈枯,最多只能再活一兩個月,此事不合常理!”

  川榛點點頭,道:“此事確實蹊蹺!尋常道徒,修煉這等魔功,最快也要半年左右,才頭發全白,要三年左右,才油盡燈枯而死。以此對比,橫江這魂魄衰敗的速度,比起常人,足足快了十余倍!”

  白樺道:“正因如此,我才盯著他的魂魄,觀察了許久。”

  川榛問道:“你是否觀察出了一些跡象?”

  白樺閉上眼睛,沈吟片刻,又道:“我懷疑這個橫江,應該是打娘胎裏生出來,就根基不定,魂魄不穩!”

  “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了一種仙門手段!”

  川榛深吸一口氣,霍然言道:“羽化!必定是羽化!尋常人若先天根基不定,魂魄不穩,只怕在幼年之時,就已經夭折死亡,哪能健健康康活到今日?唯有羽化,才會讓橫江被心癮折磨之時,出現目前這種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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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7:51:50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八章:老態龍鍾

  “仙門高手壽元耗盡,若選擇羽化之法,使得肉身成灰,魂魄離體而去,像飛羽漂浮,在天地靈氣裏隨波逐流,斷則數月,長則數百年,方可轉世為人。不過,魂魄在天地間,顛沛流離許久,必會受到不良影響,才導致根基不定,魂魄不穩。此事除了會讓修行資質變差,還會導致智商低下!以橫江的魂魄情況而言,他本該是一個智障……”

  白樺唏噓不已,眼中卻異彩連連,又道:“可這橫江身上,哪有半點智障的跡象?”

  川榛連連點頭,沈聲道:“先前血雨漫天,他被鬼王困住,竟三言兩語間識破了鬼王的謀略。其後又被人用石牢符困阻,又想出了藏進血雨裏,繞後襲殺的計策。橫江這般手段,可謂一步一計,智略深遠。如果橫江也算智障,這天地之間,芸芸眾生,盡數都是沒有思維的蠢物!”

  “要怪就怪他太聰明,才讓我遲遲拿不定主意。”

  白樺唏噓不已,指著殿中供桌,道:“當日,我領他來此,以茶相待,他竟不假思索,端起就喝,也不怕我下毒害他!只怕,他早就已經猜到了,桃林裏諸多凶險恐怖的幻象,都是老爺用來考驗他品行心性的手段。”

  “此話怎講?”

  川榛驚道:“難道,他陷身幻陣之時,在那生死存亡之跡,就已經看穿了老爺是在考驗他?”

  白樺面無表情,語氣卻越發深沈,道:“這正是我擔心的啊!我就怕他太聰明,早已看穿了將老爺與你我的諸多謀劃,于是才裝出一副義膽忠肝、信義至上的模樣給我們看,到頭來卻是一個大奸似忠之輩。”

  川榛道:“事已至此,想再多也沒用。你我不妨日日夜夜跟著他,我就不信,等到他臨死的那一刻,他還能裝得下去!”

  白樺道:“也只有如此了。”

  二人不再多說,一左一右,站在了殿門之內,化作兩個木偶童子。

  隨即,木偶腦門上光芒一閃,跳出了兩個米粒大小的小人。

  小人光芒一閃,猶如星火流光,直貫入地,來到橫江閉關修煉的幽泉河溶洞,藏在暗處,安安靜靜的窺視著。

  橫江正在修煉,心中突地出現一種被人偷窺的不適之感。

  “難道是那白樺與川榛二位童子來了?”

  橫江神色淡然,若無其事,繼續修煉。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了,橫江閉門修行,期間心癮又發作了兩次,都被他撐了過去。

  仲夏五月。

  端陽日。

  這一天占了一個“陽”字,天地間陽氣很足。

  橫江上回采買而來的食物,已吃得差不多了,只剩一些幹糧。

  仙門中人也是人,也要吃飯果腹。

  橫江身體狀況本就一日不如一日,若接下來的日子裏,只吃幹糧,而不吃蔬果,只怕不久後便會一命嗚呼。

  “不知那三張懸賞殺我的榜文,是否依舊有效……”

  橫江不等天亮,趁著黎明前星月無光,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刻,牽馬繞路,下山而去。

  山路顛簸,橫江在馬背上被顛得雙腿發麻,渾身酸痛,骨頭架子都快要散了。

  橫江不敢騎得太快,直到接近中午,才進入了鎮山集,牽馬而行。

  “數月之前,我剛剛步入道徒,身強體壯,雙臂至少也有數百斤力氣。今時今日,垂垂老矣……”

  橫江步履蹣跚,走得很慢。

  遠遠近近,時不時會有人朝橫江指指點點。

  也有一些凡俗世人,對橫江投來畏懼而又同情的眼神。

  因為橫江是仙門弟子的穿著打扮,所以畏懼。

  因為橫江老態龍鍾,看上去命不久矣,所以同情。

  越是往集市深處走,周圍的來來往往的仙門弟子就越多。

  終于,有幾個仙門弟子走上前來。

  其中一人,站在橫江面前,眼中帶著戲謔之色,問了一句,“敢問這位老道友,師承何門何派?”

  老道友?

  橫江聽聞此言,眼神一冷,卻不說話,只牽著馬兒,繞過了這幾人。

  他知道,那仙門弟肯定不是為了關心他,而是想問清楚他的來曆,打探出他的消息,再添油加醋編纂一番,將他當做吹牛扯淡的談資……

  “我叫他一聲老道友,他就不開心了,簡直可笑!看他頭發全白,滿臉周圍,走路搖搖欲墜,只怕有八九十歲了吧。”

  “明明命不久矣,卻還穿一身仙門弟子的服飾,跑到集市裏來晃蕩,真給我們仙門丟人現眼!”

  “可惜,這老道徒嘴風很緊,不肯透露出師門來曆。否則,咱們只需將此人的名號說出去,便叫他師門顔面無光。”

  那幾個仙門弟子跟在橫江身後走了一陣,見橫江完全不理他們,便覺得無趣,只冷嘲熱諷幾句。

  橫江進了菜市場,隨意買了些蔬果。

  有一個買菜的小孩,見橫江拿起蔬果之時,手掌都在微微顫抖,便主動來幫橫江挑選,“仙人老爺爺,我來幫你吧。”

  老爺爺?

  橫江聽聞此言,心中一酸,道:“好孩子,多謝了,這點小事無需幫忙,你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小孩仔仔細細幫橫江挑菜,挑完之後,擡起頭來,道:“仙人老爺爺,你能收我做徒弟嗎?”

  小孩的眼神,清澈明淨,滿是期盼。

  這讓橫江想起了求仙問道那些年,心中一動。

  他先是將小孩打量了一番,再從乾坤袋裏,拿了一沓書籍,遞給小孩,道:“這幾本書,就送給你了,當做你幫我挑菜的酬勞。等你學有所成,就去中土帝國參加仙門考舉,若能考上,得了仙緣,就可步入仙門。”

  書籍多達十幾本,壘起來高達一尺。

  小孩只有七八歲,力氣也小,很吃力的抱著書,臂膀連連發抖,臉都漲紅了,卻絲毫不肯松手,仿佛仙緣就在手裏,一放手就消失無蹤。

  菜市場裏,圍了一大圈人,朝小孩指指點點。

  一個身穿軍中鎧甲的中年漢子,越眾而出,跑到小孩身邊,一把將小孩抱在懷裏,再朝橫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三跪九叩,磕得滿額是血,才肯擡起頭來,口中高呼:“多謝修士大人賜書!”

  橫江搖搖頭,轉過離去。

  可那幾個站在遠處冷眼旁觀的仙門弟子,卻冷冷一笑,其中一人掏出鞭子,迎風一抖,鞭梢風聲呼呼,打向小孩。

  此情此景,讓橫江心頭怒火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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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7:52:01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九章:話鋒如刀

  橫江回頭一看,就見一個仙門那仙門弟子的鞭子,已來到了小孩頭頂。

  跪在地上的中年漢子不敢躲避,只將雙手罩在小孩頭上,想替小孩擋住這一鞭。可那鞭子猶如毒蛇,抽到在小孩手中那一疊書籍上。

  啪!

  書籍猛地崩飛,掉的滿地都是。

  小孩要去撿書,卻被中年漢子抱在懷裏。

  “阿爹!阿爹!我的書!”

  小孩拼命掙紮,指著地上書籍,帶著哭腔呼喊著,“阿爹!我要讀書!我要拜入仙門,成為的修士大人!”

  男子不為所動,跪在地上。

  嗚嗚……

  小孩滿眼淚水,大聲哭泣,指著那幾個仙門弟子,道:“你們打飛了仙人老爺爺給我的書,你們都是壞人。”

  聽聞此言,有一個仙門弟子便忍不住了,准備施法教訓小孩,卻被其他人拉住。

  “他只是個小娃娃,區區凡人,皆是螻蟻,何必與這小娃娃計較,損了我仙門正宗的聲威?”

  “可恨之人,乃是這個白發蒼蒼的老道徒。旁人叫他一句仙人老爺爺,他還真以為自己是仙人,竟拿出書籍送人,讓別人都以為,他給了這小孩一線仙緣……你我來此,打飛書籍,不過是看不慣那老頭子白發蒼蒼,還只是一個道徒,卻要裝模作樣,授人書籍,假裝高人。”

  “年事已高的道徒,本都去覓地潛修,以求突破至仙門修士;或者回到老家,教導後輩子弟。可此人卻出現在了封魔島,多半是直到近段時日,才修煉至道徒,來此曆練。修煉半生,直到行將就木,才獲取了一個來封魔島曆練的機會,像你這樣的無用之輩,有何資格去贈人書籍,誤人子弟?”

  “我聽人說,宣明道場那個橫江,也是兩鬢斑白了,才修煉至道徒。來到封魔島之後,就招災惹禍,被人在黑市發榜買他人頭。好在橫江師承不凡,是那宣明道場弟子,那廖長空為了給橫江出頭,甚至持劍殺入黑市,直接逼得黑市撤了榜文,賠禮道歉,這才了事。我本以為,那橫江已算是我仙門弟子裏的笑柄,未曾想到,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人竟比橫江更為可笑!”

  “就連東觀道場顧惜風,也因為橫江之事,被廖長空殺上門去,如今已逃出了封魔島。若非那顧惜風跑得快,只怕早已死于廖長空劍下。橫江雖然無用,卻有師門庇護。宣明道場為了保護橫江,在封魔島裏廣布高手,現在就連這鎮山集,也有宣明道場的入室弟子鎮守。這老道徒區區一個糟老頭,也不知是來自于何門何派,怎能與橫江相?以我之見,只怕他連仙門正宗都不是,只是一個左道旁門之輩,才如此厚顔無恥不要臉。”

  眾人全然不知,如今眼前這個老頭,就是他們口中的橫江。

  橫江雖未被人認出來,可對他而言,此等話語,句句如刀,割在心上,刀刀滴血。

  橫江心中怒火越來越熾烈,卻一言不發。

  他若說自己就是橫江,周圍這些仙門弟子,必定會畏懼宣明道場安排在鎮山集的那個入室弟子,不敢再對他有半分不敬。

  可如此一來,只怕過不得多久,整個封魔島,甚至整個中土帝國數十座道場,都會知道,宣明道場的橫江,如今已白發蒼蒼。

  繼而,各方修士,都會猜測他為何會數月之間,變成如今這番模樣。

  至于宣明道場因此而名聲受損,遭人恥笑之事,更不用提。

  橫江走上前去,將地上書籍,一本一本撿起。

  周圍幾個仙門弟子冷眼看著,直到橫江把書籍再度放到那小孩手裏,那持鞭之人,才一鞭甩出,打向那疊書籍。

  不料,一柄木劍,擋在了鞭子前方。

  轟隆!

  雷聲炸鳴,震耳欲聾。

  周遭圍觀之人,驚得連連後退。

  那手持長鞭的仙門弟子只覺得雷電猶如蛟蛇,從木劍裏閃爍而出,沿著長鞭攀升而來,轟在他手臂上,震得他渾身發麻,啪嗒一聲鞭子落地。

  轟天雷法!

  此雷聲勢浩大,最擅先聲奪人,不過威力稍差,可如今橫江手中木劍,乃是雷擊木雕琢而成,雖未經仙門煉器手段精心煉制,但雷擊木本就是被天雷劈打之後生成,本就蘊含了天雷氣息,對于雷法最有裨益。

  雷法一出,周圍仙門弟子神色驚變。

  只從這一道雷法,他們就看出來了,橫江絕不是剛剛步入道徒之輩。

  若是剛入道徒,施法之時,需要口念咒法、手捏法訣,腳踏步法,哪能像橫江這樣,手中捏訣,持劍一揮,便有雷光轟出。

  眾人相互看了幾眼,嘀咕幾聲,便步步走近,圍了過來。

  中年漢子嚇得滿頭是汗,臉色發白,如今修士大人打架,他夾在中間肯定得遭殃,這該如何是好!

  不知不覺,他抱著小孩的手臂,已經松開。

  “壞人,看我打你們!”小孩把鞋跟踩松,高空一踢,鞋子脫腳飛起,帶著市場地面的汙水,砸向那些仙門弟子。

  “壞了!”

  中年漢子驚呼出手,他再也顧不得跪了,伸手把小孩連人帶書抱了起來,像豹子一樣竄了出去,奪命狂奔。

  “區區凡人,竟敢對我仙門弟子不敬,簡直不知死活!”

  “若不懲戒一番,我仙門弟子威嚴何在?”

  有兩人丟出符箓,隔空打向那對奪命狂奔的父子。

  橫江眼神一冷,揮動雷擊木雕琢而成的法劍,劍上攀升一道長達數米的火蛇,把空中兩道符箓擊落。

  符箓落地,轟然作響。

  菜市場的青石地面,竟被炸開兩個水缸大的缺口。至于周圍那些看熱鬧的路人,則被震得東倒西歪。

  這符若是打在那對父子身上,他們哪有命在?

  這一幕,讓橫江想起了當初在墟城牛角洲的酒樓。當時那蝠池道場古驍,就是這麼盛氣淩人,跳到櫃台上,朝橫江的腦袋一腳踹來。若非有獨孤信在場,將古驍擊退,只怕那古驍隨手幾道法術,就能讓橫江在酒樓裏橫屍當場。

  推己及人,感同身受!

  熊熊怒意燃燒在橫江心頭,他再也忍受不住,猛地手臂一揮,施展出九耀訣裏,最近才煉成的火牆術,灑出一道火牆,將他與幾個仙門弟子,圍在了火牆之內。

  此刻,就連橫江也不曾發現,他雙眸瞳孔,已是一片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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