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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小樓聽雨 - 國色醫香(卷一:穿越當神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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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0:02:5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母親是上海音樂學院的一名教師,面容姣好,也非常要強,一直想用一個全才的標準培養著她,父親是瑞金醫院的醫生,工作很忙,幾乎沒有太多的時間來陪她,所以平常她的一切都是母親打點的。記得高中的一個週末,練習了古琴出來,走出那扇雕花的大門,意外的看到父親和母親站在門口。父親幫她拿過裝古琴的匣子,母親則牽住她的手,一家三口在衡山路上慢慢的沿著街道散步,陽光和暖的灑在他們身上,秋風把飄落在路上的法國梧桐樹葉吹得紛飛起舞,空中還彌漫著附近咖啡店香草蛋糕的香味,那是最後一次一家人那麼悠閒的散步,上大學以後父親母親都忙著各自出國進修專業,而他們回來以後自己就出國了,基本上很少有時間聚在一起。

    記得第一次去美國的時候,父親和母親去機場送行,那依依的目光牽扯著自己的心,差一點沒有控制住自己丟了行李箱飛奔沖出安檢關口的念頭。母親一直是個堅強的女人,自己平常根本就沒有看見過她的淚光。而那一天,她看見了母親的眼裡晶瑩的淚水滾落,一顆顆的落在她的心底,灼熱著她的心。

    在這裡生活了九年,蘇三太太的臉逐漸和前世母親的臉重疊起來,母親相對來說比較立體一點的五官和蘇三太太柔媚的輪廓融合得很好,現在她已經毫無困難的把蘇三太太看做自己真正的母親了。

    “姑娘,該吃飯了。”耳邊傳來嫣紅溫柔的聲音,打斷了她的回憶。

    猛的從回憶中驚醒,恍然看了看身前的幾個丫鬟,這才發現,過去的一切已經成為了過去,現在眼前的一切讓她清楚的知道她再也回不去了,如何能在這個時空更好的生存下去才是目前她最需要考慮的問題。

    絨黃托了一個茶盤走了進來,上面有著幾色精緻的菜肴,配著一碗香米飯。

    “黛青的手藝越發好了,竟然能把平常的醃菜做得這麼香。”潤璃聞到空氣裡傳來的飯菜香味,不由得食指大動。

    “那是姑娘你有一段時間沒有吃過醃菜的原因。”蔥翠看了下,驚訝了:“咦,還有新鮮蕨菜呢。”

    “現在這個時節,蕨菜、春筍都出來了,有蕨菜也不是一件新奇事情呢。”潤璃看了看蔥翠靈動的眼睛微微一笑:“過幾日我們找個由頭出去踏青罷。”

    “真的?”蔥翠睜大了眼睛:“姑娘你太好了!”

    “你別喳喳呼呼的,仔細給太太聽見了,姑娘想出去就為難了。”嫣紅拉住了活蹦亂跳的蔥翠:“你這個猴兒性子,是時候該改改了!”

    潤璃一邊慢慢吃著飯,一邊看著丫鬟嬉鬧,心裡想著,要是能一直這樣,生活還是很美好的。

    含芳小築的東廂房裡,蘇三太太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看著坐在自己左首的梁伯韜。

    劍眉星目,氣度不凡。

    這世子爺確實是不錯的年輕人,可再怎麼不錯,他也不是璃兒的良配。雖然說蘇老太爺官居正一品,乃是當朝太傅,可畢竟自家是蘇府三房,蘇三老爺也還是個小小的四品知府,而武靖候府門第高,超品二等爵,聽蘇三老爺口風,因皇后中宮坐得穩當,加之武靖侯去年在和北狄交戰時立了大功,皇上有意將武靖侯府升為梁國公府,所以璃兒的身份遠遠不夠她穿著大紅嫁衣從正門進侯府。再說了,蘇三太太想到了潤璃那堅決的話語,璃兒心目裡理想的夫婿是一輩子不納妾的男子,世子爺以後是絕不可能不納妾的。

    蘇三太太看了又看,只覺得遺憾,平白只能放下一個好女婿的人選——世子爺再好,也要掂量下自己幾斤幾兩吧?而且看世子爺這行為舉止,也沒有表現出半點對璃兒感興趣的樣子,看他現在的模樣,就只對那一桌子飯菜感興趣。

    “沒想到這些野菜竟然也能做出這般滋味。”蘇潤璋放下筷子,摸著圓滾滾的肚子,讚歎著晚餐的美味。

    “妹妹屋子裡的黛青擅長廚藝。”蘇潤璘驕傲的說。

    “這次來江南倒是收穫頗豐,見識到江南的風土人情,真是不虛此行。”蘇潤璋看了看旁邊那個埋頭吃飯的世子爺,心中只覺得好笑,平常對飯菜甚為挑剔的虞城,何時對這些野菜感興趣了?

    “江南本來就是個好地方啊。”蘇潤璘睜大了眼睛,看著堂兄:“你和世子要不要到我們家多住一段時間?我可以帶你們到處好好去玩玩。”

    “璘兒,不要胡鬧,世子今天你怎麼和四堂兄他們一起來含芳小築了?”蘇三太太覺得有必要在這個時候提點下蘇潤璘,畢竟年紀越來越大了,這個男女大防不能不仔細著,免得落了他們口實。

    “今兒下課在英才書肆看到四堂兄和世子爺在買書,就一起回來了。他們看了杭州詩會的詩,覺得妹妹那首《錢塘湖春行》寫得極妙,想過來和妹妹切磋詩技的。”蘇潤璘回想當時看到蘇潤璋和梁伯韜的時候,他們二人手捧詩集,臉上一副驚詫的模樣就不由得開心,眉毛都飛舞起來。

    “哦,原來是這樣。”蘇三太太的臉上這才出現了一絲笑容,望瞭望梁伯韜:“世子爺謬贊了,那不過只是小女嬉戲之舉,哪有什麼詩技可切磋的。”

    梁伯韜放下碗筷,接過身後丫鬟遞過來的茶盅漱了下口,用帕子擦了下嘴,這才抬起頭來正視著蘇三太太:“是伯韜考慮不周,才讓蘇公子讓太太擔心了。但是討論詩技也並無大礙,更何況有長輩在場。今日外出倒也聽說了不少蘇府三小姐的事情,她並不是一個扭捏羞澀之人,為何太太不讓三姑娘出來呢?”

    “這個……”蘇三太太望著燭光下那雙閃亮的眸子,心裡犯起疑慮:為何梁伯韜非要璃兒出來見面?難道說他竟存著那麼點心思?

    “其實潤璃妹妹不出來也沒事,我們享用了這麼好吃的菜肴,肚子飽得沒有作詩的感覺了。”蘇潤璋察言觀色,覺得蘇三太太並不願意讓潤璃出來見面,趕緊找個話題把話支開。

    蘇三太太聽了此話,微笑的朝蘇潤璋投去贊許的眼神:“潤璋侄兒對黛青丫頭的手藝這麼肯定,那今日我倒得好好打賞她才是。品藍,去廚房喊黛青過來。”

    狐狸就是狐狸,找到了回避的辦法,絲毫不再提原來的話題,不動聲色的早已遠離了既定的軌道。

    門簾被掀起,一個眼睛大大下巴尖尖的丫鬟走了進來,她穿著雨過天青色褙子,兩隻衣袖還挽在手臂上面,露出兩隻雪白的胳膊。

    蘇三太太很不滿的掃過她的兩隻手,黛青感覺到她的目光,低下頭,慢慢的把兩隻衣袖褪了下來,那動作做得很悠閒很隨意,仿佛不是受蘇三太太的眼神提醒,是因為自己無意之間發現了自己的疏忽一樣。

    蘇潤璋不動聲色的看了看這個丫鬟,心裡想著:這個丫鬟的言行舉止竟如此沉穩!

    梁伯韜卻沒有注意這麼多,他只是朝這個丫鬟看了一眼,不覺得她是一個能下得廚房做這種美味小菜的女子。“這菜全是你做的?”

    “回世子爺的話,確是奴婢做的。”

    “味道還不錯,賞。”

    蘇三太太楞住了,不是自己打賞黛青的嗎?怎麼這世子爺竟變得像含芳小築的主人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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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0:04:0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世子爺喜歡奴婢做的飯菜,奴婢受寵若驚。只是不敢領世子爺的打賞。”

    “為何?”梁伯韜納悶了,他家的僕人,聽到打賞兩個字就兩眼放光,好像狗看見了肉骨頭一樣,而這個丫鬟怎麼還竟然推拒他的打賞?難道這世間還有不喜歡賞錢的下人?

    “代替姑娘招待好客人是奴婢們的本分,客人吃得高興,就是給奴婢最好的打賞,賞錢就不必了,怎敢讓客人打賞?要是太太也覺得味道嘗著不錯,黛青斗膽請太太不要打賞銀子,只要允許姑娘帶奴婢去風雅樓去吃一次飯,聽說最近風雅樓又推出了一道特色菜,奴婢想去看看,回來琢磨琢磨。”

    蘇三太太聽完黛青的話,臉上的笑容是貨真價實的:“風雅樓一個平常菜都得一兩銀子,還別說特色菜了!還說不要打賞銀子,這不是銀子嗎?還是貨真價實白花花的銀子,你這個鬼丫頭,心也忒大了!但是……”看了看黛青嘴邊的微笑,蘇三太太點了點頭:“我准了!但是回來以後你可要能做出這菜來,讓姑娘吃得開心點!”

    “哎呀呀,太太,我不過就在這小廚房小打小鬧的弄著玩,哪比得上風雅樓的頭牌廚子!但是虧得我們姑娘不挑食,好對付!”

    “一群小蹄子,合著都欺負姑娘心善,把你們慣得無法無天了!一個個都敢學著回嘴了!還不快下去伺候姑娘去!”蘇三太太笑著朝黛青說。

    “那奴婢去告訴姑娘這個好消息。”行了個禮兒,黛青輕盈的退了出去。

    蘇三太太轉過頭來看了看梁伯韜和蘇潤璋,微微笑了一下:“璃兒這裡的丫鬟都被她慣壞了,讓世子爺見笑了。”

    “奴從主性,潤璃妹妹的丫鬟聰明伶俐,也是她□得好的緣故。”

    聽到誇獎女兒,蘇三太太倒是打心底裡歡喜,偏偏口裡還得假裝:“她哪有□,自己都散漫得很,更別說□下人了。”

    這時門簾又一次掀起,這次是蔥翠在簾外露了下臉:“太太,大姑娘屋裡的寶瓏和四姑娘屋裡的春蘭來了,說兩位姑娘們想見太太,明日要去洗玉齋念書了,想聽太太的訓示。”

    蘇三太太心裡冷笑一下,不知哪個眼尖的看到了璘兒領著世子爺和潤璋侄兒來含芳小築了,這不,一個個巴巴的貼了上來請訓示!什麼叫請訓示,分明就是想貼過來看看世子爺罷?可笑的是四姑娘身上還帶著鞭傷呢,聽小丫頭子說一下午躺在床上哼哼唧唧說痛得起不了床,現在就全好了?

    蘇三太太冷了下臉,朝黛青吩咐:“叫她們都回去罷,我也沒什麼訓示,用心學好規矩女紅,做好大家閨秀要做的事情,守好大家閨秀要守的規矩就行了。把這幾句話帶給她們姐妹,叫她們早點回去歇著罷。”

    就聽黛青很愉快的應了一聲,輕巧的腳步去得飛快。

    蘇潤璋斜眼看了看身邊的梁伯韜,心裡暗自發笑:這個傢伙到杭州才兩天就惹上桃花債了,人倒楣到哪裡都是倒楣的啊。原來在京城,就有一票女子對武靖侯府的這位世子爺惦記得很,朝思暮想啊,托人送香囊什麼的,還讓梁伯韜身邊的長隨竹青小小的賺了一注銀子。後來梁伯韜換了松青做貼身長隨以後,香囊什麼倒是沒有了,可架不住由那些母親帶著女兒過府敘話,煩不勝煩的梁伯韜乾脆和侯夫人說以後無論來了哪位世交的姐妹,都不要把自己喊出去露面了!現在這外面的大姑娘和四姑娘,肯定也是對這傢伙有意思吧?命犯桃花,想躲都躲不掉啊……

    這時就聽到耳邊有軟糯的聲音:“太太,姑娘叫我們送茶過來了。”

    就見兩個丫鬟,一個穿粉紅,一個穿嫩黃,托著兩個茶盤過來。

    梁伯韜抬了下眼睛,這些都是丫鬟?好像武靖侯府裡丫鬟穿的衣服都差不多是一個樣子的,顏色款式大同小異,但含芳小築裡的丫鬟每個人穿的都不同,而且氣度神情根本不像服侍人的丫鬟,眉眼間沒有那種奴性。

    “嫣紅,這次給我泡的是什麼茶?”蘇三太太揭開茶盅,一股濃濃的香味就彌漫了整個屋子。

    “太太,這茶是姑娘給您親手泡的,叫桂圓紅棗枸杞養生茶。這個茶可要費工夫呢,將紅棗洗淨後,用小刀將其對半剖開,去掉棗核;桂圓去殼去核,然後將紅棗、桂圓、冰糖放入湯鍋內,加入水,大火燒開後,改小火,燜煮約兩刻至水份收幹。保持小火,用勺子在鍋內攪打,將棗打成棗泥,倒入蜂蜜拌勻……”

    “哎呀呀,這般費事呢。”沒等嫣紅說完,蘇三太太就驚呼起來:“可是怎麼就沒看到茶葉呢?”

    “太太,姑娘說這叫花茶,並沒有茶葉,就取個茶湯的意思。這茶喝了能讓太太變得更漂亮,養顏的!”旁邊絨黃把自己茶盤裡的茶放在蘇潤璋和梁伯韜面前,退回蘇三太太面前:“這可是姑娘花了大力氣做的,太太還不好好嘗嘗!”

    梁伯韜揭開自己的茶盅蓋子,細白的定窯瓷盅裡一汪清茶襯著朵朵白菊花,花瓣吸滿了水分,懶散的展開著,有點淡淡的花暈,嬌柔可愛。轉頭看了看蘇潤璋的茶盅,也是一樣的茶。

    “這是什麼茶?”梁伯韜好奇的問。

    “這是菊花清茶。”絨黃淺笑著說:“姑娘說了,菊花茶能清肝明目,安神養氣,緩解疲勞,正適合蘇少爺和世子爺飲用。”

    梁伯韜點了點頭,端起茶盅慢慢的喝了一口,刹那之間,一種清爽的感覺充斥了他的味覺,帶著一種甘甜的芬芳,突然之間,他竟覺得要是每天都能喝到這樣的有人精心準備的茶,再辛苦也值得。

    “潤璃妹妹真是有心了,一次泡這麼多茶很辛苦吧。”蘇潤璋慢慢品著他從沒有喝過的菊花茶,一邊感歎著這個堂妹的聰明能幹,一邊客氣的向她的貼身丫鬟表示感謝。

    “不值得堂少爺這麼記著,姑娘只泡了太太和我家少爺的茶,您和世子爺的那兩盅是黛青泡的。菊花幹茶是嫣紅去年秋天就炮製好了,現在只消取出用水滾一滾,加入姑娘早就準備好的小藥包就行。”

    聽了這個穿著粉紅衣裳的丫頭的話,梁伯韜心情突然變得很壞,自己隨便到哪裡都是別人關注的中心,有多少大家閨秀為了他親自去做一些她們原本不屑去做的事情,而現在這個蘇三姑娘,只親手給蘇三太太和蘇潤璘泡茶,給他準備的茶卻是丫鬟泡的!

    難道自己的身份還不值得她親手泡一盅茶?

    梁伯韜的眉頭糾結起來,看著那盅茶,這才發現,原來有幾朵菊花是殘的,不是整朵的花,缺了半邊的花瓣看上去特別難看,這發現讓他覺得那花茶的味道也差了一個檔次,最開始那種甘甜清香的感覺肯定是幻覺!

    對,就是幻覺!梁伯韜心裡肯定的下了一個評語。

    那盅讓梁伯韜心情變壞的花茶一直安安靜靜的擱在小茶几上,直到蘇三太太端茶送客的時候都沒有再被動過。

    蘇潤璘陪著眉開眼笑的蘇潤璋和臉色不豫的梁伯韜走出了含芳小築的院門,側過臉看了看梁伯韜一副別人欠了他很多錢似的表情,心裡想著不知道是什麼讓這位高貴的世子爺不開心了?

    他一點都沒有想到是那杯菊花茶惹的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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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0:04:1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只有蘇潤璋,他太瞭解梁伯韜了,知道他突然之間的那種不愉快是源於何處。

    梁伯韜從小到大就是別人捧在手心裡的寶貝,一切都以自我為中心,再加上這些年來京城閨秀對他的追逐,早把他慣壞了。他的不高興,肯定是因為潤璃妹妹沒有親手給他泡茶喝!不是一直說女人都是麻煩嗎?怎麼現在有一個不買他賬的女子,他又那麼不高興?

    夜色已深,空氣裡有青草的清香,間或有春蟲的鳴叫讓春夜更顯幽靜起來。當三個人在丫鬟們的引領下走過穿花小徑的時候,從院子的一側傳來嫋嫋的琴音,說不上美妙動人,倒也還能讓人聽了不奪路而逃。

    三個人皆是腳下一滯。

    “是誰在彈琴呢?”梁伯韜倒是很感興趣:“是不是三姑娘在彈琴?聽起來還不錯。”

    “真是你們姑娘?”蘇潤璋問那個引路的丫鬟:“這琴聲頗為稚嫩,潤璃妹妹還得勤加練習才是呢。”

    領頭的丫鬟站住了,側耳聽了下,然後不屑的撇了一下嘴:“我家姑娘的琴彈得可好了,才不會彈出這樣不著調的曲子呢。而且我們姑娘也不會在這時候彈琴呢,她說月黑殺雞夜,風高放火天,這時候最適合做……”

    正愉快的說著,丫鬟突然發現自己交談物件並不是自家的二少爺,趕緊咳嗽一聲:“咳咳,奴婢失口了,請幾位爺原諒奴婢的胡言亂語。”

    蘇潤璋滿臉感興趣的看著這個突然閉嘴的丫頭,沒有放過她,追著問下去:“最適合做什麼?”

    “沒什麼,奴婢剛剛喝了點酒,上頭了,說了胡話,請堂少爺原諒奴婢一時失言。”

    琴聲依然嫋嫋的在園子上空飄蕩著,梁伯韜看著神情堅定閉嘴不再言語的丫頭,也很想知道究竟蘇三姑娘覺得在這個時候最適合做什麼,可那個小丫頭卻一副打死我也不說的模樣,很倔強的站在那裡。

    琴聲更刺耳了!

    梁伯韜皺了下眉頭:“誰在那裡彈琴呢?這麼大晚的天色,別彈那麼磣人的曲子了,鬼哭狼嚎似的!”

    草叢裡有瑟瑟的聲響,好像有細碎的腳步聲倉皇的遠去,不一會,那琴聲就停下來了。

    “虞城,你又傷人心了。”

    梁伯韜一挑眉:“有人願意自己作踐自己讓我來傷,能怪我嗎?”看了看前面垂手而立,但臉上沒有半點讓步跡象的小丫頭,梁伯韜突然笑了:“算了,你回院子去伺候你們家三姑娘吧,你們二少爺送我們出二門就行了。”

    “謝世子爺體諒。”小丫頭行了個禮兒,沒有半點留戀的離開,一襲淡藍的衣裳很快消融在夜色裡。

    “世子爺,四堂兄,這邊請。”蘇潤璘看著身邊兩個深思的人,做了個手勢。

    “潤璘,你別這麼客氣。你就喊我璋哥,喊世子爺韜哥就行,別喊得太見外了。”蘇潤璋看著身邊這個小堂弟,一副毫無城府的模樣,臉上還有著明顯的孩子氣,心裡歎了一口氣,不知道三叔他們要是今年返京,這小堂弟能否適應祖屋的生活,那裡可不是現在的杭州蘇知府的後院,一團渾水淌下來,都沒有一片衣角會是幹的。

    “這樣好極了,你們就叫我璘弟罷!”蘇潤璘抬起眼睛望著他們,滿眼都是真心的歡喜。

    “知道了,璘弟!”蘇潤璋拍了拍青衫少年的頭:“我們走罷。”

    回到煙波閣,梁伯韜就沉著臉坐了下來:“暗雲,暗雨,你們現在去含芳小築去看看那個蘇潤璃正在做什麼?”

    蘇潤璋趕緊做手勢阻止:“虞城,你這是為何?”

    “看那個小丫頭說得神秘,本世子爺想知道原因,不可麼?”他挑了下濃眉,看了看那個愁眉苦臉的蘇潤璋。

    “虞城,你可想到閨閣清譽?萬一暗雲暗雨被人撞見,我潤璃妹妹的名聲豈不是全毀了?”

    “暗雲暗雨的身手還能叫人撞見,那他們兩人也可以不用再來見我了。”梁伯韜很強橫的沒有讓步:“我不過是想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麼而已,又不會對她做什麼,你用得著這麼緊張嗎?暗雲暗雨,速速去查看了來報與我知道。”

    暗雲暗雨相互對看了一眼,有點無可奈何。

    今天白天跟蹤這位蘇府三姑娘倒也師出有名,打的是去尋找南山隱叟的旗號,現在叫他們去夜探深閨,而且什麼藉口都沒有,只是叫他們去看看蘇三姑娘在做什麼?現在世子爺行事真的讓人很難捉摸!

    “還不快去?”看到兩個手下站在那裡一動不動,梁伯韜有點氣惱:“現在我說的話你們都敢不聽了?”

    “是,屬下這就去。”暗雲暗雨很無奈的領命而去。

    “虞城,你今日有點反常!”蘇潤璋直視著梁伯韜的眼睛:“你是不是對我堂妹有點想法?”

    “什麼有點想法?”梁伯韜驚了一下,趕緊反駁:“我只是覺得她很有趣而又,和別的女子有點不一樣,所以才想知道她在做什麼。你看,她的丫頭張口就來一句月黑殺雞夜,風高放火天,想必平常她也經常這麼說,所以她的丫頭才能衝口而出的吧……呃,林秀,我有沒有聽錯?那丫頭說的是月黑殺雞夜……”

    “就算她平常說話舉止再怎麼和別的女子不同,這也和你武靖侯世子爺無關吧?你又為何還想窺探她的生活?”蘇潤璋不容他回避問題,直接提問。

    “本世子爺就是想知道,這又如何?”梁伯韜被蘇潤璋看得心虛,索性橫蠻不講理了:“只不過是一個黃毛丫頭而已,你還以為我會有什麼想法?”

    “有想法也不是一件壞事吧?”蘇潤璋臉上笑吟吟的,想到家中一心愛慕梁伯韜的小妹,心裡卻閃過一絲說不清的情緒:“我堂妹這麼聰明,還有一手了不得的醫技,難道還配不上你?”

    “林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婚事哪能是自己能做主的?到時候父親母親知會我一句娶誰就等著拜堂結婚就是了,難道我還有自己的選擇?”梁伯韜自嘲的一笑:“是啊,別人看起來我是很風光,其實我什麼都不能做主。”

    蘇潤璋也是臉上黯然,儘管自己在調侃梁伯韜,其實他們都是一樣的,也許他們的妻子根本就是一個陌生人,她們的名字就是某某府上的某某千金,她們受家裡關注的只是父親祖父的官職頭銜,還有就是她們的身份是嫡長女還是滴次女,只有在揭開紅蓋頭的時候他們才會知道將來要和自己共度一生的女子是什麼模樣!

    “其實你那堂妹真是一個很不錯的女子……”梁伯韜看了看臉色的黯然的蘇潤璋,自以為知道他心裡所想,拍了拍肩安慰他:“我知道分寸的,你放心。”

    “是,姻緣不是你我能置喙的,我們不要想太多了,現在當務之急是要為皇上找到江南隱叟才是。”

    “對。”梁伯韜在這個問題上達成了共識,點了點頭,自是去更衣不提。

    不到半個時辰,暗雲和暗雨就來報告了他們探得的結果:蘇三姑娘和幾個丫鬟一直呆在後院靠牆的一幢小房子裡,那房子封得很嚴實,也沒窗戶。暗雲和暗雨在房頂上呆移開了半片瓦往下瞅,就看到蘇三姑娘穿著一件很奇怪的衣服,低著頭在畫些什麼,還不時的和身邊兩個丫鬟說話。因為姑娘家比較溫柔,聊天的內容聽得不是很清楚,隱約聽到了什麼心肝脾肺、用藥之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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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梁伯韜和蘇潤璋對視了一下:“也許她在教身邊的丫鬟醫術?”

    “極有可能。”蘇潤璋點點頭。

    “那和殺雞夜有什麼關係?”梁伯韜呆呆的坐在那,有點百思不得其解。

    “或者真只是小丫頭隨口胡說的,你何必如此當真!”蘇潤璋看了看那個顯得神思凝重的梁伯韜:“早點休息吧,明天我們還得去杭州周圍的幾個縣去看看。”

    “好吧。”梁伯韜只得暫時放下心中疑慮,安頓歇息。

    江南三月,杏花煙雨。

    無邊的水幕湧了上來,天地被籠罩在綿延的雨霧裡,不知何處的梨花遠遠的把香甜送進煙波閣,一點點的纏綿了少年的心。

    聽著屋簷滴落的雨聲,一點點,無盡般敲打著愁人的哀怨,梁伯韜難得的失眠了,心中暗暗懊悔前晚為什麼沒有仔細打量一下蘇三姑娘,現在他的心裡只有一點點模糊的印象,纖細的身材,只是那雙眼睛倒還記得分明,眼神靈動,兩隻瞳仁如天上寒星般閃亮,又如現在江南的雨夜,朦朧而柔美。

    早晨的空氣異常清新,晨曦逐漸散去,金色的太陽慢慢升起,給大地披上了一層溫暖的外衣。鳴翠湖邊的垂柳在微風的吹拂下不停的搖擺著身體,柳條點點輕輕掠過水面,引起波紋點點,整個湖面立刻就生動起來,如剛剛睡醒少女惺忪的睜開她的眼睛一般。

    鳴翠湖旁邊的洗玉齋開著門,遠遠的可以望見書齋的大廳。

    廳裡有三個少女端端正正的坐著,聽著一個四十許的女子說話。

    這人便是母親說的黃姑姑了。

    潤璃聽著她在絮絮叨叨的說著各種規矩,進宮要如何行禮,要如何行走才能顯出儀態萬方,要如何吃飯喝茶,要如何說話如何歡笑……

    好日子要到頭了嗎?潤璃心裡不免戚戚然,自己來到這個時空快九年了,一直過得還是比較輕鬆的,原來蘇三太太也請人教過自己規矩,以兩世為人的經驗,潤璃做得很不錯,都沒有錯處給挑出來。教規矩的老媽媽喜得眉毛眼睛都擠到了一起,不停的向蘇三太太誇讚三姑娘溫柔嫻淑,蘭質蕙心,是天生懂規矩的!

    而現在這個黃姑姑所說的規矩比原來那個要更細更苛刻,潤璃心裡很懷疑自己能不能通過黃姑姑的考核。

    “黃姑姑……”突然蘇潤玨開口了。

    “四姑娘可有事情?”黃姑姑驚詫的看著坐在椅子上的蘇潤玨,蘇府的四姑娘,二姨娘生的庶女。

    形容未足,身量尚小,但眉眼之間已看得出是個美人坯子,雪白的鵝蛋臉兒,一對柳眉淡掃,一雙杏核眼兒水波流轉,只是究竟言行之間已經流出浮躁之氣。

    “黃姑姑,我想如果宮中諸人都是這般行事,豈不是很無趣?人人都做一樣的動作,連說話的神態都要拿捏得一模一樣,那還有什麼意思?”

    潤璃在心中暗暗叫了一聲好,她也正有此想法,但只是沒有想到過直接問出來而已,略微用眼尾斜看過去,身邊的大姐蘇潤□,眼神也很迫切的看著黃姑姑,希望能得到她的答覆——原來大家都不想學那麼多規矩。

    黃姑姑不由一愣,她原是長樂宮的掌事姑姑,在宮中三十餘年,都是這般過來的,根本沒有想到過不按照規矩做會有什麼後果。今天給蘇家姑娘們第一天上課,她本想說細緻些,也教蘇府幾位小姐收了輕視的心思,這樣才能認真跟她學習。可是這規矩都沒說完呢,竟然就被毫不客氣的打斷了!

    果然是需要學規矩的!黃姑姑臉色不變,只是用聽不出喜怒哀樂的聲音對著蘇潤玨說:“四姑娘,每個人的領悟是不同的,你守也好,不守也好,規矩都在那裡……”

    突然潤璃想到了那首著名的詩:你見或不見我,我就在那裡,不悲也不喜。原來黃姑姑也是個極具詩人情懷的女子!潤璃這才仔細打量了下黃姑姑,身材高挑,肌膚倒也算得上白淨,容長臉蛋,一雙眼睛長得挺漂亮,讓人看不出她的情緒。

    如果輕易能洩露情緒,那就不可能在宮裡生存了這麼多年還能全身而退了。潤璃心裡暗自點頭,看起來自己是該向黃姑姑好好學學,以後的路還長著呢。

    “黃姑姑,我們姐妹三個肯定是沒有進宮的福分,您又何必說得這麼細!”蘇潤玨心直口快:“不如教一些實用的就行了。”

    “哦?”黃姑姑難得的挑了一下眉:“那依四姑娘所見,什麼才是實用的?”

    “嗯,也就是在公侯王府要注意些什麼就行了。”蘇潤玨捏了一塊帕子,臉上有點可疑的粉紅:“我想以後我運氣再好也進不了宮的,公侯王府還是有可能吧。”

    黃姑姑犀利的眼神掃過了蘇潤玨,她覺得自己似乎被黃姑姑的眼風刮到了,心裡突然有了點膽怯,但是口裡卻猶自強辯:“黃姑姑,難道我說得不對?”

    “四姑娘,規矩不是因為去了哪個地方才要守的,最要緊的是要心裡有規矩。倘若心中沒有規矩,就算再怎麼裝也守不住規矩;如若心中有規矩,就算不經意也能讓人看出規矩來。”黃姑姑的眼神淡淡掃過三個學生:“我看到剛剛三位姑娘的表情神色,覺得倒是三姑娘是個心中有規矩的。”

    “為什麼只有她心中有規矩?”蘇潤□也按捺不住了,差點跳起來:“我剛剛分明也沒打斷姑姑說教,一直坐得好好兒的。”

    “四姑娘有沒有規矩我就與置評了。”黃姑娘壓根不看蘇潤玨,眼神轉向蘇潤□:“大姑娘,剛剛你進來的時候也確實是裝了一會的,坐得端正,目不斜視,可剛剛四姑娘說話的時候,你就不停的偏頭,手裡的帕子掉到地上都不知道,你這叫規矩?只有三姑娘,自始至終都坐得穩穩的,頭一直是抬得端端正正的,手一直交叉放在膝蓋上,帕子也好好的壓在掌心下面,你自己好好看著了。”

    黃姑姑瞄了下蘇潤璃,教過好幾家閨秀了,這個蘇府三姑娘倒是個沉穩的。

    黃姑姑只是沒有想到潤璃是兩世為人,經歷的事情太多,這是不用學就能體現出來的穩重。潤璃前世在學校讀書,研究所做研究,沒有哪一樣是不需要沉穩的,而在這個時空裡,更是學會了謹小慎微,只有在沒有旁人的情況下,她才會和自己丫鬟們打鬧之間體現出自己的真性情來。

    “黃姑姑謬贊了,潤璃只知恪守本分就是守規矩,希望黃姑姑能不吝賜教,讓我們三姐妹能學好規矩。”看到黃姑姑點到自己了,潤璃只得起身回話。

    “三姑娘所言極是!”黃姑姑的眼睛裡這時候才出現了一絲笑紋:“恪守本分就是守規矩,此話果然不錯!我自當盡心教授,三位姑娘也盡力學習吧!”

    後面大半個時辰裡全是黃姑姑教她們練習走路行禮的姿勢,潤璃回憶著前世看過的時裝秀,昂著頭,端著一副冷冷的表情,蓮步款款的行走了幾遍,黃姑姑竟然一次就叫通過了,而蘇潤□和蘇潤玨卻沒有這麼好的運氣,黃姑姑總是能挑出各種毛病來:手臂甩動幅度太大、步子不夠淑女味、眼睛又在東張西望……

    潤璃端坐在椅子上,看黃姑姑不停的折磨著大姑娘和四姑娘,一邊覺得她們接受的能力實在太低,一邊又覺得這黃姑姑教習規矩太嚴苛,要儘早出師把她送走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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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0:04:3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

    好不容易黃姑姑的課程結束了,蘇潤□和蘇潤玨已經累得直不起身來,看了看在旁邊悠閒喝茶的蘇潤璃,蘇潤玨迅速恢復了戰鬥力,用眼睛狠狠的瞪了一下潤璃,鼻子裡重重的發出“哼”的聲音:“一個個沒眼色的就會巴結人。”

    潤璃淡淡一笑,懶得和她爭執,反正自己沒有受累,何苦到這裡和她爭些沒意義的東西。

    這時,一個年約三十許的女子走了進來,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的三個女子,走到大廳中間的講臺上:“先來認識下吧,我是你們的教習娘子,你們喊我李娘子就是了,以後我要教三位姑娘詩書古琴。”

    李娘子長得很漂亮,有江南水鄉女子那種婉約細緻的美。她眼波流轉從三個女子身上掃視了下:“誰是蘇家三姑娘?”

    在蘇潤□和蘇潤玨妒忌的眼光中,潤璃站了起來:“回娘子,我是。”

    李娘子仔細打量了下潤璃,臉上的笑容加深了:“錦心繡口,三姑娘端的寫了一手好詩,果然人才也是極妙的。”

    潤璃睜大了眼睛,這個李娘子怎麼說自己寫了一手好詩?在這個時空她還只是在去年的杭州詩會被那些閨閣千金擠兌著寫過一首詩而已!要知道自己不是中文系的,會背的詩只限于中學課本裡必備的課文和那些千古名作,如果想要在大周做個才華橫溢的女詩人簡直是不可能的,存詩有限,她可不敢胡亂的到處亂寫,到時候免不了落個江郎才盡的名聲。

    “三姑娘去年那首《錢塘湖春行》著實構思巧妙,意境深遠,讀罷叫人唇齒留香!”李娘子看著蘇潤璃的眼睛充滿了期盼:“如三姑娘同意,能否傳授給我作詩技巧?”

    潤璃頓時覺得很滑稽,李娘子要她傳授作詩技巧?她哪有什麼技巧可言?她只有會背詩的技巧而已!

    “李娘子,去年的詩不過是潤璃在游湖時看到眼前美景即興而做,根本談不上技巧,還等娘子來點撥一二呢。”潤璃含笑看著李娘子俏麗的臉:“李娘子書香世家,清音居士詩傳天下,我們姐妹三人自然要努力向娘子學習的。”

    李娘子臉上露出溫柔的笑:“三人行必有我師,我們教學相長罷。”

    “謹遵娘子教誨。”潤璃行禮坐下,開始和李娘子學習詩書。

    李娘子確實是個好先生,從最基礎的東西入手,講解淺顯易懂,蘇潤□和蘇潤玨都能聽懂。看過潤璃寫的字,她建議潤璃練習行書:“三姑娘性格活潑,不必拘泥於簪花小楷,否則反而淹沒了個性。”而對大姑娘和四姑娘,她覺得臨衛夫人的字帖是極合適的,因為蘇府這兩位姑娘是準備往一般的大家閨秀的方向發展的,簪花小楷盛行於閨閣,是女子練習的最佳選擇。

    “三姑娘還可以練習飛白,對姑娘性格大有裨益。”

    和風微微吹起潤璃粉白的裙袂,皓腕如雪,纖纖細指握住筆,在彩雲箋上行雲流水般寫下行行詩句,李娘子看著潤璃專注的神態,心裡充滿了一種淡淡的驕傲:何其有幸能教導這樣具有靈性的弟子!

    書法課後離午時只差大半個時辰,李娘子叫丫鬟抱出了一張古琴:“今兒可沒時間上古琴課了,我只想瞭解三位姑娘彈奏的水準,每人試彈一曲罷。”

    蘇潤□興沖沖的站了起來,朝李娘子一福身:“弟子獻醜了。”

    李娘子點了點頭,看了看蘇府的大姑娘。雖然是姨娘生的,穿戴並沒有比三姑娘差,看來蘇太太是個會做人的。從她自信的舉動看,平素對彈琴是沒有少下工夫的。

    琴音嫋嫋,一曲奏罷,李娘子笑著點點頭:“確實不錯,只是指法還得加強,彈奏需要注入自己的感情,否則不是彈琴,而是表演。”

    “弟子知道了。”蘇潤□笑著走了下來,經過蘇潤玨的時候,挑戰的看了她一眼。

    “喲,看什麼呀,李娘子不過知是選幾句好聽的話說說你就得意了?”蘇潤玨仿佛被踩到了尾巴般跳了起來。

    “那你也上去彈彈看。”蘇潤□的嘴角充滿了譏諷:“在許家族學的時候,教琴的蘇娘子說你辨音能力低下,彈出來的曲子五音不全!”

    “你……”蘇潤玨氣得小臉通紅,最後突然像想出什麼似的,眼睛一亮:“也不知道誰昨晚故意在那個亭子裡彈琴,被世子爺說成是彈得鬼哭狼嚎般……”

    蘇潤□臉色立刻變白了,恨恨的看著蘇潤玨:“也不知道哪個不懂規矩的,昨天違逆了母親被賜了鞭刑,現兒還有臉坐在這裡說三道四!我又不是不知道昨晚你派春蘭去含芳小築打聽消息,背上挨著痛都想藉著聽母親訓示的由頭想去見世子爺!”

    “那你丫鬟寶瓏去含芳小築又是想做什麼!”蘇潤玨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譏。

    潤璃看著兩個姐妹在耳邊吵吵嚷嚷就頭痛:都才多大的人啊,蘇潤□十四,蘇潤玨十二歲還差半歲呢,一個個就都成恨嫁女了?前世自己三十歲的時候都還沒紅鸞星動呢!

    李娘子顯然也被這突發情況驚駭住了,看著兩個剛剛行為舉止還很淑女的弟子頃刻之間化身為市井裡撒潑駡街的大嫂之流,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控制場面。

    “大姐,四妹,你們能不能消停點?難道上學的第一天又要母親來責罰?”潤璃看得鬧得不像話,歎了一口氣,上前制止:“如果你們不想學習就算了,我和母親去說下,以後李娘子就教我們詩書,不用教彈古琴了。”

    蘇潤□和蘇潤玨看了看站在面前的潤璃,想想後果,兩人不約而同都住嘴了,只是臉色很不好的看著對方。

    “四妹,你也上前彈奏一曲,讓李娘子給你聽聽,看看毛病在哪裡。”潤璃微笑著看了看李娘子:“娘子,我家四妹年紀小,學彈琴的時間尚短,請娘子多多指點。”

    蘇潤玨瞥了一眼蘇潤□,又看了看潤璃,低著頭,一言不發的走到古琴前面坐下,開始演奏。

    李娘子才聽得幾句,眉頭就皺起來,這個四姑娘許是平常根本沒有練習過彈奏罷?在江南許家教習的蘇娘子,彈得一手好古琴,若是她的入室弟子,斷斷然是不可能彈成這樣的。

    “四姑娘,你這琴是蘇娘子教的?”李娘子看著滿不在乎的從古琴那裡回到座位上的蘇潤玨,想要確定下她曾在蘇娘子手下學習過古琴彈奏的事實。

    “回李娘子的話,我們家四姑娘確實和蘇娘子學過彈琴,只是蘇娘子說了,她腦袋裡少了一根弦,所以呀,彈不好!”蘇潤□終於找到了開口嘲笑蘇潤玨的機會:“蘇娘子說了,叫她自己不要和別人說她是蘇娘子的弟子!但是現兒李娘子問了,我只能代替她告訴娘子了。”蘇潤□一邊說得眉飛色舞,一邊拿了眼睛看著臉色慘白的蘇潤玨,心裡特別的快樂。

    “大姐,姐妹之間,何必如此刻薄?”看到蘇潤玨越來越白的臉孔:“各人有各人的強項,四妹妹的簪花小楷不就是我們中間寫得最好的嗎?就算你比她彈琴彈得要好,但是也有不如她的地方,再說了,比你彈琴彈得好的人世間不知凡幾,你又如何能在這裡如此大聲嘲弄四妹?”

    “是,是,是!”蘇潤玨看到潤璃出言相助,雙眼流露出了感激的顏色:“三姐姐彈琴就比你彈得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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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0:04:46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五章

    潤璃心中哀歎一聲,這些姐妹為什麼都這麼小白?蘇潤玨這麼一說,好像自己不是來幫她,而是來炫耀自己琴技高超一般!

    “大姐四妹,我們都是姐妹,應該彼此幫助,所謂兄友弟恭,姐妹情深,何必一個個爭得和烏眼雞似的?尺有所長,寸有所短,每個人都有別人及不上的地方,就不必爭長論短了。我們姐妹三人一起好好跟著李娘子學習就是了。”

    李娘子看著俏生生站在那裡的潤璃,心裡暗暗讚歎一聲:到底是嫡出的!說話氣度都比庶出的兩位姑娘高了不止一截兒!她清了清嗓子對潤璃說:“既然四姑娘如此推崇三姑娘的琴藝,為師倒是要好好欣賞一番了。”

    潤璃只覺臉熱,福身道:“且不說欣賞二字,有勞娘子指點了!”

    說完走到古琴前面,端正坐好,精心守神片刻,這才伸出手撥出了第一聲。

    練習古琴三十多年了,如果比不上毫無天賦只靠苦練的蘇潤□,那是無論也說不過去的。潤璃前世一直就沒有間斷過古琴的練習,她覺得古琴不比鋼琴小提琴那些西洋樂器,節奏緊張,根本沒有休息的時候。古琴講究意境,演奏之間還能出現間隔!她念高中那時候因此還有個著名的笑話,因為前一天熬夜做作業,第二天下午參加培訓課的時候,只撥了幾聲就睡著了,眼睛是閉著的,可那雙手還端端正正的擱在琴弦上!

    古琴有自己獨特的彈奏技巧:吟猱綽注,最開始學習的時候,潤璃總會把老師彈琴的手勢和社區外那個賣蘭州拉麵的和麵的手勢很有意境很默契的揉合在一起,但是在練習了多年以後她才發現,原來一個是陽春白雪,一個是下里巴人。

    今天她選了一首難度不高的《鹿鳴》,這是蘇娘子教過的保守曲目裡的一支: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多麼優美的意境!用來歡迎李娘子是最合適不過了。果然,潤璃彈奏完畢,就看到李娘子望著她的眼神越發溫柔起來,仿佛在看著一塊天下難得的美玉。

    “蘇家書禮傳家,果然不假!”李娘子擊節讚賞:“古琴上我竟沒有什麼可以教給你了,倒希望你能指點一二!”

    潤璃嚇了一跳,趕緊推辭:“李娘子何必謙虛,潤璃自知彈奏不過爾爾。”

    “三姑娘,你不必謙虛了。”李娘子看了看潤璃明亮的大眼睛,會心一笑:“三姑娘可以不上古琴課了,以後的課程你可以早半個時辰離開洗玉齋。”

    “一個人先走不太好,我還是在旁邊廂房裡等著大姐四妹下學吧,那時辰裡我可以練習行書。”

    “這樣也好。”李娘子頜首:“三姑娘確實有必要勤練書法。”

    下午潤璃又見到了教女紅的劉娘子。

    劉娘子看了看潤璃呈上來的“改良版”雨中春燕,失望的搖了搖頭:“三姑娘,針線上頭還得花功夫。”

    “娘子,我在想我可不可以不學女紅。”潤璃看了看劉娘子拿給她們做示範的手帕:“我是學一

    輩子也繡不得這麼好的。”

    劉娘子驕傲的看了一眼潤璃:“這需要心靈手巧,和時間長短沒關係。”

    “所以我這才想求娘子降低要求,潤璃天生笨手笨腳的,比不得兩個心靈手巧的姐妹,劉娘子別拿她們的標準來要求我。”

    坐在繡棚前面飛針走線的蘇潤□和蘇潤玨聽到這句話,心中一喜,原來自己也有比蘇潤璃要強的地方!女紅是女子最重要的技藝,她偏偏在最重要的上面表現得最差!劉娘子答應她的要求也好,免得拘著她認真練習以後,她的女紅就比自己要好了,到那時,自己就什麼都不如蘇潤璃了!

    蘇潤□和蘇潤玨難得達成一致意見,兩人都沉默不語,只是在努力的練習繡技。

    劉娘子認真的看著蘇潤璃:“三姑娘,如果女紅不好,到婆家會被人非議的。”

    “為什麼?”潤璃睜大了眼睛:“我會讓別人知道我女紅不好嗎?”

    明媚的陽光從屋頂的名當瓦透了下來,在蘇三姑娘的臉上投下了幾縷印記,劉娘子看著潤璃嘴角邊的兩縷日光,如小貓臉上的鬍鬚般,俏皮可愛。

    “你總歸要給自己丈夫做內衣罷?”春光裡潤璃那一副狡黠的模樣,劉娘子又好氣又好笑:“總不至於你丈夫的內衣都要別人做吧?”

    “為什麼不行呢?別人做的內衣他穿了有什麼要緊嗎?我的女紅做得這麼不好,做出來的肯定不合身,為什麼不請別人做呢?我屋裡的絨黃丫頭,繡工足夠應付了吧?”

    絨黃是珍瓏坊的友情客串繡娘,劉娘子對她是很熟悉的。

    “你總不能叫絨黃做一輩子罷?”劉娘子看著不肯屈服的潤璃,笑著搖了搖頭:“三姑娘,我知道你精於醫術,針灸之術同樣也需要心靈手巧,我覺得你只要肯花功夫來學,女紅定會精湛。”

    “可我真沒興趣學這些。”潤璃把手帕塞回去交到劉娘子手裡:“以後我就帶醫書來上女紅課了,劉娘子你答應我吧!”

    劉娘子無奈的歎了口氣:不答應還能怎麼樣?來之前蘇三太太就有交代:儘量讓三姑娘動針線,如果她實在不願意也不用逼迫她,隨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倒是大姑娘和四姑娘得好好拘著在繡棚架子前面做針線活,以後她們的嫁衣得自己繡!

    洗玉齋和含芳小築相距並不遠,但是今天潤璃只覺得這條路委實太長。

    耳邊有著嘈雜的吵鬧聲,蘇潤□和蘇潤玨一如既往的吵得歡實,本應是遊園欣賞美景的時節,倒無由得演了一出驚夢,兩個人的聲線越發的拔高了,似乎有衝破二門的圍牆,飛到門外的趨勢。

    這倒也應景兒,潤璃自嘲的一笑:滿園□關不住,一陣吵鬧出牆來;或者也可以拿東坡的詞改下:牆裡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吵?

    真不知道她們每天吵這些有什麼意義,潤璃皺眉。不是她胸懷寬廣能容人,只是她們作為蘇三老爺的女兒已經既成事實,就只能希望家和萬事興。萬一她們過得不如意,操心的還是蘇三太太。為什麼就不能平和一點,大度一點,表面上的姐妹情深難道都做不出?過不了幾年就出嫁了,以後天南地北,一年能見幾次面,何必現在成天吵鬧離最表面的感情都不能維持?

    “你母親不過只是一個通房丫頭出身,你也不自己好好守著本分,倒總是來擠兌我,你夠格嗎?”蘇潤玨尖銳的聲音就像利刀,高亢激昂,割破了蘇潤□的皮膚,漸漸痛到心裡去。

    “你以為你母親又是個什麼好出身的?都快要被賣到那種汙糟地方去了,不過是千方百計巴上了大伯母這條路子,還不是從角門抬進來的?”蘇潤□的臉色霎白,身子微微發抖,眼睛冒火的盯著蘇潤玨,她們兩人身邊的丫鬟都避得遠遠的,竟然沒有一個上來阻止她們的爭吵。

    “夠了!”潤璃只能出言制止了:“這是知書達理的蘇府小姐應該有的樣子嗎?父親那晚上都訓斥過了,可你們到今日還是連母親都認錯,我覺得該去回了母親,叫你們先跟著黃姑姑把規矩學好了再說罷!”

    一提到黃姑姑,蘇潤□和蘇潤玨都想到了她手裡那把厚厚的戒尺,都縮了下脖子,閉緊了嘴巴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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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0:04:5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六章

    “我們有緣做了姐妹就該互相扶持著,相親相愛,現兒你們這種模樣,沒由得讓人看了我們蘇府的笑話,倘若繼續這樣下去,怎麼好出了這個院子去別人府上玩耍?到園子裡吵吵也就罷了,可到了別人家,也這麼吵,可不是掃了我們蘇府的臉面?罷了,三月三杭州詩會你們也就不用出去了,到家裡和黃姑姑好好學習規矩罷。”

    “三妹,我錯了,你別和母親說,我會努力學好規矩的。”蘇潤□聽到以後連出門玩耍的機會都沒有了,不禁心裡大急,馬上放軟了聲音來和潤璃說好話。

    稀疏的樹影投射在蘇潤□的臉上,已經長開的臉蛋隱約顯現出少女的風情。

    潤璃歎了一口氣,心裡知道蘇潤□是害怕失去機會,她年近及笄,自是想多出去露面看看那些可能成為自己終身依靠的人。成天被拘在這園子裡無所事事,悲春傷秋的情懷被養出來不打緊,更厲害的是眼界被養得淺顯,所以這才會成天和蘇潤玨在爭吵。

    潤璃看了看和蘇潤□並肩站著的蘇潤玨,個子只到蘇潤□的下頜,雖然稚嫩,但那眉眼已經看得出有二姨娘那精緻的風韻,被身邊略顯粗壯的蘇潤□襯得更加柔弱動人。她咬著小巧的嘴唇,並不開口求饒,只是很倔強的看著潤璃。

    “四妹妹,你就這麼忍心嗎?”看到蘇潤玨眼裡不屈服的神情,潤璃忍不住出言提醒:“你該想想姨娘是怎麼被禁足的?你難道要連累她以後都不能出杏花天這扇門?”

    聽到這句話,蘇潤玨臉色一變,嘴唇囁嚅起來,盯著潤璃看了一會,突然的,她的眼淚就毫無預兆的掉了下來:“娘!”一跺腳,她轉身往另一個方向飛奔而去。

    “還不跟上你家小姐!”

    “是!”春蘭和夏茉趕緊追著蘇潤玨往杏花天去了。

    杏花天的院子裡架了個繡棚,二姨娘正在繡棚後坐著,專心致志一針一線的在繡著一個物件,她的身旁有幾棵梔子花,潔白的花朵搖曳在風裡,在二姨娘的臉上投下了些斑駁的影子,使她的臉忽明忽暗,讓人都看不清她真實的模樣。

    “娘!娘!”哽咽的聲音在院門外響起,聽得二姨娘一陣心驚。

    “是玨兒!”二姨娘聽出了女兒的聲音,心裡頓時慌亂起來,顧不得平常弱柳扶風的姿勢,緊趕慢趕,幾步跑到院子門口,便看到女兒哭得淚跡斑斑。

    “怎麼了,玨兒?”二姨娘一把抱住了蘇潤玨:“我可憐的孩子,誰欺負你了?”

    “娘,她們都欺負我,太太、大姐、三姐,連教書的黃姑姑她們都欺負我!”這兩天發生的事情讓蘇潤玨的忍耐度最終到了極點,爆發了。

    二姨娘心中一陣淒苦,但是又充滿無奈:“五兒,給四姑娘搬條椅子出來。”

    拉著手來到繡棚這邊,二姨娘給蘇潤玨看她的繡活:“玨兒,這是娘給你繡的枕套,以後給你做嫁妝。”

    蘇潤玨收了淚,一臉的不好意思:“娘,這也太早了些吧。”

    “沒事,早準備著總比到時候一團糟要好。”二姨娘按著蘇潤玨坐了下來:“娘還準備著給你繡十二幅被面呢,不早點動針,到時候可真來不及了。玨兒,你搬去梨香院這兩天和大姑娘處得怎麼樣?”

    “娘……”蘇潤玨的眼圈一紅,眼淚又吧嗒吧嗒掉了下來:“我想搬回來和娘住。”

    “可是老爺不會允許的。”二姨娘摸了摸蘇潤玨的頭髮,望著她的眼睛是貨真價實的慈愛:“玨兒,你就聽話,好好的跟著太太學規矩罷。”

    “可是,可是……”蘇潤玨的聲音變成了嗚咽:“太太前天莫名其妙抽了我五鞭呢!”

    “什麼?”二姨娘的臉頓時變色:“憑什麼?她憑什麼打我的玨兒?我要和老爺說去!抽在哪裡?還疼嗎,玨兒?”

    “抽在背上,沒用粗的那種鞭子,沒什麼打緊。可是女兒在那麼多僕婦面前落了臉,以後在蘇府,誰還能看得起我這個四姑娘啊?”蘇潤玨白玉般的臉蛋上又有幾道縱橫交錯的淚水:“娘,只有和你住在一起我才心裡安定些。”

    “我可憐的玨兒!”二姨娘輕輕的撫摸著蘇潤玨的背,她的眼睛裡閃現過一絲不甘:“娘一定要給你討回公道!”

    “娘,你不必為了我去頂撞太太。”蘇潤玨慌亂的說:“我現在還要順著太太才是,畢竟我的婚事還得她做主,萬一她給我選個瘸腿瞎眼的,那女兒哭得沒地方哭去!”

    “不會的,玨兒,她不會這麼做的。”二姨娘嚇得瞪圓了眼睛,撫摸著心口:“她不敢這麼做,畢竟你父親不是個糊塗的!”

    “我還得靠著太太才行呢,前晚世子爺和四堂兄去了含芳小築吃晚飯,還不是太太故意安排好的?她想著讓三姐姐和世子爺多見見面,日久生情罷?我和大姐姐派人去含芳小築給太太請安都被回了,還□蘭帶話給我們,說讓我們做好大家閨秀要做的事情,守好大家閨秀要守的規矩——娘,你說我又哪點不守規矩了?倒是她,仗著自己是太太,把世子爺拉到含芳小築去吃晚飯,這難道是當家主母該做的事情?”蘇潤玨提起前晚的事情,心中更是愁苦,說話如倒水一樣,又急又快。

    “娘,如若我把太太奉承好了,就是不說世子爺那事,說不定她也會幫我留心著尋門好的親事呢,娘,你說女兒想的可對?”

    二姨娘怔怔的坐在那裡,耳邊聽著蘇潤玨高聲的訴苦,然後又變成細不可聞的求助,心中的苦澀不可言喻,但她只能點點頭:“玨兒長大了,你想得極是。娘沒有能力坐到蘇三太太那個位置,只能委屈我的玨兒了。”

    “娘……”蘇潤玨一陣心傷:“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只要舅舅肯長進些,做了大官,父親也有可能看著舅舅的面子抬了娘做平妻啊!”

    “唉,你舅舅能仕途順利娘就知足了,畢竟娘的家裡沒有實力,族人們早就反目成仇了,抬平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是能夠當然最好,如果沒有這個福分,娘也就不強求了。”二姨娘看了看身邊眼睛微腫的女兒,歎了一口氣:“只是苦了我的玨兒了……但是,倒還有一條路子可以走。”

    “什麼路子?”蘇潤玨坐直了身子,熱切的看著二姨娘。

    “求太太把你記到她的名下,對於她不過是對副妝奩,對於你來說意義就不同了,記到太太名下,也算是半個嫡女了,和娘抬了平妻的結果是一樣的。”

    “可是,太太有三姐姐而過親生女兒,她怎麼會再把我記到她名下呢?”蘇潤玨想到蘇三太太那始終有著淡淡疏離感的臉,覺得這條路子也怕難以走通,畢竟自己從小因為仗著娘是個受寵的姨娘,沒有擺正蘇三太太在自己心裡的位置,經常話裡話外的擠兌著三姐姐,恐怕太太心裡很不喜自己的言行。

    早知今日悔不當初,蘇潤玨低下頭,臉上寫滿了懊悔。

    “玨兒,不要著急,事在人為。”二姨娘輕輕拍著她的肩膀:“明兒起你就好好侍奉著太太,認真學規矩,給太太做點女紅,例如帕子鞋子什麼的,時間久了太太心裡自然會有你,然後我再和你父親說說,這事倒也不是沒有不成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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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娘,我知道了。”

    “我的傻玨兒,怎麼還喊娘,你該喊姨娘的,以後得記住了。”二姨娘臉上展開一抹溫柔的笑,心裡全是苦澀。

    “知道了,姨娘。”蘇潤玨倒是改口得快:“姨娘,天色晚了,外面起風了,進屋裡歇著罷,我回梨香院去了。”

    “好好照顧自己,姨娘這裡少來點,好好侍奉太太就行了。”二姨娘抬手撫發,順勢拂去眼角上掛著的那顆欲墜未墜的淚水。

    清晨流霜未去,牡丹苑的角門已經開了,辰時還差半刻鐘。

    一抹嬌豔的桃紅色撲進了夏媽媽的眼簾:“四姑娘今兒來得真早。”

    蘇潤玨臉上是羞澀的笑:“原來都不覺得太太辛苦,昨兒聽了黃姑姑的教習,方知道以前沒有儘早來給太太請安,乃大不孝,所以今日早了些。”

    夏媽媽略微一愣,臉色也轉得快:“太太還在梳洗,我先去通報下。春蘭夏茉,好生服侍你家姑娘倒外屋侯著。”

    聽了夏媽媽的回稟,蘇三太太自是一愣,整衣裳的手都停了下來。

    “奴才冷眼看著四姑娘行為舉止倒像是換了個人似的,也不知道她怎麼突然就變了。”夏媽媽也很迷惑。

    “暫時不用管她,有什麼事情春蘭定會來說的。”蘇三太太看了看水蓮捧過來的首飾盒,指了那支足金滿池嬌分心:“今兒就帶這個吧,別的首飾就不用了,春天來了合著該清爽些身體也輕鬆。”

    水蓮輕輕一笑:“太太就是不戴首飾也是美人,不像有些人,插一頭金子寶石的,看得人花了眼,也不知道是看首飾好還是看人好。”

    蘇三太太眉眼間不覺帶上了笑意:“一個個的就會折損人!”

    “好太太,今兒就饒了奴婢多言罷,下次可不敢了。”水蓮嗤嗤笑著,把滿池嬌分心端端正正的插到蘇三太太烏鴉鴉的黑色雲髻上,金色的華彩映得雪白的皮膚立時發出潤潔的光芒來,更顯得蘇三太太眉眼如畫。

    “木槿,水蓮,出去大廳侯著,看姑娘們都到了沒有。”蘇三太太回頭看了看琺瑯座鐘,這是蘇三老爺的同門師弟,在廣州做同知的趙宇光大人送來的,據說是來自番國的稀罕物兒。都說番國是蠻夷之地,不過他們做的物事倒是精緻得很,座鐘的上面有扇小門,到一個時候那門就會打開,還有一隻小鳥伸出脖子來啁哳幾聲,上面刻的東西倒是沒有人認識,只知道較短的那個移動一個小格就是過去了半個時辰。

    “太太,三位姑娘都已經在外屋候著了。”木槿掀開簾子說。

    蘇三太太點了點頭,搭了夏媽媽的手走了出去。

    外屋裡蘇府三個姑娘帶著各自的丫鬟候在那裡,年輕的女孩子們的臉各有各的風情,看得蘇三太太一恍,好像回到自己做姑娘的時候,清晨和姐妹們結伴去祖母那裡請安的時候,也是一屋子的環肥燕瘦,俏語軟音。瞥見自己的女兒不言不語,只是微笑著站在那裡,一襲鵝黃色的襦裙配著淡綠的半臂,格外清新可人,蘇三太太心裡又是喜了三分。

    “今兒都來得早。”蘇三太太坐下來,示意三個姑娘也坐好。

    “昨日和黃姑姑學了規矩,這才知道以前確實是年幼無知,不知體恤母親辛苦,今兒特地起早些來服侍母親。如若母親不嫌棄,玨兒願每日來幫母親遞淨面的水。”蘇潤玨站起來,說完這番話,福身坐下。

    “果然還是要學習規矩方是正理。”蘇三太太心裡犯疑,可臉上還是堆著笑,口裡誇獎著蘇潤玨:“玨兒果然是個靈透的,一點就通。”

    潤璃疑惑的看了看穿著桃紅衫子的蘇潤玨,也被她突然的轉變弄得糊塗,不知道昨晚她在杏花天和二姨娘說了什麼,竟然變化如此快。不管如何,這種變化倒是令人高興了,至少她不用擔心每天看到飛揚跋扈的蘇潤玨。

    而坐在另一邊的蘇潤□卻沒有潤璃的大度,她冷冷的哼了一句:“母親,你被她騙了,昨日學規矩,黃姑姑說最沒有規矩的就是她呢。”

    蘇潤玨臉色一變,正準備出聲辯解,可是突然間想到了昨日二姨娘的苦心勸告,不由收了爭吵的心思,只是細聲說:“大姐,正是沒規矩才要學,玨兒會努力和黃姑姑學的,大姐要多多提點玨兒才是。”

    蘇潤□的挑戰仿佛是拳頭打到棉花上,軟綿綿的得不到回應,她急躁了:“蘇潤玨你為何裝出這等模樣?你究竟準備做什麼?”

    “大姐,母親這裡,大呼小叫於理不合。玨兒真不準備做什麼,只是覺得自己年紀大了,也該懂規矩了。”一邊柔聲說,一邊拿眼睛斜睨了蘇潤□,言下之意很清楚:你年紀更大,可惜都不懂規矩!

    “罷了,玨兒長大了,懂規矩了,這倒是好事情。”蘇三太太接過身後木槿遞過來的茶盅,揭開了粉彩穿花蛺蝶的碗蓋,吹了吹熱騰騰的水霧:“□兒,你得學著沉靜些,女兒家不能如此性情,會遭人閒話的。”

    蘇潤□漲紅了臉皮,可又不敢再出聲相駁,只能低頭應著:“是,母親,□兒知道了。”

    “你們姐妹三人上學去罷,我這裡可不用你們陪了。”

    “是。”三個人齊齊應了,由丫鬟們擁簇著,自是去洗玉齋不提。

    “這倒是有點意思了。”蘇三太太飲了一小口清茶,俏麗的鳳眼裡露出一絲少見的淩厲:“仔細去查查,昨天四姑娘究竟是怎麼了,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給我去查清了。”

    “是,老奴現在就去。”夏媽媽打了個千兒,靜靜的退了下去。

    “木槿,水蓮,你們覺得此事有何蹊蹺?”看著夏媽媽微微佝僂的背影消失,蘇三太太開始琢磨起這件事情。

    “太太,奴婢以為二姨娘被禁足,四姑娘受了太太的鞭刑,定是醒悟過來在蘇府不順著太太是不行的,方才如此轉變的。”水蓮疑惑著回答。

    “奴婢覺得並非這麼簡單。如若就是和水蓮猜測這般,四姑娘也不用把身段放這麼低,四姑娘素日是個心高氣傲的,斷斷然不會轉變這麼快,連大姑娘出聲擠兌她都會忍氣吞聲不回話,依奴婢所見,她和二姨娘必有圖謀。”

    蘇三太太點點頭:“還是木槿心思周密些,我也是這麼想的。不管她圖謀什麼,只要不礙著我的璘兒和璃兒,我也可隨著她鬧,如若是想算計我的孩兒,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蘇三太太重重的把茶盅放到了桌上。

    “太太仁慈,可有些不識好歹的總以為能糊弄人想裝神弄鬼,咱們也不能如了她們的願兒不是?”木槿向水蓮使了個眼色,把茶盅撤走,又不動聲色的把濺出來的茶水漬子給擦掉。

    “看來是咱們府上的太平日子久了不成?”蘇三太太眉毛攢到了一塊:“對了,昨日李同知太太的帖子在哪裡?找出來我給看看。”

    李同知太太下帖邀明日過府賞花,由頭是她家的紫藤蘿開花了,紫霧濃香,甚是喜人,請蘇三太太帶著幾位小姐少爺過去遊玩。

    “現在二月不到,這紫藤花兒就開了?倒也是怪事一樁,這花值得去賞!”蘇三太太的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面:“只是,怎麼會請少爺也過去遊玩?素日平常這個時節賞花,都只是請了小姐的,這個請少爺又有什麼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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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0:05:1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李同知太太是杭州知府下屬裡和蘇三太太走得最近的,當年初到杭州潤璃發病,就是當年的李經歷,現在的李同知建議去靈隱寺找濟世大師化解厄運的,所以蘇三老爺對他一直感激,當上知府以後更是大力提攜,把當時還是正七品的李推官一直抬舉到了正五品的同知,因此李同知太太一直對蘇三太太是感恩戴德的。

    “太太,李同知家大姑娘清芬今年要十三了……”水蓮猶豫了下,還是出言提醒。

    蘇三太太的眉毛攢得更緊了:“原以為是給她家那個庶出的大少爺相看我們家大姑娘呢,沒想到她還起了這心思?老爺今年就返京述職了,照老太爺口風,說不定還能連升兩級,就算不能連升兩級,升一級,以從三品的身份留京任職卻是鐵板上的釘子,真真兒的事情,怎麼可能相中她家到底清芬?她這如意算盤倒是打得響!我就是連把潤□給她那個兒子都還在猶豫呢,你怎麼敢肖想我璘兒?”

    “太太,其實奴婢覺得還有隱情。”木槿突然出聲了。

    “你說說看,還有什麼隱情?”蘇三太太看了看木槿,“難道還有別的人選……”話還未說完,蘇三太太突然頓住了,醒悟過來,不由得笑:“我道紫藤蘿怎麼會開得這麼早?是因為我們蘇府來了貴客啊!”

    頓了頓,蘇三太太臉上露出一抹微笑:“這個貴客真貴重啊!蘇府兩個眼皮淺的看了一眼就想自貶身份去做姨娘了,沒想到還有別的府上的也在記掛著呢!我倒要如了她的願,把世子和潤璋侄兒帶到李府去賞花呢!也不知李夫人準備用什麼方法能得償所願呢?”

    “夫人,不妥罷,世子爺何等身份,豈會受婦人擺佈?”水蓮急急說道。

    “唉,水蓮,說你笨,有時你挺聰明,說你聰明,你有時偏偏又看不透!”蘇三夫人搖了搖頭:“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處!”

    木槿白了水蓮一眼,笑容變得很古怪:“要是潤璋少爺來一趟江南,就要訂一個五品小官家的女子為妻,想必大太太的臉上肯定會開染坊的。”

    蘇三太太點了點頭:“水蓮,知否?”

    水蓮猛然醒悟過來:“大太太多年對我們三房打壓,現該是時候讓她吃個悶虧了。”

    “去陶然居那邊告訴鳶尾,少爺今日下學回來叫他來我這裡一趟。”

    陽光已經很燦爛了,但是蘇三太太臉上的笑容更燦爛,想到能夠給大嫂一記回擊,心裡舒暢到了極點。

    蘇潤璘很是鬱悶。

    下學回來,鳶尾告訴他母親叫他去牡丹苑一趟。結果走到那裡,母親只是叫他把李同知太太請過府賞紫藤蘿的請帖轉交給潤璋堂兄和世子爺。這個不隨便找哪個小廝去做就行了?

    蘇潤璘出了牡丹苑就吩咐自己的貼身小廝長喜拿了帖子去煙波閣看看四堂兄有沒有回來,務必要親手把帖子交給堂兄和世子,並且告訴他們母親已經代他們應下明日過府賞花,請切勿推辭。

    帶著長樂,蘇潤璘不知不覺的就往潤璃的含芳小築走去。

    “哥哥,怎麼了?”看到臉色不豫的蘇潤璘走了進來,潤璃很是驚詫,蘇潤璘是性格明朗的人,很少見到他不快樂的表情。

    “我突然覺得我們的娘親很俗氣。”蘇潤璘坐了下來,甕聲甕氣的說。

    “為什麼?”潤璃一驚:“母親哪有俗氣了?”

    “明日我們要去李同知家賞花,你知道吧?”蘇潤璘看了看潤璃單純的臉。

    “知道呀,現在絨黃正在幫我選明天穿的衣服呢!”

    “噢,那個李同知家也請了四堂兄和世子爺呢。”

    潤璃微微一怔:“他們資訊倒是靈通。請了四堂兄和世子爺又如何?和母親又有什麼關係?”

    “母親剛剛叫我過去,叮囑我,明天我一定要和世子爺呆在一起,可以不用管四堂兄。”蘇潤璘苦惱的抬起頭:“四堂兄是我們的親人啊,哪有不和四堂兄到一起反而去巴結一個外人的?別人看我這麼做會怎麼想?”

    看著潤璘愁眉苦臉的樣子,潤璃心裡迅速的分析著各種可能,但是她也猜不透母親準備做什麼,只能含含糊糊的安慰著只比自己早生幾分鐘的哥哥:“哥哥,你怎麼能這麼去想母親呢?母親是什麼樣的人難道我們不知道嗎?她那樣說肯定有自己的道理,如果你不想讓別人覺得你俗氣,那你就和四堂兄、世子爺三個人呆一塊唄,母親的話你也照做了,別人也不會覺得你勢利眼啦!”

    “對啊!”蘇潤璘拍了一下頭:“我怎麼沒有想到這法子?璃兒,你真聰明!”

    潤璃抿嘴一笑:“只是哥哥沒有轉過彎來罷了,和聰明沒關係!”

    這時長喜過來了。

    “帖子送到誰手上了?”

    長喜偷眼望瞭望站在潤璃身邊的絨黃,這才把目光調回來:“是世子爺拿了。”

    “他可答應去李府賞花?”

    “世子爺問小的看咱們府上三位姑娘是不是都要去,小的說是,他就立刻答應了。”長喜低著頭回答,心裡卻在琢磨,世子爺問這話有點意思!

    蘇潤璘看了看潤璃:“那妹妹我先回陶然居了,明天我們一起去李府,好久沒有看見清衡兄和清芬姐姐了!”

    潤璃微微一笑,把蘇潤璘送出了院門。

    那個世子爺怎麼會那樣問長喜?莫非他看上了誰?蘇潤□還是蘇潤玨呢?潤璃坐在窗戶旁,托腮細想。

    “姑娘,依老奴所見,太太定是想給潤璋少爺下套兒呢!”耳邊傳來吳媽媽中氣十足的聲音,看來又是那個多嘴的去後院給吳媽媽學嘴去了。

    “怎麼說?”潤璃一挑眉。

    “大太太和三太太一直不對付,太太肯定是想讓潤璋少爺明日在李府著了道,然後不得不和李府的小姐結親呢!”

    蘇老太爺前後有兩位正室太太,第一個生了蘇大老爺、蘇二老爺和大姑太太,後來因為生病故去,蘇老太爺就娶了現在這位蘇老太太,說是說老太太,可比蘇老太太爺年輕了快二十歲,今年才四十八歲,連五十都不到。老太爺對她可寶貝得很,她生了一個兒子和兩個女兒,兒子就是蘇三老爺了。前後兩位蘇老太太都很厲害,小妾們生的幾乎都是女兒,原本有個庶出的蘇三老爺,可還沒一歲就夭折了。現任這位蘇老太太更狠,嫁過來不到一年就把小妾都發賣光了,蘇老太爺居然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這麼多年就守著繼室太太一個人過,連通房丫頭都沒有一個。

    其實潤璃倒是挺佩服蘇老太爺的,不是說從奢入儉難麼,蘇老太爺據說以前有六房妾室,站在慶瑞堂給前頭老太太請安的時候可是鶯鶯燕燕一大堆呢,後頭蘇老太太說句發賣就全賣了,而且還能一直不再納妾,看起來現在的蘇老太太可是一道大菜,海參鮑魚的味道有,青菜豆腐的味道也不缺,要不然蘇老太爺怎麼能忍得住呢?

    因為寵愛現任蘇老太太,老太爺不免對著蘇三老爺偏心點。據說蘇三老爺小時候是老太爺親手教他寫字的,吃穿用度都比著蘇府最好的分例來,皇上賞的端硯徽墨碧玉筆洗,全擱在蘇三老爺的小書房呢。蘇三老爺倒是爭氣,十八歲就殿試上被皇上欽點了狀元郎,當場就賜紅花錦袍遊街誇官,引得金明池邊一路少女芳心都飄到了狀元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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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0:05:2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蘇三老爺如此風光,蘇大老爺蘇二老爺肯定心裡是極不平衡的,因為蘇老太爺尚未致仕,所以朝堂上蘇大老爺和蘇二老爺也沒辦法打壓蘇三老爺,而且為了讓皇上知道他們兄友弟恭,還得不時違心的說蘇三老爺的好話,所以打壓蘇三老爺一家這項任重而道遠的任務就只能交給內院蘇大太太了。

    蘇大太太做事雷厲風行,立刻回娘家淘澄了一干表姐妹,選中了自己的遠房表妹妹給了蘇三老爺做妾,不僅在蘇三太太心頭上紮下了一根刺,而且成功的把自己的人塞到了蘇三老爺的後院,本來她還想再接再厲送一個妾,可是被蘇老太太訓斥了:“聽說過母親給兒子送房裡人的,沒有聽說過大嫂給小叔子房裡塞人的!”蘇老太太生氣的盯著她:“我這個做娘的還沒有給老三房裡塞人呢,你這個做大嫂的就動上手了,塞了一個還準備塞第二個!你說說看,是不是看上小叔子了,這麼體貼著他?”

    這句話把蘇大太太嚇得魂飛魄散,全身汗涔涔的,衣服從裡到外都沒有一根幹紗。蘇老太太是個說話從不顧及別人臉面的,做事跳脫得很,有時根本沒辦法用常人的思維去考慮她。蘇老太太這麼一說,簡直是直接宣佈蘇大太太不守婦道!“媳婦不敢,只是覺得小叔妻妾都有身孕,房裡缺人照顧,所以才……”

    “不是還有個姨娘嗎!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去,不用到這裡上躥下跳的!”蘇老太太閉上眼睛:“再不安分,管家理事也不用你操心了,我身子骨比你不會差!”

    蘇大太太一身汗淋淋的回到自己的內室,腳都軟了,自此不敢再插手蘇三老爺納妾的事情,但是明裡暗裡沒少給蘇三太太下絆子,妯娌之間是頗不愉快的。

    經吳媽媽一提點,潤璃頓時反應過來。

    唉,自己來到這世間就是隨蘇三老爺外放在杭州了,這些宅鬥基本沒經歷過,太沒有危機意識了!吳媽媽的話一說出,潤璃才發現自己竟然如此遲鈍,這擺明瞭母親是準備借李府賞花為契機落蘇家大房的臉呢。

    “可是李府賞花又怎麼能攀扯上潤璋堂兄呢?我知道母親心性,她是絕不會和李同知夫人串通行事的。”潤璃皺了皺眉。

    “哎呀,我的姑娘啊!”吳媽媽一拍自己的大腿站了起來:“你就不知道這些醃臢事情了!看著高門大戶的,實際上可陰汙著呢!所以姑娘要是回京了可得千萬留意著,身邊不能少了人,去別人家遊玩不認識的丫鬟傳話萬萬不可相信!現兒是在杭州,咱們家老爺官大,沒有人敢打姑娘的主意,可回京城就保不准了!”

    根據吳媽媽推測,明日李府賞花肯定會出點什麼事情,不是姑娘掉池塘等著英雄救美就是在和某位少爺交談時不巧衣袖被樹枝掛破走光,這些事情都不消蘇三太太動手,李府那邊已經佈置好了,就等著獵物往裡面跳,蘇三太太什麼都不需要做,只是順水推舟,讓蘇潤璋落了單,給李府小姐創造一個表演的空間而已。

    “可憐的四堂兄!”潤璃想著蘇潤璋英氣勃勃的臉,不免歎息:“其實四堂兄看上去是個不錯的,應該和他母親不一樣……”

    吳媽媽看了看潤璃臉上惋惜的神色搖了搖頭:“姑娘,你這樣想就錯了!如果明天堂少爺真的著了道,那也不足可惜,說明他根本就是個傻子!大戶人家出來的少爺,誰不學成精了?還能被輕易擺佈了去,那要麼是太傻,要麼就是自願的。”

    潤璃想了想吳媽媽的話,卻覺不置可否。

    大周朝男子基本不養在內院,從小就在二門之外的院子裡住著,很少有誰接觸到內院那些彎彎道道,自己的哥哥蘇潤璘算起來還不時的出入內院呢,可現在不還是對內院這些事情懵懵懂懂的?

    不知道明天李府是哪位姑娘出演女主?難道是清芬?

    如果清芬演出成功脅迫四堂兄結親,她嫁過去日子難道會很好過?四堂兄會記恨她一輩子罷?

    潤璃摸了摸鼻子,清芬十三的生日都沒過呢,難道李太太就這麼著急把她嫁出去了?好吧,看在自己是蘇潤璋的堂妹,李清芬的好朋友份上,明天能阻止這場暗謀就盡力去阻止吧!潤璃的手藏在衣袖裡,緊緊的捏成了一個小拳頭——總之,自己不希望看到這世間又多一對怨侶。

    煙波閣裡那個被人盯上的獵物絲毫沒有覺察到陰謀的氣息,只是拿了那張彩雲箋看了看:“你明天真準備去李府看那個什麼紫藤蘿?”

    “有何不可?”梁伯韜大大的伸了個懶腰,臉上浮現出一絲期待的笑容:“李府是請我們下午過府賞花,暗衛們去找南山隱叟了,也不耽誤事情,我們放鬆半天又如何?”

    “

    我不相信你真的想去看那個紫藤蘿,你看過的奇花多了,為何對著紫藤蘿情有獨鍾?”蘇潤璋湊近了梁伯韜的臉:“是不是人比花嬌呢?”

    “你在說什麼?聽不懂啊……”梁伯韜的臉上有不自然的紅:“我沒看見過紫藤蘿,想看看紫藤蘿長成什麼樣子,不行嗎?”

    蘇潤璋笑笑,也不和他再辯駁:“也罷,那明日我陪你好好的去看看紫藤蘿。”

    春日的午後,人帶著微微的慵懶,陽光也如將睡未睡的美人,灑在地上的熱度都是沒有激情的溫熱。

    蘇府的角門外停著兩輛馬車,前面那輛車是上好的雲錦包著車廂,卍字提花紋,上面還有隱約的蘇繡,繪製的是西湖春曉;後面那車則是清油綢布,藍底抽紗紋,嵌金絲銀線,被眼光一照,有點點光彩灼人眼目。

    馬車旁站著三個年輕公子,正對著半開的角門心急的張望這兒,身邊的幾個長隨也在牽著馬等候。

    “吱呀”的一聲響,角門大開,走出了一群丫鬟婆子,擁簇著幾個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蘇三太太,她穿著一件淺紫的春衫,配著透明湖州紗半臂,繡著銀色的合歡花,裙袂在春風的吹拂下紛飛起舞。她身邊有個苗頭纖細的人兒,穿著嫩粉的上衣,粉紅粉白漸變的月華裙,腰上用淺紅色絛子系著一枚羊脂玉的玉玦,整個人顯得清靈柔美,只可惜她頭上帶著帷帽,帽子上垂下的薄紗讓人看不到她的面目。

    梁伯韜熱切的眼神閃過失望,他還是沒有能夠看清楚蘇潤璃!

    但是那扶住蘇三太太的手,膚色潔白,手指修長而柔軟,已經讓梁伯韜有移不開眼的感覺,突然他很羡慕蘇三太太了。

    走在蘇三太太身後的是蘇潤□和蘇潤玨,兩個人見到梁伯韜站在角門那裡,激動得臉都紅了,恨不得能把帷帽取下來對著世子爺大拋媚眼,可畢竟還是有點顧忌,只能由著自己的丫鬟扶著登上馬車。

    梁伯韜和蘇潤璋蘇潤璘一道翻身上馬,伴著馬車往李府而去。

    一路上很平靜,雲錦馬車兩側的簾子紋絲不動。

    “江南春天的風太柔和。”梁伯韜喃喃自語。

    “這能和京都比嗎?京都那風可厲害著。”蘇潤璋很享受這微風:“我喜歡這風,微微的,吹著很舒服。”

    “我不喜歡。”梁伯韜惡狠狠的看了他一眼。

    蘇潤璋偏頭看了看梁伯韜:“虞城,以前你好像不太注意這些風花雪月的,現在怎麼又有了這份閒心了?”

    “你管得著嗎?”

    “好好好,我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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