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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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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半卷珠簾 - 世家小兒媳婦(卷二)《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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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6 22:55:30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章

北風呼號,吹的人都能涼到心底,絲兒縮了縮脖子,匆匆走進屋裡,對裡面躺著的婉潞笑著說:"奶奶,我聽老太君屋裡的姐姐們說,老太君不但能喝得下湯,還能吃的下飯了。都在說這是我們福姐兒帶來的福氣呢。"

那日老太君當場暈倒,七手八腳把她扶回床上,太醫來看過說老太君年紀已老邁,再加上思慮太過,才引起的中風。開了幾劑藥,又交代千萬不能再惹她生氣。

消息傳進宮裡,若不是皇帝皇后苦苦攔住,羅太后當晚就要親自出宮來探月太君。雖沒有親自出宮,也讓侯總管帶了藥材出來。太后如此,皇帝也不敢怠慢,從太醫院又選了兩個太醫,日夜在趙府守候。

名醫良藥的作用下,月太君在第三日醒了過來,但口不能言,手不能動,只是在枕頭上微微磕頭謝恩罷了。

老年人多有中風的,侯爺心裡也打點過,只是讓下人們日夜伺候。雖說侯爺被彈劾,可宮裡賜下藥材,以後如此還很難說。各家交好的還是派人送醫送方,而對侯爺的彈劾也以皇帝召見侯爺,嚴加申斥一番解釋。

於是冷落了有些日子的侯府門前又重新熱鬧起來,不過這種熱鬧看在侯爺心裡,並沒有原來的欣喜,此次雖有驚無險,但下次呢?還有那久拖不決的侯府繼承人事情,又該怎麼結束?

侯爺只有照了皇帝的意思,在月太君面前盡孝,至於婉潞雖然不需去月太君床前侍疾,但比不得前些日子那麼清閒,還沒到元宵時候,早產下一個女兒。雖是早產,聽哭聲也很響亮,侯府有的是好藥材,太醫說只要慢慢養著就好。

也怪的很,這孩子剛一落草,時睡時醒的月太君就能慢慢坐起來。原本喂湯很費力,她也能自己咽下去。老侯爺聽說了,說這孩子命裡帶福,索性就叫她阿福。

婉潞聽到自己女兒得了這麼個名字,眉頭只皺,但老人家的好意又不少駁,只得依了這個名字。暗地裡打算這只能做小名,等以後還要和趙思賢商量個好聽的大名。

聽了絲兒這話,婉潞笑裡帶有幾分苦澀,這樣的多事之秋,孩子的出生帶來的不是原來的那種快樂。阿福就阿福吧,有福氣也是好事。

月太君在病中,福姐兒的洗三滿月一概都沒辦,婉潞出了月子,帶著福姐兒過去給月太君磕頭。時令已是二月,春風又開始吹拂大江南北,路兩邊的花草又開始綠了,偌大的宅子少見下人們走動,只有婉潞這行人。

宅子裡的人現在的確沒以前多,二老爺全家在任上,二爺搬了出去,姑娘們都嫁了,八爺九爺沒娶親,只有出的沒有進的人,難怪有人丁稀少的感覺。

婉潞緊一緊斗篷,吩咐奶媽把福姐兒再裹嚴一點,前面傳來說話的聲音,打破了這種寧靜。像是丫鬟在議論:"聽說了嗎?八姑娘的婚事定下了,就是戚王府,老侯爺親自定下的,四月裡就要過門。"

和她說話的丫鬟明顯帶著驚訝:"老太君不是不讓和戚王對親嗎?再說八姑娘才十五,那個戚王聽說都四十了,府裡的姬妾丫鬟一大群,八姑娘嫁過去,那叫怎麼一回事。"

先頭說話的丫鬟咳了一聲:"這是什麼時候,那是什麼時候?侯府正要有勢力的人家結親呢,再說嫁過去也是王妃,只要瞞住老太君一個人就成了。"

又傳來笑聲,婉潞停在那裡,看著拐角處轉出兩個丫鬟往另一邊去了。只要瞞住老太君就好,婉潞不由歎氣,跟隨的人都站在那裡,等著婉潞說話。婉潞示意她們繼續跟著自己往前走。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老侯爺打的這個算盤,只怕沒那麼輕易能實現。

月太君的上房有些冷清,門口有婆子在那裡打瞌睡,一股藥味縈繞不去,和原來每次來時熱鬧的場面不一樣,婉潞輕輕踏上臺階,一個丫鬟掀開簾子出來,手裡拿著尿濕的褲子:"快點拿下去洗,這一天,光褲子就要洗多少條?"

抬頭看見婉潞,丫鬟笑著上前:"六奶奶來了,是帶姐兒來瞧老太君的吧,都聽說您生了個又能福氣的姐兒,老太君這幾日好了些都是她帶來的福氣。"婉潞只是笑笑,跟在丫鬟身後進屋,屋裡的藥味就更重了。

老太君房裡的擺設依舊,但看在婉潞眼裡,那些東西有些暗淡無光。轉過屏風,月太君躺在床上,雙眼緊閉,一個小丫鬟坐在她床邊用美人拳給她輕輕敲著腿,太醫說要多敲腿,才能讓她舒服些。

本來該是兒媳孫媳在這裡伺候的,都各有各的事,都是各房派來丫鬟婆子在伺候。聽到腳步聲,月太君睜開眼,眼裡有些昏花,看了許久才看清婉潞,張開嘴艱難地發聲。

丫鬟忙解釋:"六奶奶,老太君是說你來了。"婉潞接過小丫鬟手裡的美人拳輕輕敲起來:"老太君,孫媳婦帶著您重孫女來給您磕頭。"

重孫女?月太君眼裡露出期盼,奶媽已經抱著孩子上前,嘴裡說道:"咱們姐兒給祖婆婆磕頭,祖婆婆萬福萬壽。"月太君用手撐了下身子,丫鬟急忙上前去扶,月太君借了她的力半坐起來,對著奶媽張開雙手。

奶媽有些遲疑,婉潞起身接過孩子把她輕輕放到月太君手裡,自己在旁邊護著,月太君的雙手沒有原來那麼有力,只能勉強伸出手去摸孩子的臉,嘴裡又含糊不清地說話。丫鬟笑的就像臉上開了花:"老太君說,好,六奶奶,福姐兒可真是能帶來福氣的,老太君這些日子,數今兒精神最好,坐起來不說,話也能說的更清楚些。"

婉潞只是含笑瞧著,月太君的手已經皮包骨頭,福姐兒的小臉嬌嫩,兩邊對比強烈。月太君瞧過重孫女,用手指著丫鬟:"拿,拿來。"這聲聽的清楚,丫鬟笑的更開心:"六奶奶,老太君這是頭一回說那麼清楚呢。"

說著話已經取來一個小匣子,打開匣子拿出一塊玉佩:"這是老太君給姐兒預備的。"月太君連連搖頭:"還,還有。"還有?丫鬟不由愣住,月太君往匣子裡指:"那個。"匣子裡還有一對玉簪,雖比不上給思敏的那只好,但也是光滑圓潤,不是凡品。

丫鬟不由愣住:"老太君,這不是給八姑娘添妝的嗎?"月太君似乎耗盡力氣,靠在丫鬟身上搖頭:"給。"丫鬟忙帶笑把那對玉簪送過去。

婉潞見月太君說話含糊,手裡沒有力氣,心裡有些酸楚,又見給了自己女兒這麼重的東西,忙要推辭,月太君只是搖頭,看向孩子的眼裡滿是慈愛。

楚夫人的聲音響起:"六奶奶,這是老太君給重孫女的,你就接下吧。"婉潞行禮謝過,這才接過匣子。月太君想要笑一笑,只是身子都是癱的,哪裡能有笑容呢?

婉潞見月太君前後判若兩人,雖知道這是中風造成,也歎氣不止,當了月太君的面不好說出,只是和楚夫人一起又伺候了她一會。就這麼一會功夫,已經有人來尋楚夫人回事。楚夫人見月太君已經睡著,這才帶了婉潞出來。

來回事的管家娘子回的,就是思聰的嫁妝要支多少銀子,看來思聰是嫁定了戚王,婉潞歎氣,十五的女兒去陪一個四十的男子,這婚姻要怎麼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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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0-16 22:55:40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十一章

楚夫人打發走了管家娘子,回頭見婉潞臉上悵然若失,臉上的笑容也帶有苦澀:"我雖不是你八妹妹的親娘,也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這門婚事確實有些委屈,但此時侯府,比不得原先,況且又是公公做主,我們又有什麼話說?"

婉潞心裡的話終於可以說出來:"婆婆,兒媳斗膽說一句,此時還可把八妹嫁出,換來戚王府說些好話,來日若再遇到這樣的事,又哪裡再尋個女兒出嫁呢?"楚夫人扶一扶額頭,面上疲憊之色更重,婉潞伸手把她扶了坐下。

楚夫人歎氣:"六奶奶啊,我也曉得這個道理,男子作的孽怎麼總讓女兒家來還?可是天下都是這樣的,做了女兒總是身不由己。"說著楚夫人就掉淚,婉潞後悔自己方才說的話有些重了,低頭道:"婆婆,做媳婦的唯一能求的,就是日後不把女兒這樣嫁出。"

楚夫人臉上的紋路更加深了,收起淚沒有再說,婉潞看著外面萬物復蘇之景,話語裡帶有些嘲諷:"這,倒是遂了四嬸嬸的心了。"

遂心?楚夫人臉上的笑也帶了點嘲諷,沒有說話。婉潞覺得自己這話說的有些不對,輕咳一聲要掩飾什麼,就聽到楚夫人的歎息:"你我是婆媳,我雖不能視你為女,瞧著你也比起你大姐也差不了多少,你在我面前不必太拘禮。"

婉潞不由微微一笑,面前的楚夫人臉上神情和平時一樣,她做候府當家人,上面還有公公婆婆,她比起自己只怕更難,況且侯府至此已積重難返,再照這樣下去,等不到皇帝奪爵,遲早也會成為一個空殼。二月的風還有些寒冷,婉潞不由輕歎:"婆婆這一生,為趙家付出良多,做媳婦的想來,也是……"。

楚夫人臉上的笑意帶著一點苦澀,接著就輕輕扶上她的肩:"你我都是趙家兒媳,我能做的,希望你也做到。"婉潞已經出聲:"婆婆,再這樣下去,縱有再多的犧牲,不過飲鴆止渴。"

楚夫人的眉頭皺了起來,婉潞挺直肩膀和她對視,過了會兒楚夫人垂下眼簾,聲音帶著苦澀:"我怎麼不曉得委屈了賢哥兒,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怎麼捨得……"說到後面楚夫人的聲音已經有些破碎。婉潞心不由軟了,都是做母親的人,捨不得兒子受委屈也屬正常,可為了這個兒子,難得就要賠上侯府全府?

婉潞不敢再多言,只是垂下眼簾,楚夫人難受一會才開口說話,聲音已經恢復平靜:"六奶奶,我知道,我全知道,可是名分所關,我只能如此。"名分所關?嫡長的名分就像一座山一樣壓在頭上,繞不開。婉潞咬牙道:"婆婆,您既已和公公定下,論名分六爺是兄弟,也不好對長兄的事指手畫腳,輔佐一事,還請婆婆和公公斟酌一二。"

楚夫人瞧著面前的兒媳,這個媳婦果然是和潘氏不一樣的,可惜嫁的是自己的三兒子,楚夫人伸手給婉潞理一下鬢邊被風吹亂的頭髮,聲音十分溫柔:"你放心,我不會讓賢哥兒難做的。"得了楚夫人這句話,婉潞覺得心裡安了一點。

在這裡的時候長了,楚夫人繼續往外走,婉潞伸手扶住她,楚夫人拉著她的手,就像平時交代家務一樣:"六奶奶,你既出了月子,家裡的事多,你八妹妹四月出嫁,五月又要娶九奶奶,你多幫著你嫂子她們。"思聰四月就要出嫁?五月要娶九奶奶?

婉潞的眉頭又皺起:"九嬸嬸,不是說九月才過門?怎麼提前這麼多?"楚夫人的聲音有點含糊:"老太君這樣,用喜事沖一沖也好。"況且九爺今年雖只有十六,但定下來的那位新娘子已經十八。

若月太君真有個萬一,孫輩孝期雖只有一年,但侯爺他們的孝期是三年,在這三年的孝期裡,總不好辦婚事,也只有趕緊娶過來,不然就是耽誤了人家的花信年華。婉潞想到這點,不由小聲說道:"八叔叔和理哥兒都沒定呢。"

楚夫人用手扶扶額頭,長孫的婚事一直是自己心裡的一根刺,到了今日,也只能歎一聲:"我也只指望他能有他的福氣了,他是重孫,真定下來,等他爹娘的孝期滿了,到別的宅子裡娶親也是便宜的。"這話是篤定月太君再起不來了,婉潞想起初見時候那個精神的老太太,再到今日躺在床上行動需要別人扶持的老人。這一切,究竟誰是因,誰是果,纏繞在一起,分辨不清楚。

風吹了過來,吹起旁邊楊柳枝條,長長的枝頭依舊枯黃,柳樹下的小草雖然萌著新綠,望去還是黃多於綠,倒春寒還沒過去,倒有些像初冬。

回到房裡,趙思賢正在窗下寫信,見到妻子進來沖她一笑,手並沒有停下,婉潞換了衣服就走到丈夫身邊抱住他的腰,把頭緊緊埋在他的背上。趙思賢手裡的筆並沒有停,見妻子這樣難得的撒嬌動作,聲音很溫柔:"怎麼了,是不是去探祖母,祖母給了你氣受?"

說著轉過身抱住妻子,婉潞的頭放在他的肩膀,抱住丈夫的手更緊,胡亂地搖頭:"我只是心疼你和八妹妹,做出那麼大的犧牲,最後只怕也是白費。"趙思賢的手在妻子的發上停下,半天才把妻子的臉扶到自己眼前,輕柔的聲音裡透著一絲疲憊:"婉潞,我既做了侯府的人,就要為侯府出力。"

婉潞胡亂點頭,這一點讓剛才在眼眶裡的淚水掉落下來,趙思賢用手指給妻子擦掉眼淚,接著突然笑了:"你既心疼八妹妹,就多給八妹妹預備點妝奩。"婉潞伸手摸上丈夫的臉,手比平時更柔,趙思賢握住她的手,輕輕拉到唇邊親了親,在這深宅大院裡,也只有他們可以彼此依靠和信任。

思聰的婚事在有條不紊地進行,嫁的是王府,一過去就是王妃,侯府的恩寵雖不如從前,但也不算差。來賀喜的人也是絡繹不絕。

出嫁的姑太太姑奶奶們也回門來給思聰添妝,婉潞是做嫂子的,經常去幫著思聰預備嫁妝。思聰那張小臉上看不出喜憂,也沒有將出嫁閨女的羞澀,只是木然地聽著姑母和姐姐們的叮囑。

思聰出生的時候思梅已經出嫁,對這個年紀比自己女兒還小的堂妹思梅的關注並不多。但思梅是做母親的,自己女兒嫁的不算差,女婿對女兒也是百依百順,瑜姐兒歸甯時候還常和自己這個娘撒嬌。而思聰,小小年紀就要去面對一個比自己父親小不了幾歲的男子,同為宗室,戚王的好色在宗室裡面是有名的,好色年紀又不小,這門婚事在拂去表面的榮光之後,實在算不上什麼好婚事。

婚事又是老侯爺親自定下的,就算要反對,思梅也沒有立場反對,只能在心裡安慰自己,老夫得其少妻,說不定比年輕男子更加心疼妻子呢。別人抱著的心思和思梅也差不多,但面上還是要笑著恭喜,只有背地裡私自說幾句。

對這樁婚事最高興的就是四太太,她的喜悅只要是個人都能感覺得到。轉眼就到了戚王府來過禮的日子。戚王父母已喪,來過禮的只是王府的長史,這讓侯府有些吃驚,雖說王府沒長輩,宗室裡戚王的長輩就不少,隨便請一位也沒人會推脫,怎會讓個長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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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私下已經有人在議論,戚王雖沒有兒子,但有位十七的郡主,只是在守母喪沒有出嫁罷了,王府的事自然是這位郡主說了算。十七的繼女,十五的繼母,不請長輩來過禮,而只是讓長史過來,只怕就是這位郡主給的下馬威了。

婉潞心裡更為思聰添上一層擔憂,但隨著禮儀的漸漸完備,這樁婚事已經板上釘釘。思聰出嫁前一日,按例宮中會派使節來冊封王妃。頭一天侯府就預備妥當,在府裡靜待天使。一接了詔書,思聰就是正兒八經的戚王妃,第二日的婚禮不過是完了民間習俗罷了。

到這個時候再瞞著月太君已經沒有什麼意義,況且思聰出嫁,回門時候戚王是要來拜見他們的,四太太帶著思聰去給月太君磕頭。

隨著春天的到來,月太君的身體已漸漸好轉,在別人的扶掖下已經能在庭中走十幾步,太醫說多走動要好,楚夫人就吩咐月太君房裡的丫鬟婆子每日都把她扶出來院子裡曬太陽,又讓奶媽們把孩子們挨個抱過去,讓孩子們的歡笑聲充滿整個院子,消掉自從去年以來就一直蒙在侯府上方的陰霾。

四太太到的時候,婉潞帶著瑾姐兒和德哥兒兩人在那裡,瑾姐兒已能說許多的話,手裡拿著把小梳子在給月太君梳頭,嘴裡還不停地說:"祖祖你別動。"月太君威風了一輩子,此時聽著曾孫女的吩咐,用已能活動的右手拍著她,嘴裡含糊不清地道:"好,好,我不動。"

德哥兒已能走幾步路,見姐姐給曾祖母梳頭,自己搖搖擺擺地走過來,眼睛睜的大大的,嘴裡又開始說別人聽不大懂的話,瑾姐兒白弟弟一眼,他太不乖了,路走不穩不說,連話都說不大清楚。

四太太帶著思聰走進來,婉潞已經明白她的來意,起身相迎時候讓奶媽把孩子們抱出去,四太太對婉潞點一點頭,快步走到月太君跟前,笑著道:"婆婆,明兒思聰就出嫁了,媳婦帶著她來給婆婆磕頭。"

出嫁?月太君雖然中風,但腦子還是清醒的,聽了這話眼睛睜的極大,用手指著思聰:"出嫁,嫁誰?"四太太帶來的一個婆子已經笑了:"給老太君賀喜,您又多了個王妃孫女,八姑娘嫁的是戚王府。"這本是已說好的套路,四太太還是回頭白那婆子一眼,似乎怪她太多事,笑著坐到月太君身邊:"婆婆,聰丫頭說的是戚王府,還有半個時辰天使就要到門宣讀詔書了。"

月太君如被雷擊,看著在四太太指引下上前行禮的思聰,說出的話難得的清晰:"我,我不准。"四太太的笑裡帶了些諷刺:"婆婆,您不准?這是公公的意思,陛下的旨意,您就算再不高興也要接了,不然就毀了您賢良淑德的名聲。"

見四太太說話有些難聽,婉潞顧不上許多就上前道:"四嬸嬸,老太君心疼孫女是常理,您就少說一句。"四太太轉身面對婉潞一臉的怒意:"呸,你少來說好聽的,她要真心疼,就該歡歡喜喜地看著思聰嫁進王府,而不是百般阻撓,她不就是怕思聰嫁進王府,越過了大哥家嗎?別以為她嘴裡說的那麼好聽。"

婉潞見四太太發這樣的議論,心裡極為不滿但還是繼續勸道:"四嬸嬸,幾位老妯娌裡面,老太君平日更心疼你,這是有眼睛的人都瞧的出來的。"四太太的怒火已經憋了好幾年,哪是輕易消的掉的,冷笑道:"她要真心疼我們,就該把侯府交到文哥兒手上,而不是交給爾哥兒那個扶不起的阿斗,我等著侯府在爾哥兒手上越發敗落,到時我有郡主兒媳,王妃女兒,哪裡不快活?"

四太太的話裡含有刻骨的怨毒,思聰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娘,別說了,祖母已經……"思聰的話沒說完,就聽到丫鬟傳來驚呼:"老太君,老太君"婉潞低頭望去,月太君的眼直直地往上翻,唇角又流出涎水,急忙一把把她抱住,讓丫鬟把藥丸取來灌下去,在侯府的太醫也趕了來,施針下藥,月太君的呼吸總算平穩,這些忙亂完了,才見到楚夫人帶著人過來,身上還穿著禮服。

天使到門宣讀詔書,別人可以不去,楚夫人是一定要去的,見月太君呼吸平穩,楚夫人的心才放下一半,問了丫鬟幾句,臉色變的嚴肅:"那些話,可不能傳出去。"婉潞明白其中輕重,點頭之時又是歎息。

四月思聰出嫁,五月九爺娶親,新人到月太君床前行禮的時候,她已經說不出任何字,只是用目示意。丫鬟把預備的東西遞上,是一對福壽金釵。草草結束了禮儀,眾人也就退出。

夏日悶熱,婉潞不自覺地往花園行去,這花園雖有人日日修剪,但沒人去賞,只覺滿目冷清。婉潞在池邊坐下,閉上眼歇息一會,耳邊傳來腳步聲,睜眼看見是秦氏,不等婉潞起身秦氏就坐在她身邊。近日事情太多,兩人也懶得寒暄,過了會兒才聽見秦氏歎氣:"老太君這樣,老侯爺還是不聞不問,男人真是薄情。"月太君中風到現在已經四個多月,老侯爺除了吩咐兒子兒媳好好照顧,別的話就沒有了。他有美婢伺候,有清客陪伴,年輕時候還有幾分薄薄的夫妻情分,到了現在就蕩然無存。

婉潞心裡生出一絲淒涼,為月太君,為自己,也為全天下的女子,究竟這個賢名要來有何用處?秦氏也不說話,風起處帶來一陣清涼,卻吹不走人心裡的煩悶。

月太君的病一日比一日沉重,太醫說過只是捱日子罷了,楚夫人已經帶著人把一應東西都預備好。羅太后在五月中親自來探過月太君的病,見她閉著雙眼什麼都不說,除了吩咐太醫用心看顧之外也沒有別的話。

婉潞已經幫著楚夫人管家,侯府平日的事也是千頭萬緒,十分繁雜。在這重重疊疊的,似乎看不到頭的繁雜裡面,唯一的好消息是朱氏要帶著續宗跟著朱老爺上京。

朱老爺這幾年已經把家裡的生意慢慢交到兒子手裡,本打算在家享福的。朱太太心疼女兒,侯府現在又是多事之秋,婉潞不好做淺草的依靠,攛掇著丈夫上京,好讓女兒有個歸寧去處。

朱老爺被朱太太磨不過,收拾細軟帶著妻子上京,朱太太是個好熱鬧的,又去說動朱氏也一起上京,明年就是會試之期,讓續宗提前到京,也好去和京中飽學之士互相切磋,為明年的會試做準備。

朱氏別的不操心,最操心的就是兒子的學業,況且也憂心婉潞,欣然同意一起上京。婉潞接了信,心裡著實歡喜,出嫁再久在娘面前也是孩子。楚夫人早就欽佩朱氏為人,又知道續宗少年英才,只恨自己沒有女兒可以嫁他,交代婉潞一定要讓朱氏他們住進自家。

婉潞也想離娘近些,婆婆的交代自然竭力去辦,打掃好院子,趙思賢親自帶人去郊外迎接岳母小舅,婉潞陪著楚夫人在府裡等待著他們到來。

見婉潞臉上有雀躍神色,楚夫人不由笑了:"聽說你們繼母女是天下少有的,我原來還不信,這時信了。"婉潞用手抿一下頭髮,笑著道:"娘視我為親女,我怎能不視繼母為母?"楚夫人微微垂下眼,話裡有點歎息:"繼母如母,我沒當過繼母,可是我無法視庶子為子,這是我不如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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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庶子?婉潞心裡劃過疑問,馬姨娘當年的身孕?楚夫人已經抬眼,臉上的笑容和平時一樣:"不過我能視媳如女,這點也不輸她。"婉潞笑了:"這是媳婦的福氣。"楚夫人拉起她的手,笑容溫和:"該來了,我們迎出去吧。"

管家娘子來報朱氏他們已經到了二門,楚夫人婆媳迎出去,這是她們親家之間頭一次見面,行禮過後後退一步,互相品評一番。彼此臉上這才重新露出笑容,此時的笑容少了幾分客氣,多了一絲親熱。

進到廳裡賓主坐下,朱氏又喚續宗過來給楚夫人磕頭,楚夫人見續宗雖然年輕,斯文有禮之外又多了股書卷氣,不由贊道:"早聽說親家太太教子有方,侄兒和我那個大孫子差不多大。我那孫子還全然是個孩子呢。"婉潞已在旁笑道:"續宗大理哥兒快一歲呢,大一歲長大了不覺得,他們小孩子那裡就顯出來了。"

朱氏也謙虛幾句:"府上這等人家,一生下來就是榮華富貴一世的,別人羨還羨不來呢。"榮華富貴一世?楚夫人臉上的笑不由帶了絲自嘲。

婉潞忙用別話岔過,兩親家敘了一會,楚夫人讓婉潞帶著朱氏去探月太君,自己在這裡預備酒席給他們洗塵。走出廳後朱氏就問道:"大姑娘,方才我見你婆婆面上有些不愉之色,可是我哪句話衝撞了她?"楚夫人那不愉之色只是一閃,婉潞見跟隨的人離自己還有段路,小聲快速地說了侯府最近的樁樁件件。

朱氏在家鄉雖然聽到點風聲,只是不細罷了,聽了婉潞這話臉上露出懊惱之色:"我就說呢,早曉得我就不該答應住在這裡,本就事多我還來添上樁事。"見了朱氏,婉潞覺得心中煩悶也少了許多,只是笑道:"這重重疊疊的事,正需要喜事來沖一沖,娘您又何必懊惱,況且智哥兒他們也很想你。"

朱氏伸手摸一摸婉潞的臉,話語裡帶有歎息:"辛苦我兒了。"婉潞不由拉緊她手,身子扭一扭撒嬌一樣。兩人來到月太君上房,太醫說吃藥也沒多少效用,不過白燙壞了脾胃。這幾日藥已經撤去,只是用人參燕窩這些養著。

那股縈繞不去的藥味已經散去,丫鬟們每日都把月太君抬到院子裡曬曬太陽,四面窗戶都打開透風,一枝綠樹伸在她躺著的榻上,讓緊閉著雙眼的她多了些生氣。

月太君這樣,朱氏也只是行了一禮,婉潞已坐到榻邊接過丫鬟手裡的美人拳給月太君輕輕捶著。看著她躺在那裡的樣子,朱氏曉得她沒有多少日子了,不由長聲歎息。

朱氏年華也漸漸老去,思及此不由掉了幾滴淚。婉潞還當她是為續宗婚事歎息,這一年多來朱氏也在給續宗尋媳婦,只是都不成,笑著安慰她道:"等續宗考上進士,無數人都會來求親,到時娘挑個好媳婦,福氣還在後面呢。"

朱氏搖頭:"他是男子,婚事晚一些也沒旁的,我只是瞧見你太婆婆的樣子,這時光飛逝,不幾年我也老了,那時躺在床上,縱有孝子賢媳,也比不得自己走動。"婉潞回頭瞧了眼月太君,上房處已經不復當年的熱鬧,若月太君躺在床上是當年逼死黃姨娘和邱氏的報應,那始作俑者的老侯爺又要有什麼報應?

這樣的話婉潞不會和誰說,只是含笑安慰朱氏:"娘宅心仁厚,自然會有好報的。"朱氏笑容裡含有點羞澀:"這也是你爹沒有妾室,我沒有的氣生,不然……"說著朱氏搖頭,用手拍了拍婉潞:"大姑娘,女婿不納妾,這是大好事,我也不要你在這件事上裝賢慧,給他放屋裡人。"

妾再溫順聽話,主母再寬厚大方,一旦生下子女,終免不了為各自子女考慮,庶子如子,又有幾個有子的主母能真的把庶子視為自己親生?不然侯爺也不會只有庶出女兒,而沒有庶出兒子了。

想起楚夫人房裡菩薩跟前一時也少不了的鮮花鮮果,每年都要拿出體己銀子齋僧施粥,冬天還要給貧人施棉衣褲。京城裡的人都在讚頌定安侯夫人是個心地慈悲的大善人,未必沒有贖罪之念。

婉潞微微一笑:"娘,當著你我才說,這樣的賢慧我做不來,況且侯府現在遇到的麻煩,不就是嫡庶之爭?"母女倆說著話到了廳上,楚夫人的酒席已經預備好了,飲過酒席,楚夫人見他們遠來疲倦,就讓婉潞帶著朱氏他們下去安置。

這個小院就在二門邊上,有道便門直通外面巷子,正屋三間,兩邊廂房。原來是做學堂的,侯爺後來見家裡子侄多,又到外面建了一座兩進的宅子專門做族裡的學堂,這裡就空閒下來。

婉潞已經安插好了,朱氏住了正屋,續宗住了東面廂房,下人們就住在西面廂房。朱氏進屋瞧了瞧,各色東西都是齊的,床上已經鋪好了被褥,那席子還剛用水擦過。含笑道:"大姑娘你出嫁這麼久,當家理事越來越能幹了。"

婉潞讓丫鬟們去幫著朱氏帶來的下人去把那些零碎東西收拾了,自己坐下來,長舒一口氣就靠到朱氏懷裡:"娘,你來了就好。"

朱氏拍著她的肩:"我的兒,你一個人在這深宅大院裡,也虧得你應付過來。"婉潞用手摟住她的脖子:"娘,當年四伯他們那樣欺負你一個寡婦,你不也過來了?在這裡總不會有人當面斥責。"朱氏笑了:"你四伯他們的手段都不值得一提,況且又是明裡算計,那種暗中算計才更難防。"

婉潞坐直倒了杯茶遞到她唇邊:"娘,你不消當心,我又不和他們爭什麼,你女婿有功名,等以後老人家不在了,那時分了家,自己去過自己的小日子,就算他們想暗中算計,我不圖他們的,他們怎麼能算計到?"

要真這樣就好了,朱氏想起傳言,話裡開始有了擔心:"我聽你舅舅說,侯府世子到現在都沒定下來,算起來,女婿在他們兄弟裡面也算個拔尖的,到時萬一你大嫂他們有個什麼?"

這個婉潞從來不擔心,就算大爺做不了世子,還有三爺呢,哪裡有越過兩個哥哥把侯府傳到自己丈夫手上的道理?

大不了就是以後分家時候家產上會有些吃虧,也不會一兩銀子都沒有,明面上都會分的公正,暗地裡那些就由他們去,誰也不指望靠分家發財。至於侯府歸到誰手上,也和自己沒有關係,這侯府看起來十分榮耀,內裡的事那也是多到不行,舒服日子不過,去過什麼累心的日子呢?

婉潞的打算在江甯時候朱氏就聽說了,那時朱氏是十分贊成的,今日見了侯府情形,不由歎道:"要真能如你所願也就好了。"婉潞嘻嘻一笑,摟住她的脖子:"娘,自然是會成的。"

外面傳來孩童的聲音,奶媽們抱著孩子們來瞧外婆舅舅,智哥兒一進門就張開雙手要撲到朱氏懷裡,朱氏張臂接住他,在他臉上親了又親,德哥兒還在學說話,福姐兒就更小了。只有瑾姐兒規矩行了禮,剛站起身就撲到婉潞懷裡撒嬌地道:"娘,哥哥不行禮,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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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朱氏樂的拍著瑾姐兒的臉:"乖孫女,這麼懂禮,不怪外婆想著你。"說著從懷裡拿出對簪子:"上回就要給你,放在家裡沒帶來,來,這是外婆給的。"瑾姐兒先看看娘,見婉潞點頭,這才從朱氏手裡接過簪子,站直後規矩說了聲:"謝謝外婆。"

智哥兒見妹妹有東西,自己沒有,用手搬住朱氏的臉問:"外婆,那我呢我呢?"朱氏摸摸他的頭:"那是外婆的首飾,你男孩子家要什麼首飾?你舅舅給你預備了文房四寶,等我讓他拿進來。"話還沒完,智哥兒就溜下朱氏的膝頭:"那我去找舅舅。"

瑾姐兒已經用手在劃自己的臉:"哥哥不羞。"朱氏把外孫女抱起來,用手摸摸她的頭,見德哥兒站在那裡,看起來也是聰明伶俐,福姐兒雖只有五個來月,還閉著眼睛在睡覺,心裡十分滿足。

母女倆說笑一會,趙思賢也來拜見岳母,說說笑笑,婉潞覺得身上自去年到現在的煩惱都煙消雲散。

朱氏到的第二天,淺草來探望姑母,這一年多來方太太也曉得了一點輕重,知道休掉淺草是不成的。況且淺草手裡還緊緊把住嫁妝,一個錢也拿不到,哄了幾次見淺草不接招,背地裡巴不得淺草和她女婿從此離心離德,再不和好。

這一年侯府接二連三出了事,方太太也拘著淺草不許她來探望婉潞,若不是朱老爺買的宅子還沒收拾好,方太太怕外人說閒話,也不會讓親家一家住進自家。

見了婉潞淺草就連連行禮:"早該來探姐姐,只是家裡總是不方便。"婉潞是曉得方太太的左性的,搖頭不說話,淺草的臉不由紅一紅,見過朱氏,姑侄剛說幾句話就聽到外面傳來紛亂聲音,董媽媽走了進來:"六奶奶,老太君快不行了,太太請您去。"

氣氛沉重而壓抑,屋裡雖放了冰桶,一陣陣的悶熱還是往身上襲來。夏衫雖然不厚,那汗已經把夏衫打濕好幾回。沒有人敢伸手去擦額頭上的汗,都低頭跪在那裡。男的以侯爺為首,女的最前面跪的是楚夫人,已經在屋裡屏聲靜氣等待了近半個時辰。

床上月太君的眼雖然緊緊閉著,胸口微微的起伏提醒人們她還要最後一口氣在撐。不知道她是在等誰,也不知道她要說什麼話?婉潞跪在秦氏旁邊,悄悄抬頭望了眼床的方向,依然毫無動靜。

雜遝的腳步聲傳來,不等丫鬟通報出聲,一個身影就撲到月太君床前:"娘,女兒來了。"聽到趙致柔的聲音,月太君微微睜開眼看了看女兒,伸出一隻手,趙致柔急忙把手伸出來握住,月太君卻沒有去握女兒的手,而是指向楚夫人旁邊的四太太,短促而又清晰地說:"滾。"

這一聲是自從月太君病了之後,發出最清晰的聲音,屋子裡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四太太,四太太一張臉漲的通紅。床前接氣,是孝子媳婦的事,被當眾逐出,這背後的意味?四太太緊緊咬住下唇,倔強地看著月太君:"婆婆,這命媳婦不從。"

月太君的眼閉上後又重新睜開,她昏聵了數個月的眼裡,此時滿是憤怒,又是一個滾字,雖然沒有第一個清晰有力,但人人還是聽的清楚。四太太頓時紅了眼眶,就要哭出聲,四老爺拉一拉她的衣角:"娘的命,你就先出去吧。"

後面的話有人在心裡接上,如果不出去,月太君只怕就提著一口氣不死,全家人難道就要這樣一直跪著?四太太站起身,委屈地往外面走去。

眾人心裡松了口氣,趙致柔也已經跪下,用手托著月太君的頭:"娘,您生了女兒,就讓女兒送您一程。"說著趙致柔的辛酸從心裡漫出來,眼淚已經落下,月太君的眼卻張的比剛才還要大一些,喘氣雖然急促,還是提著一口氣不死。

趙致柔雖然傷心沒有失去分寸,小聲問道:"娘,您要見爹。"月太君閉上眼,輕輕點了點頭。妻子臨終,丈夫來送一程也是常事,但侯爺怕老侯爺傷心太過,所以沒讓人去請老侯爺,現在既然是母親的話,急忙吩咐下去。

冰桶裡的冰又融化了一些,大半塊冰在水裡浮沉,老侯爺走了進來,這次還算他曉得輕重,那四個美婢並沒跟來。聽到丈夫的腳步聲,月太君睜開雙眼,看著老妻蓬亂的白髮,現在又只剩下一口氣。快六十年的夫妻,她雖然做了些錯事,但也是為自己生兒育女,操持家務的。

現在臨終又讓自己到床前來,老侯爺決定原諒妻子,畢竟日後進宗祠和自己一起享供奉的是她。老侯爺走到床前,微微彎下腰:"夫人,你安心地去吧。"

月太君看著丈夫,那眼裡錯綜複雜,什麼都有,最後化為一片茫然,她伸手示意侯爺再跪前點,侯爺膝行一步。月太君緩緩吐出幾個字:"生既離心,死不同穴。"

這話讓老侯爺如同受到雷擊,他皺眉看著老妻:"你瘋了嗎?"月太君說完這話,唇邊的笑容如釋重負,老侯爺說什麼她都不在乎了。趙致柔也大驚,雖然知道母親的病有一半是父親氣出來的,沒想到竟然給出這樣遺命。

趙致柔手裡托著的月太君的頭已經漸漸變的沉重,月太君的眼閉上,最後說了一句話,依舊是死不同穴。聲音消散時候雙手再抓不住東西,就此逝去。

老侯爺還在震怒之中,聽到侯爺發出的哭聲,憤怒地道:"哭什麼哭,你們……"猛然意識到月太君已經去世,那話只說了半截就停在那裡,侯爺帶著淚起身扶起老侯爺:"父親,母親已經去世,還請父親忍住哀傷,那話是母親臨終亂命,兒子不敢聽從的。"

說著侯爺還不忘對屋子裡跪著的弟兄子侄們道:"古人常言要從治命休從亂命,老太君病了這許多日子,臨終的話都不是心中所想,你們聽到沒有。"屋裡依舊沉寂,只有去而複返的四太太接了句:"知道了,大伯。"

老侯爺十分滿意自己兒子的安排,滴了兩滴淚水就往外走去,楚夫人起身走到趙致柔身邊:"大姑太太,我讓婆子們進來給婆婆擦洗。"趙致柔木然放開,抬起淚眼看向快走出門的老侯爺,猛地沖到他身後:"父親,您真的哀傷嗎?"

老侯爺停下腳步,看著自己的女兒,話裡帶了怒意:"你休聽你娘胡說,我和她結髮夫妻,成親到現在已快六十年了,年輕時候她雖然出於嫉妒做過一些錯事,使我父子至今不得相認,但細想也算的賢妻,我怎能不哀傷?"

趙致柔滿臉都是淚,看向老侯爺的眼裡帶了鄙視,被女兒這樣鄙視地看,老侯爺自然不高興,他眉頭緊緊皺起:"柔兒,為父曉得你剛喪了母親,心裡難免哀痛,有些胡言亂語是難免的,你別再說了。"

趙致柔冷笑:"父親,三哥的事,真是母親自作主張,不是出於你授意嗎?我那時雖小,也已有了十四,你們以為能瞞的住我嗎?父親,你此時一句話把過錯全推到母親身上,你對她,可有半點夫妻之情?"老侯爺一張臉通紅起來,用手指著趙致柔:"你瘋了是不是?說這種話,若不是她教子不嚴,讓你三哥做出那種事,你黃姨娘又護著親生兒子,事情也鬧不到這種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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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楚夫人忙上前扶住趙致柔:"大姑太太,那些事已是舊事,現在也已塵埃落定,還是別說了。"趙致柔的聲音依舊冰冷:"不說?不說就讓全天下都在唾駡三哥不孝,都在厭棄母親不慈,而他呢?明明所有的事都出於他的授意,偏偏可以博得人的同情,同情他父子相離,同情他家有惡妻?難道這是我做女兒的孝道嗎?"

老侯爺劇烈地咳嗽起來,侯爺上前抱住他,對自己妹妹怒視道:"大妹妹你別說了,三弟現在也不認我們,你來幫他討什麼公道?"趙致柔笑的古怪:"大哥,難道是我在幫三哥討公道?我明明是在幫娘訴冤屈,父親要逐出三哥,她就要做惡人讓人把三哥逐出趙家,父親要認回三哥,她不肯笑語歡顏跟著認回,父親就罵她嫉妒,說她不慈。大哥,你我也是娘的孩子,難道忍心讓她背著駡名下葬?"

侯爺閉上眼睛,當年的事自己也有責任,如果自己能在爹面前說幾句好話,最後也不是這樣情形。況且,當年老三不過才十五歲,正是對男女之事懵懂好奇的年紀,而邱氏,記得比老三還要小了那麼幾個月。沒有出手,當時的心情已經記不清了,但回想起來,的確不是那麼光明正大。

老侯爺被自己女兒問的十分狼狽,推開兒子怒道:"好,你要為你娘討公道,那就拿把刀來把我給殺了。"趙致柔唇邊的冷笑沒有褪去:"父親,女兒不求別的,只求父親能在娘床頭說一聲錯了就好。"讓老侯爺認錯,簡直就是難如登天,他在外有多麼圓滑,在家裡就有多麼倔強。

楚夫人心驚不已,不敢出去外面叫丫鬟婆子進來擦洗身子換上壽衣。傳來喀喇的聲音打破了這種怪異的寧靜,是冰在冰桶裡掉了下來。

侯爺的眼從妹妹臉上轉到老侯爺臉上,心裡著急的不得了,終於小聲懇求老侯爺:"父親,您就答應妹妹吧。"老侯爺被兒子這話氣得又是暴跳如雷,伸手就甩了他個耳光:"你也跟著她瘋了嗎?"

侯爺不敢伸手去摸臉,垂手在那裡,見到女兒眼裡一直沒有褪去的倔強,老侯爺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到月太君床頭,對著身子被放平的她小聲說了句:"夫人,過往的事我也有許多錯,你安心上路吧。"說著還作了個揖。

楚夫人揉了揉眼,方才老侯爺說話的時候,月太君似乎笑了笑,但楚夫人把手放下時候,月太君的臉依舊沒有變化。

老侯爺說完就往外走去,還瞪了女兒一眼,趙致柔也不在乎,重新跪到床邊。楚夫人捏著的那把汗終於可以放下,放聲大哭起來,丫鬟婆子們聽到屋裡傳出來的哭聲,也紛紛跪下跟著哭出聲。

事情都是原來就安排好的,男人們和小輩媳婦退出去,剩下楚夫人和四太太帶著丫鬟婆子在那裡給月太君擦洗換衣。

屋外雖然依舊悶熱,但比起屋裡那壓抑的氣氛就好了許多。潘氏秦氏在吩咐管家娘子們拿白布出來到處張掛,對聯門神都被摘下,幾乎是轉眼之間,所有的匾額都掛上了白布。

婉潞的腿早已跪麻,但比起腿上的麻木,更讓她心驚的是方才屋裡發生的那幕,走在婉潞身邊的蘇靜初歎了口氣。婉潞看著她,伸手握住她的手,這事對別人來說,不過是聽到件古老往事,但對蘇靜初來說,衝擊要大許多,往事裡面死去的兩個人,一個是她丈夫的生母,另一個是她丈夫父親的生母。雖然名分上有欠缺,卻是實實在在的骨血至親。

趙二爺走了過來,對這位二伯婉潞接觸的不多,他一直都溫文爾雅的臉上此時只有茫然之色,見婉潞對自己行禮,他只點了個頭就對蘇靜初道:"娘子,這裡我們也幫不上忙,回去吧。"

他話裡含有無盡的落寞,蘇靜初嗯了一聲就跟著丈夫走了,直到他們夫妻背影消失,婉潞才反應過來,這樣忙碌的時候,怎麼會幫不上忙呢?怕的,只是不知道怎麼面對侯府這些人吧?

秦氏的聲音響起:"六嬸嬸你怎麼跑這涼快來了,快些來幫忙吧。"婉潞沒有轉身,秦氏已經來到她身邊:"哎,二嫂呢?她怎麼也不見?"婉潞這才歎氣:"三嫂,二嫂走了。"

走了,秦氏的眉挑起,接著就道:"是二伯的主意吧,當年的事,他心裡也不好受。"婉潞輕聲歎氣:"是啊,我初嫁進來的時候這裡是多麼熱鬧,現在就這樣冷清。"秦氏唇邊浮起冷笑:"這個爛攤子,誰愛接接吧,橫豎我現在不想了。"

現在的侯府,表面榮光雖在,私下卻已是千瘡百孔,秦氏是聰明人,當然不會接了。婉潞笑容裡帶了點嘲諷:"三嫂果然是聰明人。"秦氏的眉挑起,接著就對婉潞道:"彼此,彼此。"

月太君的身後事極盡哀榮,身為定安侯太夫人,武威將軍太夫人。她的訃音一傳進宮裡,皇帝就下詔賜三千祭銀,祭禮一台,由安郡王代祭。羅太后雖沒親至靈前拈香,也派侯總管來代她拈香。請了一百八十名僧眾,建了七七四十九天水陸道場,來往弔唁的人絡繹不絕。

看起來熱鬧非凡,婉潞卻獨獨記得詔書之中還有一條,武威將軍循奪情之例,不必賓士來京,只在邊關服喪就可。奪情,這真是給三老爺和侯府都有面子的說法。

出喪當日,自皇太后以下都有路祭,祭棚搭的一座比一座大,送葬的人行不得幾步就要停下來受祭。婉潞懷裡抱著幾個孩子,路邊看熱鬧的人可算是人山人海,嘖嘖稱羨之聲不時也能傳入耳裡。聽到他們說月太君真是生前榮耀,死後哀榮,婉潞唇邊不由露出一絲諷刺的笑容,果然世人都只看表面榮光的。

雖然有臨終說的話,侯爺也不敢照命行事,月太君的墳墓依舊葬在趙家祖墳老侯爺的生基旁邊。墓碑之上,依舊是趙門月氏,從來沒有改變。

辦完喪事,已是八月中旬,往年這個時候都要忙著過中秋節。做月餅、備祭品,全家老少都聚在園裡說說笑笑。今年逢了喪事,楚夫人只吩咐廚房做出一些小月餅送到各房哄哄孩子就算了。

八月十六一大早,楚夫人就讓人請來趙致柔,派人打開了自那日月太君咽氣之後就一直關閉著的上房,清點月太君留下的私房。月太君嫁進趙家快六十年,做了四十來年的當家主母,當年榮安郡主給她預備的嫁妝豐厚無比,雖然娶媳嫁女從囊中拿出一些,連十分之一都沒動到,櫥櫃箱子都塞的滿滿。

月太君房裡的大丫鬟和婆子陪著她們姑嫂打開了門,把櫥櫃箱子一個個打開來清點。金銀首飾,四季衣料,珍珠寶貝。楚夫人也算見多識廣的,但月太君私蓄之厚還是讓她吃了一驚,從眼前所能看到的,衣料首飾這些折價就該有過兩萬的銀子。

更別提那些古董寶貝,各房裡都有月太君賞下的一些東西,可各房裡的東西加起來,也不到眼前箱子裡的一半。趙致柔是曉得月太君私蓄極厚的,但厚到什麼地步也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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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丫鬟已經抱過來一個小匣子:"太太,姑太太,這是老太君生前留下的地契,說這些東西等她閉了眼就交給太太。"四太太急哄哄的聲音已經響了起來:"大嫂大姑太太,你們來清點婆婆留下的東西怎麼也不叫我一聲?"

說著話,四太太已經走了進來,一眼看到那些打開的箱子和櫥櫃裡面的東西,眼睛不由睜大,楚夫人已經淡淡開口:"這些東西總要清點好了再分給大家,難道四嬸嬸以為我這個做大嫂的會獨吞?"月太君有女兒,歷來的習俗,她的私房補貼女兒之外,就是各房媳婦們分一分,也有一些人家長房媳婦用各種藉口把這些私房獨吞了的。

楚夫人既請來趙致柔一起清點,自然沒有獨吞之意。四太太的臉不由紅成蝦子,哂笑著道:"大姑太太傷心太過,我怕她見了這些東西睹物思人又哭一場,想趕過來安慰安慰,順便再幫大嫂的忙,別無其它意思。"

楚夫人已經打開裝地契的匣子,裡面裝了一遝地契,拿出來仔細清點,共有兩千五百畝田地,兩所莊房和三間鋪面。旁邊還有個小帳,楚夫人翻開才知道這裡面的地契是從第一代侯夫人手裡就傳下來的,明白載著第一代侯爺撥了五百畝田給第一代侯夫人做私房,月太君的婆婆嫁進來時又陪嫁了一千畝田,一所莊房和一間鋪面,去世時候這些東西就傳到月太君手裡。

月太君當日陪嫁的共有一千五百畝田,三所莊房和四間鋪面,趙致柔出嫁時,月太君給了她五百畝田,兩所莊房和兩間鋪面,剩下的田地莊房鋪面就在這裡。

小帳後面還有月太君寫的數行字,不外就是說這些是歷代侯夫人積攢下來的,自然也要傳到下一代侯夫人手裡。楚夫人把小帳遞給趙致柔,趙致柔快速看完,笑著道:"這些東西娘既有命,大嫂就收了去,難道我還和你爭這個?"

四太太看見那厚厚一遝地契,已經看了半天,聽到趙致柔這話又泄了氣,傳到侯夫人手上,自己自然摸不著了。楚夫人把這小匣子收好,叫進自己的丫鬟把匣子抱回去,又吩咐人請葉氏過來,這才對趙致柔道:"這些東西按習俗該讓大姑太太先挑,大姑太太挑剩下的才輪到我們做兒媳的。"

楚夫人面子做到,趙致柔也不會多要,只拿了兩樣古董和月太君常戴的幾樣首飾,有些黯然地道:"我出嫁時候,娘給我預備的嫁妝本就豐厚,你那兩個外甥女出嫁,娘給她們添的妝也足夠小戶人家備嫁妝了,這些東西,不過是留個念想。"

說著趙致柔就有些哽咽,楚夫人安撫地拍拍她的背,葉氏已經走了進來,見櫥櫃箱子全都打開,曉得是清點月太君的私蓄,忙道:"說起來,我們老爺也不是婆婆的親生子,這些東西大嫂和四嬸嬸分了就好,難道我還會說長道短?"

楚夫人坐在那裡穩穩不動:"二嬸嬸你這話我就要駁一駁了,雖說二叔叔是庶出,從小也是在婆婆跟前長大,你做了婆婆三十年的兒媳,婆婆的東西難道你不應得?這話說出去,倒要叫人說我輕狂。"

葉氏忙笑著解釋一通,楚夫人也不去管四太太是什麼神情,把衣料首飾古董就要分成三份。葉氏忙道:"大嫂,雖說婆婆跟前只有我們三個兒媳婦,但三叔叔那裡也有你二侄子,他娶妻生子十多年了,我們沒有個三嬸嬸,就讓二奶奶也拿一份。"

楚夫人還沒說話,四太太已經冷笑:"二嫂果然心疼你一手帶大的二爺,只是二嫂你難道不曉得,三老爺可是一口一個不認嫡母,婆婆的東西,他兒子可有臉拿。"

趙致柔開口輕叱:"四弟妹你這話就太不對了,三哥當年和母親之間,各有過錯,現在母親已去,三哥那句不認嫡母的話,在世人眼裡都不值得一駁,況且母親也受了三哥給她掙的誥命,母親去世,陛下親自下詔奪情,凡此種種,無不表明三哥和母親之間的母子名分並無改變,我既沒有三嫂,這些東西分一些給二侄子也是常理,難道還要讓旁人說我們趙家做事太絕?"

趙致柔一番斥責讓四太太說不出話,楚夫人忙道:"這都怪我忙糊塗了,沒想到這個,二嬸嬸說的對,這就讓人去請二爺二奶奶過來,他們祖母留下的東西,本就該傳到他們手上。"

請趙二爺和蘇靜初就要出府去請,足足過了半個時辰才聽到丫鬟報他們夫妻來了。一走進屋子,未及行禮趙二爺就看見滿屋子擺著的這些東西,眉頭不由皺起來,看著妻子。

蘇靜初也曉得這個緣故,孫輩裡面只叫自己夫妻,就是要分些給自家,見丈夫看自己,一時也不知道如何應對,只是上前行禮。

葉氏是二爺養母,瞧這個侄子比自己兒子也差不了多少,拉起蘇靜初就說了這個打算。趙二爺眉頭這下皺的更緊,妻子不開口,他做男人的就要說話,在心裡斟酌良久才道:"兩位伯母和姑母的好意,我們夫妻心領了,但……"趙二爺停頓一下,那聲父親終究叫不出口。

趙致柔已經開口:"但什麼但,你難道不聽聞,長者賜不敢辭嗎?我們都是你的長者,給你就拿著,再說別的我就惱了。"

當年事中,趙致柔最心疼就是這個侄子,出嫁之後歸寧,對這個侄子也另眼看待,即便日後外放,也常寫信回來再三再四問這個侄子情形。趙二爺漸漸長大認字,姑侄之間常有書信往來,連二爺娶蘇靜初,都是葉氏和趙致柔兩人信中商量的。

二爺和這個姑母平日也親厚,聽了這話臉紅了起來,嘴裡還要說話,趙致柔已經拿起一些金銀往他們夫妻倆手裡塞:"難道你們不姓趙了,既姓趙,就給我拿著。"

二爺拒絕的話再也說不出口,蘇靜初搬出去住這一年,家計也算艱難,她的嫁妝不厚,趙家這邊送來的東西趙二爺又堅決不收,全家連主帶僕十來口人只靠著趙二爺一年三百多兩的俸祿。丫鬟裁的只剩兩個,一個在房裡做些活計,另一個做些粗使。

帶去的三房家人也只剩下了一房,婆子做飯洗衣,她男人在外買些東西,剩下一個小廝跟著趙二爺上值下值。對女紅從不在意的蘇靜初也放下紙筆,帶孩子,做針線。

趙二爺天性淡泊,常和她笑說,當年的琴棋書畫今日已經變成了油鹽醋茶,除了俸祿沒有別的生財之道,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啊。蘇靜初也只是夫唱婦隨,並無一絲怨氣。

趙致柔也曉得這點,給二爺的多是金銀,人人都同意了,四太太一個人的反對就極無力。楚夫人見蘇靜初身上穿的,還是前年裁的孝服,叫進丫鬟來小聲吩咐了一句,就繼續和她們分著那些東西。

分的結果四太太還算滿意,有幾樣早看中的古董也收入囊中,再加上那些首飾衣料,四太太盤算了一番,分的這些東西也有五六千銀子,可惜了那兩千五百畝的田地,傳給下任侯夫人的,要是自己的兒子能繼承侯府,那些東西不就是自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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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四太太還在盤算,丫鬟已經抱了那個匣子進來,楚夫人打開匣子取出一張地契,招呼蘇靜初過來:"你們搬了出去,也是自成一家,上面老人尚在,那些產業不能動,這是老太君的私房產業,那些分了,這些也要分給你,這兩百畝田的地契你拿去,就當是你攢的私房,不許二侄子動。"

蘇靜初的孩子已經漸漸長大,娶媳嫁女都是要銀子的,有了月太君的這些東西,娶媳嫁女就夠了,平日再儉省點,日子也能過了,見這裡又添上二百畝田,蘇靜初不曉得該說什麼。

四太太又要張嘴,被趙致柔一腳踩到她腳上,趙致柔已經笑著說:"二侄媳,老人家的好意你就拿著,不要那麼不爽快。"既已收了那麼多的東西,再推辭這個也顯得矯情,蘇靜初行禮謝過,這才收了地契。

趙二爺出去尋人把那些東西拉回自家,四太太也讓自己房裡的丫鬟來搬東西,事情完了,趙致柔也就告辭。楚夫人和葉氏並沒有動,兩人心裡所想各不一樣。半天才聽到葉氏歎息:"大嫂,以後這個家要你操持,才是難上加難。"

陽光透過窗櫺照進來,這屋子許久沒住人,能看到桌上的灰沒有擦乾淨,楚夫人已沒有了方才在四太太面前的精明,只是用手捶著頭:"我是長媳,辛苦也是應當的,要怪,也怪二嬸嬸不來幫我。"葉氏把腿伸直:"大嫂,侯府裡面的事,你比我更清楚,若再不改,爾哥兒媳婦又是個志大才疏的,這禍現在不發,日後發,那就是不可收拾了。"

楚夫人又怎會不明白這個道理,用手遮住眼睛,很久才長歎了一聲。四太太的聲音又響起了:"大嫂二嫂,你們還在這裡說私房話?"楚夫人和葉氏瞬間就坐的筆直,四太太已經走了進來,這次是在這屋子周圍四處瞧了瞧,對楚夫人道:"大嫂果然比我們有福氣多了,不但多得了幾千畝的田地,以後住的屋子也比我們住的要更大些。"

楚夫人沒有說話,四太太已經讓丫鬟快些倒茶來,這一日都忙著清點這些東西,誰也顧不上喝茶。丫鬟過了許久才把茶端上來,四太太喝了一口就放下,問楚夫人:"大嫂,婆婆屋裡的丫鬟下人要怎麼發派?要分到各房的話,我瞧中一個丫鬟,想和大嫂討過來。"

楚夫人早有準備:"你方才也瞧見了有一匣子一千五百兩的銀子沒動了吧?婆婆生前多次說過,她去世後她房裡的人就全放出去,六個大丫鬟每人一百兩,六個小丫鬟每人五十兩,剩下的六百兩就分給幾個老媽媽和做粗使的。"

方才那匣銀子四太太當然瞧見了,一直想問又不敢問出來,聽了楚夫人這話嗯了一聲,話裡還有歎息:"哎,我本來想把那丫頭要過去,給小九做屋裡人呢。"楚夫人的眉頭皺的很緊,九爺成親不到一年,就算要放屋裡人,也要等個四五年九奶奶沒有生育再說,現在就預備,未免太早了。

四太太得意之余就把打算說出,心中也懊悔,閉嘴不說話,葉氏開口:"九爺有了您這樣打算的嫡母,真是他的福氣。"楚夫人迅速接上:"是啊,倒顯得我們這些做嫂子的太不賢慧了。"

兩人這樣的話讓四太太的臉一下紅了,楚夫人說完正色道:"四嬸嬸,你雖然為九爺打算,但也有幾句話要囑咐。一來還在婆婆的孝期裡面,哪有孝期沒滿就放屋裡人的。二來也要給九奶奶個體面,她嫁過來未滿一年,你做婆婆的就給她放屋裡人,傳出去,旁人要怎麼想?"

楚夫人說話時候,四太太已經站起,等到楚夫人說完,四太太連應幾個是,顯出一副灰頭土臉來。楚夫人伸手示意她坐下,神色放緩:"你著急抱孫子,我們都明白,九奶奶和九爺都還年輕,孝期滿了,多少孫子抱不得,何必急在一時?"

葉氏也開口:"四嬸嬸,我們都是一家人,體面全是一家的,若是別人,大嫂也不會這樣囑咐。"四太太更覺難堪,面前兩位又是嫂子,想駁一駁,她們拿出大道理來,只得紅著臉應是。

楚夫人這才把月太君房裡的下人全都傳來,把月太君吩咐的話傳下去,分了那一千五百兩銀子,丫鬟婆子們都磕頭謝恩。楚夫人又吩咐人把月太君房裡的傢俱都被清點造冊,放進庫房。

事情全都辦完,已是下午時分,楚夫人和葉氏她們離開,葉氏已經餓了,笑著說:"大嫂精神倒好,這一天都沒用飯,還這麼精神。"楚夫人她們妯娌在這裡清點月太君的東西,潘氏也不敢讓人來請她們出去用飯,楚夫人忙碌中也忘了這事,葉氏一說才覺得自己肚子空空如也,搖頭歎道:"我也真是老了,竟忘了這樣大事。"

前面走來一叢人,見到她們領頭的秦氏緊走兩步上前行禮:"給四嬸嬸道喜,方才九奶奶有些不適,請來太醫,說已有三個月的身孕。問過九奶奶身邊的丫鬟,才知道九奶奶這兩個月已經覺得,只是恰好逢了老太君的喪事,這才沒有說出口。"

楚夫人已經含笑對四太太道:"恭喜四嬸嬸了。"葉氏也笑。四太太面上卻沒有多少歡喜之色,秦氏聽丫鬟們私下議論過九奶奶不得四太太的喜歡,橫挑鼻子豎挑眼,擺足了婆婆的款。九爺又是庶出,天生就怕了四太太這位嫡母,見嫡母不歡喜自己妻子,面上也是淡淡的。

婆婆如此,丈夫又不能護著,秦氏她們背地裡說起,都在歎氣,還在新婚就如此,以後日子只怕更難,現在有了身孕,不管得的是兒子還是女兒,總有了依靠。

婉潞聽說九奶奶有了身孕,去她屋裡送了補品。九奶奶躺在窗前榻下,用手撐著下巴不知在想什麼,見到婉潞進來起身相迎,婉潞忙扶住她:"你有了身孕,該好好歇著才是。"

九奶奶是個清秀女子,她父親和四老爺同在部裡任郎中,既有同事之誼,就做了兒女親家。論起雙方父母,也算門當戶對。只是在四太太看來,自己家總是侯府,九奶奶家人未免高攀,又大了九爺兩歲,總有些怨言。

婉潞坐下和九奶奶說了幾句閒話,妯娌之間也不大熟,不過就叮囑她安心養胎,見她有些懶懶的。婉潞見丫鬟都不在跟前才握著她的手道:"以後日子還長,九叔叔雖有些軟弱,人是個好人,等生下孩子,夫妻之間什麼話不能說的?"

九奶奶歎一口氣:"六嫂好心我是知道的,今兒才曉得我有孕,婆婆方才回來就讓人把九爺的鋪蓋搬到書房去,一句好話都沒說,若不是還在老太君孝期,只怕就要讓丫鬟去伺候了。"

婉潞握緊她的手:"這些你也別想,你的日子是和九叔叔過的,婆婆只要侍奉好就成。趙府怎麼說都是侯府,四嬸嬸再如何,也要三分面子,這點你別擔心。"

說著話婉潞還是往四周瞧了瞧,九奶奶點頭應了,別的房裡又送過來禮物補品,婉潞也就回去自己房裡。

坐在那裡拿著針線在做,想起九奶奶和淺草,不由搖頭歎氣,朱氏常說侯府人多口雜,心疼自己。可是和她們比起來,自己還仗了一個婆婆明理,丈夫疼愛呢?不是誰都有朱氏那麼好的福氣,嫁進平家這樣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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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趙思賢的雙手搭上她的肩:"在想什麼呢?拿著針線只是歎氣,難道說智哥兒又長大了,你嫌他費布?"婉潞抬頭白他一眼,拿起針線往他身上比:"這是給你做的,你再過幾日就要去上值,總要預備下。"

祖母的喪不需守制,趙思賢請了三個月的假在家料理喪事,再過幾日就該去上值了。

聽到這襖是做給自己的,拿起那襖在身上比了比,嘴裡還抱怨著:"這一年你就沒給我做過衣衫,左一件右一件不是給智哥兒的就是給瑾姐兒的,你瞧瞧我身上穿的,還是你三年前給我做的青色襖。"

說著趙思賢還從裡面扯出穿的那件襖,婉潞見丈夫那一臉的委屈,從他手上搶下那件襖子,狠狠瞪他一眼:"你還有臉說我,這幾年我不都忙著生孩子,不然就你這幾件衣衫,我有什麼不能做的?"

見妻子說話時候腮上有一層淺淺的粉,雖然生了四個孩子,有奶媽丫鬟服侍,婉潞並不見憔悴,比起初結婚時,倒多添了些風韻。

這些日子忙著喪事,夫妻也沒有好好說話,趙思賢上前緊緊抱住他,鼻子就在她肩窩處嗅起來:"都好幾個月了。"婉潞被他弄的心癢癢的,用手去退他的下巴:"再過幾日,等孝期滿了,啊。"

趙思賢嗯了一聲,鼻子還嗅了嗅,婉潞捏捏他的臉,親在他腮上一下,夫妻倆對視一會,趙思賢這才不甘不願地放開妻子。

外面已經傳來絲兒的聲音:"彩雲姐姐來了。"趙思賢急忙坐正,婉潞站起身用手抿一抿鬢邊,彩雲走了進來,她手裡還端著一盤子東西,行禮道:"六奶奶,這是太太吩咐送過來給哥兒姐兒的,這些東西都是老太君的遺物,以後哥兒姐兒娶妻出嫁,都能擺設增增光。"

婉潞忙接過盤子,又讓彩雲坐下,讓絲兒倒茶上來,彩雲不敢耽擱,說了幾句話就要回去,婉潞抓過一把錢賞了,又讓奶媽帶著瑾姐兒去給她祖母道謝。

轉身時見趙思賢已經在那裡看著東西,四樣古董,四樣首飾。古董看起來都是好東西,那些首飾就更不用說,玉色潤澤,黃金耀眼,寶石極大。

見趙思賢臉上有些悵惘之色,婉潞上前扶住他的肩,趙思賢用下巴蹭了蹭妻子的手背,此時無聲勝過有聲。

月太君去世,侯爺他們都在按制丁憂,沉寂許久的大宅又多了許多人。孝期不需出去應酬,關在家裡。小孩子們大的上學,小的聚在一起玩耍。妯娌們沒有別的事,料理家務也料理不了許多,除了做針線說閒話也就沒別的事做。

婉潞到了這個時候,總算可以關心下朱氏他們了,辦月太君喪禮時候,恰好朱老爺的宅子已經收拾好,朱氏就帶著續宗搬到他那裡去住。續宗在京裡住了這幾個月,朱氏怕他在這花花世界學壞,越發拘著他,每日限著他只許出去兩個時辰,去了哪裡必須要讓人回來稟告,續宗乖巧,當然聽從,每日連門都不出。

倒是婉潞勸朱氏,續宗年紀已經大了,總要學著點出外應酬,不然當了官,那些人情事務一概不通,豈不成了世人說的書呆子?

朱氏覺得婉潞說的也有理,這才鬆口讓朱老爺應酬時候帶著續宗出去見見世面,只是朱老爺來往的人大都是商場中人,朱氏又擔心他學的一身銅臭。

趙思賢聽婉潞說了,轉托了思梅,思梅喜歡婉潞這個弟妹,愛屋及烏對續宗也有好感,讓安郡王世子帶著續宗去拜訪了幾個飽學之士,續宗本就聰明,學的又扎實,得了那些名師的指點,學業更有長進,朱氏這才放心。

朱老爺在京裡長住,淺草經常回來,婉潞雖不出門應酬,去舅舅家是天經地義的,也常帶著瑾姐兒他們去朱老爺那邊。兩姐妹常常見面,方太太聽說婉潞和淺草經常在朱老爺宅子見面,大為不滿,又無法攔住她,只有等淺草回來的時候在她跟前冷嘲熱諷,淺草只當做個不知。

又轉過一年,續宗在這年二月赴了會試,三天會試,朱氏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婉潞曉得她的心情,特意來陪伴她。等見到續宗完整回來,朱氏才放了心。也不敢問他場裡情形,只是催他去歇息。

倒是趙思賢問了問,聽續宗說了那些做的文,對的策。趙思賢悄悄對婉潞道:"我瞧著小舅這樣,只怕是個狀元。"

婉潞嚇了一跳:"你開什麼玩笑,他才十七,況且這才是會試,縱中了會元,還有殿試呢。"趙思賢只是搖頭不語,把續宗寫的文拿給侯爺看,侯爺對續宗之才也大為讚賞,這樣的才能,定有好消息。

會試放榜,續宗中了第二名,婉潞譏笑趙思賢,說他瞧錯一名了。況且歷來殿試,極少有會元黷落的。殿試不過是走過場,放榜那日朱氏在宅裡等候,續宗已聽過趙思賢所說的話,心裡並不以為然,榜眼已是不錯,哪敢再望狀元?

等到太陽快落山,終於看見三騎報子,張口就道喜:"府上平老爺欽點第一甲第一名,狀元及第。"真是狀元?婉潞沒多少喜色,反倒驚詫,怎麼會元不是狀元?

趙思賢已經拿了榜單過來瞧,榜眼沒變,會元被點為探花郎。趙思賢微一思量就道:"歷來探花都要容貌出眾的,那位會元我記得比起小舅容貌俊俏許多,想來這才被陛下點為探花,倒委屈了他。"朱老爺歡喜不已:"不管別人委不委屈,十七的狀元,大雍開國到現在都是獨一份的。"說著就高聲叫:"快賞,賞報子百兩白銀。"

話還沒落,第二批,第三批的報子又到了,聽到朱老爺要賞百兩白銀,那些報子圍住朱老爺要他再增賞銀,朱老爺心裡高興,命管家又去取了三百兩銀子拿出來做賞。

報子們謝過朱老爺就跟著管家去取銀子,續宗沉浸在喜悅裡面,一時還說不出話來,婉潞笑道:"讓舅舅破費了,甥女是做姐姐的,倒沒有表示。"朱老爺大手一揮,說的話豪氣十足:"銀子算什麼,做舅舅的就不缺銀子,上次方家中了個進士就鼻子朝天瞧不起人,這次我外甥中了狀元,瞧是誰厲害。"

喜報已經傳到裡面,朱太太也走出來要和丈夫商量請客慶祝,正好聽到丈夫這樣說,瞪了朱老爺幾眼:"這話只能在家裡人面前才能說,別人面前可不能說,不說別的,外甥女婿就是世代簪纓之家出來的,別讓他笑話。"

朱老爺伸手拍了拍趙思賢的肩:"外甥女婿,我曉得你不是那樣的人,不說旁的,你待我恭敬有禮我就心裡清楚。"說著朱老爺不由歎了口氣。

婉潞曉得他是為了淺草,微微笑了一笑,朱太太已經去推朱老爺:"好了好了,你就不要贊個不停,各人有各人的福氣,現在只怕賀客都要上門了,你們快些出去迎客,我和外甥女在裡面陪著小姑。"

朱老爺這才左手拉了續宗,右手要去牽趙思賢:"走,我們出去外面迎客去。"趙思賢後退一步:"舅舅,小婿身上還有孝,今兒過來可以,迎客就不必了。"朱老爺拍拍腦袋:"瞧我這腦子,忘了你祖母去世還沒滿一年,你忙你的吧,忙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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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說著扯住續宗就往外走,朱太太吩咐管家們各自去了,回頭見趙思賢面上有不愉之色,忙上前道:"外甥女婿,你舅舅他今兒高興,說的話有些過頭,你擔待些。"婉潞是知道趙思賢的心事的,當日月太君在時,曾有意讓思聰嫁給續宗,四太太不高興這樁婚事,生生把思聰許配給了戚王。

思聰嫁進王府,四太太說起來也是戚王岳母,覺得無比榮耀。思聰歸寧時候也說在王府還好,但跟著思聰回來的婆子丫鬟們私下和趙府的人說過,思聰過的並不像外表那麼好。戚王寵愛女兒,又心疼她失去生母,過門後本該是思聰當家,戚王依舊讓郡主管著王府的事。對外都說是讓思聰安享幾年,初過門不得當家的王妃?這日子怎麼能好過。

再加上戚王姬妾眾多,內裡很有幾個得寵的妾室,名分所關,她們雖不敢無禮放肆,但要在戚王跟前撒些嬌癡,說幾句思聰的壞話,那可是輕而易舉的。戚王初討思聰過門,圖了新鮮也常到房裡歇息,思聰畢竟年紀小,勾引男人的手段那如那些美妾,新鮮勁兒一過就又到那些姬妾房裡去了。

上個月思聰查出有了身孕,四太太十分得意跑去探望她,原本說的是在戚王府住幾天照顧思聰的,到了晚上就回來了。聽那些跟四太太去的婆子們私下議論說,她是吃了郡主給的啞巴虧才回來的。

郡主先是不肯來拜見四太太,說自己外婆早已去世,後來思聰傳飯,郡主又吩咐廚房只備了中等的席面,最後四太太要留宿,郡主索性派人來對思聰說,她有了身孕該討個吉利,這種在守孝期的客人就不該見。四太太本想訓郡主一頓,瞧瞧這是王府,不是她的侯府,只得忍氣吞聲回來,還安慰思聰,橫豎先戚王妃的孝期還有一年多就滿了,到那時郡主就該出嫁,讓思聰好生安胎,等生了兒子,那就是戚王的嫡子。那時沒有人敢在她面前不敬。

這事已經傳遍侯府,楚夫人和葉氏有幾分心疼思聰,只是畢竟不是她們自己的親女兒,只有派人多去送些東西給思聰。當日侯府和戚王府結親,本為的是多一助力,趙思賢這幾個月冷眼看來,戚王在朝中也沒多少勢力,將來有個萬一,現在就已情淡愛馳,到時休說是助力,只怕連庇護趙家老小都做不到。

今日又見續宗高中狀元,不由為思聰懊悔起來,當日若能嫁的續宗,外面瞧著雖不如王妃那麼榮耀,也是郎才女貌。多一狀元女婿,對侯府來說也要比多一王爺女婿好。

狀元的前途可是一片光明,吳姑老爺上個月就升了戶部尚書,哪點不如王妃呢?此時木已成舟,趙思賢也只有歎息。

婉潞輕輕拉一下丈夫,趙思賢才回過神來,對妻子小聲地道:"我先回家去,你進去裡面陪陪岳母,有了這樣喜事,我會去稟告母親,今兒你就在這裡歇一晚。"

婉潞點頭,目送趙思賢出去才往裡面來,朱氏沒有坐在屋裡,躺在床上流淚不止。聽到婉潞的腳步聲,朱氏想坐起來:"大姑娘,我這裡沒什麼事。"說話的聲音裡還帶著重重的鼻音,婉潞坐到床邊:"娘,弟弟中了舉,你的享福日子還在後頭呢,這時候就高興的哭了,等以後娶了弟媳婦,孫子滿堂的時候,您要怎麼哭才能表示自己高興呢?"

朱氏用帕子擦一擦淚,臉上露出笑容:"就你會安慰我,真是娘的貼身小棉襖。"婉潞抱住她的膀子:"等娘有了個合心合意的弟媳婦,那時候就嫌女兒粗笨,不是你的貼身小棉襖了。"朱氏拍拍她的肩:"娘啊,看到續宗中了舉,現在馬上閉眼也有臉下去見你爹了。"

婉潞呸呸了兩聲:"娘,這樣的話可不吉利,您要活到一百歲,要看到您重孫子娶媳婦呢。"朱氏嗯了一聲,母女倆沉默一會,朱氏算了算:"大姑娘,智哥兒都過了五歲了吧,也該相看著點了,你和女婿定親的時候,他剛六歲,我聽他們說,也是你婆婆相看了很久呢。"

婉潞歎氣:"現在侯府還在孝期,等以後再說,況且智哥兒他大哥還沒定親呢。"朱氏也聽婉潞提起過侯府的繼承人事情,幸好自己女兒嫁的是幼子,雖然日後分產業會有些吃虧,麻煩事也少了許多。看開些,日子也能過的好,朱氏輕聲道:"在金陵那幾年日子過的真好,要能再謀一任外放就好了。"

婉潞也想,但現在員外郎的任期還沒滿,還要再熬呢。母女倆說了會兒話,朱太太就讓丫鬟進來通報,請朱氏出去,有人來道賀了。

婉潞給朱氏整整頭面,挑了支小鳳釵戴上,又換了秋香色的大衣衫,顯得精神許多。到外面時候,廳裡已坐滿了人,多是和朱老爺有來往的各商家太太,正在那裡七嘴八舌地恭喜朱太太,見到朱氏出來,有個眼尖的已經叫道:"老封君來了,再過些日子,朝廷誥封下來,我們見了您,就要磕頭問安了。"

這話說的眾人大笑不止,朱氏忙道:"哪有這樣的,你們侄兒雖中了狀元,也要從六品官做起,大家彼此來往還是照舊,哪能讓你們磕頭問安呢?"另一個和朱家極熟的太太笑道:"果然平太太的話聽起來就是好,這大富之家和那暴發戶就是不同,有些人兒子才中了個進士,沒有授官呢就在那張揚的自己不知道姓誰。"

這說的就是方太太,朱太太不由咳嗽兩聲,兩家畢竟是親家,那太太也醒悟過來,用手輕輕打自己臉一下:"瞧我,一見平太太這樣的,就什麼都忘了,還沒恭喜過平太太呢。"

說笑一會,眾人也就散去,朱太太和朱氏姑嫂在哪裡清點賀禮,雖是為了續宗,裡面多是為朱老爺面子來的,還禮也是這邊,朱氏不過看看就罷。

侯府的賀禮也已送到,一方端硯,十錠松煙墨,二十支上好湖筆,一百張宣紙。別的罷了,那端硯不光石頭好,上面的雕工也極細緻,絕不是凡品。朱太太都咂舌:"侯府做事果然大方,這方端硯我長這麼大所見過的,竟都不如這方,這雕工,和那些貢品也差不多,難道是宮裡的東西?"

宮裡的東西,難道是月太君嫁妝裡的?當年她出嫁是榮安郡主備的嫁妝,榮安郡主出手大方,裡面還有些東西是原本預備給月嫣然的,月嫣然當初曾是待嫁皇后,她的東西就沒凡品。

婉潞細細瞧著那端硯,侯府竟已窘迫到了這種地步,楚夫人要拿月太君的嫁妝出來送禮。婉潞把東西放下,笑著道:"什麼東西放在那也是白撂著,總要用了才叫東西,恭賀狀元,這樣才能拿的出手。"朱太太撲哧笑了出來。

婉潞心裡卻沒那麼高興,走到外面,命人把趙府的婆子傳進來,婆子懷裡還抱著樣什麼東西,臉上的笑也有些古怪,等到到了跟前,才把懷裡抱著的東西放下,婉潞感覺是個小人兒,剛要上前掀開,蒙住的斗篷已經被一把扯開,瑾姐兒俏生生的臉露出來:"娘,女兒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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