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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飯團桃子控] 貴女重生記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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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2 09:02:39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二百六十章 反殺

  果不其然,過了好一會兒,等到十八娘都坐起來同南枝下了好幾盤棋了,才有一大堆人舉著火把衝了進來,那個站在最前頭的,正是沈老太太,而她身邊站著的卻是沈十六的母親。

  她們雄赳赳氣昂昂的衝了進來,早就盤算好了的千言萬語一下子就堵在了嘴邊,怎麼說也說不出來。

  不是說好了,不堪入目,家門不幸的嗎?

  為什麼沈十八娘正好好地坐在窗前,和南枝下著棋,她身邊站著的西屏,正在給她剝栗子?

  尤其是其他幾房的夫人,一臉的懵,大冬天的有宴席不吃,有覺不睡,讓她們跑過來看十八娘吃栗子?她們都是久在內宅中混的人,一看這場景,哪裡還不知道其中有貓膩。

  今日族中議事,確定的可不光是要站在李子期身後,確定的還有一件與她們切身相關的大事兒!

  沈山長沒有選中大房,竟然選中了二房的嫡長孫為日後的族長!也難怪,大房的吃相難看了起來!她們想著,不由得有些幸災樂禍起來!

  「祖母,這是發生了何事?」

  沈老太太的臉黑得像是鍋底一樣,「我見你沒有用多少,就離了席,心中擔憂,便來看看你!」

  十八娘卻是笑了,「有事祖母叫一個婆子來便好,這天寒地凍的,天又黑的,十八娘怎生過意得去!」

  沈十九一聽,嘟起了嘴,「我早就說了,十八姐有些睏頓,我便送了她回來,親眼看著她進了屋子的,祖母非要擔心的來看。」

  她正說著,就聽得不遠處一陣尖叫聲劃破夜空,十八娘勾了勾嘴角,焦急地說道:「我怎麼聽著是北流的聲音,我從長安城帶了些土儀,讓她給各房送過去,她去了很久都沒有回來,可別是遇到了什麼事兒。」

  沈十六的母親一聽聲音傳來的方向,臉色大變,強裝鎮定道:「不許去!我聽說王六郎在你這院子裡,我要搜院子!」

  十八娘一聽,冷笑出聲,「大伯娘說話,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這大楚的土皇帝,說搜宅子,就搜宅子的,年節未過多久,大伯娘可就要抄家了!我這屋子簡簡單單的,你們愛看儘管看就是。只不過我這裡既然看了,為何十六姐那兒就不許看了呢?」

  十八娘側開身子,她的這件屋子極其的大,卻是魏晉風格,簡簡單單的,一眼便能看了過去,連一張能藏人的桌子都沒有,只有跪坐著時用的小案几,只看一眼,便知道裡頭沒有別的人了!

  等眾人看完了,只聽的沈二嬸淡淡的說道:「十八娘說得在理兒,這裡既然看了,別處自然也沒有不許的道理。何況十六娘說不定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兒,你這個當娘的就不擔心麼?」

  沈十六的母親要攔,卻攔不住這一堆無聊的內宅婦人們八卦之心。

  這事兒明明白白的在這裡,肯定是沈十六算計十八娘,結果被人家反算計了。

  沈十八娘敢這麼做,分明就是殺雞儆猴,告訴她們這群人,誰對她動了不好的心思,看看人家沈十六的下場,便知道了。

  十六娘的院子離十八娘的並不是很遠,三步兩步的就到了,眾人走進去一看,只見這院子裡頭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人。

  王六郎站在中央,一臉的憤慨之色,一見到沈十六的母親,立刻衝了過來,緊了緊手,「我念著王沈兩家的情分,雖然寫了和離書給沈十六,卻也對你們沈家做出了巨大的讓步,可是其中竟然有這樣的隱情?難怪,難怪你們當初說,沈十六懷了我的孩子,如今想來,竟然是懷了孽種!虧得我沒有……不然還不栽贓在我頭上!」

  他說得義正言辭的,臉上滿是一臉的隱忍與受傷,看得十八娘差點笑出聲來。

  而沈老山長站在院中甩了甩袖子,「家門不幸,家門不幸!但是那個小廝是你們王家的。」

  沈十六娘穿著單衣跪在院子裡,而她身旁跪著的正是王六郎身旁的那個小廝。

  王六郎險些被沈老山長的這句無恥之言說得一個踉蹌,心中悶悶地想著,難怪沈家會出沈澤和十八娘這樣的人物,都是有根源的!

  沈十六見十八娘來了,一跳三尺高,用手指著十八娘罵道:「賤人,都是你害我的!你使人喚我出來,我一出來,就被打暈了,再一醒來就……就……」

  十八娘看了她一眼,一點兒也不覺得她可憐,辱人者人恒辱之。

  她存了害人的心思,自然也會報應到自己頭上。

  「十六娘,你說話憑憑良心。我們這一房人,離開范陽都多少年了,哪裡使得動人害你?你之前口口聲聲咒駡我們小娘,我們小娘如何能騙你出來,叫你出來的人是誰,又同你說了什麼話?」

  北流一張小嘴兒,像是炒黃豆似的,劈裡啪啦的不歇氣。

  沈十六心中一堵,當時她看十八娘和王六先後離了席,心中暢快不已,正在心中掐算著時間,卻看到自己身邊的二等丫鬟快速的跑了進來,說她看見西屏扛著一個黑包往她的院子裡去了。

  她自然是心中大亂,想要快些去處理掉那個黑包,卻是沒有想到,剛一出門,就被西屏給打暈了。

  所以,來報信的人的的確確是她自己的丫鬟,而那個丫鬟也的的確確看到西屏背東西了,只不過人家故意讓她看到了,只為了引她出來。

  北流白了她一眼,「怎麼著,你說不出來吧?你不知道,可是別人可都瞧著真真切切的,明明就是你身邊的丫鬟叫了你出來,指不定要你來私會呢,你怎麼什麼事情都推到我們家小娘頭上,真是無恥!」

  沈十六一個世家貴女,論吵嘴哪裡是北流的對手,差點被她氣暈了過去!她這麼一說,就算她叫那個丫鬟出來作證,證明她被打暈了,都不好使了。誰會相信她呢?

  失貞便是失貞,不管她說再多,也是沒有用的了!

  沈老山長歎了口氣,「讓十六娘去家廟裡吧。至於那個小廝,是王家的人,便由王家處理了。」

  王六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背主的奴才,自然只有一個死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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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3 11:51:45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二百六十一章 備胎

  沈十六呆愣愣地坐在地上,好像突然被雷劈醒了一樣,抱著她娘的大腿嚎啕大哭起來。

  十八娘看著她,心中歎了一口氣,早知道今日,何必當初呢?

  沈老山長搖了搖頭,領著一大群人烏泱泱的離開了院子,走到十八娘身邊,神情古怪地說道:「我知道是十六娘出手害你在先,但是你這樣做,豈不是陰狠?」

  十八娘卻是扶住了他,「祖父何出此言?若不是我同王六都非常人,那是什麼下場,祖父一想便知。而且十八娘並不認為祖父覺得反擊不妥當!從祖父看中了衡兒為宗子之後,沈家大房與二房必有一戰,我替二房削弱大房,不是正合了祖父的意麼?」

  如果沈老爺子不是想壓低大房,抬高二房,為沈衡鋪路!

  在王六郎上門和離的時候,他早就應該喚家丁將他打出去,哪怕是做做樣子,也得顯示一番沈氏門庭不得任人欺辱!

  可是他沒有,王六郎成了沈家宴會上的座上賓!

  大房一家子都沒有發現這個問題,不想著自保,還淨出餿主意,可見不是氣數已盡,就是真傻。

  十八娘見沈老爺子不回話,也不在意,這話她能說,沈老爺子卻是不能說的,他一說了,這宅院裡的人,便都知道,大房要衰敗了,捧高踩低的傢伙們,指不定就做出一些讓人看笑話的事情來。

  她雖然噁心大房一家子,噁心那個不顧倫常的大伯父,還有妄想害人的沈十六,可是其他的那些哥哥們,雖然平庸,也不致於落到任人欺辱的下場,她向來恩怨分明,不會隨意遷怒!

  「十二娘當年的事,祖父今日一看,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吧。」

  沈十二娘是大房庶出的女兒,因著她的母親是花魁娘子,她天生媚態,是整個沈宅裡頭最好看的小娘。

  十八娘雖然也美,但是總是帶著一股子英氣,與她那柔情似水的模樣,是截然不同的。

  沈十六對她心生嫉恨,就是用了同樣的法子,害了十二娘,在這沈宅裡有一口井,早年就被封住了,因為沈十二正是在那裡自我了斷的。

  沈老爺子卻是笑了,「有些事,心裡明白便可以了。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歇著吧。今後你做何打算?」

  十八娘也笑了笑,「明兒去給母親上柱香,便要啟程往清河去了。」

  范陽沈氏已經被她拉攏了,剩下的事兒,他們自然要處理。沈十八娘下一步要做的事,便是說服清河崔氏。

  崔瑉是清河崔氏,但是他並代表不了清河崔氏。

  沈老爺子神色深邃的看著她:「你的心很大。」

  十八娘挺了挺胸膛,看了回去,那驕傲的神色,好似又變成了過往天不怕地不怕的謝靈。

  「祖父的心也很大。怕我死後沈家拴不住李子期,所以讓沈十九親近我,以後好接替我麼?」

  沈老爺子臉色一變,又聽到十八娘接著說道:「那真的是太遺憾了。因為我沈十八娘能做的事情,整個大楚,沒有第二個小娘能夠做到。所以即便是我死了,我的位置,也無人可以取代。祖父到時候儘管一試。」

  沈老爺子卻是哈哈大笑起來,「好。」

  說完,也不顧周圍人奇怪的眼神,大步流星的朝著書房走去了。

  十八娘走著,突然回過頭來,對著院子裡的人說道:「哎呀,我差點兒忘記了,大伯娘大晚上的,領著一大群人非要說我一個孕婦私會男子,這污蔑親侄女兒的事,大伯娘是宗婦,你說該怎麼處理呢?」

  沈大夫人一臉的茫然,猛地抬起頭來看著沈十八娘,十八娘卻是絲毫也不畏懼,幽幽地說道,「十八娘掃榻以待,大伯娘想好了,可千萬遣人告訴我一聲。」

  沈十六想著她落了這個下場,非但不能懲戒沈十八娘,說不定她母親還得登門賠罪,一口血噴了出來,當場暈了過去。

  十八娘搖了搖頭,徑直的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剛走到那個三岔路口,就見王六郎在那兒站得筆直筆直的,像是一顆巨大的松柏,他手裡頭的燈籠忽明忽暗的,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的。

  「十八娘好手段。」王六郎看著她,滿眼都是讓人看不懂的神色,深邃不見底。

  「比不得王六郎你,族中親長,說清理就清理,跟在身邊的小廝,說殺便殺了。我們這樣的人,要站在最頂端,又怎麼可能是乾乾淨淨的一張白紙?早就被潑上濃墨,洗不清了。」

  是以王六郎心中那個單純善良的沈十八娘,打一開始就是不存在的。

  王六郎搖了搖頭,心中暗自苦笑,若是他第一次認識的是現在的沈十八,他只會欣賞她,絕對不會心悅於她。可是沒有若是,他早在十八娘還像一隻溫順的小兔子,打算順著命運一直走的時候,就已經心悅於她了。

  心,一旦放出去,就收不回來了。

  更該死的是,他甚至覺得,現在反殺回去的十八娘,也是這麼的動人與鮮活。他不能容忍沈十六出手,卻能體諒十八娘還擊,這才是愛情這玩意最讓人可怕的地方。

  他明明理智還在,卻無法控制的區別對待。

  「你明天去清河,一路小心,我要回太原了。」

  十八娘點了點頭,「一會兒讓西屏給你送封信,你帶給李子期,若是他出征了,把信給我大兄即可。」

  十八娘說著,同他擦肩而過,朝著自己的院子走去,王六郎想伸手去抓,卻最後只在自己身側拽成了一個拳頭。

  「去清河你可有什麼對策,清河崔氏可不是那麼好說服的,畢竟他們家已經出了一個皇后了。」

  十八娘擺了擺手,「對策?憑三寸不爛之舌,見機行事了。」

  沈十八娘回到屋子裡,拿了一卷左氏春秋半躺在床榻上看,還沒有看幾頁,便又迷迷瞪瞪的睡著了。

  恍恍惚惚之中,她好似又聽到了那個湯罐子咕嚕咕嚕的滾動聲,它一直滾一直滾,撞到了一旁的鐵架子上,發出了咣當一聲,然後碎掉了。

  那是十八娘的書架子,上頭密密麻麻的堆放著竹簡。

  其中一冊被撞掉了下來,蓋在那湯罐子上,緊接著就是女人的哭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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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3 11:51:57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二百六十二章 寶珍

  這個夢實在是太真實了。

  若不是她能夠看到自己正躺在小榻上,一動也不動,十八娘幾乎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大晉,回到了王氏的祖宅裡。

  這屋子裡滿是肉湯的香味,掩蓋住了先前的松油香。

  寶珍公主全身披麻戴孝的,像是一隻披著雪緞的人偶。

  是了,大晉亡了,皇室被清理,寶珍正在孝中,十八娘想要喚王三郎,痛駡他打翻了她的湯,痛駡他將寶珍帶了回來,給王氏招禍。

  卻見寶珍紅著眼睛,嗚嗚的哭了起來,「你欺負我,你說了要一輩子保護我的,你現在連謝靈的一口破湯,都捨不得給我喝。這種湯,連最低賤的下民都不願意喝,也就是謝靈當個寶。」

  十八娘突然有些想笑,她上輩子的夫君帶了一個女子回來,她不是應該嫉妒憤恨然後弄死那個賤人麼?可是她最氣憤的卻是因為他打翻了她的湯。

  寶珍的話也沒有錯,這種湯,在整個世家貴女之中,只有她天天煮來飲。

  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是在一個山洞裡,黑漆漆的,不遠處有一汪泉水,汩汩出聲。她坐在火堆旁,灰頭土臉的。國師坐在那兒像是躺在最舒服的床榻上,有一搭沒一搭的用一根香木攪拌著一個破破爛爛的陶罐,也不知道他從哪裡摸出來的。

  那時候國師還不是國師,只是一個有些神神叨叨的年輕小郎。

  那時候謝靈還不是王家婦,只是一個經常換了男裝逃出家門的無知孩童。

  「這是什麼湯,味道還怪好聞的。」謝靈的肚子實在是太餓了,顧不得貴女的矜持,咽了咽口水,出聲問道。

  國師鄙視的看了她一眼,「何不食肉糜,何不食肉糜?你們這種王謝世家子,竟然連最尋常的肉骨頭湯都沒有喝過?就在那屠案上,幾文錢就能買得老大一根了,嘿嘿,然後再順手拔個大白蘿蔔,就能燉出天下最好喝的湯。」

  謝靈一聽,差點兒吐出來,「肉骨頭?便是拿來餵狗,我家的狗都不想吃。」

  國師一聽,將手中的木棍一鬆,伸出雙手來,死命的捏謝靈的臉,「臭小子,你罵誰是狗呢!若真餓了,別說肉骨頭,就是樹皮,你也照吃不誤。」

  謝靈被他捏得臉都變形了,她那會兒正在換牙,最怕張嘴了,如今再一被捏,說話都漏風了,含混不清,「還有那大蘿蔔,你竟然偷東西!」

  誰能想到,今後權傾朝野的國師,這會兒竟是個偷蘿蔔的小毛賊!

  謝靈就算是再硬氣,也頂不住肚子實在是餓,在憤憤然中紅了臉,接過了國師遞過來的湯,「這可不是我問你要來喝的,這是你剛才捏了我的臉,給我道歉用的。」

  國師白了她一眼,他不懂什麼貴族的臉面,只覺得萬分的可笑。明明都快要餓死了,卻還要裝模作樣的找藉口,便是選木棍子當筷子,也非得選什麼長得有風骨的……一根破棍子有個屁的風骨!

  十八娘的思緒飄得有些遠,那一次她扭了腳掉進了山洞裡,被國師撿了回去,住了三天整個人都像個小乞丐了,天知道她長那麼大,出來都沒有三天不沐浴熏香!

  她是謝氏長房嫡麼女,上頭有八個哥哥,簡直是含在嘴裡頭怕化了!

  國師將她背了回去,差點兒沒被她的哥哥們打斷腿!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國師便開始平步青雲,再也不喝大骨頭蘿蔔湯了。

  十八娘想著,就聽到那王三郎輕聲細語地說道:「你也說了,只有謝靈喜歡喝那種湯,你可是公主,自然應該喝更好的湯。」

  他說著,朝著一旁的侍女使了一個眼色,那侍女臉色一白,哆嗦著將被撞碎了的瓦罐子收拾了起來,掉在上頭的竹簡被湯糊地髒兮兮的。

  十八娘有些可惜的看著,那竹簡正是左氏春秋,是國師親刻的,天下僅此一卷,價值連城呢,這些浪費東西敗家子兒。

  寶珍一聽,笑得小臉兒紅紅的,「那我要喝烏雞八珍湯,聽說有孕的人,喝這個最好了。」

  十八娘聽著,簡直噁心得想吐,幸虧她那時候已經死了變成了沈十八娘,不然還不得被這兩個賤人噁心死,寶珍竟然已經有身孕了,她前世也是瞎了眼,她在王家替他守衛門庭,他卻在外頭風流快活,簡直不能忍!

  轉念一想,若是她沒有死才好看呢,保證她提劍斬殺了寶珍,也無人敢怪罪她,他們也就是看她死了,才這樣囂張。

  是啊!王三郎一定是知道她已經死了,才把寶珍帶回來了。

  十八娘看著滿地湯的殘渣,他不讓寶珍喝,一定是因為這湯裡頭被他投了毒了吧?那個撿起湯罐子的丫鬟,也是幫兇。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尖叫起來,「不好了,不好了,夫人沒氣了!」

  十八娘一下子就聽出來了,這是她身邊的大丫鬟楊梅的聲音,楊梅尖叫著,趴在十八娘的身上嚎啕大哭起來。

  突然之間,她猛地站了起來,扯下十八娘掛在牆上的劍,指著寶珍:「賤人,是不是你害了我家小娘?我這就要回謝家,尋我家公子來劈了你王家的大門!還有國師,國師若是來了,絕對會讓你們好看!」

  王三郎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般,一跳三尺高,「國師國師!國師再好,你家小娘還不是死了也得姓王!葬進我王氏的祖墳裡!」

  楊梅卻是懶得聽她廢話,直接一劍劈向寶珍,王三郎將寶珍往身後一拽,一腳便把楊梅踹飛了出去撞在了一根紅色的大柱子上,她當即便吐出了一口血。

  十八娘看的,怒氣衝天,恨不得將那王三郎砍了,楊梅同西屏一樣,是自幼便陪著她的武婢,她功夫不錯,就是為人衝動直率,不會轉彎兒。

  十八娘憤憤地想著,一見那門口的身影,突然睜圓了眼睛。

  只見一個穿著玄色長袍的男子站在門口,他的臉藏在陰鬱之中,讓人看不清楚,他看上去有些削瘦,個子也比常人高出不少。整個人像是一把藏在黑暗中的劍。

  他的手上也的確拿著一把劍,毫不猶豫的捅向了王三郎身後的寶珍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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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3 11:52:10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二百六十三章 崔九

  十八娘睜開眼睛的時候,不知道是該為寶珍被刺感到高興,還是該為王三這個賤人辜負了她而感到沮喪。

  整個人都有些混混沌沌的,這該死的夢,總是做到一半兒,就沒有了,鬧得她整個人都有些心浮氣躁起來。

  「小娘,你可算醒來,奴喚了你好久,都沒有喚醒。」南枝說著,眼裡都是血絲兒,若是攤開她的手心來看,裡面都是一個個血紅色的指甲印兒。

  十八娘一愣,看了看外頭的日頭,的確是比尋常晚了些,今日明明說好了,要早些啟程去清河的。

  「許是因為我近日老做噩夢,所以貪睡了些。」十八娘看了看窗外的大樹,雖然春日尚未來到,但是這些樹木遲早是要發芽了,就像是她的病,該來的,總是會來的。

  南枝拼命的點頭,「一定是如此的,以後南枝給小娘上夜,若是小娘想喝水,也能有個人倒。」

  十八娘知道南枝不放心,點了點頭。

  南枝給十八娘換好了衣衫,又梳妝完畢,這才出了屋子去喚朝食,一出門,整個臉上的笑容就全都沒有了。

  西屏焦急的走了過來,問道:「要不要告訴侯爺,小娘是不是病發了?」

  南枝臉色一垮,厲聲說道:「西屏,之前的事情你不記得了麼?你的主人只有小娘一個。若是小娘想要告訴侯爺,自然會說,你不要自作主張。」

  西屏嚇了一跳,這才反應過來,整張臉慘白慘白的。

  南枝見她害怕,這才緩了語氣,「侯爺如今一心打長安,你便是同他說了也沒有用,他又不是神醫。你去尋東珠,讓她告訴咱們手下的鋪子,尤其是回春堂等幾家醫藥鋪子,加緊打聽藥王的消息,懸賞重金再所不惜。」

  西屏點了點頭,她向來沒有什麼主意,這些動腦子的事情,都是東珠和南枝說了算的。

  十八娘簡單的同祖父母辭了行,便讓車夫趕著馬車去了沈氏的墳地,魯萍便被葬在了這裡。

  這個墓穴極大,在她的旁邊,還留出了一些位置,這是留給沈澤的。

  十八娘嘲諷的勾了勾嘴角,他們錯了一輩子,死後還得葬在一起,也真是讓人無奈……

  十八娘斟了一杯酒,灑在了地上,「母親,十八娘來看你了。你已經大仇得報,害死你的武歸,段齊還有朝華,已經全部死了。大兄的腿也好了,我應承你的事情都算是做到了。除了琴娘,琴娘我教導不好,就把她留給你這個當娘的來教導了。」

  其實若是魯萍活著,就她那個性子,教出來的女兒,也不一定好!

  魯萍到底不是她的親娘,時至今日,她也算是還完了恩情,了卻了這麼一樁事兒了。從今往後,她只欠李子期一人的了。

  馬車一路前行,朝著清河駛去。

  清河崔氏始於春秋戰國時期,在漢代就已經是有名的世家大族了。與沈氏由十八娘的祖父話事不同,清河崔氏現在出來主事的人,是一個年輕的小郎君,名喚崔九。

  他雖然不足弱冠,卻沒有任何人敢因為他的年紀,而看輕他。

  一靠近清河崔氏的祖宅,十八娘就感覺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

  這裡實在是太乾淨了,簡直是一層不染,別說什麼殘雪落葉,就是一點兒泥星子都看不到。

  還離得遠遠地,便有崔氏下人設了路卡,「來者何人,可有何事?」

  十八娘撩起簾子,遠遠地望著那暗沉的大門,一顆顆的銅釘在太陽的照耀之下,閃閃發光,簡直亮得能夠照出人影兒來。

  北流答道:「冠軍侯夫人,范陽沈氏十八娘,求見崔九郎。」

  那崔氏下人臉色一變,如今李子期已經從太原起兵,李唐聲勢浩蕩,眼看就要與趙楚生死一戰,這個時候,沈十八娘不待在太原,不待在范陽,竟然來了清河。

  若是她有什麼事兒,那清河崔氏豈不是要陷入無謂之爭?

  那下人也不搭話,卻是進了屋裡頭,拿了一個布袋兒,認真的說道:「你們也知道的吧,我家九郎剛繼任了族長,他最喜潔,見不得半點污漬,你們風塵僕僕地……可能給鞋子戴個布套兒?若是能換套衣衫就好了!」

  北流簡直被氣了個半死,天下沒有見過這麼無禮自大之人!

  「這就是你們清河崔氏的待客之道?我們若是不換呢,你家九郎莫不成會死?」

  那下人顯然是聽多了這樣的質問,義正言辭的說道:「會死的,真的會死的!我家九郎說,若是讓他看到了髒東西,他會噁心死,可我會真的死!」

  十八娘噗呲一笑,這個崔九郎果然如同傳聞之中一般,頑劣難相處。

  只是他若沒有點真本事,諾大的清河崔氏,怎麼會交由他來掌舵?分明就是那些老狐狸們,覺得他已經夠本事,決定一族人的命運了。

  「北流,咱們換上一換又何妨?當然了,如果讓我知道是崔九耍著人玩兒的,那也是會死的。他會被我打個半死,而你會被我殺死!」

  那下人聽得,一下子臉色蒼白起來,整個人無力的彎下腰去,苦笑道:「夫人說笑了,我們九郎是胎裡帶來的毛病,怎麼敢戲弄貴人,小的這就進去通報。」

  他哆嗦著走了幾步,突然又頓住了,小跑著回來,問道:「差點兒忘記問了,我家九郎說了,通報之前得問上一問,夫人是來做什麼的?若是來求清河崔氏幫忙,那就不用進去了。九郎冬日裡是不會出門的,他又怕冷,又喜歡偷懶,就是年節的時候去祭祖,都是被宗老們強拖著去的!」

  北流一下子愣住了,這可如何是好,她們千真萬確的是來尋求清河崔氏的幫助的!

  十八娘卻是又笑了,這個崔九還真是一個有趣的人!

  「你放心,我不是來尋求清河崔氏的幫助的,反而是來幫助他崔九的。你就說我沈十八娘夜觀天象,發現有一惡鬼跟著他了,所以特意前來,與他尋鬼。絕對能夠替他解決心腹大患!」

  這下子輪到那個崔氏下人呆若木雞了,冠軍侯夫人不去造反,要給他家崔九郎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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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二百六十四章 捉鬼

  那下人很快就從屋子裡頭小跑了出來,一邊跑還一邊揉著額頭。

  「夫人,崔九郎請您進去。」他去通傳,崔九郎像是見了鬼一樣,拿起一塊銀子砸了他的頭,便像催命一般的催著他出來了。

  十八娘下了馬車,腳上就有套鞋套,卻穿了一雙嶄新的繡花鞋,鞋底兒都還是白色的。

  那下人抬眼一看,又慌亂的垂下頭去,側著身子,都說沈十八娘與沈澤沈大人那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沈大人乃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那沈十八娘……

  崔九郎一定是被她的美貌迷惑了!下人汗津津的想著,這事兒要不要稟告老家主呢?

  十八娘款步走了進去,卻見這崔氏主宅裡當真的是地板能當銅鏡照!絕對的一層不染,每個婢女,都穿著一雙純白色的鞋子,看不到一點污漬。

  走進屋裡一看,崔九郎坐在書桌之後,裹得像是一隻蠶蛹……

  見十八娘進來,崔九呲了呲牙:「沈十八,你莫誆我!我身邊那麼多兄弟姐妹去了你們沈氏青山書院求學,怎麼沒聽過你會捉鬼?」

  他說著,悄悄地回頭看了看,又快速的轉過身來,哆哆嗦嗦地道:「喂,你是真的誆我的對不對?我身後可沒有鬼……」

  他若是不哆嗦,那還顯得理直氣壯一些……

  十八娘卻沒有理他,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的身後,說道:「阿俏……你果然來找他了!天下好男兒那麼多,你怎麼偏偏要在崔九這根爛根子樹上吊死!」

  崔九卻是嚇了一大跳,飛速的跑到十八娘背後躲了起來,「你認識阿俏?你真的可以見到鬼!」

  十八娘心中仰天長笑,崔九真是當局者迷,明明他的書桌上寫了那麼多的俏字!

  過了一會兒,崔九卻是鎮定了下來,冷哼了一聲,「不演了,就知道你誆我,阿俏根本就沒有死,怎麼會變成鬼!我不過是拿了個花瓶,在她腦袋上咣當地砸了一下而已,她還好著呢!」

  竟然是演的!這傢伙!

  「你若是心裡沒有鬼,怎麼會這麼急吼吼的讓我進府裡來,你砸了阿俏,就逃回清河了吧,壓根兒顧不上看她有沒有死。她是小娘,你以為是你這樣的糙老爺們,砸一下頂多暈一暈?小娘本來就是很脆弱的!」

  十八娘認真的看著崔九的眼神,發現他微微的閃動了一下,心中鬆了口氣,看來她是誆對了。

  她來之前特意讓北流去青山書院裡打聽了一番,聽說崔九前些日子去了一趟巴陵郡,回來之後,一日要洗數十次手,特別愛潔,也不愛出門,將身邊帶有俏字的丫鬟們,全都改了名字,心中便有了隱隱約約的猜測。

  若不是時間緊迫,她恨不得遣了人去尋阿俏來。

  他是作為崔氏宗子養大的,便是衡哥兒這個年紀,也見過血了,不可能因為死了個把人,就有這麼大的轉變。

  這個阿俏一定是一個小娘,還是崔九喜歡的小娘。

  不是有那種人麼,性情頑劣,遇到喜歡的小娘就專門喜歡欺負她,崔九大約就是這樣的人。欺負欺負,就欺負過頭了。

  巴陵郡壓根兒沒有什麼世家大族,崔九與阿俏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求而不得,才越發的放在心上。

  崔九搖了搖頭,轉過身去,又回到了他的座位之上,將自己裹成了一個蟬蛹,只冷冷地看著十八娘:「死了也好。」

  十八娘白了他一眼,自顧自的坐下,南枝從包袱裡取出了自己帶的竹筒還有茶盞兒,給十八娘斟了一杯茶。

  崔九看得眼睛直抽抽,竟然還又比他更作的人!去別人做客,還自帶茶水!

  「你說得沒有錯,阿俏是沒有死,而我來這裡,是來捉你心裡的鬼。你喜歡阿俏吧,喜歡到不想讓她做你的妾侍,只想讓她做妻子。」

  「那又如何?我都把她砸暈了,她怎麼願意嫁給我?更何況,我是崔氏宗子,她的父親不過是一個小官,托了科舉的福,才在巴陵有了一席之地,這樣的出身,便是嫁給我族中的一個庶子,都是嫁不動的,怎麼可能當我崔氏宗婦?」

  十八娘眨了眨眼睛,「你領著崔氏,助李子期上位,我便替你娶回阿俏。保證是明媒正娶,合家滿意!」

  崔九的手緊了緊,嘲諷道:「你莫非是想當了皇后之後再指婚?別做夢了吧,就在去歲,我們崔家都還有一位皇后呢,那算得了什麼?」

  十八娘也嘲諷的沖著他笑了笑,一副你這腦袋簡直進了水的模樣!激得崔九青筋爆爆,西屏趕緊擋在了十八娘的面前,生怕崔九一下子沒有忍住,暴起傷人!他可是會拿花瓶砸人腦袋的傢伙!

  「你是傻子麼?」十八娘一句話,崔九聽了想打人!

  「別把我同你那個沒有用的庶出姑母當到一塊兒去,簡直是有辱我的身份。你可聽說過滄海遺珠,偷龍轉鳳之類的話?阿俏的身份低,你給她換一個高的身份不就可以了麼?這事兒,你不能借崔氏的手去運作,不然崔氏族人會看不起她,日後阿俏的日子就難過了。這是內宅之事,你自是不知道其中的門門道道。」

  「而我就不同了,沈氏王氏鄭氏,甚至是趙郡李氏,你想要她是哪家的嫡出女兒,就是哪家的嫡出女兒。若是你覺得還不好,我可以讓李子期認她,李唐一脈傷亡慘重,既然能夠活下來一個李子期,就能活下來一個嫡出的李俏娘。你說好是不好?」

  崔九簡直是瞠目結舌,竟然還可以這樣子?他想過各種法子,甚至連不要這個宗子的位置,帶著俏娘遠走江湖都想過了,就是沒有想到還能這樣無恥的換出身……

  你別說那些人家不願意,若是塞個兒子進去,他們自然是不願意亂了血統的,可不過是個女兒,掛個名頭就能嫁進清河崔氏當宗婦,簡直是不要本錢的買賣……

  崔九郎想著娶阿俏的場景,嘿嘿地笑出了聲,「你把這法子都告訴了我,就不怕我立刻把你趕出去,然後自己個找人這樣做?畢竟造反什麼的,可是要掉腦袋的事兒呢!我們崔氏已經夠榮光的了,無需再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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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二百六十五章 小人

  十八娘又像是看白癡一樣的看著崔九,直看到他笑都笑不出來了。

  「敢問崔九郎,就您這個性子,尋得到哪家相助?范陽沈氏是我娘家,隴西李氏是我夫家,趙郡李氏是我繼母家,鄭氏的當家夫人是我乾娘,太原王氏……我不說你也知道了對吧?」

  十八娘說著,自己都被自己吹出來的龐大背景嚇住了,更何況是崔九。

  他冷哼了一聲,識時務者為俊傑!沈十八娘哪裡是在說阿俏的事,她分明是在威逼利誘的,已經有這麼多家站在李子期的身後了,那趙義不過就是一個紙老虎,一戳就破。

  十八娘見他臉色變化莫測,心中汗顏不已,說了這麼多家,也就是范陽沈氏和太原王氏是真正站在李子期身後的,其他的,不過是誆崔九的。

  真的是,人生在世,全靠上下兩片嘴。

  十八娘心中唏噓,臉色卻是一片得色,「當然了,我說這個,不過是想要告訴你,我是誠心誠意的想要幫你和阿俏有情人終成眷屬,你若是應了,日後我便是阿俏的娘家人,崔家誰人敢欺辱他。」

  「我既然敢說出來,就不怕你背信棄義,那是因為我相信能夠繼承清河崔家的人,就算不是一個君子,也絕非一個小人!這也是我們這些世家能夠延綿世代最重要的風骨。」

  崔九一聽,終於笑了,「你明明是一個小人,還說得這麼義正言辭的。阿俏的事情,就拜託你了。你拜託我的事,我自然也會辦得妥妥當當的,在不危害我清河崔氏的利益的前提之下。」

  十八娘伸出手掌來,同崔九擊掌三下,「這個是自然。」

  在她身後的南枝見狀,終於鬆了一口氣,小娘總算是又攻下一城,她也不用再背著一竹筒熱水到處跑了。

  崔九他,應該會管飯吧?

  堂堂崔氏族長,自然不會不管飯的,很快崔九便讓婢女上了新的茶水點心。

  只見他挑了挑眉,一臉羞澀的說道:「沈十八,我瞧著阿俏與你差不多大的,你們這麼大的小娘,都喜歡什麼呀,我將她腦袋砸了,還跑了,她會不會怪我?」

  十八娘神色古怪,她豈止會怪你啊!若是李子期敢砸她腦袋,她定要把她抽成豬頭,讓他娘都認不出他來!

  「那得看阿俏喜歡什麼呀!不過通常來說,你送她漂亮首飾是不會錯的。」就算不喜歡,拿去當了日後當嫁妝也好啊,十八娘胡思亂想著。

  崔九卻是點了點頭,「那我一定給阿俏選個最好看的。」

  他在說這話的時候,才不像是那個喜怒不定的清河崔氏族長,倒像是一個真正的普通少年了。

  「崔九,我有個私事,要拜託你一下。你看我知道了阿俏的事,我也有一些這方面的事要拜託你。」

  崔九一愣,激動得紅了臉,顯然是第一次有人說自己的私密事與他聽,在他的眼中閃耀著一種莫名的光:「你快說,你快說。」

  「每個女子,都不喜歡自己的夫君有別的女人,若是她對此毫不在意,那她一定是不喜歡你。崔閩是藥王的弟子,你應該知道吧,他憑藉這個想讓李子期娶四皇子。當然現在看來是不可能的事了。但是我希望,日後你們清河崔家,也不會送女子過來膈應我,造太多殺孽,總是不好的事。」

  十八娘說著,心情有些低落,若是她不是快死了,又何必擔心這些?有她在,其他人怎麼可能奪走李子期的一絲注意。可若是她死了,那這些進宮的世家女,隨便一個,都可能致她年幼的孩兒於死地。

  父母對子女,為之計深遠。

  崔九顯然沒有想到這一層,只是失望的說道:「我當是什麼事兒!不過是一個庶女同販夫走卒生的女兒罷了,也值得你我操心。放心吧,我們是絕對不會主動送的,但若是李子期要求,那我可就不好拒絕了。」

  他心中想著,李子期有胡人血統,實在是太過低賤,而且他也不想把族中精心教養的嫡出女兒嫁進宮去給十八娘糟蹋……至於庶出的?

  他可不認為有過十八娘這麼一位妻子的男人,還會被那些低賤的蠢貨迷惑。

  「你嫁給李子期,真是可惜了!」崔九說著,嘖嘖了兩聲。

  十八娘卻是笑了,「有什麼可惜不可惜的。若是我說你娶了阿俏,真是可惜了,你怎麼想?」

  崔九一聽,明白了過來,「你說得有理,咱們不過是半斤八兩罷了。」

  ……

  從清河崔氏的門庭裡走出來之時,晨露尚未乾。

  那個下人見著十八娘全手全腳的走了出來,忍不住問道:「夫人,我們九郎身邊真的有鬼?」

  十八娘笑了笑,「放心吧,鬼已經被我趕走了,你家九郎,應該不會再有這麼多怪癖了。」

  十八娘說著,上了馬車,過了一會兒,又走了下來,穿上之前的舊鞋子,在清河崔氏光亮的石板路上跺了跺腳,非要跺掉一點兒灰,才心滿意足的上了馬車。

  南枝無語的看著她,說起來,她還沒有見十八娘如此幼稚過。

  等她上了馬車,南枝這才又替她換回了乾淨的鞋子,「小娘這樣做,不怕崔九又犯毛病了麼?」

  十八娘搖了搖頭,「哪裡有那麼多毛病,他也就是想著阿俏,作天作地罷了。小孩子總是如此,好似反復的折磨自己,折磨別人,才顯得自己情深意切。」

  「那咱們也沒有寫什麼盟約,甚至沒有和崔氏的族老們見面,崔九說的算數麼?」

  「自然是算數的,不然,他怎麼敢當一族之長呢?崔九絕對不是咱們想像中那麼簡單的,他若是作不得主,也就不敢應。他既然應了,不管是為阿俏也好,還是只是傳達宗老的意思也好,總之是清河崔氏應了。」

  馬車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一個人少的拐角處,突然停了下來。

  十八娘朗聲說道:「崔閩,你跟了我三條街了,也該出來老朋友見個面了。正好我最近偶感不適,需要你來診斷一番。」

  她的話音剛落,一個紅色的身影,便從牆角的陰影裡顯現了出來,正是那崔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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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3 11:52:41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二百六十六章 回歸

  崔閩依舊穿著一身紅色的錦袍,隨意的散著頭髮,一身的脂粉味兒,好似那花樓裡的頭牌姑娘。

  只不過仔細看去,他的下巴上密密麻麻的都是青色的鬍渣,眼睛烏青烏青的,好似被人打了兩拳。

  「你跟著我做什麼?這裡是清河崔氏的地界,但不代表我便怕了你。」

  崔閩搖了搖頭,艱難地說道:「我是來同你談條件的,我幫你治病,李唐打進長安之後,你放四皇子和李子君自由。」

  十八娘卻是笑了,「你來得太遲了。你當我不知道,你手中那顆藥,已經用來救四皇子了。」

  「我知道,若是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能尋到藥王,那便是我。我是他的嫡傳弟子。」崔閩說著,朝著馬車走了過來。

  十八娘卻是放下了簾子,「你莫要跟著我了,你已經騙了李子期一次,在我們這裡,便是言而無信的小人了。李子君?李子君腹中的孩子是你的?」

  十八娘想著,心中更是唾棄崔閩的小人行徑,相比之下,還是那個作天作地的崔九來得可愛一些。

  馬車很快的就加快的速度,西屏響了響鞭,「小娘,我們接下來去哪兒?」

  十八娘歎了口氣,掐指一算,「回太原吧,然後同李子期一道去打長安。」

  李唐後方已穩,是時候打長安,問沈琅那條毒蛇討回公道了!

  一想到自己像個傻蛋一樣的被他騙,十八娘便恨得牙癢癢,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是趙義的兒子呢?

  而趙義的兒子,又怎麼會在沈家藏了那麼多年?

  馬車飛速的朝著太原奔去,越是靠近,就越是緊張,有三三兩兩的遊俠與好漢,直奔太原,投身軍營。

  也有不少趙楚的死忠,大罵著逆賊,出來搗亂,一路上開始不太平了。

  等到十八娘追上李唐大軍之時,已經是二月裡了,灰禿禿的大樹冒出了綠色的嫩芽兒,三三兩兩的,看起來格外的清新動人,萬物都在復甦之中。

  一路上過來,南枝都心有戚戚的,因為十八娘難以喚醒的情形,已經越來越頻繁了,誰都知道這是不妙的事情,說不得哪一天,十八娘便睡醒了再也醒不過來了。

  這事兒你知我知大家都知道,可是誰也沒有說出來。

  李子期坐在黑色的閃電身上,穿著一身銀光閃閃的鎧甲,嘴唇抿得緊緊的,他們一路打開,勢如破竹!

  除了邊軍,長安城周遭的府軍已經很久都沒有真刀真槍的廝殺過了。遇到李子期精心挑選的唐軍,一路潰敗,已經逃到了與長安城相隔不太遠的地方。

  見到從馬車上跳下的南枝,李子期先是一喜,轉眼又四處尋找起來,「十八娘呢,她可是留在了范陽?」

  南枝搖了搖頭,「我們一路狂追過來,小娘在馬車裡睡著了。」

  自從在范陽做了上輩子的夢之後,十八娘已經很久沒有夢到過了。沒想到臨近與李子期會合之際,竟然在馬車裡睡著了。

  這個夢真是真實到怪異,像是唱折子戲一般,唱了一齣又一齣,竟然還詭異的能夠連接得上。

  十八娘感慨著,又一次清晰的看見了國師的臉。

  他的嘴唇抿得緊緊地,已經完全沒有了當初在山洞之中時那種混江湖的底氣,如今的他高高在上,比王三郎這個正統的王氏宗子,還要顯得更加有世家大族的風範一些。

  十八娘滿意的點了點頭,每走一步的距離不多不少,哪怕再著急,腳步也不能亂,得像是閒庭信步。

  走的時候,身體的幅度不能太大,腰間的環佩不要晃蕩發出不雅的聲音。

  這些都是她教的。

  沒有比國師更厲害的學生了,也沒有比國師更厲害的老師。

  他學得絲毫不差,就連將長劍刺入寶珍的胸膛之時,嘴角也是帶笑的,氣息半點都沒有亂。

  寶珍公主不可置信的低下頭來,看著自己胸口刺出來的劍,嚇得尖叫一聲,國師順手一抽,鮮血噴了正站在她面面的王三郎一臉。

  「你瘋了嗎?你是大晉的國師,你怎麼能殺公主。而且寶珍她懷了我的孩子,你這是一屍兩命。」王三郎伸出手來,抹了抹自己臉上的血,驚訝的瞪圓了眼。

  國師透過他的肩膀往他身後看去,「反正不是我殺的第一個公主了。謝靈呢?」

  國師說著,抓了抓胸前的佛珠。

  他的胸口掛著一串佛珠,是謝靈給他求的,可是就在剛剛,他為大晉占卜的時候,佛珠突然就斷了,珠子散落了一地。

  他想也沒有想,就衝到王府裡來了,一來就聽到楊梅的哭喊聲,他的右手提著劍,左手藏在袖子之中,正在微微地顫抖。

  王三郎臉色一變,支支吾吾的沒有說話。

  國師哪裡不明白,憤怒的將他推開,快步的跑了起來,腰間的環佩撞擊著,發出叮叮噹當的聲音。他的臉色滿是焦急與憤怒,甚至像是一團火,想要將所有的一切都燃燒殆盡。

  十八娘在一旁看著,有些發愣。

  國師把她背回謝家之後,就在謝家住了下來,沒有人知道他師從何人,來自哪裡,只知道這天底下,就沒有他不明白的事。即便是不明白,他稍加學習,就立馬明白了。

  自然而然的,他成了謝靈的恩師。而隨著他在大晉的地位一天高過一天,謝靈開始教他許多只有世家大族才懂的事。

  只是她嫁人之後,兩人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了。

  國師竟然也會為了她這麼著急!這樣的表情她還是第一次看見,心中莫名的有些古怪之感。

  謝靈躺在小榻之上,面色紅潤,像是睡著了一樣,她的睫毛很長,像是一把小扇子。

  國師伸出左手來,探了探十八娘的鼻息,他的右手才殺了那個賤人,實在是太髒了。

  他的身子猛然的晃了一下,靜靜地站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動。

  楊梅咳著血哭道:「國師,小娘已經沒氣了,一定是王家人在湯裡下毒,您是我家小娘的師父,一定要為她報仇啊!」

  國師愣了愣神,卻是兩滴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是啊,他是她的師父。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去他的~狗屁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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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3 11:52:52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二百六十七章 國師

  想到這裡,國師毫不猶豫的彎下腰,一把抱起了榻上的謝靈,快步的朝著門外走去。

  十八娘站在一旁看得瞠目結舌,心情莫名的複雜起來,她以前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的死會讓國師如此失態,而接下來的事情,更是讓她萬萬都沒有想到的。

  王三郎一把堵住門口,扯住了國師的袖子,怒道:「你這是做什麼?大晉已經亡了,我還是王氏宗子,而你呢?國都沒有了,還敢號稱國師?不過是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野小子罷了。」

  國師住了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王三郎卻被他這種看螻蟻的眼神給徹底的激怒了,瘋狂的喊道:「你待謝靈再好又怎麼樣?她不還是我王三郎的妻?就算是死了,也要葬進我王家的祖墳!你當我為什麼不喜歡她?」

  國師抱著謝靈的手緊了緊,喉嚨乾涸地說道:「為什麼?她是謝氏女,天下人都以娶她為榮耀,不應該有人不喜歡她。」

  王三郎卻是癡狂的笑了,「我就是喜歡她,從她還小我就喜歡她,所以才恨不得她死!她一用眼睛看我,我就知道,她在比,我氣度不如你,聰明才智不如你,連武功也不如你……我從來都不敢直視她的眼睛,我怕看到她後悔!現在她死了,多好,想後悔都後悔不了了!永遠是我王家婦!」

  國師搖了搖頭,「她不是那樣的人,你只要看過她的眼睛,就會明白了。她很喜歡一個詞,叫做從一而終。你若是沒有同寶珍攪和在一起,還是乾乾淨淨清清白白的,她就永遠都不會拋棄你。」

  這幾乎是國師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

  就是因為謝靈只喜歡一夫一妻乾乾淨淨的,所以他在得知王謝兩家親事之時,才會如此絕望,他這一輩子,永遠都只是她的師父了。

  王三郎明明得到了最好的,卻不珍惜,真是讓人生氣!

  國師想著,單手摟住謝靈,她是那樣的輕……

  他想著,用剛才殺了寶珍的劍,狠狠地紮進王三郎的胸膛裡,「本來我想先放過你,再慢慢地折磨你,為謝靈報仇。但是你既然拉住了我求死,那就只好滿足你。像你這樣骯髒無恥的人,壓根兒配不上謝靈。」

  王三郎往後一仰,這才回過神來,伸出手去,抓向國師懷中的謝靈,可是他只碰到了謝靈的衣角,國師就毫不猶豫的離開了。

  他感覺到自己的生氣一點一點地消失,他就快要死了,他和謝靈的墓地,他一早便修好了,裡面幾乎將謝靈所有的一切物件,全都複刻了一份,是一個巨大的陵寢,可是國師卻把謝靈帶走了。

  他把謝靈弄丟了。

  那個自打一出生,就註定成為他的妻子的謝靈,被他弄丟了。

  國師抱著謝靈快速的朝外飛奔而去,他吹了一聲口哨,只見一匹黑色的駿馬快速的跑到了他的跟前,他從懷中拿出一顆藥丸,塞進了謝靈的嘴中,然後將她抱上了馬,朝著天山飛奔而去。

  在天山腳下的小鎮上,聚集著來來往往的採藥人,據說這是有著神跡的山脈,生長著能讓死人復活的靈藥。

  國師原本是不信的,但是此刻,他卻無比的篤信自己已定能夠找到救活十八娘的藥。

  「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

  國師帶著厚厚的帽兜,臉上全是青色的鬍渣,一點兒都看不出原來英俊的容貌,「住店,我的妻子病了,明日我要上天山採藥。你知道哪裡最可能出現傳說中的不死靈草麼?」

  那個小二支支吾吾了兩聲,心中暗笑又來了一個傻子,天底下怎麼可能有那種東西呢?

  他正想胡亂編造一個,就見那客官在他的手心裡放了一個巨大的金元寶。

  我的親娘啊!這可是金子!

  他長著麼大,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一大錠金子!

  小二想著,四下裡警惕的看了看,將金子快速的揣進了懷裡,「你是問對人了。我爺爺當年是遠近聞名的採藥高手,這天山一脈,就沒有比他更熟悉的人了。你稍等一會。」

  小二快速的跑回自己的小屋子裡,伸進手去往瓷枕頭中掏了掏,掏出了一個皺皺巴巴的羊皮卷,又跑了出來塞進國師手中,「這是我爺爺留下的,給你了。」

  國師勾了勾嘴角,「多謝。」

  說完背著謝靈上了樓,開了一間最好的上房,輕輕的將謝靈放在了床榻之上。

  因為吃了那顆藥丸的緣故,謝靈還同剛剛睡著的的時候一樣,鮮活鮮活的,看不出半點死氣。

  國師叫了一盆熱水,細細地替謝靈擦了臉,又擦了手,替她蓋好了被子。自己個卻和著衣,睡在了冰涼的地板上,只是認真的看著謝靈,一宿沒有睡。

  十八娘看著,突然很想哭。可是她如今是在做夢,連個形體都沒有,像是在看折子戲一般,怎麼哭得出來。

  上輩子的她已經死了,國師再厲害,又怎麼可以把一個死人救活呢?

  翌日天剛剛亮,國師便又將謝靈被在了背上,朝著天上走去。

  這裡極其的寒冷,大雪紛紛揚揚的,幾乎看不見前路,國師的眉毛和眼睫毛都已經變成白色的了。

  「阿靈,你冷不冷?不要害怕,我很快就能找到藥救你了。」越往山頂走,雪就越深,幾乎將他整個腿都蓋住了。

  國師卻像是習以為常一般,如履平地的走著,徑直的朝著一個方向,好似他已經知道路了一般。至於那個花了一錠金買來的羊皮卷,卻被他胡亂的揣在懷中,看都沒有看過一眼。

  「阿靈,你知道我最擅長的是什麼嗎?是占卜之術,我連大晉的國運都能算到,何況是你的一線生機。阿靈你不要再睡了,我很快就能把你喚醒了。等你醒了,你想回謝家也好,想要縱馬天涯也好,我全都依著你。」

  國師說著,突然腳一崴,整個人連帶著謝靈一同朝著一個山坡滾了下去。

  他焦急的將謝靈抱在懷中,死死地用身體護住了她,兩個人一道滾成了一個大雪球,然後聽得碰的一聲,掉進了一個洞裡。

  國師喚了一句:「阿靈……」

  突然之間,周圍噌的一聲,所有的火把全都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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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3 11:53:04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天墓

  這是一個墓穴。

  初一進去,就能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異香,這是國師從來都沒有聞到過的味道。

  謝靈擅長調香,是以他不說聞盡天下奇香,也算得是見識頗廣。與常人的害怕不同,這個墓穴越是厲害,國師越是充滿了希望,能夠讓死人復活的地方,怎麼可能不神奇呢!

  這股子異香便證明,他來對了地方。

  國師又將謝靈背在了背上,小心翼翼的朝前走去,所到之處,兩旁的火把一個接一個的亮了,像是有人知道他們來了一般。

  他一邊走著,額頭上卻冒出來了不可思議的汗珠子,這明明是在天山,他卻汗流浹背的。

  明明這裡只有一個人,卻有兩種不同的腳步聲,一個是他,另外一個是誰?

  國師想著,以最快的速度,帶著十八娘躲進了一個耳室裡,這個耳室烏漆麻黑的,很適合躲藏,不一會兒,那個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國師站在陰影之中,忍不住悄悄地往外看去。

  只見一隊穿著青銅盔甲拿著長矛的衛兵走著整齊劃一的步伐,在過道裡巡視著,他們的步伐完全一致,聽起來就只有一個腳步聲。

  難不成是陰兵借道?

  等到他們走遠了,國師輕鬆了一口氣,正準備朝著門外走去,卻感覺自己肩頭一重,「阿靈?」

  他扭頭一看,只見一雙綠色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著他,這是一隻黑色的貓。

  國師來了氣,「孽畜還不快滾下去,我的阿靈不喜歡貓!」

  那貓顯然沒有見過這麼膽大的人類,被他一驚,嚇得蜷縮在耳室的角落裡。

  國師快速的走了出來,繼續朝著那香氣濃郁的地方走去,他不知道那隊陰兵什麼時候又會回來,若是對上了,以他的功夫自然是不怕,可是他還背著阿靈呢!

  漸漸地整個墓室都變得奇怪起來,墓壁之上畫著色彩斑斕的壁畫。

  與尋常看到的壁畫不同,這畫畫得極其的真實,也不知道用的是什麼手法,那花,那山,那水,那人都像是真的一般。

  似乎能夠聽到鳥鳴之聲,還有不遠處的瀑布落下,砸在大石頭上的亂哄哄的聲音。

  那人順著國師的腳步,艱難的扭動著自己的頭。

  國師卻不為所動,在墓穴之中,怎麼會突然出現這樣的天路,一定是他中了什麼迷幻之術,如今他只能相信自己的鼻子了,循著那股子香氣,片刻也不停留的朝著前路一直走,一直走。

  他走著走著,面前出現了一個青銅的大門,大門上盤著兩隻巨鳥,口中銜珠。

  國師伸手一摸左邊的鳥頭,卻發現整個天路都不見了,大門顫巍巍的打開了,揚起了一堆的塵土。

  國師咳了兩下,趕忙捂住了謝靈的口鼻,等到灰塵落了下去,這才走進了這間主墓室。

  等周圍的火把亮了起來,國師一下子整個人都愣住了。

  這個墓室裡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連棺木都沒有一具,只在屋子的正中央,放著一個透明的琉璃罩子。

  裡頭放著五顆神奇的珠子。

  香味正是從那兩顆紅色的上頭散發出來的,而另外三顆則是罕見的明珠。

  而在周圍的牆壁之上,畫滿了壁畫,與外面的那些近乎真實的壁畫不同,這上面的畫色彩斑斕,像是在講一個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天山的山腰上,有一個小小的部落,他們以吉祥鳥為圖騰,似之為神鳥。

  吉祥鳥每隔三十年便會吐出一顆白色的明珠,名叫如意珠,擁有如意珠的第一個人,能夠根據他的意念,將這珠子變成法寶。只是每顆珠子只能有兩個主人,若是有第三人用它的時候,便會瞬間的碎掉。

  部落裡為了防治如意珠被盜,其中一個神選者便通過如意珠,變出了透明的琉璃罩子,除了族長和大祭司之外,其他的人來取珠子,就會很快的死去。

  因為有了如意珠,部落裡的人生活富足,在亂世之中,簡直就是一個世外桃源。

  可惜好景不長,有一日,部落裡的人突然發現兩隻吉祥鳥都殞落了,它們的身上燒起了熊熊大火,火一直燒了七七四十九日,不死不滅。

  等到火消失之時,吉祥鳥也消失了,只在地上空餘了兩顆紅色的珠子。

  大祭司當場吐血身亡,彌留之際占卜,獲得了大凶滅族的警示。他在最後一刻選了一個乾淨的少年,讓他使用了一顆如意珠,幻化出了這麼一個巨大的神墓。

  族人們紛紛地躺進了屬於自己的棺木之中,瞬間便死去了。

  他們受了吉祥鳥的庇佑,自然是要為吉祥鳥陪葬的。

  可是少年的妹妹卻不想認命,她搶到了一顆如意珠,用強大的意念想著要出神藥,拯救整個部落。可是最後藥出來了,卻並沒有救活村民,她絕望的感受著身體裡生命的流逝,她也要死了。

  如意珠雖然神奇,但卻是有界限的,並不能夠將死亡的人復活。

  國師伸出手去一觸碰那琉璃罩子,整個人便面色古怪起來。如意珠沒有用,那紅色的珠子呢?

  這裡頭的紅色珠子也不知道是什麼藥,能不能就活阿靈,而且就算救活了阿靈,他也要死了。

  國師歎息了一聲,毫不猶豫的將手伸向了那個琉璃罩子,只輕輕的一碰,那個琉璃罩子便碎掉了,掉在了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在諾大的墓室裡回蕩。

  國師快速的將其中一顆紅色的藥丸取了出來,剝開外頭的蠟,塞進了謝靈的嘴中,只是謝靈已經死了,如何能夠吞得下這麼大一顆藥丸。

  國師想著,拿出了自己的水囊,將那藥丸化進了嘴裡,然後自己輕抿了一口,俯下身去,吻在了謝靈的唇上。

  這是他做夢都想做的事。

  謝靈的嘴唇冰冰的,比天上的雪更寒冷,國師卻覺得自己就要快炸裂了。

  餵完了藥,國師輕撫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靜靜地看著謝靈,她的臉色變得更好了,身體也開始有了熱度,這種變化讓他無比欣喜起來,藥真的有效!

  可是他等了三天三夜,謝靈也沒有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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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3 11:53:16 |只看該作者
卷二 第二百六十九章 命運

  十八娘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整個人都酸澀到不行了。

  在此之前,她壓根兒沒有對國師有那麼一星半點的那方面的想法,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更何況國師本來就比她年長不少。

  原來朝華和魯萍,還有趙義擁有的就是這裡的三顆如意珠。

  當初他們肯定是被山賊追著,無意之間落入了這個山洞裡,所以才從謝靈和國師身邊拿走了如意珠,還有那個匣子。

  當時魯萍的身份是最高的,她多拿一個匣子,實屬正常。

  朝華他們想要致魯萍於死地,除了搶奪如意珠,肯定更想要這個匣子。畢竟如意珠他們都有了,誰知道匣子裡會不會有更神奇的寶物呢?

  朝華因為來自一個奇異的時空,所以她變化出來的空間裡,有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

  而魯萍的那個,她原本以為魯萍並沒有使用過如意珠,現在看來,完全不是這樣子的。

  她那時候陷入了愛情的魔障,只希望能夠得到沈澤,所以她幻化出來的空間裡,都是有關情愛的藥,能夠聽到情人的心裡話。

  李子期心裡全是甜言蜜語,可是沈澤心裡呢?怕是冰雪世界吧。

  魯萍是不是越聽越絕望?不過十八娘並不明白,魯萍為什麼沒有買藥,給沈澤吃,畢竟吃了之後,她便能獲得她夢寐以求的愛情了。

  她不但沒有,還將這如意珠拋之腦後,隨意的給沈耀當彈珠子玩兒了。

  只不過若是十八娘自己,她也不會給李子期吃,因為那種虛假的心悅,只會讓清醒的人,越來越覺得可怕與絕望。

  這三天裡,十八娘看著國師一夜之間,滿頭青絲都變成了白髮,他從一開始的欣喜,到最後的絕望,漸漸地,他的眼裡沒有了光。

  他雖然看起來還是青年人的模樣,可是十八娘能夠感覺得到,他已經老了,就快要死掉了。像這些部落裡的人一樣,只要躺進棺材裡,便能立刻的死去。

  國師站起身來,依舊將謝靈背到了自己的背上,帶著她快速的下了山。

  與來的時候如履平地不同,這時候的國師已經步履蹣跚了,幾乎每走幾步,就是一個踉蹌。

  經過那間客棧的時候,店小二還愉快的伸出手來沖著他揮了揮手,「你找到藥來救你娘子了麼?可要在小店歇歇腳,雪越下越大了。」

  國師搖了搖頭,他雖然還活著,卻跟死了並無兩樣,「不了,時日不多了。」

  店小二一愣,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他就知道,那張圖根本就不是什麼採藥圖,只不過是他祖父信手畫的,他照著胡亂畫了好多張,就為了在這裡騙錢。

  可是第一次,他覺得很酸澀,他騙了一個真心求藥的人,害得他的妻子時日無多了……

  他想著,回到了屋子裡,顫抖著手,將枕頭裡藏著的羊皮卷,統統一把火燒掉了。

  這些國師自然是不會管的,他快步的上了馬,朝著晉陽的方向奔去。

  這一路上,不停的有王家和謝家的人來攔截,想要搶回謝靈的屍體,讓她入土為安。

  對於王家的,國師有一個殺一個,來一對殺一雙,一路殺了過去,甚至直接的回到了王家的祖宅裡,尋楊梅拿了謝靈最喜歡的匣子,和她常用的一些物件。

  很快的,他便帶著謝靈從大晉消失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即便是王謝二家,也沒有尋覓到他的蹤跡。

  可是十八娘知道,國師帶著謝靈,回了他們第一次相遇的那個山洞裡。

  這裡光禿禿的,那個破陶罐子還架在火坑之上,看起來與他們當初來的時候,並沒有什麼不同。

  他將那顆紅色的藥丸,放進了謝靈的小匣子裡,然後快速的鎖了起來,放在了石床的一個角落裡。

  國師將自己身上的披風取了下來,鋪在了石床之上,然後將謝靈小心翼翼的放了上去。

  自己個則躺在了她的身旁,他身形高大,能夠很輕易的將謝靈摟在懷中。

  然後將謝靈的大紅色披風,輕輕的蓋在自己的身上。

  雖然並沒有喜燭,也沒有錦帳,可是他卻覺得自己彷彿正在洞房花燭。

  他將一顆如意珠放在謝靈的左手中,又將另外一顆握在了自己的右手上。

  然後輕輕地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還有謝靈的手指,將那鮮血抹在了第三顆如意珠上。

  兩人的十指緊扣,手掌心中便是那顆如意珠。

  「不論過去現在還是將來,一人一心一夫妻,永不分離。」

  國師輕輕的說道,那如意珠突然之間冒出了紅色的光,將二人籠罩在了中央。

  然後十八娘就醒了過來,她睜開眼睛一看,自己正躺在一個帳篷裡,帳篷的頂上織著一朵朵的淩霄花。

  她不知道國師的那顆如意珠到底有什麼功用,她只知道,謝靈睡了一覺,醒來之後就變成了沈十八娘了,這麼怪異的事,肯定是如意珠變成的。

  國師說一人一心一夫妻,那她成了沈十八娘,國師是不是就成了李子期呢?

  她正想著,就看到李子期走了進來,他身上的銀色盔甲閃閃的冒著寒光,一張嘴說話就冒出熱氣,見到十八娘醒了過來,十分的欣喜,「十八娘,你醒了!肚子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南枝給你燉了粥。」

  十八娘點了點頭,「是有些餓了,我又睡了很久麼?咱們是不是快要到長安城了?」

  李子期摸了摸她的頭,「你一路追過來,實在是太冷了,就算多睡一會兒,也算不得什麼異常的事。我們是快要打到長安城了,下一次交戰,可能會遇到沈浪,你若是下不了手……」

  十八娘憤憤地瞪了李子期一眼,「不是說好了,要同我並肩而戰麼?怎麼仗還沒有開始打,你便不讓我去了。莫不成是誆我的?」

  國師什麼的,只不過是令人唏噓的夢,而現在的李子期,才是活生生的人,她已經不是謝靈,而是沈家的十八娘了。

  李子期漲紅了臉,「我怎麼可能誆你,我哪裡捨得誆你。你的新盔甲我早就準備好了,你現在有了身孕,肚子那兒不是不合適了麼?」

  十八娘一聽,哈哈大笑起來,她還是第一次聽說過有給孕婦準備的戰甲,也不知道那個匠人聽到李子期提出這個要求之時,是怎樣見鬼的表情,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去看一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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