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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飯團桃子控] 貴女重生記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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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3 11:55:26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二百八十章 謝靈

  十八娘站在一條繁華的大街上,低下頭去看了看自己的小短腿兒,也圓墩墩的五短身材身材,她又變回謝靈了,還是逃家出來的謝靈。

  「抓住她,那個小賊,竟然敢偷大爺我的錢袋子。」

  謝靈猛地一轉頭,她想起來了,這次她遇見了一個無恥之徒!

  看她穿著華貴,一臉的不諳世事,便想著以這種方式,騙走她的錢袋,還將她給拐賣了。

  「無恥小人,也不看看你這窮酸樣兒,給你十個腦袋你也不敢用這金蠶絲繡淩霄花的錢袋子。」這可是謝家嫡系子弟才能用的。

  十八娘愣了愣神,她當初就是這樣說的,她鬆了一口氣。

  看來她沒有變回謝靈,還是同以前一樣,靠著匣子近一些時,便會入夢,在夢中,卻是什麼都做不了,也改變不了的。

  那個小混混顯然層次太低,壓根兒不明白什麼淩霄花的含義,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小賊,口齒還挺淩厲的,老子有錢,想用什麼花就用什麼花。」

  他說著,對著人群中的幾個人使了使眼色,二話不說,對著謝靈撲了過去。

  謝靈嚇了一大跳,這人怎麼不講道理,直接就開搶呢?周圍的其他好心人搖了搖頭,看來這個小公子要遭殃了。

  他們都把穿著小哥衣袍的謝靈,當成了一個小郎君。

  謝靈拔腿就跑,她雖然會功夫,可是架不住腿短啊,又地況不熟悉,眼見著就要被人追上了。

  卻是不小心踩著了一個小石頭子兒,咕咚咕咚的滾下山去。

  也不知道滾了多久,直到衣服也刮破了洞兒,手上也留下了幾道血痕,滾到一堆草叢裡,這才停了下來。

  謝靈搖了搖腦袋上的草屑,睜眼一看,這天旋地轉的,好不容易定下神來,卻見前面不遠處的水潭裡,有一個男子正在那兒游水。

  他的長髮高高的束在了腦後,猛地一下紮進水中,便不見了蹤影。

  謝靈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手有些發抖,彼時她還不過是個孩童。

  到底是水怪?還是有人溺水了?

  她小心的往潭水邊靠近了一些,卻見一條大魚迎面而來,直接砸中了她的面門,將她砸翻在地,落了一臉的魚鱗。

  原來是魚精,謝靈的頭有些暈,還覺得陣陣噁心,這種刺又多,腥味又重的東西,北地的貴人都不愛吃。

  緊接著一個黑影從水中躍起,帶起層層白浪,一把抱起了謝靈,「我當是誰,原來是一個愛偷看男子洗澡,有龍陽之癖的小鬼。」

  這個就是國師啊,謝靈第一次見到的國師。

  謝靈白了國師一眼,「我當是什麼精怪,原來是一個愛在大庭廣眾之下寬衣解帶,光腚抓魚的不要臉大叔。」

  國師四下裡看了看,「大庭廣眾?」

  他說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這點你說得倒是沒有錯,讓我數數,一,二,三,四……哎呀,包括你一共有八個人呢!」

  國師說著,還沖著一棵大樹揮了揮手,「哎喲,阿牛好久不見你來看我洗澡了啊!」

  謝靈只覺得自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順著國師的目光看過去,那邊分明是空空如也,她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自己的身後,還是空空如也!

  謝靈嚇得將臉埋在了國師的頸上,結結巴巴的問道:「哪裡有八個人,分明只有我一個人……你的眼睛瞎了吧!」

  國師卻是聞到了一陣若有若無的香味,又看了看謝靈的耳朵,身子僵了僵,將謝靈往河裡一扔,僵硬的說道:「這裡不是你這種臭不可聞的世家子弟該來的地方……」

  謝靈被冰涼的水刺得一下子清醒過來,撲騰了兩下,吸進了一口涼水,罵道:「欺負小孩子算什麼本事……」

  國師卻也是慌了神,輕點水面,將謝靈提了起來,扔在了開始的那條大魚身旁。

  謝靈卻是被他這一手功夫給震住了,真正的輕功水上漂啊這是!

  ……

  到了最後,國師穿著單衣走在前頭,肩上扛著一根大棍子,棍子的一頭纏著謝靈的腰帶高高翹起,將她懸掛在半空中,而在她的身旁,還掛著一條大魚,時不時的彈跳一下尾巴,甩她一臉的魚鱗。

  「喂!你放我下來啊!你送我回家好不好,我爹可有錢了,到時候你想吃魚都不用自己抓了。你想洗澡給別人看,你放心,我家有不可言說的癖好的人多了去了,沒有人會笑你的,我可以讓我爹給你建個小館,以你的姿色,肯定有很多人來看你洗澡的!這樣你也不用可憐的幻想有幾個人圍觀啦!」

  國師聽得手上的青筋直爆,這個臭丫頭……

  兩人正走著,突然遇到了一個歇腳的樵夫,謝靈眼前一亮,喊道:「這位大叔,救我一救,我要被這個人拐走啦!」

  那樵夫卻是望著國師笑了笑,「阿清今日收穫不小啊,這魚挺肥的。怎麼還有個娃兒,濕淋淋的別著了涼,我們這裡窮山惡水的,可沒有地方尋醫。」

  國師笑了笑,說道:「這不就怕著涼了,正曬著娃麼!一會兒我再翻過來曬!」

  他說著,將謝靈身旁的魚取了下來,遞給了那樵夫,「牛叔,這魚拿回去給牛嬸燉湯喝,我今兒買了大骨頭呢。」

  曬娃,還要翻過來曬……

  門閥貴女謝氏阿靈簡直覺得羞憤欲死,她用手捂住了臉,這絕對是她一輩子最慘痛的日子。

  娃!

  十八娘一愣,猛的想了起來,她才剛剛生了一個孩子,連孩子長什麼樣子都還沒有瞧見呢,孩子!

  她想著,猛地一下睜開了眼睛,只見頭頂之上是她熟悉的清荷帳子,耳旁有人在說著,「陛下,你喝口粥吧,已經三日了……」

  十八娘艱難的扭了扭頭,卻見李子期眼神呆滯的坐在那兒,嘴唇乾枯地破了皮,正流著血,他的腿上還放著一個繈褓,繈褓中的小嬰孩似乎醒了,正在有勁的蹬著小腳丫子。

  終於他找對了路子,從繈褓的縫隙裡,把腳伸了出來,露出了紅色近乎透明的小腳。

  「子期,把孩子抱給我看看。」

  李子期像是突然醒過來的泥雕像,頓時有了神采,「十八娘,你可算醒了,你都睡了三天三夜了,我怎麼喚你,你都不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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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3 11:56:20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太子

  李子期笨手笨腳的提起孩子的繈褓,準備將他往十八娘手中放,全然沒有看到孩子的腳已經踹出來了,十八娘還沒有來得及喊,就看到孩子從繈褓裡滑了出來,掉在了十八娘的錦被上,哇哇大哭起來!

  李子期傻了眼,一旁的奶娘看得嘴角直抽抽。

  他趕忙湊過去想要抱起孩子,不料那孩子是個氣性大的,直接噴了李子期一身……

  奶娘結結巴巴的說道:「陛下,太子尿了,我去給他換一身吧。」

  說完從李子期手中接過孩子,忙不迭的就抱下去了。

  十八娘看著笑出聲來,這下子她的錦被也需要曬了。南枝已經快速的走了過來,給李子期取了新的外袍,又替十八娘換了被子。

  李子期擦了擦手,「別的不足月的孩兒,都怏怏的,他倒好,勁頭兒太足了。」

  李子期說著,一把抱住了十八娘,像是捧著失而復得的珍寶。

  「十八娘,真好!你回來了真好。」

  「嗯,我回來了。」

  等到十八娘出月子的時候,李子期的登基儀式已經準備得差不離了。之前大臣們都勸他搬去大明宮,可他每日卻與別的大臣一樣,坐著小轎去上朝,上完朝便用馬車拖了摺子,回冠軍侯府裡坐在十八娘身邊批閱摺子。

  十八娘泡在熱水之中,痛痛快快的洗了個澡,直到身上都搓得紅紅的了,方才悠哉悠哉的從水裡出來。

  小太子李景正百無聊賴的趴在一個小木盆裡飄著,一雙大眼睛滴溜溜的轉著,小手在空中胡亂的抓著,也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十八娘穿好了衣衫,抱起李景,沈家的祖傳秘方很有效,他已經與剛出生時那副瘦弱的模樣孑然不同了,白白胖胖的,看上去很是機靈。

  「小娘,你說太子殿下的眼睛怎麼就不像您呢!」南枝看著李景的大眼睛,忍不住說道。

  十八娘摸了摸他的頭髮,笑道:「像陛下也挺好的,捲毛頭,藍眼睛。」

  這孩子其實長得很像十八娘,唯獨除了眸色和頭髮,那與李子期是如出一轍。

  李景扯著十八娘的頭髮,咯咯的笑了起來,像是知道十八娘在誇獎他一般。

  今兒是李景滿月,南枝一早便給他穿上了明黃色的新衣,襯托得他的小臉兒越發的白嫩。

  十八娘親了他一口,便讓奶娘將他抱下去餵奶去了。

  不一會兒,秦昭連著程處英便相攜過來了,之前外放是為了給李子期舉事做準備,如今沈耀自然被叫回長安城了。

  「十八娘出了月子,這臉色當真好了不少。」程處英說著,拍了拍十八娘的肩膀。

  十八娘咧嘴一笑,她如今無病一身輕,氣色能不好麼,簡直是壓在身上的一顆大石頭落了地。

  秦昭看著,也放下心來,拿出一個小包袱,放在十八娘手上,「我自認針線活還不錯,給景兒做了些披風小帽什麼的,你看著用。還有一個白玉鎖兒,你便是不戴,也放景兒屋子裡,尋龍泉寺的主持開過光了的,可以保平安。」

  「多謝嫂嫂!」十八娘接了,交給南枝收了起來。

  秦昭說著,四下裡看了,見這屋子裡只有南枝和北流二人,壓低聲音說道:「我聽說最近有不少人上摺子,奏請陛下廣開後宮,你心裡有個數兒,如今你出了月子,那些牛鬼蛇神自然是都要擠上門來了。」

  李子期如今簡直就是一個香餑餑,整個後宮僅皇后一人,膝下也只有一個太子,還不是無數女子和家族最好的晉升之路?

  簡直是天梯,誰都想來踩上一腳。

  李景是不足月生的小孩兒,夭折簡直是太容易了,到時候誰是太子,還說不定呢!

  十八娘笑了笑,從她知道李子期的身世之後,她便知道一定會有這麼一日的。

  只不過,李子期可是對她承諾過,在她死之前,絕不納第二人的。

  如今她沒死,李子期自然不能納二人。只不過這個承諾不知道到何時就會失效了。

  「嫂嫂可聽說都有哪幾家小娘是候選人?」

  「驃騎大將軍許三春的長孫女許茹娘,還有蘭陵蕭家的蕭梅娘……」秦昭說了一大堆小娘的名字,聽得程處英在一旁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宮裡頭就有那麼好?這麼多人上趕著去搶別人的夫君,簡直是太不要臉的。十八娘莫怕,今夜我便叫你哥哥一道,挨家挨戶的去揍她們一頓,保證她們嚇破膽兒!」

  十八娘聽得兩眼發光,一想到如今自己的身份,只得遺憾的擺了擺手,「哎,等子期登基大典之後,我便是名正言順的皇后了,這種下黑手的事都不能隨便做了。還是光明正大的將她們都嚇退吧。你們且放心,擇日不如撞日,過了今日,我保證這大明宮,沒有別的小娘子敢踏入一步。」

  程處英拉著十八娘的手,一臉的佩服,她就沒有別的手段,只是哪個妖精敢近沈庭的身,她就來一個打跑一個。

  秦昭卻是有些遲疑,歎了口氣,「十八娘,你可先問過陛下的意思了。萬一他……你貿貿然出手,怕不是好事。」

  她知道李子期對十八娘一心一意,情深意重。

  但是如今他的身份已經不同了,古往今來,她都沒有見過哪一個皇帝只守著皇后一人,不要三千佳麗的。

  李子期也是人,就能免俗?

  而且,就算是皇帝,也不是事事都能自己說了算的。那些人助你奪江山,是仰慕李唐或者被你的風度神韻折服?

  有這些的忠臣,但是更多的人,只是想個從龍之功,為自己的家族謀一個好前程。

  他們不光是想要加官晉爵,還想要自己的女兒在後宮裡占個一席之地,李子期能怎麼辦?全都拒絕麼?那得得罪多少勢力?

  十八娘縱使再本事,李子期若是軟了,她做什麼也不過是枉然。

  十八娘點了點頭,「嫂嫂考慮得是。不過我相信子期,一定能夠明白我心中所想。雖然很難,但是我會細細圖謀的。到時候,還希望兩位嫂嫂多多相助。」

  ……

  三人正說著,就看到北流走了進來,說道:「小娘,驃騎大將軍家的許茹娘,蘭陵蕭氏嫡女蕭梅娘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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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3 11:56:31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二百八十二章 咱們比爹

  十八娘點了點頭,與秦昭和程處英分主次坐了,又端了一盞酸梅湯輕輕的呷了一口,這湯色清亮還帶有桂花的香氣,甜而不膩,讓人回味無窮。

  不一會兒,北流便領著一群小娘走了進來,為首的二人生得格外的扎眼。

  左邊那位昂首挺胸,下巴微翹一臉的不可一世,她生了一張鵝蛋臉,彎彎的眼睛下帶著臥蠶,看起來十分的甜美,髮髻梳得高高的,帶著豆蔻少女的驕傲與自信。

  一聲鵝黃色的襦裙上,細細地繡著祖母綠色的蝴蝶,展翅欲飛。

  十八娘瞧著她的儀態,這應該是驃騎大將軍府的許茹娘。

  而兩一位,則讓十八娘有些刮目相看,之前蕭徹對李子期說,他的妹妹頗多,個個不輸十八娘。

  十八娘還只當他說大話,今日一見這蕭梅娘,反倒是覺得,他說的有幾分道理。

  這蕭梅娘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紅,穿著一身雨後天青色的暈染裙,上頭繡了一幅水墨畫兒,只是站在那裡,便想到那句:有美人兮,見之不忘……

  這就是一個容易讓人過目不忘的小娘。

  她一張口,聲音輕輕冷冷的,就更加讓人難忘了。

  「蕭氏梅娘,許氏茹娘……參見皇后娘娘。」

  十八娘抬了抬手,示意眾人落座。那許茹娘衣襟尚未挨著椅子,就開口說道:「皇后娘娘,今日是太子滿月宴,我們前來道賀為太子準備了賀禮,不知太子何在,怎不抱來一觀?」

  十八娘端起手中的酸梅湯,不緊不慢的喝了一口,沒有說話。

  許茹娘見十八娘沒有搭話,臉帶薄怒,胸膛一起一伏的,周圍的其他貴女瞧著,都悄悄地捂住了嘴,似乎在嘲笑她,太子是什麼身份,也是你能呼來喝去的?

  十八娘在心中搖了搖頭,這許茹娘若不是心機深沉到她也看不出,那她就是草包一個,白瞎了一張好臉和一個好爹。

  「太子殿下睏了,也不知道要睡到什麼時候。許家小娘沒生過孩兒,家中又無幼弟,自是不知,這嬰童成日裡吃飽了,便睏了。」十八娘說著,讓南枝給許茹娘上了一盞涼茶。

  許茹娘臉色一白,這許家身為將門,許是殺孽太重,到目前為止,她爹一共得了九個女兒,一個兒子也沒有生,府裡頭盼望幼弟都盼瘋了。

  她爹對沈家也掌兵權頗不服氣,平日在家中多有言語,她自然也對沈十八娘不屑一顧,缺了幾分恭敬之意,這不一開口就被人家打臉了!

  十八娘抬眼看著,下頭的這群小娘子,大多數都被十八娘毫不客氣的懟回去的樣子給驚住了。

  她們不是世家之女,就是功臣之後,沈十八娘即便是皇后,也得給她們幾分顏面,說不定到了明日,她們之中便要出一位貴妃呢。

  唯有那蕭梅娘,不動如鐘,只是靜靜地飲著茶,臉上的神色淡淡的,既沒有嘲笑許茹娘的不自量力,也沒有看出對後宮之位有半點覬覦。

  十八娘笑了笑,「那邊坐著的是蕭家的梅娘吧?都說蘭陵蕭氏出美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在座的所有小娘之中,唯獨梅娘最美。」

  十八娘這話一出,所有的人都警惕的看著蕭梅娘。

  蕭梅娘卻是不慌不忙的,鎮定自若的說道:「梅娘蒲柳之姿,當不得皇后娘娘誇獎。梅娘今日前來,一是給娘娘賀喜,二是替我阿哥賠罪來了,蕭氏有眼無珠,錯看了沈琅,還望陛下和皇后娘娘大人大量,放蕭氏全族一馬。」

  卻是半句不提蕭家有意讓她入宮之事。

  十八娘卻是走上前去,扶了扶她,「這些事兒自然有陛下同你哥哥去操心。像梅娘這樣的美人兒,自然是只要日日裡歡喜自在便好了。」

  她說著,沖著蕭梅娘眯了眯眼,那神態像極了沈澤。

  蕭梅娘瞧著愣住了,而許茹娘則一下子爆紅了臉,結結巴巴地說道:「我爹問過陛下了,陛下……他說皇后娘娘文武全才,我但凡有一根指頭比得上你,就讓我進宮……」

  她一說完,心中猶如小鹿亂撞,若是日後她進了宮,皇后娘娘也這樣看她該如何是好,那她萬一沒有把持住……對陛下不忠,是不是要被殺全家……

  十八娘笑得如沐春風,「我當真有那麼好麼……」

  許茹娘臉更是紅得滴血了,「好!」

  說完自己都暈乎乎的,她今日不是來同皇后作對,日後要進宮爭寵的麼?她這是在幹什麼?怎麼就這樣把什麼都說出來了。

  一旁的秦昭在心中歎了口氣,憐憫的看著在做的這些如花兒一般的小娘們,就這些嬌娃,哪裡經得住十八娘辣手摧花?

  她回想起當初茶樓聽雨那次,十八娘一笑,連她都差點兒中招了,這些毫無閱歷的貴女們,又如何抵擋得住。

  好在十八娘也並沒有想過要取代李子期,在大唐開後宮,收集三千美人。

  不一會兒,便正了正顏色,「陛下不過是玩笑爾,不過今日本宮心情好,便陪你比試一番也無妨。你若輸了,許氏全族莫再提進宮一事,你若贏了,陛下同意你進宮,我絕不阻攔,你可看好?」

  許茹娘心中大喜,「這可是你說的。只要不比琴棋書畫,別的我敢說整個大唐我都是一等一的好,你隨便選。」

  秦昭聽得扶額無語,傻孩子啊,看到十八娘給你挖的坑了麼?你若輸了,她搞定許氏全族,你若是贏了,李子期他也不敢讓你進宮啊……

  十八娘點了點頭,「你說得合情合理,不愧是驃騎大將軍的女兒,果然是光明磊落,又言出必行,行事大氣。」

  許茹娘聽了,驕傲的挺了挺胸膛,小臉兒紅撲撲的,「我……我也沒有你說的那麼好。皇后娘娘想比什麼?」

  十八娘好像沉思了許久,這才開口道:「我們就比爹吧!」

  許茹娘傻眼了,她是幻聽了吧,皇后娘娘要和她比爹?爹有什麼好比的,一雙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的……

  蕭梅娘則是眼神複雜的看著十八娘,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十八娘笑了笑,輕輕撫掌,「我覺得不錯,爹決定了一個人對陛下有多大的用處,在座的諸位若是草根之女,即便生得再美,也無法坐在這裡不是?你難道不想做一個對陛下有用的人麼?所以,咱們就來比一比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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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3 11:56:40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二百八十三章 都傻眼了

  被十八娘這麼一說,在座的小娘們都紛紛議論起來,先前覺得有些莫名其妙,現在一看,還真有幾分道理。

  這歷朝的後宮妃子的份位,除了寵愛,可不就是由家世決定的。

  只不過沈皇后的父親是誰……那是大唐第一美男子沈澤,以前他是吏部尚書,現在是宰相。

  「我的父親是驃騎大將軍,外祖家乃是吳地刺史……」許茹娘說著,越說聲音越小,她並非世家出生,也富不過三代,實在是說沒有兩下,便說不下去了。

  十八娘笑了笑,輪到我了,「我的父族乃是范陽沈氏,父親是宰相,加封鎮國公,兩個哥哥均有官職在身,母族乃是魯國公府,繼母出自趙郡李氏。哦,對了,前幾日鄭夫人認了我為乾女兒……」

  她一邊說著,程處英高昂了頭,用鼻孔視人,充分的彰顯了她的存在感,她可是十八娘的親嫂子,這正是她為她撐腰的好時候!

  許茹娘垂頭喪氣的,「茹娘自愧弗如,認輸了。」

  世家之中,沈王鄭李崔氏都沒有人來,還能有誰拼家世拼得過沈十八娘?這不是絕對輸了麼!

  而在座的那些聰慧的小娘們,更是低下了頭,沈十八娘炫耀家世,分明是在敲山震虎,她們論家世比不過她,論寵愛也比不過她,在後宮之中豈不是永無出頭之日?

  還有一些勢在必得,都紛紛的摩拳擦掌的,想著自己最擅長什麼,要同十八娘比上一比,人無完人,她們就不信了,什麼東西沈十八娘都會!

  十八娘看在眼裡,對許茹娘說道:「我心知你雖然輸了,但是覺得不服氣,你乃是將門虎女,可選一項擅長的,同我一比。」

  許茹娘眼前一亮,誠心誠意的對十八娘行了個禮,「茹娘想向皇后娘娘請教箭術。聽聞皇后娘娘能夠三箭齊發,同時射殺三人,茹娘也能!」

  許茹娘說著,其實她是不相信那個傳聞的,她從小苦練,手都練出繭子來了,可是沈十八娘是書香世家出身,怎麼可能有這種本事,絕對是沈家為了吹捧她,給放出的風。

  十八娘點了點頭,讓南枝取了箭來,「你想如何比?」

  許茹娘對著在坐的小娘們使了個眼色,竟然有三個武將家的女兒站了出來,從口袋裡分別取出一個蘋果,放在了自己的頭上。

  原來是有備而來。

  「娘娘請看,她們三人站在不同的位置,頭上各有一個蘋果,咱們只能搭一次弓,要射中三人,你看如何?我先來!」

  許茹娘說著,自信滿滿拉滿了弓,同時放出三箭,果然那三隻箭分散開來,將三女頭上的蘋果射了個粉碎,同時將那三人的髮髻全都打散了,弄得滿頭的蘋果屑,看起來十分的狼狽。

  那三人顯然是許茹娘父親的下官之女,敢怒不敢言,紅著眼站在一旁。

  輪到十八娘了,不用說,北流東珠和西屏自動的站在了三女剛才站的位置。

  十八娘眯了眯眼,坐了一個月的月子,簡直都要發黴了,好不容易有了個出手的機會,竟然是射蘋果,簡直是兒戲。

  她想著,用力的拉滿了弓,嗖嗖三箭,那箭穿著完整的蘋果插進了後面的大柱子上,排成了一條直線。

  接著她拍了拍手,將弓一拋給了身旁的南枝,對著那三人說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尤其是女郎,更是值得好好愛惜呢!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呢!南枝快領她們下去梳洗一番。」

  南枝無語的偷偷白了十八娘一眼,「諾。」

  那三人小臉一紅,感激的對著十八娘行了禮,便跟著南枝下去了。

  十八娘心中鬆了一口氣,很好,又解決潛在的三個敵手!

  許茹娘快步的衝了過去,摸著柱子上的三隻箭,兩隻眼睛都放光了,「娘娘,你的功夫真的是太俊了。我打不過你,不進宮了,不然你若是想殺了我,不像是捏死一隻螞蟻那樣簡單麼?」

  許茹娘說得輕快,周遭的小娘卻是輕快不起來,尤其是那些半點兒手頭功夫都沒有的小娘子們,嚇出了一身的冷汗,這刀劍無眼,不說內宅宮鬥什麼的,都只是使用心計麼?

  怎麼到了沈皇后這裡,就不同了。

  許茹娘心服口服了,坐了下去,老老實實的喝起茶來,她沒有了念想,反而自在起來,不停的問身旁的宮人要著茶點,簡直將這裡當成了她家的後花園子,十八娘瞧著,覺得這樣的她,莫名的有些可愛起來。

  十八娘看了眼蕭梅娘,在她眼中,其他的小娘不過是陪襯,僅供消遣而已,倒是這個蕭梅娘,有些讓人琢磨不透,應該是有真本事的。

  但是蕭梅娘依舊是不為所動,這時候坐在她下手的一位小娘站了起身,「蘭陵蕭氏惠娘,請皇后娘娘指點畫藝。」

  十八娘勾了勾嘴角,「既然你先選了,我來出題,不為過吧?這七夕已然不遠,不若咱們畫牛郎織女如何?」

  蕭惠娘顯然在畫肖像上下過功夫,眼中帶喜的點了點頭。

  十八娘提起筆,她前世當謝靈的時候,琴棋書畫都尋了當世名師前來教導,這其中,她其實最不擅長的便是畫。

  她雖然是女子,卻總是耐不住性子,做事兒雷厲風行,所以畫出來的畫,也都自帶著一股子凜然英氣,若是畫大氣磅礡的山水尚好,若是畫個花草蟲魚,總是容易生違和感。

  十八娘想著,落了筆。只是今日雖然比的是畫,卻又不是畫,因為對手是蕭惠娘,她卻是贏定了。

  誰讓李子期聽李昭平說各家長短之時,從來都不避諱她呢!

  那蕭惠娘顯然是有幾分真功夫的,不然也不敢拿出來獻醜,三下兩下的便畫出了一幅星河美人圖。

  她擱了筆,往十八娘那頭一看,卻見她不知道何時已經畫完了,正悠哉悠哉地同秦昭說著畫兒,蕭惠娘心中不滿她將這等大事當兒戲,伸頭一看,整個人都傻眼了!

  只見那畫卷上,赫然畫著一幅月下私會圖,畫上並無牛郎的模樣,只在那葡萄架子下伸出了一隻錦靴,只這麼一隻靴子,卻將那蕭惠娘嚇破了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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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3 11:56:50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二百八十四章 只有一點強

  那畫上的少女,面色潮紅,神情嬌俏,一看便是剛剛才會過情郎,而那張臉,赫然就是蕭惠娘。

  蕭惠娘臉色發白,快速的衝了上去,收起了十八娘案前的畫卷,對著她行了個大禮,「娘娘神通廣大,蕭惠娘自愧不如,此生為娘娘馬首是瞻。」

  這錦靴別人不認識,是她親手所繡,豈能認不出,這分明是她私會表哥的那一幕,萬萬沒有想到,連她父親都不知道的時候,沈十八娘竟然能夠知道,可見她的能量之大。

  與這樣的人作對,那不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了麼?

  十八娘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既然這幅畫你如此喜歡,那本宮便賞賜於你了。」

  蕭惠娘整個脊背都濕透了,領了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大殿。

  她一走,便有不少不再想著入宮的小娘,也跟著退了出去,不一會兒,屋子裡的人便少了不少。

  十八娘靜靜地看著在座的眾人,突然認真的說道:「說起來,本宮同你們也是一般年紀,也能夠明白你們,想要進宮謀一個青雲路。只是我想告訴你們的是,這裡壓根兒沒有什麼青雲路,你們實在是很不幸運,遇到了我。」

  「莫要看我同你們年紀差不離,可是我比你們強的不是一星半點,說句實在話,便是要殺掉你們其中一人,我都連提劍的興趣都沒有,因為你們實在是太弱小了,不值得我出手。」

  「女郎就應該局限於內宅之中,鬥個你死我活麼?不是的。等你們能夠明白,鬥倒一個對手,不是光用下藥,誣陷這種下三濫的招數,而是一擊斃命毀滅她整個家族的時候;等你們明白,一個家族的崛起,並非只有女子進宮吹枕頭風這麼一條路的時候,你們再來同我比試。」

  十八娘說著,突然蕭梅娘開口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你很厲害。但是朝堂上的人,會同意你一個獨霸後宮麼?陛下會繼續心悅你這樣善妒的妻子麼?你這樣做,與女四書背道而馳。」

  十八娘卻是笑了,「他們自然會同意的,因為我比你們在座的所有人,都來得有價值多了。」

  「其實十八娘只有一點比你們強,那就是她嫁了一個最厲害的夫君,而她的夫君願意獨寵她一人,適才我已經在朝堂上說過了,我此生只有沈皇后一人,若是不服,儘管來試。」

  十八娘卻是一愣,抬頭一看,只見李子期抱著李景正站在門口,笑意吟吟的看著她。

  「景兒醒了呀。」十八娘朝著李子期走了過去,拉了拉李景的小手,李景望著她吐出了一個可愛的泡泡,那泡泡一炸,發出了輕微的響聲,李景像是被吸引了一般,東張西望起來。

  許多年後,在座的小娘都嫁人了之後,每每想起這一幕,也依然能夠感覺得到,這世上有一種情意,再也插不進另一人。

  若是她們做不到,要不是他們夫妻二人還不夠強大,所以無法淩駕於規則之上,要不就是他們之間,不過如此。

  既然正主兒都拒絕了,她們留下,還有什麼意思?

  眾人這才發現之前十八娘說的比試規則裡留的大坑,她不是對自己盲目自信,覺得自己無所不能,而是對李子期有信心,相信他絕對不會放進來一人。

  十八娘餘光看著,發現只有那蕭梅娘依舊是神色淡淡的,回過頭來,看了她和李子期一眼,又將目光停留在了李景身上片刻,這才轉身離開。

  十八娘沖著北流使了一個眼色,北流心領神會,下去查這個蕭梅娘去了。

  秦昭和程處英知道他們夫妻二人有話說,也跟著出去尋明慧郡主說話了。

  等眾人走了,十八娘這才從李子期手中接過李景,笑道:「好吧,我的陛下,這裡已經沒有人了,快說說適才在朝堂之上,是怎麼被罵得狗血淋頭的了,就知道在這些小娘面前耍威風。」

  李子期吐了吐舌頭,端起桌子上十八娘喝過的酸梅湯,一口氣咕嚕了下去,如今已經是夏日,天氣很炎熱了。

  十八娘拿出帕子,給李子期擦了擦汗珠子,李子期回過神來,這才氣憤地說道:「可不是,差點沒有被他們生吞活剝了,割地又賠款的,等已經連底褲都快賠光了,結果張問天跳出來了。」

  「他即興作了一首長詩,替你歌功頌德了,總之如果我敢對不起你半分,那我就是十惡不赦,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大昏君。那些老頑固們簡直被他罵暈了。」

  李子期說著,越想越氣,「我看他就是故意的,既然早有對策,怎麼不早跳出來,非得我都弄好了,他得啵得啵得噴了滿堂口水。」

  十八娘皺了皺眉,「你可別答應他們的過分要求,小心得寸進尺,有些人,用不著花那麼多的心思。」

  李子期眨了眨眼睛,「本來就是要論功行賞的,放心吧,絕對沒有虧。你說對不對啊,我的小景兒。」

  李景見他湊過來的臉,毫不猶豫對著他噴了一臉的口水,李子期豪不在意,對著李景親了又親,一幅寵溺的模樣。

  「而且,我如今是皇上了,若是連自己的內宅之事,都不能由自己做主,那這個皇帝,當著又有什麼意思?大臣們對這些挑刺的,不過是有四點不滿罷了,一是怕你沈家權勢太大,架空了我;二是怕我子嗣不豐,朝堂不穩,一不小心就絕了後;三不過是想要走個發家的捷徑罷了;四是怕家中有樣學樣,從此討不了美妾……」

  「所以,十八娘只要你再多給我生幾個孩兒,他們就不敢瞎開口了。因為等日子一天一天的過下去,他們會發現自己擔心的問題,全然都不是問題。」

  十八娘愣了愣,擰了李子期兩把,疼得他呲牙咧嘴的,「若是我和我父親在,沈家勢必不會有出格的舉動……若是……今後的事兒,都不好說。」

  李子期卻是笑了,拍了拍十八娘的肩,「這些都是日後景兒要操心的事了,咱們只需把眼前的事做好就行了。」

  「蘭陵蕭氏你打算怎麼處理?還有鎮平王府,安南王府以及前朝宮裡頭的那些人。」十八娘給李景擦了擦口水,拿了把宮扇,悠悠地扇著風。

  李子期怔了怔,臉色一沉,「殺雞儆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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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3 11:57:03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二百八十五章 各種可能

  十八娘見李子期心中已有成算,也沒有多言,對著鏡子整理了下髮髻,便抱著李景與李子期一道去了花園的水榭裡。

  這冠軍侯府雖然算不得什麼名園,但是該有的珍貴花草,那是一點兒也不少。

  這滿月宴並沒有大辦,說起來只不過是家宴罷了,先頭裡那群小娘們不請自來,鬧了好一陣子,倒是讓沈家的人以及李括久等了。

  如今她們都走了,園子裡一下子安靜起來。

  眾人見了禮,便在水榭裡落了座。

  李子期站起身來,對著沈澤行了一個大禮,「若是沒有岳父大人鼎力相助,便沒有子期報仇雪恨的今日。」

  沈澤微微的頷首,並不推脫,只是認真地說道:「你作為一國之君,尚有不少欠缺,既然你喚我一聲岳父,我便替你父親在一旁看著你,以免你走上歪路。」

  李子期恭敬地點了點頭,他對於國事的確是算不得精通,不過好在他耳聰目明,身邊也有許多良才,「子期一定謹言慎行。」

  等他二人寒暄完了,沈庭這才鬆了一口氣,一扭頭看到坐在他身旁的李括,也是長舒了一口氣,兩人不由得會心一笑。

  李括撓了撓頭,「說了這麼久,我可以抱我大侄子了麼?說起來陛下你那日可真夠狠的,一腳把我踹飛了,我差點兒以為我要去地下見我老爹了。」

  李子期這才看向李括,舒展了眉頭,搖了搖頭,「要抱自己生一個去,你以前是裝傻充愣的不敢有後代,如今可是李唐天下了,不管生幾個,咱都養得起。」

  李括笑出聲來,身子往後仰了仰,「你不知道在殺父仇人面前裝傻充愣的日子有多難熬,如今一下子讓我當個正常人,我反倒是不習慣起來了。那些什麼差事,你也莫給我辦了,就讓我當個閒散王爺得了,然後給我指一個貌美如花的小娘。日後這大唐第一紈絝,便是我了。」

  李括作為李子期唯一的堂兄,被封了齊王。他同李子期長得一點兒也不像,白白胖胖的,身量不算高,看起來莫名的覺得敦厚老實。

  「就你這個樣子,再怎麼裝都不像,不像阿琅,隨便往那兒一站,都覺得他剛從脂粉堆裡爬出來……」沈庭說完,頓感後悔,程處英在桌子底下狠狠地擰了他一把。

  他們遠在松州,壓根兒就沒有看到沈琅背叛李子期,還當上了太子一事,所以總是回不過神來,好似沈琅還是以前那個沈家庶子一樣,一張口就氣得人說不出話來。

  「說起來,阿琅真得是趙義的兒子麼?若他真的那麼有心機,怎麼會這麼簡單就被李括給殺死了呢,總覺得咱們一路打來長安城,真的是太順利了。」

  沈庭看似無心的話,卻讓人莫名的心中有些發毛,十八娘與李子期對視一眼,都同時想到了趙義那顆掘地三尺都沒有找到的明珠,沈琅這個人是千真萬確的死了,可萬一他拿了明珠,又重生了呢?

  按照之前十八娘自己的經驗,還有李子期的重生來看,這顆明珠,應該會讓死了的人在別人身上借屍還魂,也可能會讓活人重新回到自己的小時候。

  明珠不見了,很有可能是被人拿走了,只是這大明宮裡的人數不勝數,誰的身上都有可能出現奇跡。

  萬一被敵人拿了,那豈不是防不勝防?

  而且誰知道他會不會重生在在座的某一個人身上呢?

  十八娘想著,越發的覺得毛骨悚然起來,「哥哥說什麼胡話呢,難不成沈琅還能尋個替身,假死不成……」

  她一說完,也覺得並非沒有這種可能性,以沈琅的性子,那時候長安城破在即,他尋個同他長得像的人替他死了,自己個金蟬脫殼……

  真的是不想不得了,越想越覺得玄乎。

  秦昭眼見氣氛有些凝滯,又收到了程處英使來的眼色,趕忙說了些旁的:「趁著母親在,不若給娘娘診個脈,看這月子坐得何如,身子可都大好了。」

  十八娘笑著伸出了手,對著明慧郡主嬌嗔道:「雖然太醫隔三差五的來請平安脈,但我也是覺得,若是母親沒有瞧過,是斷然不會放心的。」

  她說了半天,明慧郡主都沒有動靜,直到十八娘又喚了一聲「母親」,明慧郡主這才回過神來。

  「李貞貞當年的確是在雲英未嫁之時,便生過一個孩子。那孩子是不是沈琅我並不知情,只是隱約的聽我師父提起過。我師父當年行走於內宅之中,知道不少隱秘之事,那孩子就是我師父替她接生的。」

  明慧郡主一身歧黃之術多傳自一位老道姑,只可惜那位道姑如今已經不在人世了,不然尋她一問,來龍去脈自然是一清二楚了。

  沈琅自稱是李貞貞丫鬟與趙義生的兒子,可是李貞貞同丫鬟一同有孕的可能性太小了。是有人誤導了他,讓他以為自己不是李貞貞的兒子,還是另有別的隱情?這其中的可能性實在是太多了。

  她說著,還忍不住偷偷地看了沈澤一眼,沈澤卻是無語的搖了搖頭,「不是我的。某違背婚約已經有錯在先,怎麼可能繼續招惹世民的阿姐!」

  明慧郡主勾了勾嘴角,心情暢快起來,畢竟誰也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有那麼一大堆的風流韻事。

  「娘娘恢復得很好,看來陛下照顧得很用心。」明慧郡主收回手,沖著十八娘點了點頭,坐在一旁緊張的李子期這下子鬆了一口氣,有些得意洋洋起來。

  「這是自然的,母親今日不必拘束,如今我們還沒有搬進大明宮呢。」

  眾人又是一陣談笑風聲,滿月小宴便結束了,李子期同幾個男子去了前頭商議朝事,十八娘便領著明慧郡主和秦昭,程處英飲茶。

  程處英見男人們都走光了,這才張口說道:「十八娘,我三哥有一事相求,求你給他和阿竇下個賜婚的懿旨吧。阿竇她倔得很,我三哥上門求了多次了,她也不應。」

  十八娘歎了口氣,沒想到程三郎還當真是個有情有義的,阿竇已經嫁過沈琅了,他也還是願意登門求娶。

  「我自然是為阿竇高興的。只是你母親她同意麼?」

  若是盧國公夫人強烈反對,那阿竇嫁過去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那事兒就像是一根刺,橫在她同程家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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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3 11:57:12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二百八十六章 為己收屍

  程處英遲疑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母親自然是在意的,你也知道,我們家中其實只有我三哥最長進。」

  十八娘也忍不住有些失落,這世道本來就對女子極其嚴苛,程三郎如今前途大好,什麼樣的小娘娶不得?

  若徐竇是盧國公夫人的女兒,或者只是作為舊友之女,她定然百般為她著想,痛駡沈琅,覺得她年紀輕輕的,理應再嫁。

  可事情攤到自己頭上,要接受起來就不那麼容易了。

  徐竇不僅失了清白,她的父親還始終都站在趙義那邊,到了新朝是要被指指點點的,最重要的是,誰知道這小娘突逢大變,是不是移了性情?

  十八娘能夠理解盧國公夫人的想法,可還是為阿竇覺得心疼。

  「這事兒,待我尋阿竇問過了,她同意了再說吧,婚姻大事到底不是兒戲。」

  程處英也沒有別的法子,只得如此了。這事兒並非是一朝一夕能夠解決的。

  說起來也是唏噓,這才過了多久,九娘過了,琴娘沒了,阿武死了,阿琅也死了。已經有很多人死了,接下來還有更多的人要死。

  眾人又逗了一會李景,直到他眼眯眯的又睏了,這才讓奶娘抱了下去,起身告辭。

  十八娘鬆了一口氣,將南枝端上來了她最喜的雙皮奶,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剛吃完一碗,就見李子期快步的衝了進來,一把拉住了十八娘的走,興沖沖地說道:「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說著不由分說地領著十八娘去了馬廄,牽了踏雲和閃電出來,百兩在一旁瞧了汪汪直叫,顯然對主人每次出門都不帶它表示了極大的不滿。

  李子期拍了拍他的狗頭,噓了噓,「你莫要搗亂,到時候帶你去打獵,現在我帶十八娘出門有急事。」

  百兩不聽,不由分說的咬住了李子期的衣角,才咬了一口,便吃了一口珠子,吐了吐舌頭,吐了出來。

  李子期笑了,「你以為當皇帝是個容易的事?連身上的繡花珠子都比旁人多一些,壓得人喘不過氣呢。哪裡有百兩你自在,天天吃肉傻樂。」

  等上馬出了城,十八娘這才回過神來,「你這是要去哪兒?可與我爹說了,不然回來他還不扒了咱們倆的皮。」

  李子期伸出手來替她兜上了帽子,「謝靈和國師還在那個山洞裡吧,咱們也去祭拜一番,若不是他們,我李子期今日又如何能與沈十八娘一道策馬揚鞭呢?咱們一道兒去,讓他們入土為安吧。之前你在月中,接下來又是登基大典,咱們日後想要出皇城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十八娘雖然覺得他此舉有些不著調,她簡直可以預想出沈澤的雷霆之怒。

  可是她也想去看看謝靈,想去看看國師。

  想做什麼便去做了,她向來是一個雷厲風行的人。

  兩人兩馬飛快的朝著晉陽的方向飛馳而去,閃電和踏雲乃是不相伯仲的兩匹好馬,十八娘和李子期又放開了膽子騎,幾乎以一個常人意想不到的速度,快速的到了那山洞附近的一個茶棚子裡。

  李子期扯了扯韁繩,對十八娘說道:「咱們在這裡歇個腳,喝點茶,讓閃電和踏雲也休息片刻。」

  十八娘點了點頭,他們不知道這茶寮是不是當初,趙義朝華魯萍和李世民沈澤相遇的那個茶寮,按照距離來看,大約八九不離十。

  「來一斤鹵牛肉,再來一盤鹽水花生,兩碗打鹵麵,外加一壺冰鎮酸梅湯。」

  李子期說著,從懷中拿出一方帕子,替十八娘擦了擦凳子,這才扶著她坐了下來。

  那店小二對著他翻了個白眼兒,無精打采的說道:「冰鎮酸梅湯那玩意沒有,井水裡泡著的香瓜倒是有,來一個不?」

  李子期有些發愣,「行」。說著給十八娘倒了一壺水,無語的說道:「想當年我穿著黑羽衛的烏鴉服時,這個小二哥可從來都不敢說沒有的……我還只當那酸梅湯是他家的招牌呢。」

  沒想到現在當了皇帝了,卻不被人放眼裡了。

  「黑羽衛在百姓心中那是煞神,自是無人敢惹,你如今穿的是便服,那小二哥只當你是過路的公子哥兒呢。」十八娘說著,喝了口茶,說是茶,不過是些碎末兒泡的水,苦得很。

  兩人填飽了肚子,正準備出門,就聽到臨桌一個老者罵道:「叫你好好去私塾,你偏不聽,非要同我出來做木匠活,你就是能將那木鳥造得飛起又用何用?還能換個官當呀!」

  坐在他身旁畢恭畢敬的小郎君,穿著一身青色短打,看起來分外的精神,「父親,今時不同往日,如今的這位陛下出身世家,這科舉還開不開都兩說呢,便是開了,他還能削弱世家?重用我們這些寒門子弟不成?報國無門咯。」

  兩人又說了一通,十八娘皺了皺眉,萬萬沒有想到,民間的百姓竟然是這樣想的。

  「我們剛從長安來,聽過陛下登基大典之後便要加開恩科了,小哥還是早做打算吧。誰說寒門出不了貴子了,張問天張大人前著日子還指著陛下鼻子罵呢!陛下不但不生氣,還誇他罵得好呢!」十八娘擱下手中的筷子,插話道。

  那一看一小見十八娘和李子期衣著華貴,顯然是有身份之人,大約能收到些常人不知道的消息,大喜過望。老者拍了那小郎的腦袋一下,罵道:「還不回去頭懸樑錐刺股,不然你怎麼去長安,實現自己的夢想,讓張問天大人罵你一頓呢?」

  ……

  你說啥?你兒子考科舉就是為了讓張問天罵上一罵……李子期和十八娘都有些傻眼,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接話是好。

  李子期卻是委屈的說道:「張問天罵我,我明明就很生氣,當眾就罵回去了……你怎麼把我說得那麼慫,一點都不英明神武……」

  十八娘卻是快速的吃完了麵,將一串銅子兒擱在了桌子上,說道:「英明神武的李子期,咱們還是快去看謝靈和國師吧,不然再晚一點回去,張問天真的要跳起來罵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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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3 11:57:24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二百八十七章 子期變化

  李子期三口兩口的吃完了,將閃電和踏雲留給茶寮裡的小二照看,兩人徒步朝著那山洞走去。

  越是靠近,兩人竟然越發的緊張起來。

  十八娘有些恍恍惚惚的,領著自己的夫君去看自己和別的男子的屍體,這種感覺實在是有些一言難盡。

  她竟然都有些不記得謝靈曾經的模樣了。

  還有國師,十八娘歎息了一聲,一腳踢到了一個小石頭子兒,那小石子咕嚕嚕的滾了又滾,終於掉進了路邊的潭水了。

  十八娘扭過頭去,原來這個潭水還在啊,當初就是在這裡,謝靈第一次遇見了正在洗澡的國師。

  李子期瞧著,伸手扶了一把十八娘,心裡頭酸酸的,「十八娘,小心腳底下。」

  十八娘勉強的笑了笑,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李子期才開口問道:「謝靈她,有心悅過國師嗎?」

  「沒有。謝靈到死,都沒有往那方面想過,只當國師是良師益友。國師他隱藏得太深了。」

  李子期長舒了一口氣,緊緊地拉住了十八娘的手,手指纏繞著不肯放開,好似如此,十八娘便永遠都是屬於他一個人的了。

  兩人走著走著,並沒有在山間遇到樵夫,直接便到了那個山洞門口。

  洞口並不深,也不知道是不是國師設了什麼禁制,這麼多年過去了,這裡也沒有被野獸破壞掉。

  十八娘拉著李子期走了進去,這裡同夢中並無什麼不同,甚至那個破陶罐子還架在火堆之上,裡頭放著一根已經變了顏色的風乾了的大骨頭。

  在不遠處的石床之上,甚至還能夠看到國師和謝靈的手交握著,躺在一起。

  十八娘突然有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前世的自己,正躺在那裡,是如此的熟悉又陌生。

  李子期握住十八娘的手緊了緊,「走吧,總不能讓他們就一直這樣躺著。」

  十八娘的手心裡都冒出了汗,終於走到了石床邊,卻發現謝靈和國師面色紅潤,若不是沒有呼吸,簡直同睡著了沒有區別。

  他們就那樣靜靜地躺著,只是手心裡的明珠,已經消失不見了。

  此番真正的看到,十八娘才徹底的相信,大晉的謝靈,已經真正的死了很久很久了,如今她已經只能是沈十八娘了。

  她看著國師的臉,他其實長得很好看,雖然比沈澤略輸一籌,可是他的身上帶著一股子神秘的氣息。

  你不知道他從哪裡來,也不知道他想要將整個大晉帶去哪裡,他就是這樣一個,讓人捉摸不定的人。

  沒有人不懼怕國師。

  「阿清,謝謝你。」十八娘想著,突然眼淚掉了下來,直到死,謝靈也不知道國師真正的名字。

  還是在夢裡,想起那個樵夫喚了他一句「阿清」。

  國師他一定很討厭謝靈師父長,師父短的喚他吧,他只想聽她喚一句「阿清」。

  李子期拿自己的袖子,輕輕地給十八娘擦了擦臉,無奈地說道:「之前已經把帕子給你擦了凳子了,如今只能湊合著用袖子了,還好那些人沒有在我的袖子上,也釘上珠子。」

  十八娘見他這時候還有心逗趣,彆扭的胡亂擦了幾下,歎了口氣,「我欠國師一條命。」

  李子期「嗯」了一聲,「我如今是你的夫君,所以你欠下的賬,我來還就好了。」

  李子期說著,從腰間解下了一個酒葫蘆,打開塞子,自己喝了一口,又將剩下的酒全都倒在了地上。

  「謝靈,國師,一會兒我與十八娘出去,便會將這洞門口給封住了,以後這便是你二人的夫妻塚了。」

  李子期說著,卻是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輕輕的摸了一下國師的額心。

  十八娘也取出在茶寮裡提來的吃食,供在了國師和謝靈跟前。

  她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才說道:「子期,咱們走吧,早日回長安去,不然朝堂上要亂了。」

  卻發現李子期很久都沒有說話了,她扭頭一看,只見李子期正蹲在地上,額頭上冒著冷汗,臉色發白,牙關正在顫抖著,看起來好似十分的難受。

  十八娘大驚失色,蹲下身去,大聲喚道:「子期,子期,你怎麼了,快醒醒!」

  李子期卻是好像聽不見了似的,依舊蹲地不起,不一會兒全身都濕透了,緊接著便暈了過去。

  十八娘伸手一摸他的額頭,發現他周身滾燙,趕忙取出身上的水壺,打濕了帕子,又餵他喝了幾口水。

  不一會兒,躺在十八娘懷中的李子期猛地一下睜開了眼睛。

  十八娘手一抖,將他掉落在了地上,快速的從空間裡取出那把破破爛爛的匕首,指著李子期說道:「你是誰?李子期到哪裡去了?」

  她與李子期相識相交,一起同生共死這麼久,怎麼可能認不出他的眼神!

  他雖然擅長殺戮,又活了兩輩子,但許是因為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都沒有人細心教導他權謀之術。

  他一直在黑羽衛裡,除了殺就是殺,也沒有與多少人正常的往來,是以還是少年心性。

  與她和國師那種一開始便有目的的學著御人之術的人,是截然不同的。

  哪怕在面對別人時出手狠辣,心思詭異,在面對十八娘的時候,李子期的眼神裡也只有純粹的愛意與溫柔。

  就像是最透明的藍色寶石。

  可是這個人的眼神卻太複雜了,像是一望無際的大海,任誰在其中,都不過是一葉扁舟。

  這個人,不是李子期。

  李子期卻是甩了甩頭,輕輕地開口道:「就像你既是謝靈,又是沈十八娘一樣,我既是國師,又是李子期。」

  十八娘卻是緊緊地抓住了手中的匕首,其實不管是李子期還是國師,她都不是對手,可她此刻實在是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和動作,來應對如此複雜的局面。

  「這是怎麼回事?你借屍還魂了?李子期呢?」

  李子期搖了搖頭,苦笑道:「不是,十八娘,原來我的前世就是國師,我剛才只不過看到了自己前世的記憶。三生三世,我終於能夠與你相攜到白頭。只不過,我前世的記憶,實在是太沉重了,沉重得我有些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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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3 11:57:34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天煞孤星

  十八娘手中一軟,匕首掉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其實無論他是國師還是李子期,她都沒有與他兵刃相向的理由。

  只是她雖然覺得國師的所作所為讓人感動,但與她兩情相悅的畢竟只是李子期。

  李子期甩了甩腦袋,眼神又恢復了清明,好似剛才那個深邃的李子期只不過是十八娘的錯覺。

  「國師他是天煞孤星,在他甫一出生之時,就有族中的大巫斷了他的命。他們一族的族長,也曾是一國的國師,只是後來遇到了戰亂,國破家亡,國師自刎而亡,遺命讓舉族遷入山中避禍。這一避就不知歲月,已然到了東晉,新的國師出生了。」

  李子期說話的時候,表情有些飄忽,顯然他瞧見的國師的童年,比他說出來的還要淒涼百倍。

  「大巫說,每逢有治天下的國師誕生之時,便是全族滅絕之時,阿清出生之日,漫天血色,整個日頭所在之地全是紅色的霞光,如漫天大火燒滅的白雲。阿清便是命中註定的國之師者。大巫的預言,從來都沒有錯過。」

  原來如此,難怪國師最擅長的也是占卜之術。

  「族中的人很害怕,他們尋到這世外桃源已經繁衍生息了數代,安居樂業,壓根兒不想再出世,國師榮耀全族又如何,他們還是要死!於是他們想,國師死了該有多好,他死了,他們就不用死了。」

  「於是他們從國師的阿娘手中搶走了他,在還是嬰孩的他身上綁了大石頭塊,要將他沉塘。國師的阿娘初生下他,尚在月中,便不管不顧的跳進水中,將他撈了出來。一般的孩童吃了水早就死了,可是國師沒有,他睜大了黑黑的眼珠子,看著他的阿娘血崩而死了。」

  「鮮紅地血將整個河水都染紅了。這下子族人們更加害怕了,大巫說得沒有錯啊,你看,國師這不就剋死了親娘麼?國師的阿父也怕了,他像是瘋了一樣的撿了柴,架成了火堆,將國師掛在一根大樹枝上,要將他燒死。可是天卻突然下大雨了,瓢潑一般的大雨。」

  「國師還是死不了,這場大雨一直下了三天三夜,族人們以為是他們想要殺死國師的行為,觸犯了天神,這才消停下來,不敢再靠近國師半步。」

  「沒有人管國師,他一個人就在大雨中哭著,最後是大巫將他撿了回去。而那天夜裡,國師家中的房屋卻是垮塌了,壓死了他的阿父,阿爺和阿奶。」

  李子期說著,眼睛紅紅的,他這輩子也是全家都死光了,可好歹他曾經什麼都不知道,住在鎮平王府裡,有爹有娘與常人無異。

  你以為國師這時候就是最慘的了麼,並不是!這時他不過是個什麼也不知道的嬰兒,可是等他長大了,懂得什麼叫情感的時候,才是最難過的時候。

  「國師與大巫生活在一個偏遠的角落裡,每日裡就跟著大巫學習,看那位國師祖輩留下來的手記,他很聰慧遠超常人,無論什麼都是一學就會,就是功夫都很快就超過了大巫。很快國師便成長成了一個小小的孩童,在他七歲的時候,大巫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教他的了。」

  ……

  李子期的說著,他的思緒飄得有些遠,說起來也是奇妙,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他彷彿身臨其境的看到了國師的一輩子。

  在那個種滿了桃花的小山谷裡,國師穿著一身漿洗得有些發白的青色布衣,他的頭髮胡亂的用一根布條束在腦後,看起來與村子裡的其他孩童,並無兩樣。

  他站在桃花叢中,看著一隻蝴蝶愣愣的發呆,突然就聽得一陣笑聲從桃林中傳來。

  國師扭頭一看,只見他的身後站著三個與他差不離年紀的孩子,褲腿捲得老高,腿上全都是泥。一見到國師,嚇得木桶掉在了地上,魚掉在了地上撲騰撲騰了一身泥。

  其中那個年長一些的,又敬畏又鄙夷的看著他,將自己的弟弟妹妹擋在了身後,怒道:「你這個災星,如同疫病一般,走到哪裡就死到哪裡!你怎麼不去死呢?你已經剋死自己的爹娘爺奶了,還想剋死我們全族人麼?」

  小孩子的話,就像是尖刀一般,將大巫替他蓋上的遮羞布全部劃破了去,國師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眶一下子就紅了,「你胡說,我不是災星……我也沒有想要害你們……」

  可是那個小孩不管不顧的抓起地上的一條大魚,對著國師的頭猛地一擲,將他打倒在地,魚打在他的臉上生生的疼,魚鱗劃破了他的臉,鱗片落了一地。

  本來以他的功夫,他完全可以躲開的,可是他卻身子像是僵住了一般,一動也不能動。

  小孩說完,二話不說,拉起弟妹拔腿就跑,像是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在後頭追一般,連桶帶魚都不要了。

  看著他們走遠了,國師站起身來,拿起了地上的木桶,朝著村子裡走去,豈料才走到村子口,那裡頭的人便像是見了鬼一般,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他每走到一戶人家門口,他們就大呼小叫的將孩子拖了進去,然後重重的關上門,然後從窗子裡扔出一些破白菜幫子,扔在國師的身上,扔在他的臉上。

  國師咬著牙,忍住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他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就憑著大巫的預言麼?他從出生到現在,並沒有去害人,可是這個世界卻壓根兒容不下他,他們恨不得將他身體裡屬於這個家族的骨血剔除了出去,這樣才能與他斷得乾乾淨淨的,不懼怕這個天煞孤星。

  國師將木桶放在了地上,他不過是來還木桶的而已。

  正在他轉身離去的時候,突然有一個軟綿綿的小手抓住了他,他扭頭一看,只見身旁站著一個梳著包包頭的紅衫小女孩。

  「我叫阿音,哥哥是你阿清麼?我還是第一次在這個村子裡見到你。這裡一點兒也不好玩,我帶你去一個好玩的地方,我可會烤魚了,連我阿爹都誇我烤的魚又香又嫩,阿清哥哥我烤魚給你吃呀!」

  國師的眼睛都亮了,他笑得漲紅了臉,「好,阿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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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3 11:57:44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二百八十九章 逃不脫的命

  阿音的小手軟綿綿的,她走路一蹦一跳的,像是一隻可愛的小兔子。

  國師忍不住在想,阿音也算得上是他的族妹吧,是他的親人。

  兩人走了一會兒,便到了阿音說的好地方,這是一塊瀑布邊凸起的大石頭,而在大石頭之下,便是瀑布匯流而入的深潭。

  阿音領著國師到了石頭上,奶聲奶氣的說道:「阿清哥哥小心腳下,這裡常年沾水,邊緣都長滿了青苔,一不小心可是要滑下去的。傳說這底下的深潭裡有條巨蟒,若是掉下去了,可是要被巨蟒吃掉的。」

  她說著,拉著國師走到了石頭邊緣,「但是,阿清哥哥你看,這裡真的是太美了,若是能坐在這裡,一邊吃烤魚,一邊看桃花,該是多麼幸福的日子啊。阿清哥哥想和阿音一起過這樣的幸福日子麼?」

  國師完全傻眼了,阿音到底在說什麼?

  他還沒有回過神來,就感覺後背一軟,阿音猛地撲過來從身後抱住了他,帶著他一道往那潭中跳去。

  國師腳輕點大石頭,一隻手快速的扒在了邊緣,另一隻手拉住了即將掉下去的阿音,焦急的說道:「阿音,你這是做什麼,你會沒有命的。」

  阿音卻是哭了,「我也怕啊,我快要怕死了,可你為什麼不好好地待在大巫那裡,要到村子裡來,你一來我們就離死不遠了。我還有弟弟,阿爹說弟弟不能死,所以只有我去死了。我求你了,沒有人想要你活著,你去死好不好?」

  國師的腦袋嗡嗡地,「沒有人想要我活著,沒有人想要我活著……」

  國師扒著青苔的手一鬆,整個人都墜了下去,連帶著阿音一起。

  等他再次睜眼的時候,他正懸掛在潭水之上,瀑布上流下來的水打濕了他的後背,而他的腰帶恰好的掛在了一根樹枝之上。

  在不遠處的地方,阿音摔在潭水邊的一塊大石頭上,整個人變成了紅色。

  國師的眼淚唰的一下就掉了下來。

  他用手一下一下的刨著土,直到手指頭都發紅了,流了血,才挖出了一個坑,將阿音埋了。

  他以為阿音會是他的第一個好友,會是他的妹妹,可是她也只是想殺了他而已。

  等他找到路回到大巫身邊時,已經是第二日了,從此他再也沒有去過村子裡。

  大巫說,打那日起,國師的眼睛就變了,深邃得像是那口他墜落下去的潭水,讓人一點兒也看不出情緒。

  整個人都冰冷得不像是活人。

  就這樣過了一天又一天,突然有一日,大巫卜了一卦,開口說道:「你下去給村子裡的人收屍吧,他們其中有人害怕你,逃了出去,又回來,帶來了瘟疫,整個村裡的人都死了,我也無能為力。」

  國師眼神一暗,冷冷淡淡的嗯了一聲,「我知道了。」

  大巫過了一會兒,又遞給他一個匣子,「這是我做的一些藥丸子,留給你了。我年紀大了,時日無多。你將他們葬了之後,就無需再回來了,畢竟,沒有國,哪裡有國師。」

  「好。」國師站起身來,朝著大巫行了一個大禮,叩拜了他的養育之恩,便起身準備去村子裡。

  正在這時,大巫卻突然又說道:「我替你起了一卦。你若是遇到了讓你心動的女人,便想想阿音。」

  國師不以為然的點了點頭,邁出門去。

  等國師走遠了,大巫卻突然仰天長笑,大聲怪叫道:「大仇得報,死而無憾……死而無憾……」

  叫著叫著,卻又嚎啕大哭起來。

  什麼國師,分明是亡國之師!敗光了他的祖宗基業不說,又要出去禍害大晉了,這樣骯髒的血脈,就應該徹底滅絕。

  可是阿清他,是他養大的孩子啊,他到最後也沒有捨得殺了他。

  他對他做的事,卻是比直接殺了他還要殘忍。

  全族都死了,因為你是天煞孤星,是你害死了他們!

  這是冠以國師名義的阿清,欠大巫的。從他的皇朝被滅,父皇母后都死了,國師將他這個尚是幼童的太子送給自己族人教養的那一刻起,大巫便瘋魔了。

  國師現在還根本就不知道這一刻,他快步的走到了村子口,臨進村子的時候,腳步頓了頓,終於又挺直了胸膛走了進去。

  村子裡靜悄悄的,連狗吠蟲鳴之聲都沒有,靜寂得像是一座孤墳。

  只有國師一個喘著氣的活人。他一家一家的敲門進去,面無表情的將裡頭的人,一個一個的抱進了棺材裡。

  一人一口,不多不少。國師自嘲的勾了勾嘴角,因為他,大家都知道自己會死,所以早就在家中預備好了棺材麼。

  一直忙到了天黑,才將全村所有的人都下葬了。

  當年那個用魚扔他的小孩,也被他葬下了。

  國師仰頭看了看天,今日的夜空真好,辰星閃耀,皓月當空,可是為何會下雨呢?

  還只落在他一個人的臉上。

  國師胡亂的用袖子抹了抹,又朝著大巫住的屋子走去。大巫是他唯一的親人了,他突然想起,還沒有給大巫準備棺材。

  於是他又走了回去,剛走到門口,就看到大巫直挺挺的掛在樑上。

  全村人的死,也比不上大巫一個人的死,至少在國師心中是如此。

  他終於趴在大巫腳下,嚎啕大哭起來。

  散發著芬芳的桃花源裡,滿室寂靜,泥土裡全是親人的血,只有他在哭。

  國師不知道哭了多久,這才發現在大巫的腳下,放著一封信。

  他顫顫巍巍的打開一看,發現是大巫的遺書。

  「我這一輩子,就只真正的占卜過一次,等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一定已經痛失所愛了,她出身高貴,你與她有雲泥之別,不是一路人,你這一生都求而不得。當我看到這個結果的時候,欣喜異常,這一定是上天聽到了我的詛咒,詛咒你們一族人都沒有好下場。」

  國師如遭雷劈,急忙的看了下去,剩下的話更是讓他簡直要瘋魔了。

  「所以,那所謂的天煞孤星,剋死全族人都是騙你們的呀!我從一開始,便打算一個一個的殺掉你們,只留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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