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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小樓聽雨 - 國色醫香(卷一:穿越當神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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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0:09:2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是呢,當年濟世大師說三小姐頭有紫霧,且帶青雲之氣,是個有造化的,還親自幫她持了一夜的金剛經呢。”李同知太太回憶起當年就好像她在場一樣:“這十來年裡能讓濟世大師持經一整夜的,三小姐可是頭一份兒!”

    “哦,如此說來,三小姐還是有來歷的?難怪生得這般好模樣,誰看見了都會想好好疼愛著!”高太太口裡頗感興趣,心裡卻打消了那個念頭,看來這個蘇家三姑娘身體甚弱,不是瑞兒的良配!

    “高太太說笑了,看那兩桌子姑娘,哪個不是長得粉妝玉琢?就說坐在璃兒身邊的那個,那是李同知家的四姑娘,那模樣兒難道不俊?水蔥兒似的,看著叫人眼珠子都移不開呢!”蘇三太太誇起人來是不會吝嗇的,當然,只有在覺得別人家姑娘都比不上自己家璃兒的情況下。

    李同知太太卻真心實意的接受了這番恭維,樂得嘴巴都合不攏:“蘇太太,看你說的,我們家芬兒都成美人了!”

    “本來就生得漂亮,不是蘇太太說出來的!”下面一個知事太太挑了下眉毛:“李同知的女兒都是美人兒!看看那桌上的李家三姑娘,那模樣兒,嘖嘖嘖,也不知道隨了誰,竟生得這般美貌……”

    李同知太太臉色一黑,偏過頭去,也不介面。倒是高太太感興趣了:“哪呢?我看看!”

    那知事太太指了指下首那桌,高太太看得分明,那桌上坐著的全部是庶女,裡面確實有一位長得格位顯眼的姑娘,大約及笄年紀,生得一副好模樣,一身粉白的皮膚能掐出水來似的,瓜子臉,尖尖的下巴頜兒,一雙眼睛水汪汪的,那眼風兒一掃,就像有千言萬語般,仿佛勾著人的魂兒不放。

    “那個穿水碧色衫子的,是不是?”高太太興致勃勃的問。

    “高太太果然好眼力。”知事太太趨奉著一臉的笑,全然不去看李同知夫人發黑的臉。

    蘇三太太趕緊打圓場:“難怪說美人是我見猶憐,我們這些人都愛看,還不知道那些男的怎麼個愛法呢!但是漂亮歸漂亮,娶妻當娶賢不是?”

    在座的都是正室太太,小妾們都在家窩著,所以蘇三太太的話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同,開始說起自己家裡那些姨娘們的長長短短來,總算讓李同知夫人的臉轉過了顏色。

    “要說當家主母做得舒服的,還是當數蘇太太!”杭州府通判太太羡慕的開口了:“蘇府兩個姨娘被拿捏得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敢說,哪像我們這些人家裡,為著幾寸尺頭都還得跑著來鬧事,一個個的叫人不省心!”

    “那也得自己有本事籠得住老爺的心!”知事太太哼了一句:“不像有些人,還得靠著別人才能把姨娘送到偏院裡呆著!”

    李同知太太的臉再一次黑了,實在想跳起來去抓那知事太太的臉——那個狐媚子的妹妹,一個正九品芝麻小官的老婆,還想在蘇府的酒席上落自己的臉?

    “高太太,過兩日就是三月三日,每年這一天,杭州府都會有杭州詩會,高大人和高太太會賞臉吧?”看著情勢兒不對,通判太太趕緊把話題引開。

    “杭州詩會?”高太太頗感興趣:“去年我家老爺碰巧兒就在杭州,他說這詩會人才濟濟,有不少的年輕才俊,連閨閣千金都是滿腹才華呢!”突然眼中又是一亮:“拔得頭籌的就是蘇家三小姐吧?”

    “高太太一點都沒記錯,就是三小姐。”

    高太太看著潤璃的眼睛有點可惜,姑娘確實是個不錯的,有才情,有高超的醫術,只可惜那身子太柔弱,要不是倒也可以等上三年……不行,三年時間太長了,瑞兒身子一好起來就給他把婚事定下來,早點結婚讓自己有孫子抱!

    高太太心裡想得美美的,眼前仿佛出現了大胖孫子圓嘟嘟的大眼睛,臉上不由得笑成了一朵花。

    “早就聽說高太太當年是才女,只可惜不得一見。今年倒是趕上趟兒了!高太太,那我們就等著杭州詩會再睹您的風采了!”通判太太巴結著高太太,兩隻眼睛恨不得能粘到她身上。

    “我還要在杭州盤旋幾日,定是會到的!”高總督在江南這邊算是官階最高的了,高太太在江南早已習慣了這種被人吹捧的事情,倒也不覺得通判太太嘴臉有何等膩味,神色自然的接受了恭維,完全忘記了自己當年並不是以才女聞名的事實。

    吃過飯蘇三太太引著夫人小姐去了園子裡頭的花廳,那裡被臨時改成了一個戲臺子,請了四喜班前來唱戲。

    潤璃看著那一群夫人太太坐在花廳裡,私下裡都在議論著四喜班的當家小生小白玉,心裡想著這是不是算大周朝的追星族,一說到他一個個眉毛都飛起來,說話的聲音都變了調兒:“長得可俊,聲音也好!”

    “等會點他的《長亭送別》,唱得最有韻味兒!”知事太太在大力推舉曲目。

    “還是不要這種調兒的,唱點喜慶的!”那邊有個太太持反對意見:“不如叫蘇三姑娘點一出,今兒可是她的好日子!”

    潤璃搖搖手道:“眾位太太就饒過我罷,我都不愛看戲,也不知道哪些曲子好聽,還是高太太點罷。”

    蘇三太太把曲目板兒送到高太太手心裡:“請高太太點幾出罷。”

    高太太指著曲目板兒選了幾出,回頭看著潤璃安安靜靜坐在那裡,不像旁的閨秀和好友正在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心裡自是惆悵:蘇三姑娘倒是個好主母品格兒,只可惜聽著蘇太太的意思,這親事是做不成了。再看了看她身邊坐的那位姑娘,李同知太太的嫡出女兒,長相也是極好的,在潤璃身邊坐得端端正正,偶爾轉臉和潤璃說上兩句話。高太太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只是一想到李同知還是一個五品小官,就把目光收了回來。

    唉,瑞兒的事情,要操心的地方多呢!

    瑞兒是未足月出生的,身子本來就弱了些,小時候又被那個歹毒的賤人設計,臘月裡跌入了池塘,就落下了病根兒,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大。去年想著他滿了十六,也該通人事了,於是自己做主把他房裡的大丫鬟開了臉做了通房。本看著那兩個丫鬟是極穩妥的,卻不想開了臉以後瑞兒便傷了風,開始低熱咯血。自己心裡一輪,也知道是那少年乍嘗兒女之情,不免放縱了自己,以致於傷了身子。

    那日喊了幾個人綁了兩個惹禍的小蹄子,準備一頓板子打死的,可不知誰走漏風聲,讓瑞兒知道了,一路跑來主院為她們求情,他心裡著急上火,跑到主院咳嗽不斷咯血咯得更厲害,自己看了心慌,無奈之下只能由著那兩個狐媚子繼續服侍瑞兒——只是如果自己的瑞兒有個什麼三長兩短,這兩個丫鬟定然是要活活打死去給他陪葬的!

    可弄死兩個丫鬟又能如何?終究還是盼著瑞兒的身子要能夠好起來!總督府這一年也不知道請了多少大夫,她們給瑞兒瞧過病後只是搖頭,說是癆病,無治!每次聽了這話自己就連想死的心都有!

    幸而菩薩垂憐,前不久她聽人說到杭州知府的三姑娘醫術超群,今日因而特地帶著瑞兒來了趟杭州。開始看著那蘇三小姐年紀尚小,心裡涼了半截的,卻不曾想她給了自己一個意外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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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0:09:28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高太太心裡有事,看戲倒也不是十分上心,只是當菱角過來回稟說少爺覺得身子好了許多的時候她才真正開心起來,看著潤璃,又多了幾分順眼。

    清明上巳西湖好,滿目繁華。爭道誰家。綠柳朱輪走鈿車。遊人日暮相將去,醒醉喧嘩。

    仿佛只眨了下眼般,三月三就到了。

    三月三除了祭祀以外,還有各種河畔嬉戲、男女相會、插柳賞花等民俗活動。唐代大詩人杜甫就曾寫有“三月三日氣象新,長安水邊多麗人”這樣的詩句,說明三月三日那天,閨閣千金也被允許走出深閨出門踏青。

    杭州的三月三詩會自蘇三老爺升任知府以來已經連續舉辦了四年了,現在除了詩會最初的宗旨以詩會友之外,已經慢慢的自行發展成了變相的相親大會,很多有適齡待嫁女兒的貴婦們也會帶著

    女兒參加杭州詩會,以期在詩會中覓得青年才俊為東床快婿。

    潤璃帶著蔥翠和嫣紅來到西湖旁邊的泠社,置身於一群閨閣千金中,無聊的欣賞著她們的穿著打扮。

    看得出來每個人在自己的穿著打扮上都是花了大力氣的,相比之下自家三姐妹卻打扮得算是簡樸的了。

    身邊的蘇潤□在蘇氏三姐妹中打扮得最搶眼,梳了個如意高髻,顯得個子高了不少,仍然插上那支桂枝香的簪子,米粒般細碎的墜子拉著銀絲流蘇斜斜的垂到了肩頭,走起路來發出輕輕的撞擊聲,煞是好聽,身著白玉蘭散花紗衣,雙蝶雲形千水裙,嫩黃的抹胸配著淺綠的半臂,倒也有份難得的清新。而身邊的蘇潤玨這次卻走的是低調路線,只梳了個簡單的雙環髻,插了一支芙蓉玉釵,一身淡黃的春衫,就只在腰際壓了一枚芙蓉玉玦。

    潤璃很奇怪于蘇潤玨的轉變。

    這些日子裡蘇潤玨仿佛像變了一個人,不是乖乖的跟著黃姑姑學規矩就是安安靜靜寫字繡花,每次早晨去給蘇三太太請安,總是她去得最早,素日看見蘇潤□都會爭吵一番,而現在面對蘇潤□的擠兌卻只是一味沉默,弄得蘇潤□都有找不到對手的感覺。

    蘇三太太警覺起來,二姨娘母女倆這些年一直都在和她爭寵,而現在二姨娘禁足了,不鬧了,就連驕縱的蘇潤玨也不鬧騰了!物極反常必為妖,這其中肯定有什麼古怪!蘇三太太命夏媽媽下足功夫去查,卻只知道那日蘇潤玨去了二姨娘那兒說了會子話,母女倆臨風灑淚傷感了好一陣子,具體內容卻不得而知。

    蘇三太太聽著夏媽媽搜羅來的消息坐在那裡微微一愣,然後卻又笑了:“不管她們籌畫什麼,最終得露出點尾巴來,我呀,就在這裡看著,看那兩母女究竟要鬧出些什麼么蛾子事情來!”

    “太太此舉甚妙!”夏媽媽滿是褶子的臉堆出了一朵皺巴巴的花:“靜觀其變,以不變應萬變!”

    今日是三月三日,按照往常的作派,蘇潤□和蘇潤玨都該打扮得極其華麗出來才是,而現在看來,她們仿佛想把自己淡在人群裡,絲毫沒有想出彩的想法。

    這倒是稀奇事情了,潤璃心中暗自思付:難道是梁伯韜的魅力太大,以至於她們心中暫時心無旁騖?真是不得不感歎這種盲目的感情,莫非真應了那句話:情不知所以起,一往而情深?

    亭子裡坐著幾位夫人,正在往姑娘們這邊看。

    高太太讚歎道:“還是蘇知府家的姑娘會打扮,瞧著清爽得很!”

    蘇三太太看了看自家三個姑娘,心裡也贊了一聲。

    在一堆柳綠花紅裡,蘇家三姐妹清新淡雅,反而更讓人想多看幾眼。

    “把瑤琴抱出來罷。”鹽使司都轉運使夫人蔡太太對著身後的丫鬟說道,然後又一臉的笑容望著高太太:“我們先叫姑娘們彈琴聽聽,然後等老爺他們那邊散了場再讓姑娘們去賦詩,高太太你看這樣可好?”

    旁邊幾個太太聽到這話,心有不滿,誰不知道蔡太太女兒的琴藝可是得蘇娘子指點過的?她這樣做分明就是給女兒露臉的機會!

    但是蔡大人可是從三品的官兒,比蘇知府還高一級呢,誰又敢跳出來指責她藏私?

    琴擺好了,就在那枝頭開滿了粉紅花朵的桃樹下,身後是那一眼望不到邊的西湖,被陽光照射出金光萬點,風兒一吹,金光澄澄,晃得人的眼神都恍惚起來。

    雪白的氈毯上擺著一具瑤琴,坐在前面的蔡小姐身著刺繡妝花雲羅衫,百花曳地十幅湘水月華裙,望仙九鬟髻上一朵碩大的滿池嬌分心,旁邊插著一對琺瑯嵌彩花卉簪,鬢邊還貼著半個巴掌大小的垂珠金絲銀鏤八寶宮花,一頭的珠翠與身後的西湖波光相輝映,晃得潤璃眼前好一陣發花。

    “姑娘,這位蔡小姐家可是開金鋪的?”蔥翠捏著帕子掩了嘴立在潤璃後細聲說。

    “撲哧”一聲,旁邊蘇潤□把茶水噴了出來:“三妹,你這個丫鬟該好好調教下才行,別在外面亂說話得罪了人。”

    潤璃看了看周圍,小聲說:“大姐,這裡只有你我姐妹三人,算不得外面,若是你一定要嚷出去,那這也不是蔥翠丫頭的錯了。”

    蘇潤□橫了潤璃一眼,卻不敢多說什麼,她自然知道潤璃在蘇府和她是不同的。

    此時,嫋嫋的琴音響起,潤璃側耳一聽,蔡小姐這琴彈得確實不錯,難怪蔡夫人有這種自信叫她來彈開場,原來是想鎮住全場的。

    “令嬡端的彈得一手好琴。”高太太即算對音樂的領悟能力不高,但是看到周圍陸陸續續有被琴聲吸引過來的年輕士子,臉上都是一副讚賞的神情,也就知道蔡小姐這琴果然是彈得不錯。

    蔡太太得意的揚起下巴:“蘇娘子是極其讚賞我家萍兒的琴技的,說她至情至性方才能彈出如此琴音!”

    高太太忙著點頭:“看令嬡這顏色也就知道她是個性情中人!”

    潤璃就坐在離高太太不遠的地方,聽到這句話,實在很難忍住不笑,只得抽了一塊手帕子做一回掩嘴嬌笑的模樣,暗地裡笑了個夠。蔡小姐這個性情中人是能看她外表看出來的?就看她頭上那一大堆東西就能看出她的真性情來了!

    “這位小姐琴藝不俗,不知道是哪家的千金?”兩江總督高大人開口了,眯著眼睛看了看那一頭的金光閃閃。

    高太太心裡排揎著自己的丈夫:你一介武夫也能聽得懂琴音?但是臉上卻不露半分,只是點頭道:“這是鹽使司都轉運使蔡大人家的小姐。”

    “不錯,不錯,不錯。”高大人連贊了三個不錯。

    這時他身邊有人開口了:“只可惜演奏之時未能做到天人合一,奏者的心境並不能完全融合於琴聲之中。”潤璃聽著這聲音帶著點耳熟,抬頭一看,卻是那個應該在煙波閣休息的高瑞!

    他怎麼跑出來了?雖然今年江南的天氣較熱,但是湖邊風大,他那身子骨可架不住風吹的,哪怕是吹面不寒楊柳風!

    潤璃很不悅的看了高瑞一眼,他一身銀綢色的儒衫,外面披著一襲煙灰色彈墨鑲毛銀鼠披風,膚色很白,兩頰上如淡胭脂色的紅夾出一管高高的鼻樑,站在那裡倒也有些風采,那蔡小姐一雙眼睛已是一動不動的粘在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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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0:09:41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二章

    這算不算經典的邂逅場面?陽春三月,江南草長,鶯歌燕舞,公子美人,相交于美妙的琴音裡……潤璃看得津津有味,渾然沒有覺察到蔡小姐已經成了一個靶心,很多嫉妒的目光如支支利箭,朝她飛了過去。

    高瑞是兩江總督高大人的嫡子,這一道光環已經將他身體不好的事實徹底湮沒,更何況今日見了他,除了瘦弱,倒也算是個豐神俊秀的人物,怎麼能放過?

    高瑞完全無視了周圍那些如狼一般的夫人小姐,眼裡閃著捕食獵物前的那種目光,款款走到蔡小姐面前說:“蔡小姐,我倒覺得你可以先練習些簡單的曲子,等手熟練了以後再來彈奏這些複雜的,否則以現在蔡小姐的造詣,再選著難的曲子學,竊以為會舉步維艱。”

    蔡小姐本來微笑著的臉唰的變白了,斂裙站了起來,朝高瑞施禮道:“謝謝高公子指點。”眼裡含著一汪淚水,尋了蔡夫人的位置飛奔著去了。

    在場的人聽到高瑞的話也冷住了,高大人和高太太更是臉色一僵,本來堆在臉上的假笑來不及撤下,就那麼無比尷尬的擺在臉上。

    高瑞自己也感覺到了場上的古怪氣氛,不由一愣:“難道高某所說觸犯姑娘了?”

    眾人異口同聲:“未曾。”

    連苦主蔡小姐和蔡夫人也是一臉真誠的笑容:“能得公子指教,乃是小女前世修來的福氣!”

    潤璃打了個冷顫,瞧了瞧那個呆呆站在瑤琴前面的高瑞,心中大為感歎:奇葩啊奇葩!怎麼可以這樣?看來高總督根本就沒教過他什麼是人情世故吧?再怎麼樣,在大庭廣眾下落姑娘的臉這種事情,是個正常人都做不出來啊!更何況,你沒有看到蔡小姐眼中的含情脈脈嗎?怎麼忍心下手啊……不,錯了,怎麼忍心下嘴啊!

    高瑞看了看擺在湖邊的瑤琴,很真誠的笑著說:“如此湖光山色,如此春光荏苒,怎可辜負?哪位小姐願來彈奏,讓我們一飽耳福呢?”

    潤璃感覺到身邊的蘇潤□身子微微一動,似乎有想要走出去的跡象,但猶豫了半天也終於還是維持著原來的坐姿,很嫺靜的低眉看著桌子前方不遠的地方,好像那裡有什麼東西吸引她的視線一樣。

    這位高公子真的把在場千金們的信心都打擊到了,蘇潤□平日總是以她的琴技為傲的,現在都不敢下場了。唉,潤璃無比同情的看著站在場上的高瑞,得不到應和的人是孤獨的,難道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孤獨?

    突然,一道清脆的聲線響起,帶著點悠悠的尾音:“聽高公子評點蔡小姐的琴音,深有所獲。只是小女子不善彈琴,精於瑟,小女子願奏瑟,請高公子彈琴和之,可否?”

    這句話成功的引起了在場人士的矚目,潤璃轉頭一看,那人不是李同知家的三姑娘李清音又會是誰?只見她姍姍出場,身後跟了個小丫頭抱著一具瑟。

    走到高瑞面前,李清音柔柔的福了下身,鶯聲嚦語道:“高公子萬福!小女子乃杭州府李同知家三姑娘李清音,願請公子合奏一曲,不知公子可賞臉?”

    待她抬起頭,嫵媚的眼波流轉,就見到高瑞眼睛裡閃現出一抹驚豔的神色。

    “姑娘有所求,在下怎敢推辭?”高瑞一躬手,回了一個禮,走到瑤琴旁坐下,抬頭詢問李清音:“請問小姐想要在下合奏何曲?”

    “《桃夭》。”李清音雙眼裡柔情似水直勾勾的看著高瑞。

    在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李同知太太臉上憤怒的神色是顯而易見的,現在就是用一塊厚厚的蜀錦把她的臉擋住,那黑色都能從蜀錦裡面透出來。

    狐媚子養的就是狐媚子養的!和她那個不知羞恥的娘一樣,慣會撒嬌賣癡的去勾引男人!在這麼多人面前都敢給高公子送眼風兒,還要求合奏《桃夭》!那是什麼曲子?是你能和高公子一起彈奏的嗎?要彈也是芬兒去彈!

    潤璃看著李清音眼中那極具殺傷力的嫵媚,心中自是大樂,這李清音真是令她佩服!上次李府賞紫藤蘿,自己跳到池塘裡想賴上樑伯韜,結果被梁伯韜給重新扔回了池塘裡面,而今天她又能在這麼多人面前要求和高瑞合奏《桃夭》!

    《桃夭》這一曲子取自《詩經》,描繪的是新嫁娘那種嬌羞不安、眾人讚美的情景。雖然三月三日也有男女踏歌之類的風俗,但是像這樣公開的表示自己追求的噱頭但是不常見,潤璃想起了前世那些歌星開演唱會的時候,總有粉絲舉起一塊碩大的牌子,上面寫著:XXX,我愛你!

    搖了搖頭,潤璃心中苦笑:這位李家三姑娘,真是百折不撓,勇氣可嘉啊!剛剛高瑞對蔡小姐的神情舉止可以看得出來,他根本不會顧及所謂的臉面,可她卻依然如飛蛾撲火般猛撲過去試探自己的運氣!

    誰知,就在眾人都在等著看李清音的笑話時,高瑞卻點點頭道:“琴瑟合鳴,樂聲如水,如鳳鳴,如南風,如月行,陽春三月,西湖邊桃花灼灼,這曲《桃夭》倒也應景兒,我願與李姑娘合奏此曲!”

    話音剛落,就見掉落一地的眼珠子。

    太不可置信了!剛剛還落了蔡小姐的臉,現在卻又把李同知家裡一個庶出的女兒捧得那麼高!眾人看了看高瑞,又看了看李清音,臉上皆是驚異的神色。

    等大家把眼珠子撿回眼眶裡安頓好,這邊已經是開始合奏了。

    不得不說琴瑟合奏的效果確實不錯。古琴悠長綿延的韻律和著瑟清脆跳躍的格調,把桃花盛放,新娘出嫁的場景表現得淋漓盡致,那兩個彈奏的人,一個俊秀溫潤,一個曼妙動人,而且微風吹拂,枝頭的桃花紛紛飄落,倒做了個極美的佈景,看著都令人賞心悅目。

    高大人和高太太原先是驚詫,現在臉上倒都出現了一絲笑容。

    潤璃合著節拍,用手指輕輕敲著桌子,想到了李商隱那首著名的詩《錦瑟》,那裡面不是寫著錦瑟無端五十弦嗎?為什麼現在李清音彈奏的這個瑟,看上去只有二十多根的樣子?是哪裡不對呢?

    正想著,就聽眾人連聲叫好,原來合奏已經完了。

    一個年輕士子手拿長笛,擊節讚歎道:“素日聽說,琴瑟和鳴,鳳凰於飛,今日倒是得見了!”

    旁邊有人起哄:“李同知,竟不知你家小姐還有這般才藝!”

    潤璃微微轉頭看了看李清芬那一張桌子,李清芬只是半垂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而李同知夫人卻高高的端著那顆頭,臉上有著僵硬的微笑。

    被庶出的女兒搶了風頭,李同知太太心裡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吧?

    “不若我們現在就用剛剛的琴瑟和鳴賦詩以詠之!”有人趁機想展示自己的詩才,趕緊提議即興賦詩。

    高瑞這時卻站起來,風度翩翩的朝眾人一拱手:“瑞之琴技,不提也罷,倒是李小姐的瑟卻值得一寫,西湖春曉,美人撫瑟,卻是個極妙的題目。”

    眾人又紛紛稱是,有人把早準備好的筆墨紙硯呈現上來。

    潤璃望瞭望還坐在桃樹下的李清音,心中只覺好笑。

    高瑞叫人不用寫他,就寫李清音,分明就有些瞧不起李清音的意思在裡面。在這個時代,誰家的大家閨秀會讓人作為寫詩的題材?那些寫詩贈某某的,那些某某一般都是風塵女子,或者是所謂的女冠之流。可李清音卻渾然不覺其中奧妙,依然面帶微笑坐在那裡,真是讓人為她的無知感到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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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這時蔥翠已經遞過來一張粉綠色的松花箋,有著淡淡的松香:“姑娘,給你的。”

    還是這般無聊?為什麼聚到一起就非得寫詩?要是多參加幾次這樣的聚會,腦子裡記得的詩恐怕都不夠用了!

    “姑娘,你快點寫一首好的,讓他們看看你的文采!”蔥翠半蹲在潤璃身邊為她磨墨,眼中滿是嚮往的神色。

    “你以為詩那麼好寫?”潤璃撇了她一眼,心中暗自補充:我不過是在背詩而已!

    想了又想,關於這個彈瑟的嘛,自己就記得李商隱那首了,誰叫那詩那麼著名呢,不記得也不行啊!為了合這個時代的瑟相符合,她把第一句改成了“錦瑟無端二十弦”。

    默寫完畢,把松花箋交給蔥翠,讓她拿去回話。

    杭州詩會已是第五年,早已自成規格。寫好的詩有專人謄錄兩份,將作者名字隱去,一份貼在泠社的影壁上,讓參加詩會的人投選,每人可投兩首詩,另一份就交由不寫名字交由所謂的名士來評定等第,然後兩者結合評出前三名,再根據評定結果對照初稿看花落誰家。這隱去名字的做法有點類似於前世的論文評審,交上去參評的論文都要隱去學校和名字。

    潤璃站起身來看了看年輕士子,有些人拿筆沉思,有些人正在揮毫,還有些人則在飲酒作樂,根本沒有動筆的跡象,這些人都是在場夫人們的考察對象,因此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這班夫人群體的嚴格掌控之下。

    “姑娘,姑娘!”蔥翠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一臉的得意:“剛剛我去交詩稿,那個管謄錄的老先生說這是交上來的第一首呢!”

    “第一首又如何?瞧你這張狂的樣子!”潤璃用手點了點蔥翠的腦門:“天生一個猴兒樣,都不能靜下來!”

    嫣紅遞了塊帕子給蔥翠,抿嘴一笑:“你快擦擦汗!瞧你這模樣兒!姑娘的詩定是極好的,你用不著擔心!再說了,去年姑娘的詩就已經拔得頭籌,你怎麼還這般腳不沾地的高興?早應該習慣了罷?”

    蔥翠跺了跺腳:“只要是和姑娘有關的事情,我都愛管,不行?”

    “行行行,你個空操心的!”嫣紅嬌嗔的撇了蔥翠一眼,卻看到了李清芬從那邊徐徐走了過來:“李姑娘安好!”

    李清芬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對著嫣紅點點頭,然後直接走到潤璃身邊:“今日可把我母親給氣著了。”

    潤璃同情的看著她,挽住了李清芬的手:“你們且不用管她。”

    “可是,剛剛高太太還和我母親開玩笑兒似的提出來,想討了她去做貴妾呢。”李清芬恨恨的說道:“我母親堵著一口氣,只是實在不能當面和高太太頂撞……”話愈是說到後面,李清芬的聲音愈發小了,垂著頭兒,臉漲得通紅,話音尾子被淚珠兒給淹掉了。

    潤璃回頭看了看高太太那邊,李清音已經坐在她的旁邊,掛著一臉討好的笑容,高太太正拿著李清音一隻手在仔細看,好像是在市場上買東西搬挑挑揀揀。潤璃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心裡也為李清芬難過,攤上這樣一個姐妹,她的名聲又能好到哪裡去?

    “我倒恨不得把她臉上的笑容給撕下來!自己不長進也就罷了,沒得帶累了我們這些姐妹!”李清芬順著潤璃的目光看到李清音那副模樣,心裡更是氣憤。

    “人各有志,她有她的想法,你就不必強求了。”潤璃笑著安慰她:“你是嫡出的,大家都知道你和她不一樣!”

    “姑娘,我倒覺得李家三姑娘趕緊抬去應天府做了妾比較好!”蔥翠在旁邊聽得分明,也是一副嫉惡如仇的模樣:“免得她呆在杭州還得帶累李家其餘的姑娘們!”

    說完又扭頭看了看李清音,啐了一口:“真不知道她心裡頭都想些什麼!總督府再好,也用不著這麼趕上去做妾的!人家看著她那副輕狂樣兒,誰都不會想到她是李同知家的正經小姐呢!”

    嫣紅在旁邊拉了拉蔥翠:“你嘴上又不關好門!這事情咱們私下裡說說也就是了,現在到處都是人,沒得被有心的聽了去,還以為是我們家姑娘在貶斥李家三姑娘呢!”

    李清音聽到就連蘇家的丫鬟都這麼說,難過得眼圈子越發的紅了。

    這時就聽那邊一陣喧嘩,大家都往中間那檯子擠過去,詩會揭榜單了。

    就見到一個六十來歲的老者,儒衫高冠,施施然走到檯子的中央,底下的人開始議論紛紛:“那是清音居士!今年清音居士竟然也來杭州了!”

    就見那老者向眾人一拱手:“諸位,今日共收得五十六首詩,老朽和眉山散人在眾人評議的基礎上進行篩選,現評出前三名。奪魁之詩名《錦瑟》……”那清音居士開始搖頭晃腦誦讀起來:

    錦瑟無端二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讀完以後,周圍一片寧靜,眾人都在回味著詩裡所寫的意境。

    清音居士連連點頭:“妙,極妙!意境朦朧,婉約深曲,若非靈氣才氣全具者,不能寫出此等好詩!真是人才代代出,新人勝舊人!”

    “姑娘,你這次又拔頭籌了!”蔥翠激動得兩隻腳都踮了起來,伸長脖子往台上面望:“為什麼他不直接宣佈姑娘你的名字啊,還在上面酸溜溜的拽文!”

    潤璃笑著按下蔥翠的肩頭:“看你這猴兒樣!急什麼!”

    “姑娘,頭名可有一百兩銀子的彩頭呢!奴婢可是擔心姑娘的詩被人調了包兒去,那到手的銀子就飛了!”

    嫣紅拍了下蔥翠的頭:“咱們老爺可也在上面坐著呢,不會被調包的,你就安心等著幫姑娘數銀子吧!”

    李清芬羡慕的看著潤璃,低低的歎了口氣:“潤璃,要是我有你一半兒才氣就好了。”

    “說什麼呢,你可不要自己把自己看輕了!”看了看李清芬憂鬱的臉,潤璃很想對她說句:我是開外掛的,你和我不能比!可是這話怎麼能說出來呢?她只能笑著安慰她:“我母親還在說我呢,她說要是我有你一半懂事,能幫著管家,她就該燒高香,謝菩薩了!你可是夫人太太心目裡最佳兒媳的標準人選呢!”

    “是嗎?”李清芬抬起頭,眼裡全是驚喜。

    “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我母親每日就囉嗦我,叫我向你學著呢。”

    看著潤璃真誠的眼神,李清芬揚起頭,眼睛裡充滿了自信,倒更添了幾分風采。

    就在這時,周圍的嘈雜聲已經漸漸平息下來。

    清音居士已經把前三名的詩作都評點了一次,負責謄寫的兩位師爺上臺了。

    大家都屏住呼吸想聽最後的結果。

    一個師爺從手中抽出一張粉綠色的松花箋,恭恭敬敬交給清音居士:“這是魁首《錦瑟》的底稿。”

    清音居士看了下那張松花箋的落款,眼中出現驚奇之色,眼睛望瞭望太太小姐們這一邊,大聲的念了出來:“魁首乃是杭州府蘇氏潤璃!”

    第二名是萬松學院的一個叫許仁知的秀才,聽著名字似乎有些熟悉,卻不知道究竟是誰。第三名卻是李清芬的同胞哥哥李清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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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0:10:2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四章

    刹那間,驚歎聲響起。

    眾人皆回頭看往身後,只見那蘇知府的三姑娘,正落落大方的站在那裡,燦爛的陽光打在她的臉上,顯得一張小臉燦若春花,這時的西湖有著淡淡的水霧,彌漫成一道朦朧的背景,又讓讓看著潤璃有捉摸不定的感覺。就是那樣,她在湖畔盈盈而立,沒有激動的表情,神色悠遠,很淡定的帶著兩個丫鬟站在那裡,對那些注視漠不關心,仿佛她天生就是一個焦點,已經習慣了大家的目光。

    上臺拿了彩頭回到蘇三太太身邊,潤璃就看到幾個青年士子往這邊過來。

    “侄子們給九姑太太請安了!”

    潤璃猛然一驚,這幾個人都是蘇三太太娘家的子侄?看著他們穿著絲綢衫子,雖不奢華,卻倒也有富家子弟的模樣。

    “可是仁軒仁秀仁毓?”蘇三太太只是含著笑,可眼睛卻沒往他們身上瞅。

    潤璃恍然了,原來是許家三房的幾位表哥。

    蘇三太太娘家是江南大族,許老太爺和許老太太數年前皆已過世,許家就分家了,所以來往也不甚密切。許老太爺有六個兒子,許家大房和四房老爺皆在京都任職,二房五房放了外任,只餘下三房、六房仍在江南。

    許家大房老爺在京任都察院左副都禦史,蘇三太太就是許家長房的嫡女。

    潤璃曾聽蘇三太太念叨過許家舊事,知道過世的許老太太甚是厲害,許氏六房有五房皆是嫡出,只有第六房是許老太爺放放任的時候,當地下屬送了個美妾所出。

    當年許老太爺放外任的時候,許老太太本想跟著去任上的。無奈許老太爺的父親尚在世且年邁多病,許老太爺是長子,許老太太作為長媳自當在家侍奉,以顯孝心的,所以許老太太思前想後,派了一個多年未生育的姨娘跟著去放外任,心想著無論如何也出不了什麼岔子。

    須知世事無常,許老太太本以為做得滴水不漏,卻不曾想有那善於揣摩上司心思的下屬,聽出許老太爺話裡話外有嫌棄隨著放外任的姨娘年紀大了的意思,便巴巴兒的趕著送上一個美妾,把許老太太氣得在家裡一病不起。

    後來那美妾有了身子,許老太爺深知太太的手段,威嚇隨任的那個姨娘不得走漏風聲,等到許老太太知道的時候,卻是回天無力,許家六爺已經呱呱墜地。

    只是那個美妾終究是個沒福分的,生了許家六爺以後就纏綿病榻,熬到跟著許老太爺回到杭州時就過世了,許老太太就把那孩子抱到自家房裡,還主動提出把孩子記到自家名下,許老太爺十分欣慰,覺得太太雖然拈酸愛妒了些,可是大事上面始終不糊塗,一舉一動都是大家閨秀的正格兒風範,於是越發的愛著敬著她了。

    誰知許老太太卻採用了那捧殺手段,對著孩子千依百順,打小就縱著他養成了一幅不討喜的性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也不拘著他念書,只說他人小身子弱,合該多休息玩耍,不要苦著讀書把身子淘壞了。後來那孩子不愛讀書,只天天在院子裡和丫鬟們混玩,竟是連許老太爺見著他都是不喜,心想著畢竟是姨娘生的,果然和太太生的不能比,卻沒想這都是那許老太太一手謀劃好的。

    等及年紀稍長,許老太太就選了幾個長隨誘惑著許家六爺,好好的一個聰明孩子盡日就學著鬥雞走狗,養成了一身的壞習氣兒,慣會往那風月之地,賭場銷金窟裡去,許家只要提到這個六爺都只有搖頭,可又沒人來勸著他。

    後來許老太爺和許老太太故去以後許家便分家了,那六爺不能再在公中支用銀子,沒得兩年就因為窮途潦倒,活活被賭場討債的人逼死了,當年六房的人還是托了蘇三太太,請蘇三老爺出面才把那六爺拖欠賭資的事兒了清。

    那六爺只得了一個兒子,可也因身子弱大早就撒手人寰,只余得一個兒子,那寡母倒是個有志氣的,沒有改嫁,靠做針線來養活母子倆。可憐孤兒寡母日子難熬,蘇三太太每年過節時總會送上幾兩周濟的銀子,這才能勉強供著那孩子去萬松書院讀書——潤璃眼前一亮,剛剛詩會上得第二的許仁知,莫非就是那個六房的兒子?

    “幾位妹妹真是貌若春花!”站在最前面的那個徐仁軒涎著一張臉,正不住的打量著蘇家三姐妹,就是蘇潤□這個喜歡被人誇讚美貌的,都皺了眉毛,起身離席往姑娘堆裡去了。

    蘇三太太不悅的眯了眯眼睛,對著那幾個侄子道:“三叔和三叔母身體可安好?”

    “托姑太太的福,祖父祖母身子安康。”

    蘇三太太看著面前三個侄子,心裡異常不喜。三房沒有出什麼讀書人,就出了幾個秀才,舉人是邊兒都沒有沾到的,所以只能幫著打點許氏宗族的一些事務,每年搜刮了族田還嫌不夠,還只想打著蘇三老爺的幌子在杭州做些容易來錢的買賣。

    許家三位少爺呆呆的看著蘇三太太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又看著美貌的表妹們都已走開,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來。

    蘇三太太心中更是不悅,問那個為首的:“仁軒,你們可曾去拜見了老爺?”

    那幾個年輕人縮了縮脖子,有點畏懼的看了看蘇三老爺那邊說:“未曾。”

    “現兒你們去見見老爺吧,聽聽他的示下,姑娘太太這邊,合著不是你們年輕哥兒們久呆的地方!”

    聽到這句話,那幾個年輕人知道蘇三太太下了逐客令,方才怏怏離開。

    待他們走開,潤璃這才站回到蘇三太太身邊,低聲問:“母親,這就是三房的幾位表兄?”

    蘇三太太微微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道:“都是些不爭氣的!以後你不用跟他們沾邊兒,粘上了就甩不掉!沒臉沒皮兒的,也不知道是隨了誰去!”

    潤璃撲哧一笑:“母親,什麼時候你也變得這樣錙銖必較的了?不就是想挨幾個銀子罷了,少不得丟個一錠兩錠的也就是了。”

    “你卻不知,我倒不計較給他們銀子,只是他們三房慣會打著你父親的幌子在外面拉著虎皮做大旗,這對你父親官聲有礙,我卻是萬萬不能容得下的。”

    潤璃聽了,也只能微微歎氣,有這種親戚也算是一種悲哀了。

    這時,卻見不遠的地方有個年輕人,模樣倒是俊秀,衣衫卻是破舊不堪,正往蘇三太太這邊看,似乎想過來,卻有點畏縮,不敢上前。

    潤璃見蘇三太太也注意到了,臉上一副思索的神情。

    “母親,那人便是這次詩會得第二名的許仁知。”

    “許仁知?那可不是六房的那個孩子?”蘇三太太聽到潤璃提起,也想了起來,於是朝那年輕人點了點頭。

    那許仁知見著蘇三太太點頭,便知姑母已經認出了自己,歡喜不勝,走到了蘇三太太,深深作了一個揖:“侄兒問姑母安!”

    蘇三太太一臉的笑,望著站直了的許仁知道:“你母親身子可還好?早些日子聽水蓮回來說她有點傷風,可大好了?”

    “勞姑母惦記,母親已經好了。”許仁知的眼睛不敢直視女眷,只能低眉順眼恭恭敬敬的回答著蘇三太太的問題。

    “那我也就放心了。”蘇三太太點了點頭:“仁知好才情,竟然能在詩會名列前茅,大有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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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許仁知聽到這話,卻是一臉的羞愧:“姑母過譽了!仁知卻是萬萬比不得表妹的。”

    蘇三太太含笑抬頭看了看站在身邊的潤璃:“她只會瞎鬧,都是你們亂捧著她罷了!”

    許仁知卻是一眼的佩服:“姑母,這並非亂捧,表妹的才氣,仁知真是望塵莫及!”

    潤璃看著姑侄倆說得高興,也不想留在蘇三太太身邊去感受那許仁知偶爾飄來的目光,貼著蘇三太太的耳朵輕聲說:“母親,我去找清芬。”

    說罷,潤璃朝許仁知福了下身,轉身就走開了。

    沒走多遠,就聽身邊傳來一個聲音,有點熟悉,轉頭一看卻是高瑞,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她的身邊。

    “蘇姑娘好才情!”高瑞望著她的目光是探究性的。

    “若非高公子和李姑娘琴瑟和鳴,何來潤璃靈感?偶然得之而已,不值一提。”潤璃抬起眼睛,毫不退縮的看著高瑞。

    “蘇姑娘真是璞玉天成,不僅詩情畫意,還能妙手回春。只是,”高瑞促狹的一笑:“蘇姑娘,在下很想知道,為什麼你對著一具男子不著上衫的身體能沒有羞赧之色呢?”

    看著高瑞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潤璃很想把剛剛領到的一百兩銀票直接拍到他臉上——我那是在做針灸!你以為你那瘦得跟蘆柴棒沒兩樣的小身板,我有興趣看?

    “治病救人乃潤璃之所念,眼中沒有男女之分,只有病患而已。”

    “蘇姑娘的胸襟讓在下佩服!”高瑞點點頭道:“在下還想請教蘇姑娘一句,為何蘇姑娘那首詩能夠把握得如此好?既能把李姑娘芳心錯投的那種迷惘寫得如此有意境,撲朔迷離,更有用典貼切,用莊生夢蝶的故事暗諷李姑娘不知自己身份,看不清方向,妙啊,甚妙!”他撫掌大笑:

    “蘇姑娘真是一個妙人兒!”

    前世念中學的時候,語文老師分明不是這麼講解的!芳心錯投……雖然李清音確實有點那個意思,可公然就這麼說出來,好像很不好吧?他和梁伯韜一樣,都是被人慣壞了的公子哥,太自我意識強烈了些!

    “可是剛剛聽說高太太有意把李姑娘抬了去做你的貴妾呢!”潤璃嘲弄的一笑:“你現在說她芳心錯投,那可不是高太太看走眼了?”

    “不過是一個妾而已,這有什麼要緊!”起風了,高瑞把斗篷拉緊了些,毫不在意的說:“誰家又沒幾個妾室?”

    “高公子,現在湖邊起風了,你的身子尚未大好,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吧。”潤璃聽到他所說的話便覺甚是厭煩,福了下身就帶著蔥翠和嫣紅走開了。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縞衣綦巾,聊樂我員。”身後傳來高瑞吟詩的聲音。

    潤璃腳下一滯,這種酸溜溜的勾搭方式未免太搞笑了,如果一個姑娘聽到某人念兩句詩就能被勾搭走,那遍地都會是私奔的情侶了。

    這時她想起了梁伯韜突然把她擄上馬背的那一刻,在晴好的午後,他摟住她,縱馬街頭少年青春的氣息把她包圍,那種突如其來的感覺讓她心底裡升起一種惆悵,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向著她的腦海襲來。

    “蘇姑娘……”

    呼喚聲把她又拉回了現實,潤璃看了看在那邊故作風流瀟灑的高瑞,皺了下眉頭,頭也不回就到了蘇三太太那邊:“母親,天氣變涼了,我們回去罷。”

    蘇三太太正在接受著一堆太太們的恭維,雖是微微的笑著,但那笑容卻異常的生動,唇邊的酒窩深深,盛滿了開心與快樂。

    高太太向潤璃招著手:“喲,蘇家還真出了一個大才女呢,原來還沒經意,現兒我倒要再仔細打量打量了。”

    蘇三太太一臉的謙遜:“哪當得高太太這麼誇她!小心她上了臉,尾巴都翹到天上去了!”

    潤璃此時已經有些厭惡說這種場面話,直接對高太太說:“高太太,您還是帶著高公子回去罷,現在外面風這麼大,受涼了可不是小事。春天本就容易著涼,外面人又多,濕氣又重,小心又從哪裡過了病氣來就不好了。”

    高太太聽到這句話倒是緊張了,趕緊吩咐身邊的丫鬟:“藕芯,荷蕊,去和老爺說說,我們回應天去罷。”

    兩個丫鬟也是一臉緊張的應諾了一聲就去找高總督了。

    “那我們可先回去了。”蘇三太太對著高太太笑了笑,帶著潤璃離開了泠社的花廳,前腳剛跨出那道水磨石的門檻,她就拉住潤璃的手語重心長的說:“看到裡面李家三姑娘沒有?你可千萬別學她的那眼皮子淺!”

    潤璃又好笑又好氣:“母親,看你說的,女兒能和她一樣嗎?”

    “一直就粘著高太太坐著,那種阿諛的眼色兒你就沒看見了!”蘇三太太搖了搖頭:“哪有好人家的女兒這麼趕著送上去做妾的!李同知究竟是糊塗,寵了一個姨娘,倒把自家其餘女兒的名聲給帶累了!”

    潤璃想到李清芬難過的臉,心裡也黯然了。

    蘇三太太帶著蘇家三位姑娘回到主院,把一干丫鬟遣散出牡丹苑,看著身邊的三個姑娘,立時拉下了臉。

    潤璃很奇怪蘇三太太的舉止,詩會上也沒有發生異常事件,為何母親竟會如此震怒?

    “潤□,你可有什麼要和我說?”蘇三太太看了看站在那邊的庶女,心中十分不悅。

    蘇潤□如意髻上的桂枝香細細碎碎的發出聲響,白了一張臉,低下頭不敢吭聲,旁邊的蘇潤玨卻露出了一絲得意的微笑。

    “母親,金簪子是表兄給寶瓏再到我手裡的,我並沒有和他私會……”蘇潤□兩眼含著淚水,身子微微發抖,怨恨的看著身邊的蘇潤玨,心想著定是她去向太太告密了,同時又埋怨著自己的丫鬟太笨,轉交東西都不會背著別人,竟讓蘇潤玨看見了去。

    “無論是丫鬟轉交還是親手給你,這都是不允許的,往大裡說就是德行有虧!”蘇三太太一拍桌子:“堂堂一個知府千金,竟然收了那輕狂之徒的醃臢物件兒,說出去都名聲盡失!哪裡就這般眼皮子淺,阿貓阿狗的物事都看在眼珠子裡!”

    蘇潤□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眼裡一包淚珠子濺落衣襟:“母親,饒恕□兒罷!”

    “不想幫你揭過,我就不會打發丫鬟婆子出去了!”蘇三太太歎了口氣:“我最見不得那種眼皮子淺的,將來必會吃虧!女兒家應當矜持,金貴,不要自己輕賤了自己!這次還是自家表兄,也虧得他家沒有太大的聲勢,若是他聲張出去,說你們私相授受,一根金簪子就把你聘了去,你又到哪裡哭去?那金簪子交給我,我想個辦法兒去退了,以後切勿如此糊塗!”

    蘇潤□羞愧的把一隻金簪子拿了出來,知道了事情的重要性,也害怕得淚水漣漣:“母親這回定要幫幫潤□,女兒一輩子都會感激母親的!”

    蘇三太太疲憊的揮了揮手,示意蘇潤□站起來:“你就快及笄了,離議婚也不遠,自己要多多注意言行,一絲一毫都別叫人捉住錯處。”

    說罷,蘇三太太的眼睛又瞟向蘇潤玨,話裡有話的說:“你們姐妹要相互照應著,但須得注意方法,不是在背後使絆子,要要能真心相待!”

    蘇潤玨原本得意的小臉“唰”的白了,低聲道:“玨兒謹記母親教誨!”

    “你們散去罷!千萬在心裡要記得我剛剛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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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0:11:49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六章

    蘇三太太看著蘇潤□和蘇潤玨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

    她自認自己不是一個惡毒的人,可對這兩個庶女的管教還是採用了許老太太的方式,捧殺,可自己終究沒有許老太太那麼辣手,半捧半殺的,把她們兩個養成了半調子的大家閨秀。她們的婚事還得自己操心,一想到這個,蘇三太太更加心煩意亂。她也不想一定要把庶女們的將來弄得像許家六爺那麼慘,可無論如何她們的日子也不能比璃兒的過得要好!

    蘇潤□和蘇潤玨……蘇三太太沉吟著,蘇潤□的夫君必須比蘇潤玨的要強,誰叫蘇潤玨那個狐媚子娘親沒少給自己添堵呢!

    想到這裡,蘇三太太眼中清明,快活的坐直了身子。

    晚上,月華如水,牡丹苑的內室裡明當瓦燈籠上了素紗的罩子,朦朦朧朧的一團柔和,又將一切照得那麼神秘。

    蘇三老爺坐在內室的錦緞圈椅裡,半眯著眼睛,一臉的疲憊。

    屋子的另一端,木槿和水蓮正在幫蘇三太太卸妝,長長的黑髮緞子般披泄下來烏黑發亮,在燭光的照耀下,格外的柔和。蘇三太太的臉映在那柔和的燭光裡,更顯得鳳眼朱唇,眉目如畫。

    卸妝完畢,蘇三太太做了個手勢,木槿和水蓮就低頭退了出去,屋子裡只剩下了蘇府的一對大當家。

    “老爺,何事如此煩惱?”蘇三太太纖纖作細步的來到蘇三老爺身邊坐下,看著自己夫君那一副憂愁的表情。

    “唉……”蘇三老爺歎了口氣,瞧了下蘇三太太。欲言又止。

    “有很難辦的事情?”蘇三太太心裡敏感的想到了今天杭州詩會是否又發生了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還不是你那三叔?”蘇三老爺不屑的撇了一下嘴:“他今天來是想來攬活的,余杭縣花石鎮那邊準備開荒造田,他想讓我發函給余杭知縣讓他一人包攬兩千畝地。”

    蘇三太太震驚了,真不知道三叔的貪心怎麼就越養越大了!

    這開荒造田本是朝廷為了鼓勵農民耕種而頒佈的法令,凡是在籍農民都可以向村裡申請開荒,由裡正報去縣衙,不用費用就可以把田地變為自己的家產。三叔打的主意分明是想要余杭知縣幫他去找便宜勞工開荒,不用花什麼錢就可以平白得兩千畝地!

    “老爺,你不用管他,這種事情有損官聲,老爺萬萬不可為!”

    蘇三老爺抬起頭看著太太,眼裡全是贊許:“佩蓉,我就知道你是個賢慧的!”

    蘇三太太臉微微一紅,低頭嬌羞道:“老爺何須如此言重!妾身為老爺著想本是應該的!唉,三叔那邊……今日倒見著他那幾個孫子,竟全是浮誇性兒,卻不見一個沉穩的!”想著仁軒那幾個人看向女兒們的目光,蘇三太太沒由得心頭一陣不適。

    蘇三老爺嘲諷的笑了笑:“今日那幾個過來請安,連幾句場面話都說得不流暢,真是不成器的東西!聽璘兒說那個許仁軒在萬松書院讀書,夫子俱批他文法不通,不堪造就,可家裡卻一味拿錢送著他進書院讀書,豈不是笑話!”

    “那是老爺你才氣高,看別人都俗了!”蘇三太太低低一笑:“倒是六房那個仁知侄兒還不錯,這次詩會裡僅次於璃兒而已!”

    “哦,那個原來是六房的侄兒?”蘇三老爺眯著眼睛回想了下:“那詩看著也是不錯的,只要他不懈怠,日後必有出息!仿佛今年他準備去下場參加鄉試,太太你準備點儀程送去許家六房,免得他那寡母籌不出錢,平白急壞了身子!”

    “老爺……”蘇三太太聲音有點哽咽:“你不必如此照拂妾身家人……”

    “這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太太!”蘇三老爺抬起手撫摸著蘇三太太的臉:“世人都喜錦上添花,可雪中送炭的事情做做又何妨,且你們許家六房如有了出息,指不定還能幫襯咱們蘇家呢!”

    蘇三太太感覺到丈夫的手指溫柔的在自己臉上撫過,心裡柔情萬縷已是全系在他身上,太太看著他那白淨溫文的臉,驀然發現了他的眼角邊上已經有了一條細細的皺紋!

    心一酸,淚都快掉了下來。

    “怎麼了?”蘇三老爺望著自己的夫人,燭光下,她還是像當年的模樣,笑靨如花的望著他。

    “老爺,你太操心了!”蘇三太太伸出手,輕輕的摸上了丈夫的眼角:“這兒都起皺紋了!”

    “不操心不行啊!”蘇三老爺長長的歎了口氣。

    目前的形勢真不容樂觀,那個柳德妃雖說只是一個宮女出身,可正是因為這個不起眼的出身,讓一派青壯勢力開始把視線投到了大皇子身上。現在的朝堂上仍然是世家大族把持著,新進的官員想要冒出頭非常難得,若是想要職位快速擢升,也只能富貴險中求了。況且當今聖上對於立儲之事遲遲不提,也無形中給了他們希望。

    “現在朝廷上分了三派,很多沒資歷沒出身的官員擁戴大皇子,希望能把他推上太子之位,太子繼位後他們自然就成了新貴。”蘇三老爺疲憊的說:“今日收到廣州趙同知的來信,他說廣州知府好像已經暗地裡開始支持大皇子了!”

    “可是……”蘇太太吃驚道:“德妃娘娘只是宮女出身啊!”

    “人的貪心是無止境的,如果有人不斷的在你耳邊說你會成功你會成功,總有一天你會以為自己肯定會成功的。”蘇三老爺無奈的搖了搖頭:“那些新貴們想板到世家大族,也只能在改朝換代裡面找機會了。”

    “我朝素來是重視嫡出的,現在中宮坐得很穩,叫人拿不到一點錯處,那些人怎麼又會起這樣的心思?”

    “聖上今年四十有六,可太子之位一直虛空,不由得他們不肖想。”蘇三老爺搖了搖頭:“現在聖上身體抱恙,朝廷裡面各派勢力蠢蠢欲動。魏貴妃也在為三皇子圖謀太子之位,正在極力拉攏那些世家大族,皇后現在也舉步維艱啊!”

    “皇上為何不早立太子呢?立了太子就沒有這些事情了。”蘇三太太很不理解當今聖上的做法。

    “這是聖上的制衡之術,聖心難測,你們深閨婦人又怎麼能輕易得知!早立太子,一家獨大,這是為人君者所不願看到的。他心中定然有屬意的皇子,但他卻秘而不宣,讓朝廷各派勢力相互鬥爭來穩定局勢。”蘇三老爺沉吟道:“卻不想今年流民暴動讓皇上勞心勞力,竟然病得厲害了!”

    “璃兒的師傅不是和武靖侯世子一起返京去給聖上治病了嗎?”蘇三太太輕輕的給蘇三老爺捏著胳膊:“老爺你就把一顆心放到肚子裡擱安穩了罷!璃兒的師傅醫術高超,肯定手到病除,聖上大好以後,亂也亂不了多久的。”

    蘇三老爺點點頭,反手拍了拍蘇三太太的手背:“我事情多,內院就煩勞太太多用心了。”

    驟然聽到這般溫情脈脈的話,蘇三太太心中一驚,仿佛又回到新婚時那種甜蜜:“老爺說的什麼話,這不都是妾身該做的事情嗎!”

    “我知道你的辛苦,佩蓉。”蘇三老爺捉住她的手:“我於內室之事,有時候也糊塗得緊,你可要原諒我。”

    “老爺!”蘇三太太的眼淚終於滴落了下來,掉在蘇三老爺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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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0:12:0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七章

    “你放心,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別的女人都是不要緊的。原來為了盧文琴,你沒少和我置過氣,其實她根本不算什麼……”蘇三老爺把太太拉到懷裡:“我那時候年輕,沒有想過你的心思,其實現在想來,那時候只是一時迷惑,看她模樣嬌怯又身世可憐,想保護她脫離她娘家那個牢籠而已,現在看來她倒是個不懂事的,特別是還有一個不懂事的兄弟……”

    “老爺,你別說了,妾身已經很知足了。”蘇三太太把頭擱在蘇三老爺肩膀上,心裡有說不出的感覺,痛苦又快樂。

    “今天高總督走之前還和我提了,言語之間頗有想和我們家結親。”就在蘇三太太感慨萬千的時候,蘇三老爺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讓她馬上坐直了身子。

    “老爺,那怎麼行?我看那高瑞,身子單薄,不是一個福壽綿澤的人。高太太也隱晦的問過璃兒的生辰八字,我已經推掉了,假借濟世大師的話,說璃兒須得及笄以後才能議婚,而且方位要是在北邊。”

    “你做得極好。”蘇三老爺點點頭:“現在朝廷這個局勢頗不平靜,高總督雖說和武靖侯府、徐國公府都有姻親關係,可究竟明裡暗裡都沒表態,還不知道他是哪一派的,我們又怎麼能把璃兒的終身大事如此草率的決定?璃兒的婚事還是等及笄以後再說吧。”

    “老爺,你說的定然是錯不了的。”蘇三太太情意綿綿的看著蘇三老爺,昔日的狀元郎青澀的模樣已經褪去,眼前是一個成熟而有主見的夫主了!

    蘇三老爺很享受自己太太崇拜的目光,一把摟緊了蘇三太太,低聲說:“佩蓉,我和你說件可笑的事情,高家在回應天之前還定下了李同知的三姑娘為貴妾,就等著年底及笄以後就送過府去,你說這李同知家的面子都丟到哪裡去了?”

    原來男人其實也很八卦,蘇三太太被抱上床去之前,心裡模模糊糊在想。

    紅紗帳底臥鴛鴦,吹燈河蟹……

    離三月三過去了幾天,一切平靜如昔,仿佛杭州詩會這件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這些天濟世堂也沒有特別的病患需要她出手,所以潤璃和蘇潤□蘇潤玨一起安安靜靜的上了幾天學。

    說是安靜,其實也頗不安靜,只是蘇潤□在詩會上被蘇潤玨捉住了錯處,每次有衝突的時候卻暫時沒有底氣大聲和蘇潤玨爭吵,所以在潤璃看來這已經是難得的安靜了。

    “姑娘,牡丹苑來了客人呢。”

    一個下午,正當潤璃懶懶的躺在美人榻上,不想去學女紅的時候,蔥翠從外面奔跑了進來:“好像說是太太娘家那邊的人。”

    咦……潤璃翻身起來,想到了詩會上的事情。

    金簪子的主人還真找上門來了?

    “姑娘,姑娘,我們去牡丹苑瞅瞅?”蔥翠趴在美人榻前面,大眼睛可憐巴巴的望著潤璃,極力慫恿著她出去。

    潤璃歎了一口氣,這個大宅院裡實在太無聊了,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這些花季少女們興奮不已。

    伸出腳輕輕踢了蔥翠一下:“好好呆在含芳小築裡,哪裡都不許去!若你覺得自己有氣力亂跑,就領著品藍她們去後園的藥圃松鬆土!”

    “姑娘……”蔥翠的眉毛耷拉到一堆。

    “別這副憊怠樣子!我可不會搭理你!”潤璃嘻嘻一笑,滾到了美人榻的裡邊:“吳媽媽,你去太太院子裡瞅瞅罷!”

    那邊吳媽媽早支起耳朵聽了半天,心裡癢癢著要出去了,聽到潤璃的吩咐,如同得了塊放行牌子,飛著一雙腳兒,不沾地般的跑了出去。

    來的人正是蘇三太太娘家三房的長媳林氏,堆著一臉諂媚巴巴的望著坐在主位上的蘇三太太,忙著打量著清遠堂各色家什的眼裡全是羨豔,她身後站著的許仁軒則一雙眼睛不空的在盯著那些丫鬟們看,見著蘇三太太身旁的水蓮,視線已是動也不動,眼珠子都錯不開。

    蘇三太太看著這母子倆,心裡厭惡得緊,可臉上還得端著一副親熱的模樣,慢慢的汲了一口茶,她望著林氏笑了笑,嘴角那絲笑容拉得極其標準,那上翹的嘴唇沒有一點點多餘的弧度:“六嫂,多久不見了!”

    “可不是嘛,九姑娘你也不回本家來看看,公公婆婆都惦記得緊呢!”林氏拉了一把身邊的許仁軒:“還不快給九姑太太請安!”

    許仁軒這才整了整衣裳,向蘇三太太拜了下去:“侄子給九姑太太請安了!”

    等到直起身子,趁著蘇三太太沒有看他這邊,眼睛朝水蓮飛了個眼風兒,自以為風流倜儻的扭了扭脖子,退到林氏身邊站著。

    “我倒是想回本家走走的,只是這府上人多事雜的,竟是一時半刻都脫不了身!”蘇三太太淺淺一笑:“我倒想和六嫂一樣清閒,有事沒事就可以帶著兒子到外面遊玩,可哪有這個福分呢?真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呢!”

    那林氏臉上微微一紅,馬上又恢復了常態,堆著笑兒說:“九姑太太從來就是個會說話的,這麼一說,我倒覺得自己真是個有福氣的人了!其實不瞞九姑太太,我素常要做的事情也多,只是今日有件大事,我沒得空都得親自帶著軒兒過來了。”

    蘇三太太心裡清明,果然是為著那根金簪子的事情!

    心裡雖已輪出結果,面上卻是一副驚訝的表情:“有什麼樣的大事能勞累六嫂帶著仁軒侄兒親自來我這小廟呢?若是能幫得上忙,我絕不會袖手旁觀的,但只恐我這廟小,菩薩沒什麼法力,解決不了六嫂的大事!”

    林氏一臉春風,心情愉快的說:“九姑太太,這回可是好事兒!給九姑太太道喜了!”

    “哦?”蘇三太太抄起茶盅蓋子,手有點微微的發抖——好事兒!對於他們三房來說當然是好事兒!一根金簪子就想把堂堂正四品知府的長女聘了去!雖說蘇潤□是庶出的,可畢竟還占著一個“長”字呢!高門嫁女,低門娶婦,便是再不濟,她嫁個六品小官當正室太太都沒問題。可這許家三房子侄全是白身,沒一個有出息的,而且又是那副破落戶的光景,怎麼可能娶到蘇潤□!

    雖然說蘇潤□不是自己所出,但是大姨娘畢竟也沒有衝撞過自己,一直謙恭順從,所以看著蘇潤□也沒太多厭煩,更要緊的是,倘若長女嫁的門第都那麼低,接下來潤璃又能好到哪裡去?好人家一看蘇府姻親,早早就有了撂手的打算了!另外,蘇三太太這麼多年瞧著,自己的璃兒是個心腸軟的,若是蘇潤□嫁得不好,少不得帶累璃兒以後還得幫襯著她點,麻煩多著呢!

    所以,蘇潤□必須要門當戶對的出嫁,而且還要嫁得合適!

    只是這個不爭氣的貨色,完全不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一根金簪子也能入了她的眼,引來了三房這些賴皮,要甩掉怕是要花一番功夫了!

    “九姑太太!”那林氏殷殷的喊著:“真是好事呢!”

    “既然是好事,那我倒也想聽聽。”蘇三太太端起茶盅,低頭抿了抿,眼裡飄過一絲狠厲的光芒,只是沒有叫林氏看見。

    “我家仁軒自從前幾日參加杭州詩會回來,就神思不屬,我追問了好久,終於問出了點門道!”林氏拍著手兒驚歎道:“他竟然那日遇上了可心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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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6 00:12:17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八章

    “那倒是好事兒!”蘇三太太笑吟吟的說,望著許仁軒的眼神裡有真誠的親切:“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個年紀也該給他娶房媳婦了!”

    林氏看著蘇三太太笑吟吟的模樣,反而心裡犯了嘀咕,這九姑娘是怎麼一回事情?在裝糊塗還是真不知道這事情呢?自己帶著許仁軒來蘇府,又提到了這件事情,再愚笨的人也知道和蘇家三位姑娘跑不了關係,為何她還是這模樣?

    “九姑太太難道就不想知道我家仁軒看上的是誰?”林氏遲疑著開口了。

    “哦?莫非仁軒看上的還和我蘇府有淵源不成?”蘇三太太笑著反問,臉上那顏色一絲兒也沒有轉變,似乎有一種鼓勵的神色。

    林氏看著蘇三太太的臉,心裡暗自思付起來:莫非這位大姑娘是個不得寵的,九姑娘想趁機把她發落了?唉,只怕嫁妝是不會多的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看著清遠堂這擺設用度,看著蘇府的丫鬟的穿著打扮都比自己閨女用的還要好,想來這個庶長女的嫁妝也不會少到哪裡去!

    林氏定了定心神,對上蘇三太太的眼睛,細聲細氣的說:“說來可巧,我家仁軒看上的是九姑太太的長女蘇家大姑娘,他們那日還交換了信物,我家仁軒給了蘇家大姑娘一支金簪子,大姑娘回了一方繡帕。”

    最後那句話讓蘇三太太本來把握滿滿的自信綻開了一絲裂縫,眼前一陣發黑,心裡暗自咒駡蘇潤□果然是上不得檯面的,竟然把女兒家貼身物事流了出去!一想到蘇潤□的婚嫁可能會影響到璃兒以後的婚事,蘇三太太的太陽穴就突突直跳起來。

    但是現在當務之急是要解決到這面前兩貼討厭的狗皮膏藥,自己可千萬不能露出什麼破綻來,讓這母子倆有機可乘。

    “六嫂,有這樣的事情?”蘇三太太驚訝的說:“莫非是仁軒侄子弄錯了?”蘇三太太對著身邊的木槿說:“你去把那梳粧檯上的金簪子拿過來。”

    林氏迷惑的看著蘇三太太,從懷裡摸出了一方手帕子朝蘇三太太揚了揚:“九姑太太,我們仁軒可沒弄錯,這可是大姑娘身邊那個大丫鬟親手交給他的!”

    蘇三太太朝林氏笑了笑,用安撫的眼神看著她:“六嫂莫要著急,事情總歸得弄清楚不是?”說話之間,藉著袖子的掩蓋,用力捏了下身邊水蓮的手:“水蓮,你去梨香院傳寶瓏那丫頭過清遠堂來回話。”

    水蓮是何等聰明伶俐,刹那之間已知道蘇三太太叫她去找寶瓏來串供把許家三房的人趕跑,於是打了個千兒道:“許六太太稍等,我馬上去找寶瓏來!”

    林氏看著蘇三太太身邊兩個大丫鬟各自領命而去,心中有一種不妙的感覺,趕緊說:“九姑太太,孩子們兩情相悅是好事兒,何必如此麻煩,我們做家長的通了心意,我回家遣個媒人來,換庚帖下聘禮就是了。”

    “六嫂,婚姻之事是大事,豈能這等草率!”蘇三太太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茶盅蓋子,粉彩的顏色映著黑檀木的桌面,煞是對比鮮明:“那日杭州詩會回來,我家大姑娘的丫鬟寶瓏就給了我一支金簪子,嗨……”

    說到這裡,蘇三太太慢悠悠的停住了,弄得林氏眼巴巴的望著她,一心希望從她嘴裡蹦出應承這婚事的話。

    “你家仁軒也太沒點眼光了,怎麼連個丫鬟都看得上!”蘇三太太一臉鄙夷:“許家也是大家氏族了,怎麼會……”

    蘇三太太一臉的惋惜,尾音帶著濃濃的不屑。

    林氏這才醒悟過來這個小姑子可根本就沒把她說的話當真,竟然拿個丫鬟就想來打發了她!氣得渾身發抖,林氏猛的站了起來:“九姑太太,你怎麼能如此欺人太甚!”

    “六嫂,是我唐突了。可我也是沒辦法,該直說的可不能藏著掖著,仁軒可真得好好管管才是了……喲,你可別生氣,快快先坐下!”蘇三太太那一臉的笑容,在林氏眼裡有說不出的可惡:

    “木樨,去幫許六太太順順氣!”

    這時木槿已經從內室出來,手裡拿著一隻金簪子交給了蘇三太太。

    “仁軒侄兒,你可看清楚些,可是這支金簪子?”蘇三太太拿著簪子笑眯眯的朝著許仁軒說。

    “正是這支,可是金玉堂的表記呢。”許仁軒點了點頭:“我原是叫那個丫鬟交給蘇家大姑娘的,她還給了我一方帕子做回禮。”

    蘇三太太冷冷的笑了一句:“仁軒侄兒,我蘇家的姑娘個個知書達理,怎會和你做出那等淫佚之事?你剛剛一進清遠堂,眼睛就盯著我的丫鬟不放,顯見平常是在丫鬟堆裡廝混慣了的。這倒也罷了,可誰給你膽子攀誣上我家的姑娘?難道你未曾自己去照照自己的模樣兒,也是能做我蘇府東床的樣貌?”

    許仁軒聽得氣堵,臉色發白,偏生又找不出反駁的言辭,只骨篤著一張嘴,看著主座上悠悠閑閑的蘇三太太,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太太,寶瓏丫頭來了。”夏媽媽人雖老了,可眼神兒卻尖得很,看到門口姍姍來了兩條人影。

    寶瓏穿著水綠色的衫子,身姿纖細的站在那裡,倒也有一番別樣的風姿,看得許仁軒又暗暗吞了一下口水。

    “寶瓏,這位許六太太和許少爺想向你求證一件事情。”蘇三太太嘴角噙著一絲冷笑:“許六太太說你那日給我的金簪子是許少爺給大姑娘的,可有此事?”

    寶瓏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兩眼含淚說:“太太明鑒!我們家大姑娘沉穩自重,豈會去做那種不入流的事情!這金簪子是許少爺的長隨硬給我的,當時寶瓏一時手足無措,沒能追上那個長隨退還給他,所以這才把金簪子交給了太太,沒曾想卻弄出了這等事情!是奴婢無能,請太太責罰!”

    “好你個顛倒黑白的小蹄子!”林氏已坐不穩凳子,拿著帕子跳到寶瓏面前:“瞧這滿嘴的胡言亂語!那你說說,這方帕子又是怎麼回事情?這可分分明明是蘇府大姑娘的!”

    誰知寶瓏卻頭都沒有抬起來,字字清晰的說:“那帕子是許少爺那長隨從我手上搶了去的,說是要個什麼信物兒!我倒不知我們蘇府幾時沒落到姑娘們要用素葛帕子了?我們姑娘連學做針黹的繡布都是素紗的呢!許六太太要來訛詐也得做得像樣點兒!”辟裡啪啦說完這一長串話,寶瓏突然站了起來,一把奪過林氏手裡的帕子:“這帕子雖是寶瓏早已不想要的物事,可女兒家的東西怎麼能流落到外面去?許六太太還是還了寶瓏罷!”

    蘇三太太看戲看得津津有味,心中暗暗點頭,寶瓏這丫頭,倒也算是七巧玲瓏心了!自己以後得好好重用她才是!

    【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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