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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花如錦 - 望族福星(卷四)賺到高門夫《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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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2 00:15:47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望族福星(卷四)賺到高門夫》作者:花如錦

陸清寧深信自己被衰神眷顧了,她與表姊上街竟誤闖黑心茶樓,
老闆娘企圖擄人為妓就算了,表姊又重情義不肯先逃,
害她因為顧及閨女形象,無法拿出看家本領打得那群惡婆娘滿地找牙,
幸好白鶴鳴不知怎麼得了消息及時現身相救才化險為夷,

她也得到一個常人無法理解的領悟──情郎是跟蹤狂其實沒啥不好,
至少她一遇難他都會馬上跑來救人,簡直比神仙還靈,
可惜他被皇帝派了任務即將出海,無法再時時幫助她。

果然,他前腳一走,她弟弟文淵後腳就被人給綁架了,
小幫手不在,她只好自己霸氣外露的帶斧頭上門去砍……救人!
未料卻意外揪出庶姊弟的陰謀,兩人也因此被老太爺給「清理門戶」,
而她利用關鍵證據舉發了祖母的惡行,成功將她給拉下位,

內宅從此從狼窩虎穴變成小天堂,只不過她的情路依然多舛,
饒是手段再高,她也無法改變自己商家女的身分,
要想與白鶴鳴長相廝守,她還有地位懸殊這個關卡要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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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2 00:16:0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接下來的幾日,陸清寧並不曾見到與謝玉麟議親的萬家姑娘,倒是與白老六白鶴鳴遭遇了幾次,而這幾次,每回都有謝玉清在側,令陸清寧不由得不含糊,這白鶴鳴究竟是為了隨二舅父一同出海,還是專為表姐謝玉清而來。

當然,若僅僅是在謝家遇上白鶴鳴也就罷了,也可以解釋成他為了找謝玉麟,而她和表姐兩人也總去找四表哥,這才遇上的;可陸清甯也跟著謝玉清上了幾次街,上街這幾次竟然還能遇得上他!

這天陸清甯與謝玉清兩人又叫人備了車,打算街上逛逛備些小禮物——陸清寧明日就要回天穎府了,外祖家親戚備下的禮那是親戚的心意,她自己總不能來了一次什麼也不帶回去不是?

卻不想馬車才停在桂元齋門口,撩開帷幕不等下車,便見白鶴鳴騎著高頭大馬迎面奔來。

「表姐你瞧,又是白老六!」陸清寧半皺眉半打趣的捅了捅謝玉清肘彎。

謝玉清也皺起了眉。這白老六還真是陰魂不散!可若叫她相信表妹的玩笑話,說這傢伙就是為了她而來,打死她也不信!

他早就知道她在明年入宮備選的名單裡,若是他真的……有那份心,不必眼下死纏爛打,介時求皇上皇后或是太后賜婚就是了,何苦現在鬧得兩廂難看?若被人說起兩人「勾搭」在先,皇家宗室豈能容得?

兩人正欲放下轎簾叫車夫避開他,馬蹄聲卻越來越近了,直到駛至車前很近,方才聽到籲了一聲,那傢伙停在她們車外不走了……

陸清甯與表姐對視一眼,無可奈何的便要下車打招呼。白鶴鳴卻在車外朗聲道:「我才從陸家來。聽說兩位妹子出來逛街,便騎馬追來……」

兩人更是無奈。這妹子兩字,叫得還真順口啊。不過是往謝府來往了幾次,混了個臉兒熟,便妹子妹子的,這不是叫人有口難言麼?

陸清寧便似笑非笑的撩開轎簾:「白六公子,妹子這稱呼可不能亂用啊,若被貴親知曉,豈不得斥責白六公子不務正業,反而混跡商賈之中。丟了你們宗室的臉。」

白鶴鳴先是一愣,隨即便揮了揮手中馬鞭:「爺要做甚誰管得著!爺一沒官職。二無蔭恩,爺願意做什麼,爺自己說了算!」

旋即又納過悶來,眼前這姑娘並不是那些不討喜的人,黑臉膛微微有些發紅。卻又不願示弱與陸清寧賠禮,臉色黑黑紅紅甚是好看。

殊不知這話卻正中了陸清寧的意。若這傢伙果真這麼想。自己的事兒自己做主,倒也不失個真性情呢,像齊霄那幾個人,不就是自己的事無法自己掌控,方才被齊雲侯捉了回去?

白鶴鳴此時也下了馬——他身後跑來一個滿頭大汗的小廝,兩手都提著很是沉重的包裹,追到跟前止住了腳步。卻止不住氣喘如牛,看來是這位爺一路縱馬狂奔,卻叫自己的小廝靠著雙腿奔走,在一人一馬後面追隨而來……

陸清寧不由又氣又笑。這傢伙在謝家,在表哥和她與表姐面前還算收斂。從來都自稱為我,今兒這可是暴露無遺了。

「我……我急著來追兩位妹子。因此有些失態,兩位妹子勿怪,」白鶴鳴叫那小廝將兩個包裹遞上來:「家母七日後壽辰,我立刻便要趕回京城去,方才我去謝家辭行,聽說陸家妹子明日也要啟程回天穎府,這是、這是小小程儀,還請陸家妹子笑納。」

他磕磕絆絆說罷這些話,也不再停留,翻身上了馬便打馬掉頭飛奔而去,令陸清寧是拒絕還是道謝都沒來得及,只瞟見了他那黑臉膛上一抹紅暈。

而那奉命奉上程儀的小廝,也是個一問三不知的,陸清寧想叫他將禮物帶回,倒將他嚇了一跳,方才擦掉的汗水又冒了出來:「姑娘饒命姑娘饒命,小的雖是奉了我們爺的命,卻不敢擅自做主,再將程儀帶回啊。」

「你便收下又如何,何苦為難他一個下人。」謝玉清笑著替陸清寧接過那兩個大包裹,卻不想低估了包裹的分量,險些沒提住,還是陸清寧趕緊伸手幫了一把。

表妹還說白鶴鳴是為她謝玉清而來,如今看來,分明是為了表妹不是麼!

說實話,白鶴鳴這人沒什麼心機,倒比那些花花腸子的公子哥好上千倍萬倍,只是他卻不是她心中描畫的那種男人……若白鶴鳴真喜歡表妹,倒是個兩好變一好的好事兒!

待那小廝也施了禮告辭,陸清寧轉頭便瞧見表姐略帶玩味的笑容,她微微一琢磨也便琢磨出怎麼回事來,不免嗔笑:「表姐打著看我熱鬧的心啊。」

她前世不曾談過戀愛,可沒吃過肥豬肉還沒見過肥豬走麼。這白鶴鳴……不一定是那個心啊,也許是想從她這裡打開突破口,以求拉攏陸家呢。

聽她這麼解釋起來,謝玉清頓時失笑。她倒是忘了,表妹才十二歲多一點,也許根本不懂什麼叫做男女之情。

白鶴鳴可是郡王之子,若真是想拉攏哪個,用得著和那家姑娘示好?多少人家上趕的往上撲,比陸家值得交好的也不在少數,何苦用這種上不得檯面的手段呢?

其實陸清寧又何嘗不明白這個。只是她不相信,這種蜻蜓點水的幾次謀面,就可以牽動誰的心。這年代又不像前世,男女相處沒什麼束縛,瞭解多了心生愛慕也是有的——是的,她根本不信什麼一見鍾情這種狗血事。

謝玉清也不急著下車去買點心了,當時便攛掇陸清寧:「不如打開那兩個包袱,瞧瞧白老六都給你備了什麼程儀?嘖嘖,他又不是禹州本土人士,竟然還冒充起了地主,其實他這次啟程回京城,倒該給他備些程儀才是。」

一個男子若對一個女子傾慕,便愛做些出乎意料的事。

陸清寧紅著臉捂住那兩個包裹:「表姐!咱們是出來逛街的!先下車去買東西可好?」

如果白鶴鳴真如他自己所說的,他不過是個閑雲野鶴,不受父母家人乃至任何人牽制,也許還真……是個挺好的選擇呢?既沒有閒人拖累,不怕家宅嘈雜,又不是鄉野小民,不怕受人欺壓,上哪兒找這麼好的條件去?

可是、可是,她也只能這麼想想罷了。且不論她現在這個年紀,就算再過兩年,也太年輕了不是?來了這麼久,她甚至不恨什麼盲婚啞嫁,卻是對這時代成婚太早深惡痛絕的——都還是孩子呢。

更別說她只是商家之女,他卻是宗室男。這傢伙若果真對她有意,還真是天真可笑。

謝玉清見她確實很尷尬了,也就不再提起那程儀便不放,兩人相攜著下了車。進桂元齋挑了三五樣點心,交給跟車的媳婦子提著,又手拉手閒逛起來,沒多大一會兒,身後的兩個媳婦子已經提了許多東西,只得往馬車上送了一回。

「這家茶樓挺有名氣的,表妹渴不渴,咱們倆去喝盅茶歇歇腳。」謝玉清笑指著身側一座小樓:「其實你們家也很該開幾家這種茶樓,出來逛街的姑娘婦人們,走累了也有個地方歇腳,生意可不是一般的好。」

陸清寧凝神打量了那小樓幾眼。這是專為女子開辦的茶樓?

「可不是怎麼著,這茶樓的東家……是個寡婦,只招待女客。」謝玉清低聲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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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2 00:16:1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陸清寧笑著點頭。怪不得,若不是寡婦失業,又怎麼會只招待女客。這麼想著便不免慶倖暗道,多虧她穿來這個朝代民風開放,若是那種女子整日只能深鎖閨中的年代,既逛不得街,又做不得生意,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

「茶上你比我懂行,如今新茶還沒下來,恐怕沒什麼好喝的?」兩人進了茶樓裡,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定,謝玉清便叫陸清寧點茶。

陸清寧笑道:「咱們不是來歇腳解渴的?又不是來品茶,隨便來一壺清淡的喝些就是了。」

不想等兩人才喝了半盞茶,便有一個大丫頭打扮的二八女子施施然走過來,行至兩人桌前各施了一禮,「兩位姑娘好,我家主人欲請兩位樓上相見,不知可否賞光?」

兩人同時皺眉。陸清寧更是笑問道:「你家主人?是誰?」

那丫頭被她這般無禮驚得呆了呆,旋即又笑臉道:「我家主人說,姑娘上去便知曉了,她說有要事要與兩位姑娘商談。」

謝玉清挑了挑眉毛,冷聲笑道:「既不報名號,不見。若非得要見,請你主人下來相見也就是了。」

表妹一年來一趟禹州就算多的,哪裡認得什麼人,恐怕這丫頭的主人認得她謝玉清?可這丫頭卻十分的眼生。再者說了,若是哪家相熟的姑娘在二樓望見她來了,恐怕早就花蝴蝶一般奔到樓下來與她打招呼,又怎麼會打發個奴才前來相邀。

那丫頭見兩人一個比一個強硬,十分無奈,只得屈了屈膝轉身離去,款款上了樓梯。沒片刻功夫,便聽得環佩叮噹,樓梯上前呼後擁的走下一個婦人,遠遠的已是嬌笑連連。

「奴家莫門田氏,見過二位姑娘。」那婦人有二十出頭的年紀,打扮得甚是花枝招展,走起路來如風拂柳,說話也嬌滴滴的一掐一股水。

而她身邊的五六個女子,除了方才那個丫頭打扮的,其餘幾個卻看不出是主是僕,衣香鬢影間,陸清寧猛然大驚——這家茶樓有貓兒膩!

這個什麼狗屁田氏,便是這家茶樓的東家吧!說是開了個女子茶樓只招待女客,其實卻是個誘拐良家女子的所在!

陸清甯一把握住謝玉清的手,用力捏了捏,卻發覺表姐的手有些哆嗦,恐怕也是已經看出端倪。她立刻笑對那田氏道:「我們雖不認得你,卻不能失了禮數,敢問夫人有何賜教?」

在這大順朝,有兩種女人可以被稱呼為夫人,一是丈夫兒子給掙得誥封的官夫人,一是煙花柳巷之地的老鴇——當然太低級的青樓媽媽就算了,被稱呼為夫人的,大多是私館。

那田氏似乎沒想到才一打照面便被揭穿了身份,一塊鮫綃紗的手帕立刻虛掩口鼻輕笑了起來,也不說話,只有一雙眼珠子靈動又叵測的打量了兩人幾回。

心頭不免暗暗稱讚,這兩個姑娘,一個嬌憨得惹人憐愛,一個清秀中帶著俏皮機敏,若能被她拐了來,再調教些時日,可比大小二嬌招人稀罕。

方才在二樓窗邊遠遠瞧見這兩個姑娘走來,她便是一陣心動,如今看來,她田四娘識人的本事還真不賴呢……

最叫她開心的是,這倆姑娘可沒帶一個僕從啊,這種小戶人家的女孩兒。丟了也就丟了吧?

「夫人不說話也罷,我們告辭了。」陸清甯強忍怒意,站起身來便欲牽著表姐一同離開——表姐陪她來逛街,卻不小心進錯了地方,她最要緊的是趕緊護著人離開,而不是在這裡與這田氏廝打起來。

而陸家那兩個跟車的媳婦子,將手中東西送回馬車,回頭卻找不到兩位姑娘去了哪家鋪子,慌忙拉了路人打聽,方才知曉三姑娘與表姑娘進了田家茶樓。

兩個媳婦子大驚失色。這田家茶樓在禹州府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怎麼姑娘們竟然跑到了那裡去?若被姓田的賤人在茶中下了迷藥。就算她們到得及時,好說不好聽啊!

「我沖去茶樓裡尋姑娘去。你迅速雇一輛馬車回府,帶上七八個粗使婆子來幫手!記著,別四處嚷嚷出了什麼事,來了再說!」年歲稍大的李嫂子匆忙吩咐另外一個,話音未落便撒腳往茶樓跑去。

李嫂子才進門。便瞧見自家三姑娘和陸家表姑娘好端端的站在那裡,不由長出了一口氣;再瞧之下卻心如火燎。那幾個賤人竟然攔著兩位姑娘不叫走,還拉拉扯扯的!

「你再扯我一下試試?」陸清寧一直側身護著表姐,因此便被田氏身邊的一個女子拉住了袖子,雖說她微微一掙便掙開了,誰知那女子又張手來拉她,不由黑了臉怒斥。

李嫂子匆匆便往兩人跟前跑,卻不想還不等挽住自家三姑娘的胳膊。便被丫頭打扮的那個過來推了一把:「這人好生沒規矩!主子們聊天說笑,你個奴才往跟前湊合什麼?」

陸清寧正愁沒處瀉火,輕輕推謝玉清:「表姐跟著李嫂子先出去,我隨後就來!」

田氏咯咯嬌笑:「來者皆是客,不喝杯清茶便要走。豈不是奴家失了待客之道?」

田四娘這茶樓裡,因了要誘拐的皆是良家女子。並不是那種花錢買人的青樓,從不曾有半個男人充當打手——她仗的便是哪個女子受了這種屈辱都不會聲張,即便未遂的那種都一樣,要打手作甚?哪個嬌滴滴的女子受得了臭男人一手指頭?

因這兩個姑娘年歲都不大,她並不曾主張在茶中下藥。

被下藥的那種都是十八九的婦人,迷暈了便先送回後面去接客,等那婦人醒來,不做這一行也不成了。

而若是遇上沒人相陪的小姑娘,她都是連哄帶騙帶軟禁的,畢竟太青澀的女孩兒還得調教,不能立刻見客不是,萬一砸了她田四娘的招牌如何是好?

陸清寧也想明白了田四娘的路數,聽田四娘那般笑說,也不搭理她,只管厲聲呵斥李嫂子:「還不帶著三姑娘出去,立在這裡等人請你吃燕窩鮑翅呢?!」

李嫂子何嘗不想帶著謝玉清趕緊離開,帶走一個是一個。可表姑娘大老遠的來了謝家,若是出點什麼事,老太太老太爺如何能輕饒!

「我叫你走你就走,難不成李嫂子不懂得那句老話兒,打老鼠生怕碰破了玉瓶兒?」陸清寧一邊怒喝李嫂子,一邊還了田氏一個冷笑:「拿兩盞破茶便想留客的人,我還沒見識過呢,不信咱們就試試!」

其實進得這茶樓,她就覺得不對勁。表姐既然說這茶樓是招待女客的,為何這樓裡冷冷清清並無旁客?只是她又不好說什麼,畢竟這是表姐極力推薦的地方,她草木皆兵的說這裡不好,倒好像憑空笑話表姐傻了。

茶被端上來後,她先掀開壺蓋聞了聞,又蘸了一滴舔了舔,還嗅了嗅空茶盅——梅媽媽不單教她學功夫,還教了她不少旁門左道的識別。自襯那茶裡沒瞧出不對頭,她才給謝玉清倒了一盞。

那丫頭打扮的此時也想起她之前這些個小動作,立刻湊到田四娘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只見田四娘的臉色頻頻變幻起來,最終卻還是恢復了面上的平靜。

小丫頭不過十二三歲的模樣,跟她田四娘鬥?就算這小丫頭鬥贏了,難道就不怕壞了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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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2 00:16:3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何況誰家的大家閨秀出得門來打扮得如此普通隨便,身邊也不帶著媽媽婆子?後來追進來這個媳婦子倒像個得體的管事娘子,可又不是貼身服侍的,恐怕這倆小姑娘、是哪個大戶人家來的兩個打秋風窮親戚罷!

李嫂子倒是聽懂了投鼠忌器的話,趁著那丫頭打扮的女子離開她身旁,忙挽上謝玉清胳膊低聲道:「我叫小宋嫂子回去叫人了,三姑娘先隨奴婢出門,回馬車上坐等,奴婢進屋來幫表姑娘的忙。」

謝玉清急得直跺腳,聲音之大也不怕田四娘聽見:「我們堂堂謝家怕她幾個……臭女人不成!表妹不走我也不走,我倒要瞧瞧她能將我們如何!」

田四娘眉梢猛然跳了幾下。謝家?皇商謝家?這可是個惹不起的人家兒!

可這兩個姑娘哪點像謝家人呢,莫不是偏枝族親!自稱是謝家這個,叫她跑了也便罷了,另外這個既是謝姑娘的表妹,根本不是姓謝的,她田四娘怕什麼!

想罷立刻嬌笑幾聲:「兩位姑娘姓甚名誰,奴家不想知曉,只是奴家知道,不論誰家的女孩兒,總要議親嫁人吧?我們家的女孩兒,常往各家走動,若是給姑娘們宣揚出去……」

卻見有身影如風,田四娘的嬌笑旋即卡在了嗓子眼。陸清甯已將兩支銅簪分別抵在了她兩個眼皮上,銅簪冷冷的光芒令人驚心動魄:「你再給我說一句?信不信我挖了你的眼啊?」

田四娘嚇得如同篩糠,卻極力抑制著——她當然是怕陸清寧一個失手,就將她眼皮劃出口子來。她想求饒,卻說不出話來。

而她身邊的幾個女子全數嚇得花容失色,連連嬌呼跑回樓上的有,跌坐在一邊椅子上的也有,唯有那個丫頭打扮的,怒瞪著陸清寧便想往上沖。

「你給我站在那裡別動!你敢動半步,我就給她臉上劃個口兒,你敢動一步,我就剜她一隻眼珠,你敢動兩步,我就戳開她的喉嚨放血,不信你試試。」陸清寧冷笑間,一隻胳膊已經鉗住田四娘的脖子,兩支簪子也換到了另一隻手裡,全頂在田四娘臉蛋兒上。

又笑對謝玉清道:「表姐還不跟著李嫂子出去!雖說誰敢動你的一根汗毛便得賠上全家性命,可架不住有人瞎了眼,還敢威脅人說要壞你名聲。你先出去,我好好跟她談談。」

謝玉清依舊跺腳:「跟她有什麼好談的?砸了她茶樓,再將她和那幾個拴一串送官就是了!叫方叔父殺她的頭!」

田四娘終於知道自己失算了。敢於理直氣壯管方知府叫叔父的,怎麼會是謝家旁支呢?

「兩位姑娘饒命,是我田四娘瞎了狗眼,有眼不識金鑲玉。」她雖然嚇得屁滾尿流了,卻還是得求情不是?否則這兩支銅簪戳下來,可比要她的命還難受啊。她田四娘不就是指望這張臉蛋兒,才迷住了眾多恩客?

「若姑娘願意饒恕奴家,奴家立刻帶著我的人離開禹州府,有生之年決不再回轉!」

陸清甯只當沒聽見田四娘的求饒,板了臉怒喝李嫂子:「還不趕緊帶著三姑娘出去呀!這種地方既是名聲在外,多呆半刻都不好看,早出去早省心!出去時候莫慌張,別叫外面的人瞧出端倪來!」

謝玉清急得眼淚都出來了。表妹是為她好,可叫她拋下表妹躲出去,她做不到!她用力掰著李嫂子挽著她的手,臉上的汗和淚混在一起,別提多狼狽了……

卻見有個高大的身影比風還快,閃電一般沖了進來,旋即便聽得幾聲清脆的鞭子響,再看田四娘與她那個丫頭,已經是渾身血痕。

「你怎麼來了?」陸清寧笑著看向那人。

「我怎麼不能來?」白鶴鳴笑甩著手裡的馬鞭:「你們那個跟車的嫂子,瘋了一般坐著馬車往府裡狂奔,我正想去府上辭行呢,剛巧被我遇上了。」

又高喊站在門口的小廝:「拿我的名帖去知府衙門,帶幾個快手來捉人!」

聽他這麼一喊,被抽成血葫蘆一樣的田四娘也顧不得呼痛了,連滾帶爬爬至白鶴鳴腳下,伸手就要抱他大腿。白鶴鳴反應極快,很是厭惡的皺了皺眉頭,一個閃身,將田四娘閃得哐啷一聲趴在地上。

「莫跟爺求情,你不配。再敢往前來半步,爺一鞭子抽死你信不信!」白鶴鳴也瞧出田四娘意欲何為,又將手中鞭子淩空甩了個脆響,嚇得那婦人又是一連串的驚呼連連,人也癱在地上再不敢吭聲。

謝玉清此時還有些驚魂未定,陸清寧皺眉尋思了片刻,低聲商量李嫂子:「你帶著三姑娘先回府如何?六爺既是遇上了小宋嫂子,想必府裡用不了片刻也該來人了,叫成群的下人瞧見表姐……的狼狽,也不大好看不是?」

「或許你們半路還能迎上她們,莫教她們再往這裡來了,少個人知曉總是好的。」

「那表姑娘您呢?」李嫂子很是猶豫。

「有六爺在,嫂子怕什麼?」陸清寧輕笑,「反正六爺也要去謝府辭行。」

白鶴鳴似乎將這主僕之間的對話全聽到耳朵裡了,黑臉膛上不由帶了些微笑。

這小丫頭!跟他配合的還真好,他鞭子不等甩到田四娘身上,她已經將人鬆開並推了幾個轉,他那每一鞭都沒落空不說,她也早閃到了一邊……

謝玉清聽陸清寧商量她。叫她先回府,猶豫了瞬間也就答應了。表妹沒帶著丫頭,白鶴鳴身邊的小廝也去了知府衙門,留下表妹跟他在一起,看似極其不妥,可是、可是若表妹真能……姑母和小表弟們不就也有了好依仗!

若只是為了尋個依仗,而這白鶴鳴卻是個扶不上牆的,謝玉清就是死都不會答應留兩人獨處的。

可如今看來,這白六爺何止是傾慕表妹呢,還是個敢做敢當的?本來不是說立刻回京城的麼。聽說她們這廂出了事,立刻便快馬奔來。進得門來二話不說就動了武,雖然魯莽,卻完全有著魯莽的理由和本錢,她倒是想為他這個作為撫掌稱讚了!

這幅性子,跟表妹多合拍!謝玉清想透徹了。又向白鶴鳴道了謝,便帶著李嫂子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你。去泡壺好茶來,記著別玩兒貓兒膩。」陸清甯重新走到窗邊座位坐了,白鶴鳴也緊跟著坐到了她對面,她便輕笑著交代那個滿頭滿身都是血的、田四娘的丫頭。

「將手洗乾淨了,洗三遍再沏茶!」白鶴鳴哈哈大笑著補充,這才低聲笑問:「妹子,你的身手跟誰學的?」

「跟師父學的唄。」陸清甯誠心逗他。並不跟他說實話。

白鶴鳴一時語結,半晌說不出話來。偷偷抬眼看了看她,滿臉狡黠的笑容,這才納過悶來,原來她是故意的。

過去被人挑釁也好。被人欺負也罷,就算是很善意的惡作劇。或只是無意識的輕視,他都不會善罷甘休,有仇必報。今兒這又是怎麼了,為何被她逗了一回,他反而覺得很快活?

田四娘的丫頭此時也一瘸一拐的將茶端來了——白鶴鳴進來就瞧見田四娘身邊只有這一人,因不想叫她奔出去喚幫手,先給她頭上抽了一鞭,頭上見血之後,方才又將每一鞭都抽在她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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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2 00:16:4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你放在這兒,我們自己倒。」陸清甯冷聲吩咐那丫頭,等託盤擺在桌上後,她便又將之前做過的那些事兒做了一遍,掀開壺蓋聞了聞味道,又將兩個茶盅看了個底兒掉。

白鶴鳴忍不住發笑:「我說妹子,你就不怕掀開壺蓋聞了就倒?」

若是旁的女孩兒,被他這麼妹子妹子的稱呼,就算不翻臉,恐怕也羞紅了臉龐。陸清寧卻不以為然,還覺得白鶴鳴並不像表姐說的那般沒心機——若當眾稱呼她陸三姑娘,有心人稍微一打聽便知道她是誰了不是?

不過他這話倒是提醒了她。一聞就倒的藥不是沒有啊,茶水又滾燙得冒著熱氣,藥效散發的更快,聞了就倒很可能啊,看來以後不能如此魯莽了。

「六爺這般威武,誰還敢再往茶水裡下藥?我之所以聞一聞,也是有些習慣了。」陸清寧笑著回他。

六爺……這個稱呼貌似很曖昧。可他都直呼她妹子,她叫聲六爺也是應該的,「陸三姑娘」容易被人聽出端倪,白姓卻是國姓!

喝了半盞茶,陸清寧又招手叫那丫頭打扮的女子過來:「你這茶樓裡還有幾個人?方才跑到樓上去的呢,都給我叫下來,否則莫怪我沒提醒你,一會兒挨屋搜查太難看。」

那丫頭很是不忿,並不想按她說的去做;田四娘雖委頓在地上,一直都不曾起身,卻也明白陸清寧是在給她留臉面,立刻低喝:「竹葉快去!按這位姑娘說的去,將她們都喊下來!」

陸清寧用銅簪逼住田四娘的時候,那六七個女子有跑到樓上去的,也有驚呼著往牆角去的,可等到白鶴鳴來了之後,這茶樓的第一層,再也沒了那幾個女子的身影。

因此陸清寧只轉了轉眼珠,便笑著問田四娘:「這大廳的後牆上有暗門吧?暗門是通向哪裡的,是後面街巷,還是你待客的雅室?這大廳裡可有與後面聯繫的方式,比如銅鈴,若是有的話,去將後面的姑娘們也都請出來吧!」

這田四娘做得既是誘拐良家女子的下三濫活計,就一定有很多女子被她騙過。方才從樓上跟下來的幾個,也許都是心甘情願留下的,因此才得以自由出入,可若是不心甘的,說不得就被軟禁在什麼地方。

若她沒遇上今兒這一樁,而只是聽說,她絕不會管這種爛事,可誰叫她遇上了?像表姐謝玉清一樣,以為這茶樓是個正經所在,因此進來喝茶歇腳的女子一定不在少數,能救一個算一個吧。

田四娘聽得她連暗門和銅鈴都猜到了,本想咬牙不認,再一想這黑臉膛的小子已經差人去請快手來,並不像玩笑話,待她被捉進府衙去,後面的姑娘一樣會被發現,與其如此,不如現在聽話,或許還能有挽回餘地?

便一副虛弱的模樣半伏在地上:「姑娘稍等,奴家動不得,竹葉又上了樓,待她下來再說也不遲。」

白鶴鳴卻冷笑一聲站起身來,直奔這大廳後牆而去,在牆邊走了兩回,便將一幅粉紫色的輕紗撩開,那輕紗後面的屏風斜斜歪歪的,已是擋不住暗門了;而那暗門還不曾關嚴,推開門後,便是一個幽靜狹長的小夾道,分明是通往後院的。

「六爺回來!」陸清甯輕呼。前面的茶樓沒有打手,生怕嚇壞了前來的女客,後面卻是說不準的!與其自己往裡沖,不如等衙門的人來了後再說罷!

白鶴鳴聽她喊他,翹著唇角笑了一笑,立刻極順從的重回到茶桌邊坐下來,端起茶盞也不說話,心底卻納罕極了——他白鶴鳴是那麼膽小怕事的人麼,不過是一條夾道一個後院而已,藏人又能藏多少,以他的身手,尋常的打手來上十個二十個算得了什麼?

可就被這小丫頭喊了一聲,他的腿腳就不受控制了,拔起腿就走了回來!

「為何往回喊我?你怕我打不過他們?」見陸清寧嗔笑般看著他,他搓了搓手低頭問道。

「我只是怕六爺有口說不清而已,畢竟那後面可能還有無數……她這樣的女子,到時胡亂賴到六爺身上,或者這田四娘口口聲聲說六爺也是她這地方的常客……」陸清寧極隱晦的低聲道。

白鶴鳴的小廝已然是帶了他的名帖去了府衙,可只要快手們沒來,誰知道田四娘還有什麼鬼伎倆沒用出來?能防且防罷!

明郡王的兒子多,卻只有一個能承爵;白鶴鳴雖然看似閑雲野鶴,誰知道他心底怎麼想的呢?就算他當真不在乎什麼王位爵位,架不住別的兄弟拿他做假想敵呀!

大順朝的官員與宗室子弟不得狎妓,那是律法明文規定的,自建朝以來一百多年,多少官員因此被人拉至馬下丟了烏紗?又有多少宗室子弟因此丟了承爵的希望?

她陸清寧才不願意管別人家的私事,誰承爵誰失敗跟她有什麼關係;可白鶴鳴不一樣,她欠他一個交情。雖然他不來,她也能全身而退,可若想救出被拐的女子們,那可就難於上青天了!

挾持住田四娘的時候,她也想過,要不要叫謝家的僕從跑一趟府衙,或者跑一趟方府,總不能叫那些被拐的女孩兒日日如此水深火熱,如此也算她在這古代參與了一次打拐行動。

可想到她與方可謙未議成的親事,她立刻就打消了那個心——親事不成仁義在,上趕的暴露短處給方家看,不是良方!

白鶴鳴聽她說罷那話,還有什麼不清楚的,尤其是那句說他「是此地的常客」,立刻哈哈大笑起來;這丫頭,腦袋裡裝的都是什麼呀?轉得快不說,還什麼都懂!

「六表弟笑什麼呢,這麼高興?」門口一個清朗的聲音響起,立刻引得白鶴鳴與陸清寧皆舉目望去。

不是叫小廝請快手去麼,怎麼倒把他請來了!

真是越不想見誰誰越來,來者正是方可謙!陸清寧腹誹了兩句,雖不情願,還是迅速起身與他打招呼:「方公子萬安。」

方可謙雖然想不通,甯兒表妹為何最近一年改了稱呼,這般生分的叫他方公子,卻還是笑著回了她一句表妹莫多禮。

白鶴鳴早就起身迎了方可謙,待陸方這兩人互相見了禮,方才笑道:「姨夫不是將你和可簡表弟關在家裡讀書的,怎麼又放你出來了?」

方可謙的母親與齊雲侯夫人是親姊妹,齊雲侯的姐姐又是白鶴鳴的親生母親、明郡王正妃,因此兩人也算是拐著彎的表親,平日裡皆以表弟表兄相稱。

聽白鶴鳴如此發問,方可謙微微有些窘迫。若說他兄弟是被父親關在家裡的,那還說得通,他已是進士出身,父親關他作甚,還不是他為了騙幾個臭小子各回各家編的謊話!

自打他中了進士,父親便一意想叫他走仕途,可他受母親的影響極大,生性極是淡泊,並不想做官,排了兩年候選,父親總囑咐他上京走動,皆被他找了說辭推脫了。

可自打母親的身子愈發每況日下,他不想做官的心突然間便活動起來——若不是因為惹母親生氣的姨娘娘家是吏部官員,他和兄弟妹子們早就給母親出口惡氣了!

不做官,連自己的母親都無法保護!父親倒是官,可也不過一個正五品知府,能奈吏部侍郎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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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可這些話又該如何與白鶴鳴講?更不要說還有陸清寧在場。方可謙尷尬之後也只得笑道:「就算是坐監的犯人,只要不是死刑犯,還有放風的待遇呢不是?今兒正是我放風的日子呢。」

也不等白鶴鳴接了他的話茬與他調笑,便笑問陸清寧:「甯兒表妹哪日來的?為何我都不知曉呢。當真是失了地主之誼了。」

陸清寧暗暗歎氣。這呆子!比白鶴鳴差遠了!白鶴鳴尚知曉直呼她妹子,他卻當著外人面前這般稱呼她,這是生怕人家捯不出她究竟是誰家姑娘?

「你也才說罷今兒是你的放風日子,卻還問我為何不知曉我來了。」陸清寧笑著堵他。

方可謙不待說什麼,白鶴鳴已然著急了:「表哥你可帶了快手一同來?快叫他們進來吧,你也知道,這裡就是個誘拐良家女子的私娼窠子,後面院裡關著不少的良家女子呢!」

在禹州盤亙了這麼久,白鶴鳴早就知曉了田氏茶樓是個什麼樣的所在。他當時便想插手管這事兒,誰知齊霄卻不許。說是必須以大局為重,若是隨便一件小事都伸手。往後的路未免艱難。

什麼狗屁大局,跟他白鶴鳴有什麼關係?他齊霄與七皇子走得近,他白鶴鳴卻不管那一套,皇帝堂伯之後由誰接著坐江山,那自是皇帝堂伯說了算。豈是外人能隨便插手籌謀得了的?

可當初若沒有齊霄在明郡王跟前拍了胸脯保證,他也離不了京城。因此齊霄不許他妄動,他也真不敢動——他可是極不情願回到京城的明郡王府去,那哪裡還是個家,分明比朝堂上的勾心鬥角也不差!

因此……若不是聽謝府的小宋嫂子說,謝玉清與陸清甯進了田氏茶樓,白鶴鳴也不會急吼吼的便打馬飛奔而來,一路上都不知撞倒了幾家商販的小攤。撞倒了只管掏一錠銀子拋過去,連眼都不眨。

方可謙聽得白鶴鳴這般催促,也納過悶來他是做什麼來了,忙笑著應了聲,便往門外走去。心底卻不知歎了幾口氣。

他和白鶴鳴一樣,早就知道這田氏茶樓的貓兒膩。跟父親提了也不止一次,父親卻說什麼民不舉官不究——被拐的女孩兒不少,甚至還有官宦人家的小姐,那些人家卻全當丟了的女孩兒死了,根本不來報官,只因丟不起這個臉。

若無誘拐之罪,私娼窠子又不犯律法!受害的人家都丟不起這個臉,方知府反倒主動抄剿田氏茶樓,豈不是與那些官宦人家為敵作對!

方可謙極是不贊同父親這個說法,可他又能如何?因此這口惡氣忍了又忍,今兒終於等到了機會!

其實還真得謝謝甯兒表妹,若不是她誤打誤撞進了這茶樓裡,父親怎麼會勃然大怒,立刻便叫快手前來查抄不說,還囑咐他一同跟過來!?

等方可謙重又帶著人進來,陸清寧和白鶴鳴皆忍不住笑起來。不是說只喊三五個快手過來麼,怎麼竟然來了二十來個!

白鶴鳴本是知情者,笑過後便低聲告訴陸清寧:「妹子不知道,這茶樓後面的院子,據說足足有五進,關著的女孩兒少說也有三四十,若不多來些人,恐怕也忙活不開。」

竟然有這麼多!陸清甯立刻怒瞪向一邊地上半臥著的田四娘:「你還坐在地上裝什麼死!還不趕緊爬起來,乖乖束手就擒!」

「還有你們三個!若也是被拐來的,到了府衙只管好好出首,將當初被拐的經過照實說,若是不說,定當與田四娘做同犯論處!」又對那個叫竹葉的丫頭與竹葉從樓上喊下來的兩個女子道。

田四娘被她這幾句話嚇的,又是一陣哆嗦。

從打方可謙到了,田四娘心底的害怕就更多了一層。方公子!表妹!這些稱呼足以嚇死她了!身邊這姑娘不但與謝家有親,與知府家也有親!她真真是瞎了眼,竟然以為十二三歲的女孩兒好矇騙!

想她田四娘自打五年前開了這家茶樓,拐到手的女孩兒沒有三百也有兩百八了,無一不是被她用名聲受損要脅嚇呆了,方才被她喚人捉住的;有那看起來就性子烈的,又是婦人打扮,全是一盅茶撂倒,先送後面接了客再說。

期間也有機警的女子,進了茶樓便覺得不對,卻也都是抹頭便往外跑,並無一個敢聲張的;今兒這姑娘,卻是一不跑,二不怕用名聲脅迫,反而對她動起了粗!這真真是走夜路多了便能撞上鬼呀!

田四娘越想越怕,越怕越想,一張很是俊俏的臉蛋上糊滿了鼻涕眼淚,愈發的令人分外憎惡。她卻以為自己的模樣是梨花帶雨,一定會惹得方公子愛憐,咬了咬牙狠了狠心便朝著方可謙爬去,之前她想抱白鶴鳴大腿來著,這次又要故技重施。

白鶴鳴笑吟吟的看著田四娘,一心想看方可謙的熱鬧——他們六七個玩得好的,數方家大表哥最最文雅,若真被田四娘一把抱住大腿,也不知會是什麼神情?

陸清甯並不討厭方可謙。

雖說之前有那個議親之事,想必只是方夫人自家拿的主意,即便他知曉了,恐怕也反駁不得;而她雖與謝氏說過方可謙太軟弱了,嫌他不打死方大人的小妾、替方夫人出氣,過後細想之下,也明白並不全怨方可謙,大半緣故還是方夫人太軟弱太清高。

因此上見田四娘像個蝸牛般爬過去,牙白色半透明的紗裙與披帛在地上拖得蜿蜿蜒蜒,就像蝸牛爬行時留下的涎液,不免一陣噁心,「方大哥,且叫快手們自己忙去,你來坐下喝杯茶!」

白鶴鳴一時有些失望。這小丫頭,頭幾日他們倆在謝府遇上幾次,她次次不忘戲弄他,對方家表哥卻這麼恭敬!

方可謙本來正在後牆暗門處吩咐快手們速去,聽得陸清甯改稱他方大哥了,先是一愣;待他轉過頭來,隨即便瞧見那田四娘正朝他爬過來,慌忙拔腿就繞行了過去,一路奔著白鶴鳴身邊的空座而去。

田四娘見又是一招失敗,連滾帶爬強撐著從地上爬起來,直奔牆角跌跌撞撞跑去。陸清寧以為她要撞牆自殺,以免受牢獄之苦,飛一般離開座位就去捉她——若叫這人就此死了,也太便宜她!

白鶴鳴卻比她還快,從她身後閃身超越過去,只將手中特製的鞭子一甩,便將田四娘纏了兩圈,又輕輕一抖,那婦人便重新跌回地上,立刻又摔了個七葷八素,連聲痛也呼不出口。

隨即便有一個快手上前,解了腰上的繩子將她捆了結實,又扔回原地任她哭啼。

「那個牆角有銅鈴的繩頭直通後面幾進院子,她是想趁著快手大哥們還沒盡數到後面,給後面的打手和龜公報信,能跑的叫他們先跑呢。」竹葉身邊一個女子幽幽的開了口。

後面的五進宅院,圍牆極高,想跳牆逃跑是不容易的,可架不住每一進都有暗道相連,出口直通後街啊。

因此那女子舉報罷田四娘的用心,便顫顫巍巍往暗門處奔去,央求一個快手道:「大哥帶我一同去,我知道暗道在哪裡,暗道裡還有個密室,還關著三個姑娘呢。」

快手回頭徵詢方可謙的意思,方可謙點頭:「帶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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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又想到什麼似的,趕緊跟了一句:「再將這田四娘自己的住處和各處搜查一番,若有金銀細軟皆抬將出來,等那些女孩子被解救出來,願意還家的,好分給她們作路費與日常嚼穀。」

心頭卻未免腹誹道,恐怕願意回家的也無人接納了罷!若是家境好的,剪了頭髮去家庵做姑子已是極好的處境了,家境不好的,也許就會被父兄做主,賣給鄉下哪個土財主家做了小妾!

因陸清寧早就用話語暗示過,很是有十幾位解救出來的姑娘願意出首田四娘,其中以那個帶著快手尋暗道的女子為首,想必是這女子往後面去了後,也挨個交代過。

何況以方家與謝家的關係,絕不到需要陸清寧亦去出首過堂的地步;二十幾個快手只將十來個打手與五個龜公、並田四娘,田四娘的丫頭竹葉拴了一串,又有專人出去雇了幾輛大車給姑娘們坐,還有一輛用來盛載查抄到的金銀,便欲浩浩蕩蕩往府衙而去。

「六表弟將甯兒表妹護送回謝府可好?」方可謙自己不能去謝家,當務之急是回去與他父親交差。

白鶴鳴笑著點頭,「表哥還當借給我一個快手,叫他騎著我的馬去後街等我,再告訴我的小廝,去雇一輛馬車來,將那馬車也領到後街去。」

門外那般浩浩蕩蕩的架勢,他絕不可能再帶著小丫頭從前門出去了,外面無數雙眼睛盯著呢……

陸清寧明白白鶴鳴的意思,這是要帶著她通過暗門往後宅去,再走暗道出後門,以免出前門被民眾圍觀,再損害了名聲,不由暗贊他想得周全——她自己並不大在乎名聲這東西,可誰叫這是大順朝來著?再說謝家的表姐表妹們也都要嫁人的……

方可謙卻猶豫了。不從前門出去,這思量自是沒錯,可甯兒表妹身邊連個丫頭都沒有,就叫她與白老六這小子孤男寡女走密道去?可恨這宅子,後門又只開在密道盡頭!

「那你說怎麼辦,難不成叫她混進那些女子中,一同坐車到府衙,再尋機離開?那些女子亦是外人。誰知曉她們會不會為陸家妹子保守秘密?」白鶴鳴不由有些惱,要知道他可是正人君子!

方可謙思量了片刻,確實也沒別的好法子,只得點頭答應。

陸清寧倒是想說,莫如差人給她買套男裝來換上,比如買套短褐,她冒充白鶴鳴的小廝也是一樣,可想到若是那般打扮回了謝家,還不知會引起什麼樣的軒然大波,也只得閉口不談。

鑽地道就鑽地道吧!若在地道裡。白鶴鳴敢不老實,她就拔下銅簪紮他三刀六洞洞洞透心!

再說了。就算鑽地道,也只方可謙、白鶴鳴和她知曉。若有一天這事兒被別的人知道了,她必得找這兩人算帳——雖然這兩人都不像那種小人。

商議好後,方可謙便與二人告辭,二人也扭頭往後牆上的暗門處走去。還不等進得那暗門,就聽得茶樓的正門哐啷一聲合上了。又有快手們刷漿糊貼封條的聲音響起。

「這處房子,必是那田四娘的私產,等到了府衙審結這案子,都得充公。莫如將這宅子買過來,再雇幾個人做點什麼小買賣,比如開個酒樓?」白鶴鳴打頭進了暗門後的夾道,一邊走一邊笑道。

陸清寧撲哧一笑:「一聽就是六爺過去不曾做過買賣。這種贓宅風水不好,又不知死過多少人在裡面,沒人願意買的。」

白鶴鳴哈哈笑:「我倒忘了,你們陸家也是商人之家。」

「六爺並不覺得做買賣低人一等?」陸清寧很新奇般發問。莫說是大順朝,就算是前世。不也很有一部分人輕視經商?商家有錢歸有錢,買賣做得再大。只要不是經商世家,被人屢屢稱為暴發戶的還在少數麼?

「經商怎麼就不好了?憑本事賺錢,憑本事吃飯,又沒偷人家搶人家的!」白鶴鳴沉聲道。

他之所以願意往謝家走動,並刻意與謝四少謝玉麟交好,便是覺得經商比做官乾淨多了——多少個當官的巧取豪奪,不該是自己的也一味往自己兜裡劃拉?想想都令人噁心!

尤其是他這種身份的子弟,大多數都是要真本事沒什麼真本事,不是靠祖上傳承下來的爵位,就是靠著蔭恩謀個官職,又有幾分是自己掙來的?即便如此,還一個個惡狗搶骨頭一樣呢!

他白鶴鳴就不想襲爵,也不想蔭恩。祖母去世前,偷偷給他分了不少私房,若能說動謝二老爺攜他一同出海,用不得三四年,他也是富甲一方了!等父親老去那一天,他一不要名,二不要利,且叫那些兄弟們撕咬去!

「你果真這麼想的?用不用我替你在我二舅父和四表哥那裡說說情?」陸清寧笑問。

她不過來了謝府五六天,他便天天上門來,還有意無意的與她示好;表姐說,是白鶴鳴看上她了,她不信,畢竟她還是個青澀的小丫頭,沒什麼值得男人動心的地方。

表姐說過,他想說服二舅父帶他出海,難不成他是想曲線救國,通過她向二舅父說好話!

卻見白鶴鳴搖頭:「還是不麻煩你了,我若說得動,他們自然帶著我,說不動也便罷了,明年再繼續努力也罷。」

陸清寧登時就含糊了。他不是為了叫她說情的!

她正想再接著試探試探,卻見前面已經到了密道的門口。白鶴鳴便沉聲囑咐道:「你先站下,我進去瞧瞧裡面可有照明,若是沒有,還當尋些什麼做個火把。」

也就半盞茶的工夫,他便從密道口又走回來:「每隔十幾丈便有個油燈,照得裡面挺亮堂,想必是快手們點著的,走時候忘記熄滅了,咱們走吧,莫叫你外祖家等急了。」

陸清寧心頭大定——若沒有油燈,且不說做火把不是太容易的事,必須要找到燈油浸了衣裳再纏在棍子上,要多浪費許多時間;只說若那火把進了密道沒走多久便熄滅了,她與他孤男寡女的,如何相處?

於是她很爽利的跟在他身後進了密道,裡面也果真如他所說,很是亮堂。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著,也就是一刻鐘的樣子,前面還剩下七八盞燈遠遠閃爍著,似乎已經到了後門處。

陸清寧正待松一口氣,那牆上的油燈燈盞裡,卻似乎是燈油將盡了,明明滅滅晃了又晃,呼啦就黑了。旋即便有一隻大手握住了她的手:「你小心些!」

這只手溫熱乾爽,手心盡是老繭。陸清寧的心不由得咚咚猛跳了幾下——她不害怕,也不害羞,為何卻有這種感覺?

卻聽得很近的身邊也有心跳聲,比她的心跳響多了,就像是咚咚擂鼓。她努力平靜下心緒來,低聲道:「六爺鬆開手,我身上有火摺子。」

「哦?哦!」白鶴鳴的聲音很慌張,還帶著一絲嘶啞,慌忙將她的手如同撂火炭一般甩開,「我也有火摺子,方才燈一滅,我就……」

你就慌了是麼,陸清寧抿嘴笑起來,心頭替他補充。

兩人幾乎是同時將火摺子晃燃,互相對視一眼後,卻同時失笑——許是這密道裡燈盞太多,又燒的燈油,兩人已經全變得花臉貓一樣!

「哎呀!咱們只顧得想走後門不會被正門外圍觀的人瞧見,可這後門的鑰匙呢!?」陸清寧笑罷,突然想起個很重要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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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若找不到鑰匙,就開不了門,若開不了門,他們就出不去;難不成還重回前門去?前門已經被方可謙帶來的快手們封了,照樣出不去!跳窗戶她倒是不介意,可若是在一間被封的茶樓裡,呼啦啦跳出一男一女……

「不怕。」白鶴鳴得意的拍了拍自己的腰間:「我這裡有一把鑰匙,能開萬把鎖。」

陸清寧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一次啞然失笑。這究竟是明郡王家的六公子,還是江湖草上飛?雖說皇家宗室的男孩子們,自小都要接受文武雙全式的教育,可又有哪家會叫孩子學這些旁門左道?

白鶴鳴哪管陸清寧這些腹誹,趁著火摺子有著微弱的亮光,趕緊朝門口走是真的——在這密道待久了,他還怕謝家嫌他沾汙了小丫頭的清譽呢!

聽他沉聲催促起來,陸清寧也恍然大悟。既是鑰匙已經不成問題,趕緊出去罷!兩人便又朝著後門方向走去。

「若這處贓宅歸府衙處置,會不會賣得很便宜?」陸清寧輕聲問白鶴鳴。

白鶴鳴很驚訝的回頭:「你不是說,這裡風水不好,不適合買來做生意麼?」

「我正是替六爺想了又想,若真能賣得極便宜,不過是買塊地的價格,完全可以將這前面的門面和後面的幾進院子全扒掉,或是大修一次,將原來的模樣翻修掉,如此也不會對今後的生意有什麼影響。」陸清寧笑道。

白鶴鳴微微一琢磨,倒也是這麼回事兒,不由笑道:「不愧是生意人家出來的女兒,講起這些來頭頭是道。既是如此,我送你回了謝府,便親自去見見方知府,打探打探價格。」

「我若真將這處房買下來,之後做什麼生意,又該怎麼做,妹子你可願意指點我一二?」

聽陸清甯笑著應了,白鶴鳴極是高興,立刻壓低了嗓門:「趁著現在還在密道裡,我告訴你件事,你回去只管告訴你們家老太爺,莫再與他人講了。」

「你們陸家除了做茶葉生意,不是還做織造麼?織造那一塊,能停的都停了罷!」

陸清甯聞言大驚,「這織造業可是陸家三成收入的來源啊,為何要停掉?」

茶樓脫困後,只因回到謝家便要應對很多事情,陸清寧忙得幾乎沒空想什麼;直到第二天清早,離開禹州回天穎府的路上,方才顧得上回味白鶴鳴昨日告訴她的那個消息。

要加收織造稅了,還要加三成?且不說陸家三分之一的收入來自織造,就算不心疼這一塊的收入,一時之間要關掉幾十家紡織作坊,並十幾處桑園,那些工人還不得造了反!只說成群結隊的往陸家來哭鬧上幾次,就足夠令陸家大傷腦筋了。

何況江南很多州府都極重視織造業,很平常的百姓家都有一兩台織機,若是加了沉重的稅賦,百姓們還怎麼活,這不是官逼民反又是什麼?

雖說是因為北方大部分地區鬧了旱災,這織造稅不過是只加三年,所收的稅賦全是為了撥往北方救災,可朝廷就不怕這麼做了之後,南方也從此一蹶不振?

大順朝自上一代皇帝登基後,先平了西南邊陲戰亂,後平了東北遊牧入侵,之後這幾十年便堪稱是繁華盛世,國庫也甚是充裕。

國庫銀子不是備戰備荒的?既是暫時不用備戰,為何卻要上百姓兜裡掏!難不成是邊陲又要打仗了,這盛世已經不久矣?

此時的陸清寧,真是極度後悔前世導致她喪命的那個失誤。若沒有那個失誤,她就不會穿越到大順朝來,不穿越到這裡來,就不會遇上這麼些的糟心事兒……

眼瞅著馬車就要進天穎府的東城門了,陸清寧終於長長出了口氣,將那些憋在胸口的渾濁之氣全數吐了出來——她再懊悔又有什麼用,來已經來了,還能回去不成?

就算魂魄能回去。肉身也早化成灰了吧,難不成還去找個快死的上身去!她如此這般半玩笑的安慰著自己,又想起白鶴鳴臨告別前囑咐她的那些話,想想他說的似乎也有道理,也就不再多擔憂,畢竟無論如何、日子總得繼續。

白鶴鳴將她送回謝府,便要趕赴府衙,吭哧了一會兒終於黑紅著臉道:「在密道裡我跟妹子說的那件事,你先莫急著跟你們老太爺說。」

「等我跟方伯父也打聽打聽,回了京城再多問問。若當今勢在必行,並無更改的可能。我再差人快馬給你送信來。」

這一路上,陸清寧既是想通了,無論世道好壞都得好好努力活著,再重新回憶起白鶴鳴前前後後的這些話,又是另一種味道了——昨天她還琢磨著這傢伙怎麼這樣。沒半個時辰就換了兩種說法,一會兒叫立刻停掉。一會兒又叫別著急、等他准話。

而現如今呢,回頭再看,他之前囑咐說能停的趕緊停,不過是因為在密道裡,要跟她沒話找話,省得孤男寡女相處太尷尬罷!等回了謝家,他也納過悶來。那話有些魯莽了,因此才慌忙找補……

這麼平靜的一分析,陸清寧的心更靜了。

當今並不是個昏君,又是個四十來歲的年紀,既不曾昏聵的老眼昏花任人擺佈。又不是年少糊塗隨意輕信,怎麼會隨隨便便妄加虎狼稅賦!她且知道用南方增加的稅款給北方救災是拆東牆補西牆。當今聖上怎麼會不明白?

恐怕白鶴鳴才是聽風就是雨的那個!這麼想清楚了,陸清寧不由又氣又笑。

「姑娘笑什麼呢,可是看著快到家了?」水晶笑問陸清寧——她也高興著呢,因為方才姑娘說了,等回了陸家,就叫她和碧璽輪班回家瞧瞧去!自打到了陸家後,她還只是過年時得了姑娘恩典,回過家一趟。

「我笑你呢,那鞭子有什麼好的,你還紙包紙裹的給我裝在箱子裡?若等到了家,奶娘帶著蘭心她們給我收拾箱籠,問起來那鞭子哪裡來的,你可得給我閉緊了嘴!」陸清寧趁勢提起了早就想交待這丫頭的話。

那鞭子是白鶴鳴昨天將她送回謝府後留給她的,叫她留作防身只用;又說什麼那皮子是經過特殊鞣質、又浸過油的犛牛皮,不論抽誰,輕輕一揮就是一道血印,還擰開皮鞭柄給她看,那柄底旋轉下來就是一把極其鋒利的匕首:「比你的銅簪子殺傷力強多了。」

白鶴鳴為了叫陸清寧知道那匕首的好處,頗給她演練了一番;她本不想收,無奈卻被那匕首吸引了——還真是把削鐵如泥的利器!於是只管笑吟吟收下,又再三道謝,反而將白鶴鳴慌得回了她好幾個揖。

「姑娘且放心,莫說奴婢不說那鞭子是誰送的,就連昨兒姑娘上街遇上的事兒,也絕不會吐露半個字。」水晶慌忙保證道。

這次姑娘去禹州,並不曾帶別人,只帶了她一個;若是叫人知曉,姑娘上街出了事,她卻不曾跟隨,她還有什麼臉面伺候姑娘呢,乾脆自請去廚房燒火得了!

「如此甚好,我也不想叫太太知道我上街去連僕從都不帶,往後我再想出門就難了。」陸清寧笑道。

當時也是因為謝玉清說她第二日就要走了,非得要與她獨處,說什麼也不願意帶丫頭,就連兩個跟車的嫂子,也是勉強帶上的;表姐也是一番好意,她總不能不答應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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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2 00:17:3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可若是被謝氏知道了,可不管她是不是照顧謝玉清的面子!從此後就將她拘在家裡不放也是極可能的!

謝老太太早就給李嫂子和小宋嫂子下了封口令,到陸清寧臨走前,又偷偷告訴她叫她安心,那事絕對不會再多一個人知曉。

既是如此,陸清寧怎麼會自己主動說出口!那可不止是找不自在,還有可能叫謝氏與娘家起了嫌隙呢。

「三姑娘回來了!」馬車才駛進陸家大門,轎廳裡的管事娘子已然笑吟吟迎上前來,又井然有序的吩咐一眾粗使婆子將隨車箱籠抬上騾車。

這管事娘子自從那次將五姑娘陸清許的馬車借出去,被陸清寧敲打了幾句,便分外的恭敬,等粗使婆子們歸置罷箱籠、趕著騾車進了夾道,忙走到她跟前低聲道:「三姑娘不是囑咐老奴這幾日……」

「二姑娘和包家表姑娘,前天又出去了,雖是空著手走,空著手回,出去時間卻並不短,大概四個時辰才回來,連午飯時辰都錯過了,可咱們家這些日子,並不曾收過誰家遞來的請柬呢。」

陸清寧笑著說聲辛苦媽媽,我知道了,便叫水晶打賞;那管事媽媽千恩萬謝的,還欲給她喚來碧油車送她回後院,卻被她拒了:「坐了一路的車,還是活動活動腿腳更好。」

「媽媽記著,這家裡頭到處都是眼睛,往後最好莫叫人看出來你與我走得太近,既省得再不好幫我打聽事,也省得被誰知曉了來找你的麻煩不是?」

那管事媽媽紅了臉,只管弓腰稱是,等她抬起頭來,路清甯主僕已然走遠了。

「姑娘是覺得這媽媽信不得,太過左右逢源了?」水晶常常跟在陸清寧身邊,自家姑娘如何對待真心投靠的僕婦,她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對這個管事媽媽卻與對別人不同,不免好奇心大盛。

陸清寧低聲笑道:「這種人,應該只認得賞錢吧,上次二姑娘硬生生的借走五姑娘的馬車,不就是她經手的?分明是誰給她銀子,她就給誰辦事。」

水晶突然便想起自己過去那一次,收了幾兩銀子便在大黑天的將姑娘騙出清寧園,小臉兒立刻緋紅,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

「我猜你就會吃心,以為我拿話兒捎帶你呢;你跟了我這麼久,還不知道我是什麼性子?你的事兒,我早都忘了!」陸清寧似笑非笑的對水晶道。

「我若真是不能原諒你,早就打發你回家去了,還會日日都帶著你一同出入,什麼要緊事都交給你去打聽,還要給你放假回家瞧瞧去?」

對待下人也有學問呢!該敲打的時候,決不能留情面不假,可若是見了效,便該彼此都留個情面,往後也好相處不是?

自打水晶那次犯了錯,她也只借機敲打了兩三次而已,這丫頭每次都是一張大紅臉,分明也是早知錯了,她也見好就收罷。

「待會兒回了清寧園,你將方才那管事媽媽說過的話學給碧璽聽,再叫她出去打探打探,二姑娘她們出府究竟是去做什麼了。」陸清寧低聲交代。

水晶看了看周圍,夾道裡並沒有旁人,立刻站下腳主動請纓道:「莫如奴婢去吧,等送姑娘回了院子,奴婢立刻就去。」

陸清寧笑著拉她往前走:「咱倆都坐了好幾個時辰的車,回去好好歇歇要緊。」

話音才落,夾道那頭匆匆走來一個十歲出頭的小丫頭,看著很面生不說,還孱頭孱腦的,一副上不得檯面的做賊心虛模樣,乍一瞧見陸清寧主僕兩個,扭頭便想跑。

「你給我站下!」水晶厲喝,見那小丫頭不但不聽話,反而就要跑得沒影了,忙囑咐陸清寧:「姑娘您慢些走,奴婢去捉她!」

話沒說完,人已經風一樣追那小丫頭去了。

「姐姐饒命,姐姐饒命,奴婢什麼都不知道!」陸清寧又往前走了有百十來步,就見水晶已經薅著那小丫頭的脖領子往這邊走了,那小丫頭一路哭喊著,臉上卻沒有半滴眼淚。

「將她放下,叫她慢慢說。」陸清寧迎過去,笑著吩咐水晶。

殊不知水晶才一鬆手,那小丫頭撒腿又想跑,好在水晶早有防備,伸腳便絆了她一個狗啃屎;而水晶撒手時,這小丫頭本就沒站穩當,這一跤便跌的極狠,磕得半張臉都破了油皮不說,嘴唇也被門牙硌壞,嘩嘩流起血來。

小丫頭似乎是極怕血的,伸手抹了把臉,見得滿手血紅,立刻便哭得喘不過氣來;水晶還不饒她,走過去一把將她提起來推到陸清寧身前:「你方才不給三姑娘見禮,反而扭身就跑,是誰教你的規矩?還不趕緊給三姑娘賠個不是!」

陸清寧不免苦笑暗道,這水晶真是個孩子。這小丫頭已經跌成這模樣了,卻還叫給她賠禮,敢情她陸清甯很在意下人的禮節麼,一個不順心便要打人?她們主僕二人只是看這丫頭面生,疑心她是賊好不好!

「給不給我見禮沒所謂呀,我只問你,你為何見到我們走過來便要跑,難不成你做了什麼虧心事,怕被我們捉住詢問?」陸清寧嗔了水晶一眼,便厲聲喝問那小丫頭道。

那小丫頭只是哭,一個字都不說——但願二姑娘已經聽說了三姑娘回來的消息,趕緊趕來救她呀!二姑娘若是不來,且不說三姑娘兇神惡煞,就是捉她的這丫頭,都得打死她了,她身上那東西哪裡還藏得住?

見她也不答話,陸清寧只冷笑了兩聲,立刻吩咐水晶:「你去垂花門上管守門的媽媽要根繩子,回來給我綁了她,牽著去見內宅的管事媽媽去,我倒要問問。這丫頭究竟是哪裡當差的,又究竟做了什麼!」

她幾乎已經可以斷定,前天陸清瑩和包明娟出去那次,是去於姨娘養病的莊子了——既是沒人家送請柬來,便不該錯過午飯時辰才回來,除非去了很遠的地方。

出去燒香?不是初一不是十五;出去走親戚?包家在天穎府只有包氏老太太這一門親,陸家的親戚又怎麼會叫陸清瑩一個庶女代替老爺太太去走動,還帶著個外人。

若果真如她所猜,那兩人是去了莊子上,那麼眼前這個小丫頭。莫不是被那兩人誰差使出來的,要傳遞什麼東西到府外去!

陸清寧這麼一想。也等不得水晶拿繩子回來,兩步上前便要搜那小丫頭的身;那小丫頭本來已經被她方才的話嚇傻了,見她上來也不知道躲避,只管兩眼愣愣的瞪著她,突然間便啊啊啊大喊起來。倒將陸清寧驚了一小下,腳步登時定在那裡。

「你給我住嘴!再喊一聲。信不信我一腳踹死你,再將你所有衣裳剝了檢查?」陸清寧立刻就怒了。

小丫頭倒是聽懂了這句話,嚇得一把便將嘴捂了個嚴實,也顧不得手上又是血又是土了。

「方才好言好語說你你不聽,我還以為你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的呢。」陸清寧嘲笑道:「趕緊給我說,你是哪裡當差的,身上藏了什麼東西。否則等我的丫頭回來,拿繩子捆了你,咱們可沒個善了,當眾剝了衣裳打板子都是輕的!」

小丫頭嚇死了,立刻伏在地上磕起頭來:「三姑娘饒了奴婢吧。饒了奴婢吧,莫將奴婢脫了衣裳打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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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2 00:17:47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叫我饒你也不難。我不是跟你說了,該交待的給我交待了,我便饒了你。」那小丫頭因了嘴唇摔破,牙齒也被摔得有些漏風,陸清寧聽得很想笑:「我絕不是硬心腸,若是早早聽我的話,咱們什麼都好說。」

就見那小丫頭哆哆嗦嗦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包遞過來,陸清寧正要走過去接,水晶已經拿著卷繩子跑過來,身後還跟著兩個老媽子。

她立刻站在原地不動,等水晶帶著人走到近前來,方才笑道:「兩位媽媽看看,這小丫頭要夾帶東西出府,被我撞了個正著,我打算先綁了她,去見大奶奶去,兩位媽媽覺得如何呀?」

兩個粗使婆子自然沒話說——三姑娘的意思是叫她們一同去做個見證呢,且不說三姑娘平日裡的賞銀絕不吝嗇,只說三姑娘為人,那也非幫不可不是?否則誰知道哪天這小祖宗翻了臉!

小丫頭大驚:「三姑娘不是說饒了奴婢麼,怎麼……」

陸清寧冷笑:「你只交了東西,並不說那東西是誰教你夾帶的,或是你從何處偷來的,我怎麼饒你?等你到了大奶奶跟前原原本本招了,我自會替你求情,你有什麼不放心的!」

水晶上前接過那小包,又重新塞回小丫頭懷裡,兩個婆子便上前拴了這小丫頭,幾人一路往理事花廳走去;天色已經近正午,陸清甯擔心大嫂蔡明芬已經回去用午飯了,路上又喚了個管事娘子替她傳話:「請大奶奶到花廳來,我在這兒等她。」

那管事娘子已經瞧見被拴的小丫頭,自不用多問,速速抬腿便朝著大奶奶住所走去;陸清寧也就帶著一眾人繼續往花廳走,離著花廳也就差一射之地,便瞧見另一條通往這邊的路上匆匆走來一行人,不是陸清瑩又是哪個?

陸清寧見狀,臉上已是掩不住的微笑。這位這是瞧見了騾車往後院運箱籠,知道她陸清寧回來了,很怕被她撞見什麼壞了事,便急忙來追這小丫頭?可惜呀可惜,還是慢了一步!

也多虧她並不曾在夾道裡、只有她和這個小丫頭兩人時,接了這小丫頭夾帶的東西;否則等陸清瑩趕來,豈不是得說,是她陸清寧刻意栽贓陷害!

果不其然,她正這麼想著,陸清瑩也已經瞧見了她,再瞧那小丫頭已經被繩子拴了,臉色咻的變了,急匆匆便沖了過來,怒斥兩個粗使婆子道:「你們這是要做什麼?為何綁了我的丫頭!」

那兩個婆子不敢答話,只好回頭求助陸清寧;陸清寧也便冷笑了聲:「二姐姐來的好巧,難道現在這時辰,大廚房還沒做得午飯?」

「原來這小丫頭是二姐姐的丫頭啊,我原來怎麼沒見過?還是我出門這幾天,二姐姐將身邊的人全換了,都換成我不認得的?」

莫說被綁了的這個,就連陸清瑩身邊那兩個大些的丫頭,陸清甯也全沒見過。看來她不在家的這幾日,二姑娘的動作頗大……

若換了別人,此時定當為離開這幾日給了陸清瑩可趁之機懊惱,可陸清寧是誰,她完全不在意不說,反而有些欣喜——像陸清瑩這種人,不給可趁之機如何犯錯呢?不犯錯又如何能被捉住手腳呢?

何況有方才捉住的小丫頭在這兒呢,從禹州歸來才進家門,就迎面撞上這麼一樁,這不是連老天爺都在幫她?陸清寧這麼想著,忍不住就笑起來,外加方才說過的那幾句話,聽在陸清瑩耳朵裡,無一不是嘲笑。

「三妹妹還真……勤快,人才下了馬車,就開始耍威風了呢。」陸清瑩忍氣回她,「大廚房是否按時給各房各院送午飯,也歸三妹妹管了麼?我是做姐姐的,換了哪個丫頭,還要等你回來才換得?」

原來,陸清瑩才打發了那個叫小池的小丫頭出來,沒片刻便聽才進院子的馮媽媽說,三姑娘回來了;這消息聽在她耳中,比驚雷都不差——不是說陸三兒要在禹州小住幾日,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說回來就回來了!

若是陸三兒在夾道裡遇上小池,那、那還有好麼!要知道陸三兒可是長了副賊心眼子,一隻蒼蠅飛過她眼前,她都要追究是公是母!

陸清瑩立刻便坐不住了,丫頭們才領來的飯菜已經擺上了桌,她也顧不得吃,匆匆便喚上兩個丫頭跟她出來,她必須趕在小池沒被捉住時將陸三兒攔住!

可現如今呢,明顯是小池這丫頭被捉了個正著,她該怎麼辦?要不……去找包明娟想想辦法?可眼下這裡,貌似離不開啊——也就是眨眼間,陸清瑩的思緒已經轉了千百下。

「我不過是離開家好幾日,乍一見到二姐姐覺得很親近,不自主的想多說幾句話跟二姐姐打個招呼,原來卻叫人誤會以為我想多管閒事?」陸清寧繼續冷笑:「既如此,咱們還是各忙各的吧,二姐姐出來做什麼,請自便去吧。」

陸清瑩沒想到她能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一時無以應對;直到陸清寧喊著那兩個婆子繼續往前走,終於納過悶來,尖著嗓子喊道:「給我站住!不給我說清楚為何綁我的丫頭,就別想走!」

陸清寧被氣笑了。這二姑娘都不嫌寒磣,她嫌什麼?

「好啊,不走也行,等大嫂來了,咱們就在這裡當眾審審這丫頭究竟做了什麼也罷。」陸清寧沉聲道。

就見陸清瑩左側站著的那個、看起來有十四五歲的丫頭,輕輕拉了拉陸清瑩的衣袖,顯然也是不贊同這個當眾審人的做法。

陸清瑩微微皺眉,低頭做沉思狀,沒片刻便示弱般抬頭道:「三妹妹舟車勞頓的,還是去花廳坐下再說也好,丫頭既然是我院兒裡的,我也跟著同去,三妹妹不反對吧?」

陸清寧還不等說你跟去更好,便聽得那小丫頭淒厲的呼喊起來:「二姑娘救命!二姑娘救命!三姑娘要將奴婢的衣衫扒掉再審呢!」

這叫小池的丫頭如此這般一喊,立刻給了陸清瑩一個機會,馬上極驚訝的虛掩住臉高呼:「怎麼會?三姑娘怎麼會是那麼殘暴的人,還要剝了你的衣衫拷打?」

「哎呀,我還忘了問你,小池你趕緊給我說,你臉上的傷是誰打的,可是這兩個粗使婆子?」陸清瑩並不是多敢惹陸清甯,就連那個叫水晶的小丫頭,她也不敢胡亂攀咬,因此也只敢對著僕婦來。

那兩個婆子聞言又怕又恨。三姑娘多威風,也還客客氣氣稱呼她們一聲媽媽,這位二姑娘竟然直呼她們是粗使婆子不說,還誣賴她們!若是待會兒大奶奶來了,還信了二姑娘的話,革了她們的差事該如何是好!

陸清寧頓時冷笑起來,也不搭理陸清瑩的胡喊亂叫,兩步便逼到小池身邊一尺遠:「你是覺得二姑娘來了,你有了撐腰的,便敢胡說八道是不是?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剝了你的衣衫審你?你有幾條命,竟敢誣陷我!」

她是那樣說過不假,可她的前提條件是這丫頭拒不交出夾帶之物啊!現如今這丫頭並不提那句話,反而死咬著「剝衣衫」不放,這是要主僕合謀反咬她陸清寧一口呢!

「我給你留著臉面,要將你帶到花廳再說,可你似乎並不在乎臉面,不是左攔右阻便是當眾狂呼!」陸清寧斥罷小池,便囑咐水晶:「你去,去花廳裡搬出幾把椅子來,我們這裡隨後就到,今兒天氣好,就在花廳門外坐坐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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