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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為了一口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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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臨雲 - 囂張王妃(卷一)《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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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4 08:21:1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章

燕樂晟頓時大笑,不客氣揭穿他。「魏喜啊魏喜,朕不就是今早催得你急了些,連累你沒吃早飯,何必去到哪兒都念叨著吃……要不這樣,一會兒等朕把魚釣上來了,就讓九王爺拿去廚房,給你熬一鍋財魚花生粥!」

魏喜淡笑受了,欠身道:「如此,老奴便謝過皇上,謝過九王爺了。」

不遠處正走過來的燕肅祁將這一主一僕的話聽了個真真切切,暗自咬牙切齒一番:丟了爺的雪花銀,還要吃爺的江陵一級菜花鱸?!想得倒美!

待走了過去,臉上卻不敢有半點怨氣,反而堆起笑臉,「皇兄,這一大早的到九弟府上,有何貴幹啊?」

燕樂晟神色悠閒,嘴不饒人,「朕來監督你。」

燕肅祁當即想起昨天,自己在房中被他打斷的好事,頓時覺得下半身非常不舒服,面上忍了又忍,才乾笑著道:「皇兄有吩咐,小弟我哪敢不從,時時刻刻記在心上,莫敢違背呢!何需勞皇兄親自來監督?」

誰知燕樂晟卻揮了揮手,「這只是其一。還有其二。」

燕肅祁一聽,皇上此來還要監督別的事情,頗感頭大,硬著頭皮笑道:「皇兄這其二指的是……?」

燕樂晟放下魚竿,幽幽正色道:「朕……想來看看朕的女人。」

燕肅祁:「……呵呵,呵,皇兄真是好情趣。」

魏喜:「……」皇上,其實你不用這麼直接的,真的……我們都懂……

說話間,三人都瞥見不遠處急急走來的幾個丫鬟,為首那人卻是夏雪。休雜女技。

燕樂晟理了理袖子,站起來,眼底的急切絲毫不加掩飾,「那人可是九王妃身邊的大丫鬟?」

魏喜睜眼去看,「確是!瞧著手裡還捧著兩個食盒……」

燕樂晟頓時一喜,「不愧是朕的女人!知道朕急著趕來,沒顧上用早膳,這麼快就給朕做好了送來……」

他猶自沉浸在自己的喜悅中,完全忽略了某九弟一張泫然欲吐的苦瓜臉。

夏雪領著兩個小丫鬟走得近了,恭恭敬敬跪地請安,「奴婢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給九王爺請安,給魏公公請安。」

燕樂晟道了句「平身吧」,急著就要去掀食盒蓋子。

兩個小丫鬟哪曾想到皇上也在,這要不小心把九王爺和皇上都毒死了,自己還不得滿門抄斬,連誅九族??一念至此,手頓時抖得更加厲害。

魏喜是練過家子的,眼睛忒毒,眼見著兩個小丫鬟神色不對,夏雪又在一旁拼命朝自己打眼色,心念一動!趁著燕樂晟手還沒碰到食盒,先自起腳一踢!一腳就將其中一個食盒踢翻在地--

傾瀉一地的各色甜點,瞬間將青黃色的草皮染成了黑色!

這劇毒,竟是稍稍一沾,草就枯萎!

燕樂晟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登時就消失了,眼睛死死盯著那一地顏色恐怖的毒點心,手狠狠握成了拳!

「大膽!」魏喜一腳落下,緊接著就是一聲吼,「是誰指使你們給皇上下毒的,說!」

兩個小丫鬟「啊」地一聲驚呼,跌坐在地上,卻是抖得跟篩糠似的,渾身發軟,再也爬不起來,更別提回話了!

一旁的夏雪卻是不急不緩,往地上一跪,面上從容不迫,道:「回皇上,這盒甜點,原是府裡的趙妃娘娘送給正妃娘娘的,因娘娘已用過早膳,遂吩咐奴婢將甜點給王爺送來。卻不知這甜點竟被下了毒!是奴婢一時不察,奴婢向皇上請罪!」

燕樂晟將目光從毒甜點上收回,原就冷峻的雙眸,越發抖落出七八分的森寒峭意,深深望了兩個小丫鬟一眼,卻是猛地轉向了九王爺,怒斥道:「你就是這樣護她的?!朕若是不來,她今天豈非要死在你手裡第二次?!!」

「這,這……」燕肅祁莫名其妙,百口莫辯,他壓根不知道這毒是哪兒來的,誰下的,怎地突然自己就成了皇上口中的罪人了??

燕樂晟一甩錦袖,「速請九王妃到後花園,朕要立刻見到她平安無事!」

夏雪領了命,看都不看那兩個助紂為虐的小丫鬟,轉身就走。

走出幾步,就聽得身後魏公公喝道:「來人!將這兩人綁好了,一會兒審問出真凶,一併發落衙門!」

再走了幾步,後花園看不見了,迎面卻匆匆跑來一個青衣的三等小丫鬟,看著面熟,竟是剛買進來,在沉雪塢打雜的映初。

映初才六七歲,腿兒短,如今為了跑得快些,急得連頭也不抬,奔了沒幾步,一溜煙就撞到了正準備讓路的夏雪身上,抬頭猛地嚇了一大跳,半晌,辨出是同院裡的大丫鬟,映初想都沒想,腦袋一歪,嗚哇一聲就哭了出來,口中喚道:「夏雪姐姐,太恐怖了!正院裡……正院裡有個死人!」

夏雪心頭一涼,扶著她,「把話說清楚!誰死了?」

映初哆嗦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道:「柴、柴房裡那個……」

「如何死的?」

「不、不知道啊!嚇死我了!我一聽許媽媽在院內喊,撒腿就跑了出來,都沒敢回頭看!」

夏雪心念一動,若真是正妃娘娘出什麼事,許媽媽不可能如此沉得住氣,柴房裡那位,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不若將計就計,趁機將皇上引過去!

她穩了穩口氣,正色道:「映初,你聽好,如今皇上和王爺就在後花園桃花潭邊,我要你現在就跑過去,將方才的話重複一遍,清楚了嗎?」

映初木了一下,呐呐地點了點頭。

直到夏雪推了她一把,道:「趕緊去!」

她才猛地回神,又撒腿往後花園跑。

映初本就是小孩,還不太識府上的規矩,如今只是一味地亂跑亂喊,反而起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整個後花園頓時都沸騰了起來。

燕樂晟正在焦灼不安地原地踱步,不停問身旁的魏喜,「她如何還沒來?!」想了想,又沖燕肅祁道:「余嬤嬤呢!身為管事嬤嬤,內院出了事,她怎生不在!」

燕肅祁抹了一把汗,表情頗有些怨懟,「還不是你今兒早朝時參了我一本!害我不僅被母后罰了十個大板,還被扣了半年的俸祿!母后想知道我這些日子來行為是否規範,就將余嬤嬤叫去宮內問話了……」

燕樂晟眉角一跳,煩躁道:「那是你活該!想想你昨晚對她做了什麼!」

「我又不知道你看中了她……話說你看中了她,為啥還要賜婚給我?」

「……」

「難不成你還想省聘禮費,讓我這個當弟弟的假裝娶了她,好替你出聘禮費?!」燕肅祁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看不出來啊,真看不出來,原來皇兄你和我是一路貨色!」

「一路貨色,你確定?!」燕樂晟雙眸危險地半眯起來,「你今日話這麼多,是板子打得少了,還是板子打得位置不對?依朕看,脖子上面上三寸的地方,都該狠狠地敲幾棍子!」

脖子上面上三寸?那不是他的腦袋?!

開口調侃了一句他的女人,竟然就要殺人滅口?!燕肅祁心中一聲腹誹,嘴上立馬乖乖禁了聲!

燕樂晟狠狠地暼了他一眼,扭過頭,繼續念叨林陌染為何還沒來。

魏喜看不下去了,勸道:「皇上,九王妃的沉雪塢,離這後花園還有一段距離呢,想來需要費些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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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4 08:21:23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一章

燕樂晟急道,「那朕直接過去找她!」

魏喜正要阻止,後花園的沸騰就傳了過來,沉雪塢的小丫鬟映初提著裙子當先跑在前面,口中還亂叫些什麼,所到之處,各個皆是一副惶惶不安的表情。

「怎麼回事?!」燕樂晟喝道:「把她帶過來!」

映初被幾個侍衛帶過來,睜著烏溜溜恐懼的大眼睛,一時急得忘了要稱呼皇上,就喊道:「正院出事了!正院出大事了!」

燕樂晟心中頓時一涼,眉頭瞬間蹙起,沉聲喝道:「出什麼事了?!」

「死人了!死人了啊!!」

燕樂晟身子一僵,來不及細想,一甩衣袍,挾著一股淩厲的疾風,箭步一邁,登時就奔了出去--

卻說此時,正院沉雪塢,院子內。三個女人端坐在院子前的專設的椅子上。

主位上那人面容冷然,銀釵素服,略施粉黛,比之旁的兩位盛裝女人,氣勢上卻是分毫不輸,正是林陌染,如今居高臨下看著地上一具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屍體,一言不發。

二姨娘哆哆嗦嗦地捏著手帕,掩面抽泣。趙婉瑩卻是鐵青著一張臉,手帕死死捂住口鼻,眉頭皺得老高,神色間頗為不耐煩。

眼見著日頭東移,氣溫逐漸升高,這橫陳院中的焦屍,也漸漸散發出一股濃烈的惡臭。院裡的幾個小丫鬟率先忍受不住,幹嘔起來。

許媽媽得了令,把著院門,卻是一個人都不放,誰過去了,她都冷冷道:「主子說了,咱這院裡出了細作,要一個個盤問清楚!什麼時候找出來了,什麼時候才能放行!」

小丫鬟們苦著一張臉,紛紛低聲抱怨起來,「到底是哪個招人嫌的混帳,還不趕緊出來認了!害我們平白無辜陪著他一塊兒受罪!哎喲,這臭的……我快不能透氣了!」

林陌染穩穩坐在主位,面上沒有半分情緒。想當年最窮的時候,她為了躲避追債的地痞流氓,獨自一人偷偷藏在停屍房,待足了一整個下午!如今就這點惡臭,這些人就受不了了?

她目光儼然地掃過在場眾人,直覺氣場已經構建得差不多了,這才正色道:「此人兩日前假扮太監,妄圖接近並調戲本妃,幸而本妃發現及時,才不致遭了毒手!本妃為了查出幕後指使,特將此人關押在沉雪塢柴房,不料還未及審問,今日此人卻被一把火活活燒死!本妃倒是想看看,這火到底是事故,還是人為!恰好趙妃和二姨娘也在,就給本妃的審問做個人證!」

她四下環顧,面無表情問道:「今日看管柴房的是誰?」

語罷,一個看上去不到十六七的三等小丫鬟抖抖索索站了出來,「回、回娘娘,是奴婢……」

林陌染沉聲道:「看守柴房期間,有無閒雜人等接近柴房?」

小丫鬟想了想,搖頭道:「奴婢一直坐在柴房對面的石凳上繡花,倒是沒看見有什麼人特意接近柴房。」

「柴房失火前一刻,周圍有何異樣?」

小丫鬟這次倒是突然想起什麼,表情一訝,道:「照顧黎笙姐姐的兩個丫鬟,曾來過一趟!」

林陌染皺了皺眉,意識到那兩人和黎笙都還在屋內,因是想著黎笙病重,不願擾了她休息,所以三人都沒叫出來。

正猶豫著要不要找兩人替換進去照顧黎笙,黎笙居住的小屋屋門,卻「吱呀」一聲開了。

兩個小丫鬟一左一右攙扶著黎笙,晃悠悠地走過來。

林陌染擔憂地移了移身子,卻和黎笙的目光瞬間相撞,後者遞來一道勸慰的目光,林陌染這才重又端坐好。

黎笙先給三位主子請了安,才緩緩解釋道:「黎笙在屋內聽得院子嘈雜,便留心聽了片刻,大意也知道此事經過。娘娘若不嫌棄,黎笙幼時隨家父學了些仵作的知識,倒是可以幫王妃驗個屍……」

趙婉瑩這時卻發話了,「方才說到柴房失火前,曾有丫鬟去到附近,那個丫鬟,便是照顧你的這兩個吧!這麼說來,你們三個嫌疑最大!你要驗屍可以,但你說的話,我們如何能相信?!」

林陌染卻是登時明白過來了,和黎笙彼此交換了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她才悠悠開口,「黎笙三人身系嫌疑,在未證明清白前,你們三人的話確實不足為信。不過,本妃倒是有一個辦法,不用驗屍,也能問出殺害他的兇手是誰?」

趙婉瑩柳眉蹙起,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什麼意思?你要問?問誰??」

林陌染手往地上一指,「自然是他!」

一旁的二姨娘聽了,登時一個激靈就跳起來,直直往後退了兩三步,滿臉恐懼地看看地上,再看看林陌染,神色不安到了極點--

卻在這時,屋外許媽媽突然幾步奔了過來,朝著院中一群女人低聲催促,「皇上來了,主子們快回避一下!」

幾個內侍迅速搬來屏風,將林陌染、趙婉瑩和二姨娘都隔在了後面。

燕樂晟當先一人疾步走進來,撞入他眼簾的就是這麼一副畫面。

屏風後三個婆娑婀娜的身影若隱若現,不辨是誰;屏風外,跪著三人,躺著一、額屍體;其餘站著的人皆是神色各異,有恐怖,有不安,有面色蠟黃直欲作嘔的膽小鬼,也有興高采烈坐等看戲的奇葩……

燕樂晟頓時愣了,「這是在做什麼?」

屏風後,悠悠傳來一道女聲,帶著三分凜然,七分被打斷的不滿,「如皇上所見,妾身正在審案!」端的是無比熟悉!

燕樂晟一顆懸起的心瞬間放下,竟是笑出聲來,「審案?好好,朕便在一旁看著,看看九王妃是如何審案的!」

林陌染只當作沒聽見他語氣中的揶揄逗趣,緩緩開了口,「皇上來得巧!妾身斗膽請皇上幫忙充當一下仵作。身為王府唯一一個外人,皇上的話,總該是無人不信了吧?」

燕樂晟更樂了,心道他身為皇上,說出來的話誰敢不信?就算當著幾百萬人的面指鹿為馬,也沒人敢站出來說一句這不是馬。而是鹿!除非那人不要命了!

這丫頭,倒是挺會就地取材,資源利用的!

他故意大聲問了一句,「朕的話,有人不信嗎?」

想當然,這院裡少說二十號人,果然全場都禁了聲!

燕樂晟這才像模像樣回了一句。「弟妹,朕的話,他們都能相信。你且開始審吧!」

屏風後,林陌染忍著笑,餘光瞥見一旁的趙婉瑩死死捏著手帕,兩隻眼睛卻是氣得翻起了白眼,好不滑稽,差點就憋不住要笑出聲來。

緩了口氣,她才正色道:「有勞皇上,替妾身看一看,死者的身上有無出現斑狀痕跡?」

燕樂晟俯身待要查看,一旁的魏喜已經搶著要替他查看了,還勸著,「皇上不可!千金之軀,萬萬要小心安危!這等事情,還是由老奴代勞吧!」

燕樂晟卻閑閑擺手,「這點小事。何須旁人代勞?更何況。這可是弟妹親自吩咐了,要由朕來做的事情,若是借了你的手完成,屆時在場的人不信你,那可怎麼辦?」他眸光一閃,壓抑著笑,道:「別忘了,如今在場的可就只有朕一人,他們不能不信……」

他挑眉一笑,拿過魏喜手中的白絹。仔細查看起地上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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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4 08:21:35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二章

片刻後,他站起,頗有些費解道:「屍身皆已燒焦,按理說身體應該是全黑的,不知為何,在咽喉和胸部卻有幾塊暗紅色的斑塊。」

說話間,他面上並無忍受惡臭的厭惡神色,相反,淡淡的笑意始終掛著眼角,那眼神,仿佛可以穿透薄紗屏風,輕輕落在那女子身上。

林陌染聽了他的話,心中方自浮起的想法頓時得到了肯定,盈盈一笑道:「妾身謝過皇上,此案真凶,妾身已然明瞭,還請王爺差人將這裡清理一下。」

燕肅祁聽得糊裡糊塗,這時被點了名,還沒反應過來,一旁的小廝們已經手腳俐落開始收拾庭院了,其中一人還積極指揮著,「快點啊快快!趕緊收拾好,聽王妃娘娘分析這個案子,太神奇了!為啥就讓皇上看了一眼,真凶就找到,案子就結了啊……」

他的視線重點倒是落在準備用大缸水清洗地磚的許媽媽身上,一聲吼脫口而出,「給爺住手!用一缸水沖?!太浪費了!!」

趙婉瑩和二姨娘卻是早已忍受不了此間的氣味,躲到另一側的回廊裡,拼命讓丫鬟點熏香去味。

而置身人群中的燕樂晟,卻是焦急著往屏風連邁了好幾步,眼神緊緊鎖著中間主位上那個只戴著兩根銀釵子的女子,口中來不及斟酌用詞,就急問道:「你可還好?你差人送來的點心有毒,你可知曉?有沒有誤吃?」

林陌染聽他一疊聲脫口而出的話語,句句都是對她的關心,竟沒有絲毫懷疑是她下毒的想法,不禁心頭一熱,低低道了聲,「妾身無恙。」想了想,換了一種不那麼生疏的語氣,問道:「你呢?可曾及時發現?」

燕樂晟眼角中挑起的擔憂頓時一緩,漸漸揚起半抹微笑,有心逗她一逗,「朕當時餓了,沒有及時發現,誤吃了一口,這會兒肚子正疼著呢……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該撒手人寰了!」

他話一說完,屏風後一陣桌椅翻到的聲音,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聲響後,一隻芊芊玉手猛地就將屏風扯開,探出一張驚慌失措的小臉--

林陌染張口就開罵,「你個笨蛋!你不會真的吃……唔!」

燕樂晟哪裡給她罵完的時間,伸手一撈將屏風擺正,自個兒擁著她就閃到了屏風之後的堂屋裡,順手將門一帶,再反手將懷中嬌軀一按,按在門板上,身子覆壓上去,緊緊將她整個人擁進了懷中。

熱辣的吻伴隨而至,在她的掙扎中,他的力道不減反增,唇舌糾纏而上,灼熱的氣息和思念化為一張無形的讓人窒息的網--他寧願就此與她,在此間窒息而亡!

「皇上!」林陌染尋著了間隙,惱怒地反推他一把,門板「呯」的一聲巨響,才震得他清醒了幾分。

燕樂晟睜著一雙迷離的雙眸,深深鎖著她的眼眉,神色中頗有一絲惱意,「小東西,朕一下早朝就緊巴巴地趕來看你,你卻拿朕來試毒……你說,朕該怎麼罰你才好?」

林陌染卻是冷不丁一笑,別有深意道:「皇上罰我前,難道不應該先自罰?」

燕樂晟一愣,「為何朕要自罰?」

「因為你答應妾身的事,至今一樣都沒做到!」

燕樂晟緩緩蹙眉,「除了三年之約朕實在做不到外,還有什麼,朕失信於你?」

林陌染先自推開他,站穩了腳步,才神色悠閒地理著衣服道:「妾身的嫁妝是其一,惡整九王爺是其二。」

燕樂晟大笑起來,「我道是什麼事!」他眉峰一揚,「你且聽好!嫁妝朕已經幫你討回來了,至於是問誰討回來的,這你就不用管了,聽聞那人為了湊起這筆嫁妝,已經傾家蕩產,自請歸田,昨兒個上路的……哦對了!」他神秘兮兮續道:「過幾天回家省親的時候,千萬別跟你們林府那個二夫人提這件事!朕聽聞,那人和你家林府的二夫人有關聯。」

林陌染了然一笑,「那另外一件呢?」

燕樂晟獻寶道:「當初你和九弟王府門前約法三章,說好了嫁妝全歸他任意使用,可有此事?」

林陌染點點頭,「然後?」

燕樂晟笑道:「我尋了個理由,倒扣他半年俸祿,將那批嫁妝全部充了公。屆時母后招你入宮封賜誥命時,再當做封禮,悉數還給你。」他說罷,神色很是驕傲,一副等著被表揚的樣子,道:「如何?這一招狸貓換太子,是不是使的很聰明?」

林陌染點點頭,肯定道:「你這只狸貓卻是不錯。」

燕樂晟訝然一愣,旋即才反應過來,憤憤道:「你竟然說朕是狸貓換的!」

「狸貓可比人可愛多了,我這是在誇你……」

燕樂晟挑起眉,困惑道:「哦?誇朕什麼,誇朕可愛?」

林陌染當即忍不住了,「噗嗤」一笑。

兩人在此間說笑,外面卻是清理得熱火朝天。片刻,黎笙輕輕敲了敲門扉,細聲提醒道:「皇上,娘娘,外間打理好了。」

兩人這才理了理衣裳,各自步出堂屋。

外間屏風已經撤掉,院子恢復了以往的乾淨,連一絲氣味都沒有,剛回到不久的夏雪正幫著黎笙打下手,吩咐小丫鬟道:「多淋些檸檬水,除味效果好……」

見林陌染一身素服走出來,夏雪忙走過來,「噗通」一聲就跪下了,「奴婢請娘娘責罰!送給皇上和王爺的點心有毒,奴婢竟不曾察覺,差點就……」

林陌染擺擺手,「皇上和王爺都無恙,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下毒的真凶!你回來得正好!去將毒點心拿過來!」

被踢翻的毒點心已經收拾起來,如被放在食盒裡,呈現在林陌染面前,其中還夾雜著被毒素侵染以致枯萎的草。

剛從回廊過來的趙婉瑩和二姨娘,都是面色一白,眼睛緊緊盯著那兩盒食盒,互相交換著眼色。

林陌染率先朝二姨娘開口問話,「方才本妃問你,你說是受了外人的指使,才將這兩個食盒送到本妃院中,並不知道這食盒中裝的是毒點心?」休雜巨劃。

二姨娘忙道:「確是!將食盒給我的那個人,聲稱是小灶田師傅派來跑腿的,我想著是小灶做出來的東西,就沒有細想,還以為是小灶要來孝敬娘娘的,就直接拿過來了……」

林陌染又轉向趙婉瑩,「妹妹可能證實二姨娘的話?」

趙婉瑩鄭重點頭,「二姨娘說的確是實話。」

「那麼問題來了。」林陌染道:「二姨娘聲稱,給她食盒的那個人,是倦芳閣中的一個老嬤嬤,但是那個嬤嬤已經染病去世多年……」

咋聽又出現一個詭異的事件,眾人都是一驚。

然而燕肅祁的面色,卻是在聽到「倦芳閣」這三個字時,徒然一冷。

居高臨下觀望眾人的林陌染沒有錯過他的面部神色的細節變化,心中一動,「倦芳閣」這三個字,進而最早是從大姨娘口中聽到的,沒想到如今卻又在此時被提及……看來,她日後真有必要尋了機會,去倦芳閣賞賞風景了。

眾人正等著她解釋,林陌染收回思緒,續道:「不過巧的是,在場有一位,倒是和那個嬤嬤有關聯。而這個人,又在方才被指認,在柴房起火的前一刻,曾刻意接近起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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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聞言,一直低頭立在黎笙旁邊的小丫鬟,猛地跳起來,左右一晃,竟然想突破人群逃跑--

魏喜動作更快,一步跨過去就將她扭在了地上。

小丫鬟被按地上,死活掙扎不起來,這才哭喊道:「娘娘冤枉啊!娘娘,真不是奴婢做的!」

林陌染不急不緩看了她一眼,道:「不是你做的,你亂跑什麼。且莫急著喊冤,聽本妃分析完,再來看你到底是冤還是不冤。」

她接著續道:「不久前,你先是假扮成你那位逝去的姑嬸,也就是倦芳閣病逝的老嬤嬤,在倦芳閣和二姨娘密會。順便取了她給你準備的毒藥,不巧卻被大姨娘看見,後者及時提醒了本妃,本妃才將這兩件事聯想到一起。」

「而你拿到毒藥後,本只想毒死東偏院的那個小廝,來個殺人滅口。後來不知怎的,卻又改變了注意。在趙側妃和二姨娘進正院前,將毒藥下在了食盒的甜點上。於是才有了本妃眼前這兩盒毒甜點。」

「至於我是怎麼看出來,兇手肯定是你的。那是因為……昨日,夏雪安排你和溫九二人到東廂照顧臥病的黎笙。按理說,黎笙當晚未醒,照顧起她來根本不用費什麼精力,更不需要兩人同時守夜。可是早上我去東廂時,卻看見你們二人都是哈欠連天。那麼原因只可能是一個。」

她頓了頓,眼見著小丫鬟的臉色已然變了又變,冷冷續道:「你讓溫九一人守了全夜,而你卻在柴房,拿關押在那裡的小廝試毒藥!今早,你怕別人發現小廝毒發身亡,所以才會匆匆在柴房放了一把火,企圖毀屍滅跡……」

她言辭鑿鑿,根本不容小丫鬟反駁,後者一張臉灰白無比。愣愣地張大了一張嘴。連喊冤都忘了。

林陌染說得有些累,讓夏雪取了幾杯茶,和各主子分了喝,然後才悠悠甩出了今天的重磅炸彈,「先派小廝企圖辱我清白,後派丫鬟企圖毒我性命……二姨娘,我分析的這些罪名……你認麼?」休大每劃。

聽聞矛頭瞬間指向了自己!二姨娘腿一軟,差點就要摔撲在地上——口中卻很機靈地開始喊冤,「正妃娘娘冤枉啊!奴婢怎敢做出這等傷天害理的事情!」雙腿再順勢一跪,整套動作行雲流水。

林陌染不動聲色喝著茶。卻喚溫九,道:「本妃分析,昨晚你是守了全夜,可有不對?」

還紮著羊角辮的溫九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嚇的一時不敢開口。

黎笙這時卻站出來道:「不瞞幾位主子,黎笙昨夜其實並未睡熟,子夜清醒時,親眼看著她出了東廂,直到兩柱香後我入睡,也不曾見她回來。」

林陌染「呯」的放下茶杯,冷然一笑,對著小丫鬟道:「你可還有話要說?!」

小丫鬟見再也無可辯說,猛地掙脫兩個內侍,忽地就往一旁的石柱撞了過去——

魏喜動作更快,眼見著她要逃,輕功一起,不費力地將她整個就撈了回來,大力丟在燕樂晟和林陌染的腳邊。

燕樂晟冷冷皺起半邊眉頭,護著林陌染退後了半步,又抬眼望著燕肅祁,漠然道:「姨娘謀害正妃,小丫鬟公然造次……九弟,你的九王府內宅,可比戲臺還要熱鬧三分啊!」

燕肅祁面色一懼,狠狠地刮了二姨娘一眼,指著那個自殺不成反被嚇掉半條命的丫鬟,吩咐左右道:「給爺將這個禍害拖下去!打到她招為止!」

左右喝一聲,就要上去拿人。

林陌染慢悠悠一揮手,「慢著!」眼光凜然射向哆哆嗦嗦跪在地上的二姨娘,一字一句道:「要打,也是打這一個!」

「什麼!」二姨娘聽她說竟然要打自己,猛地抬起一雙驚恐的眼睛,狠狠地瞟了林陌染一眼,扭頭就轉向趙婉瑩,張口哭求道:「娘娘!!娘娘不要打奴婢!奴婢早已招認了,只是一時疏忽,沒有管束好院裡的下人,才教下人衝撞了娘娘!並非奴婢蓄意為之的啊!娘娘,如今那小廝已死,這筆賬也勾銷了一半,如何還要打我……」

趙婉瑩不動聲色將腳步往回一收。

二姨娘跪地而行,伸手想抱住她的雙腿,不料卻抱了個空,腦門狠狠磕在一旁的樹幹上,模樣好不狼狽。

燕樂晟更加厭惡地皺起了眉,「什麼時候有結果了,再來稟告朕。這府中的雞毛蒜皮,朕實在……沒興趣奉陪!」

他把話一摞,轉身就欲進屋,腳步一邁的同時,伸手一撈,想將林陌染也帶進屋去,對他而言,「欣賞」這些婦人宅鬥,哪裡比得上和某人溫存更有吸引力?

怎料林陌染面無表情將手往袖裡一收,眼皮都不抬一下,那意思已經很清楚了,整治內宅可比某人的邀請重要的多!

燕樂晟苦笑地搖搖頭,帶著一臉失望的表情步入里間。

林陌染往前走了幾步,來到二姨娘面前,正色道:「二姨娘口口聲聲說並非蓄意為之,那麼今天的毒點心又怎麼解釋?你和妹妹帶來的人,放火燒死了作案的小廝,還燒塌了本妃的柴房,這筆賬又該算到誰的頭上呢?」

二姨娘不敢開口,捂著被撞破的額頭,一個勁往趙婉瑩身邊縮。

燕肅祁是懶得開口,皇上一走,他乾脆就袖手旁觀,站在一旁冷笑起來。

既然王府的男主人都不管了,她這個女主人,豈非想怎麼著就怎麼著了?

林陌染冷冷一笑,直直走過去,吩咐許媽媽道:「許媽媽,二姨娘身為府中奴婢,主子問話,她公然不答,該如何懲罰?」

許媽媽如實道:「該掌嘴十下。」

二姨娘聞言,嚇得兩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臉——她本就不受寵,全仗著自己是趙婉瑩身邊的大丫鬟,被臨幸了幾次,又有一張還算標緻的臉,這才被抬成了姨娘……如果今兒連這張臉都被打毀了,她可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林陌染不為所動,依然冷言道:「依本妃看,十下太少,該如方才王爺所言,打到她全招了為止!」

許媽媽得令,應聲上前,一手扶正二姨娘的臉,狠狠一巴掌眼看就要砸下去——

趙婉瑩忽地攔在二姨娘身前,方才還無波無瀾的臉,轉瞬就陰沉下來,怒喝道:「住手!我今兒倒要看看,誰敢當著我的面,打我趙婉瑩院裡出來的人!」

林陌染輕飄飄順了一下鬢邊的碎發,心道:這女人忍了頗久,如今終於要跟自己叫板了!

趙婉瑩一喝之下,又轉身望向燕肅祁,二話沒說直接雙膝一屈跪下了,口中道:「王爺,姐姐口口聲聲說要算帳,妾身此刻也想算一筆賬!」

趙婉瑩先指著燒毀的柴房,道:「那晚二姨娘不在東偏院,院裡的小廝跑了出去衝撞娘娘,想來她是真不知情!更何況。當時小廝也招認,並無任何人指使,全是他自己肆意為之,妾身不明白,為何姐姐一定要將罪定在二姨娘身上?」

她不給任何人說話的機會,又指著昏死的小丫鬟,道:「至於這個丫鬟。點心是小灶的田師傅做了讓送過來的,又是這個丫鬟在我們不知情的情況下下的毒,柴房也是她燒的。小廝也是她毒死的!妾身和二姨娘完全不知情,今早也是想著姐姐剛嫁入王府,一心一意想來給姐姐請個安,怎知竟被姐姐說成是來下毒……妾身當真覺得十分冤枉!還請王爺為妾身和二姨娘作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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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4 08:22:20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四章

她這一番話情真意切,條條是道,將種種是非過錯都撇到了旁人身上。

林陌染頓覺有些頭大,看來她遍尋不到的宅鬥對手,就在此間!

先是一跪,使得一手好苦肉計;再是神色委屈地辯論一番,避重就輕將黑說白,如今若是她林陌染還一味地要懲罰二姨娘,就是她心狠手辣,她不近人情,她是非不分了!

燕肅祁也是皺了皺眉,本想輕輕鬆松專心看戲。啥事都不摻和。不料趙婉瑩卻將決定權丟到他這裡來………可是再一看面前跪著的那個自己最心愛的女人,心先自軟了一半,再看她那張楚楚可憐的模樣,眼底還沉澱著汪汪的淚水,心頓時軟得一塌糊塗!

哪裡還有理智去明辨是非,當即一彎腰將她扶起來,滿臉心疼,開口就哄道:「愛妃快快起來,地上寒涼,跪了膝蓋疼怎麼辦?你且放心。本王定會為你做主!」

他轉向林陌染,聲色狠戾,「林陌染,依本王看,今晚最該打的人是你!小廝摸著你了嗎?毒點心把你吃死了嗎?沒有!沒有你窮叫囂個什麼勁兒!更何況,小廝死了,丫鬟也認罪了,你還有什麼怨氣,要撒在無辜的婉瑩身上,啊?!」

靠!這麼怨毒的話他也能說得出來?原以為他只是貪財,沒想到還是個好色之徒!趙婉瑩一招苦肉計就把他迷得神魂顛倒口不擇言了!

林陌染還沒開口,身後里間的簾子突然被猛地撩起——探出來燕樂晟那高大挺拔的七尺之軀,滿臉怒意,「燕肅祁!把你那滿嘴狗屁給朕塞回去!」

他是真的怒了,不然不會張口就如此粗暴地罵人。林陌染心想,這也算是難得一見的景象,她且閉嘴,好好欣賞之。

燕樂晟盛怒之下,護著林陌染的高大身軀屹然而立,森冷的目光從跪在地上的兩個女人,掃向神色複雜的燕肅祁,氣勢洶洶道:「依朕看,今天最最該打的就是你這張嘴!什麼叫小廝摸著你了嗎,什麼叫點心毒死你了嗎?!沒有!這些全仗著弟妹能聰明化解!你身為她丈夫,為她做過什麼?何曾護過她幾許!燕肅祁,捫心自問一下,你今天還有臉說出這樣的話?!」

他話中的偏袒意味,早已比前幾日更濃厚了幾分,眼中的目光也分明在說,王府若待她不好,他今日當場就把她接走,哪怕冒天下之大不諱,誰都不能阻止他分毫!

燕肅祁怒睜雙眼,想要爭辯幾句,卻又不敢開口,尤其想起昨日在房中發生的種種,他的某處,就跟太陽穴一般疼了起來……真恨不得就此讓皇兄把林陌染拎走算了!免得他王府老是為了這個女人鬧得雞犬不寧!

可是就這麼讓他把人搶走,又顯得自己著實窩囊!林陌染明明是他的妻子,為啥今日他卻管教不得了?!

他這邊千般思緒,萬般苦不堪言,嘴上卻一句話都說不出。

一旁的趙婉瑩見皇上將人護得這麼牢,而自己這方的王爺卻不敢言語,真真覺得好不甘心!她不知這些日子皇上和林陌染之間發生了什麼,只覺得憑什麼林陌染能得到皇上的偏護,冷冷一笑,張口就諷刺道:「正妃娘娘,這可是九王府的家事,不好教外人插手吧。」

林陌染低頭不言,這個時候,燕樂晟都站出來幫她了,她不應該再開口,而是要冷靜,免得讓事態更加失控。

燕樂晟卻搶過話頭,嗆道:「怎麼,朕身為九王爺的長兄,如何今日在你口中卻成了外人?是你不想認我這個兄長,還是你不想我這個當兄長的認你為弟妹?」

趙婉瑩臉色一白,她有怨氣也只能仗著王府寵妃的身份,對著林陌染撒潑,哪裡敢直接跟皇上爭辯?

略一思索,忽而臉色轉為哀慟,她半是嗔怨半是哀求地掐了燕肅祁一下,就撒潑道:「你到底站在誰那邊,快說話啊!二姨娘是從我院裡出去的,如今我若是連個身邊的小小婢女都保不住,我也沒臉活了!你是想看著我活活被氣死嗎?!」

說罷,帕子一捂臉,抱著二姨娘,兩人就哭得個聲淚俱下。休大每號。

她話說得嚴重,哭得又淒切,燕肅祁哪忍心看她這般哭哭啼啼,嘴一硬,憋在心裡的話就悉數吐了出來,沖燕樂晟頂撞道:「皇兄若覺得我待她不好,那你直接帶走便是!這麼一個胡攪蠻纏不講理的女人,沒了就沒了,我燕肅祁絲毫不心疼!倒是皇兄你為了我府上一個姨娘,如此咄咄逼人,有點過分了吧!」

燕樂晟也老實不客氣,用他的話直接反駁回去,「九弟也知道,為了一個姨娘,為難王府正妃,甚至放言要捨棄正妃保姨娘,這行為……何嘗不教人引為詬病?!」

燕肅祁愣了愣。

燕樂晟冷眉斜挑,不給他任何思考的時間,再次將矛頭轉向了今天的重頭戲,開口逼問道:「聽你們說了這麼多廢話,朕耳朵都要起繭了!一個個都喊著要算帳,朕也來給你們算一筆賬!九弟,朕先問你,點心下毒案和小廝衝撞王妃的舊賬,今日到底是算還是不算?!」

燕肅祁張了張嘴,既不願算,又找不到理由推卻。瞥一眼趙婉瑩和二姨娘,兩人也不知是哭累了還是實在演不下去。都雙雙停止了哭泣,淚痕滿面的癱坐地上,眼中盡是怨懟,一時間更難開口了。

燕樂晟看一眼各人,冷冷道:「朕這筆帳很好算,該打的要打,該罰的也要罰。」他先指著那個昏死的肇事小丫鬟。「身上背了一條人命,還想再次禍害九王妃,連朕都差點誤食了你的毒點心。這等心腸狠辣之人,就不必留著了!拖下去亂棍打死,家中所有人取消戶籍,充為流民,九世不得入官家為婢!」

他頓了頓,看向二姨娘,卻扭頭問林陌染道:「至於這個嘛,內宅婦人,弟妹主持中饋,自然由弟妹處置。算來,太后賜封給弟妹的誥命,這兩日也該下來了,作為這王府中第一位有誥命的親王妃,即便朕後宮中的貴妃來了,也是堪堪比她虛高一級而已。更何況一個小小的姨娘?弟妹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理,朕自然無二話。」

說罷,遞過去一道曖昧帶笑的目光,那神色,也不知是在百分百支持她做任何事呢,還是在為她爭取到誥命而邀功?

林陌染裝做看不懂,淡淡頷首,道:「既然是皇上算好的賬,又已處罰了兇手,那麼妾身今日也不再重罰其餘各位。二姨娘這邊。還是依許媽媽方才所說那樣,掌嘴十下便可。」

二姨娘一抖,底氣不足地喊了一聲,「你怎麼敢……」又扯著趙婉瑩,哭道:「娘娘,她欺人太甚,費了這麼口舌,竟然還要打我!」

趙婉瑩卻是一理雲鬢,幽幽站了起來,並不理會二姨娘的哭求。她是個聰明人,如何不知,此時就算她再開口,事件也早已塵埃落定。再開口,也不過是平白潑了自己一身髒水而已。兩相權衡,自然是選擇明哲保身了。

她道:「此事全憑皇上、九王爺、正妃娘娘定奪,妾身縱使不服,也不敢有二話。」趙婉瑩把這滿含怨氣的話語一摞,冷冷站在一旁,陰沉著臉,再也不說話。

不管燕肅祁如何扯她的衣袖拉她的手,她都是冷著一張臉,眼皮都不抬一下。燕肅祁轉而將充滿怒意的目光都投向了林陌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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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4 08:23:02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五章

站在對面的林陌染,將這一幕幕看在眼中,直覺自己和燕肅祁之間這點恨,已然是越積越大——

不知道這九王府她還能呆多久,至少在那件事做成前,她一定要把自己的小命保住!

許媽媽見各位主子話都說完,皆是一副冷冷對峙的做派,只好硬著頭皮走到二姨娘身邊,儘量讓自己的話語顯出幾分底氣,正色道:「今日主持中饋的余嬤嬤不在,老奴身為正院的管事媽媽,只好代為其勞,替娘娘賞你這十個耳光了!」

二姨娘怒睜一雙眼,「你怎麼敢!你個狗奴才怎麼敢打我!!」把頭一轉,「王爺!王爺救我——」

話音未落,許媽媽一個爽利的耳光已然抽了上去!

「啪」一聲脆響!

二姨娘被打得整個上半身一歪,差點趴在地上。

許媽媽深吸一口氣給自己壯了壯膽,扶正她的身子,不停歇地又是兩三個耳光直抽過去——

眼看著那張濃妝厚抹的臉,上面的粉黛一層層掉,露出一張姿色只算中上的面容,還腫了一大半!二姨娘的眼淚當場就下來了,兩道淚痕掛在臉上,更顯滑稽!

在場卻沒有人笑得出來。

二姨娘當眾受罰,所有人都禁了聲,面上神色各異,既有驚恐,也有快慰,還有沉思。正妃入主正院才幾日時間,已經敢公然和府內的老人叫板,還第一個拿寵妃趙婉瑩身邊的人開刷,此等魄力,不得不讓人甘拜下風……

五六下耳光後,就連方才還慘哭叫囂的二姨娘,也沒了聲響,高腫著兩邊臉,昏死過去。

安靜的院中,只剩下一聲聲掌摑的聲音,越發顯得刺耳。

林陌染想起不久前,自己也在這府中,被太后一聲令下,結結實實挨了兩個耳光,那疼痛和屈辱,她此生再也不願承受第二次。如今眼見仇人被打,自己心中卻無半分快感,只覺得十分疲累——

若非她感覺到危險,提前察覺,若非今日有皇上撐腰……就算她沒有中毒、大難不死,只怕如今也要在院中跪著挨打。

內宅爭鬥,但凡示弱分毫,都會被人騎在頭上。重活兩世,她再也不會讓自己陷入如斯境地!

十下耳光,也不過一盞茶時間,就悉數打完。二姨娘早已疼得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趙婉瑩則是死死揪著手中的帕子,望向林陌染的臉色更加陰沉,狠狠一揮手,讓左右丫鬟上前將二姨娘扶了下去。

林陌染不動聲色默默站著,面色如常。

這兩人是頭一遭在她這裡吃苦頭,若是從此吸取教訓,安分守己,那是再好不過,就怕不服氣,再來找茬,可就有夠她受的了。

她穩了穩心神,道:「今日受罰,還望二姨娘能引以為鑒,下不為例。如今此間事已了,大家便各自散去吧。」又吩咐道:「夏雪,你且去找幾個太醫,為二姨娘開幾副消腫止痛的藥;許媽媽,下毒丫鬟的後事,還請你代為料理。」

幾人領命,都準備離去。在場眾人飽受震懾,也是巴不得趕緊立場。休雙他血。

不料卻在這時,院外忽然一聲高喊,「聖旨到!」生生將這一方壓抑蕭殺的氣氛驅散殆盡——

在場的人又是一驚,不知道今天還要遭遇多少波折!

一行人來勢洶洶,還未踏進正院,太監尖細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九王妃林氏接旨!」

一時間,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林陌染。

林陌染皺眉,這時候宮中降旨,莫非兩件事:賜封誥命,退婚和離……這封諭旨,是為哪件事而來?

她神色頗有些擔憂地和燕樂晟對望一眼,後者卻胸有成竹一笑,低聲回了她四個字:「別怕,有我。」

她才放下心,盈盈上前跪地接旨。

頒佈諭旨的一行人,腳步匆匆,卻面色沉靜肅穆。院中人皆是戰戰兢兢跪著,尤其跪在隊伍最前面的林陌染。此時也不由得有幾分緊張。

然而當為首那人一腳剛踏進正院,就愣住了——

皺眉看著這院中跪倒的、站起的一溜人,期間還夾雜著橫眉冷對的皇室兄弟倆,昏死過去的二姨娘,和一個額頭帶血、不辨死活的丫鬟——眉頭頓時皺得老深,就差沒兩眼一翻,直接背過氣去。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剛進宮和太后敘話完回來的余嬤嬤。

余嬤嬤身後還跟著十余名宮中的太監和女官。

眾人都是宮中的老人,見慣了宮廷內宅的腥風血雨,咋見眼前這讓人浮想聯翩的場面。都是默默不吭聲,面色都不改。每人都穩穩捧著手上的一盤盤金銀玉石等物,一動不動。

日光照映下,金銀玉石光澤浮動,熠熠生輝。

貪財的燕肅祁幾乎看直了眼,也顧不上去哄委屈的趙婉瑩,全副心思都放在了賜封的禮金上。

然而細看之下,可以見得他眼角漸漸勾起一絲疑惑:這些賞賜好生面熟,似乎正對應著某人的嫁妝禮單……

燕樂晟冷冷將他的形態看進眼底,不動聲色冷嘲一笑,心想,若你知道那些是林陌染的嫁妝,是本就屬於你的東西,卻被太后拿來賞賜林陌染,你連分毫都不得動用。真不知道要去哪裡哭呢!

果然。片刻後,燕肅祁的眼神已由興奮轉為惱怒,再然後,他醒悟過來,扭頭對上自家腹黑哥哥的目光,目光中惱怒一圈圈擴大,帶著點難以置信的受傷神色。

燕樂晟神色無辜地一攤手,悠然開口對著他唇語道:「太后賞的,為兄也沒辦法。」

燕肅祁頓時一臉氣炸的表情!

他當然不信,卻也無可奈何。憤怒的小眼神掃射了一圈,沒找到發洩的物件,最終如石沉大海一般,緩緩地散去,雙肩一塌,徹底頹然了。

兩兄弟暗中較量,旁人都沒看清,只把眼光都集中在剛進正院沉雪塢的一眾人身上。

其中一名稍顯老態的太監當先一站,抖開手中的諭旨,就念道:「奉天承運,皇太后詔曰,念九王府九王妃林氏品性賢淑,特賜封正一品親王妃誥命,賞正一品朝服並白玉金釵八件,文房四寶若干,雲錦十二匹……」

黎笙和夏雪朝林陌染投去一道欣喜的目光。

跪地接旨的林陌染,卻是悄悄扭頭朝燕樂晟看了一眼,後者眼底泛起淡淡的寵溺笑容,點了點頭。

然而,林陌染還來不及回以一笑,那太監又念道:「賜封九王府側妃趙氏從一品親王妃誥命,賞從一品朝服並白玉金釵六件……兩日後太后六十壽宴,宮中設宴,特邀請兩位親王妃入宮同聚,欽此。」

林陌染當即一愣。

太監催促道:「兩位娘娘請上前領旨。」

她才站起來,往前邁了一步,身旁趙婉瑩盈盈一福,帶著滿臉的意氣風發,笑著從她身邊一晃而過,手肘猛地在她身側一頂——面上卻是不溫不火地將諭旨接過,捧在手中。

林陌染的肋骨被她這一下撞得生疼,無奈太監在前看著,她只能裝作若無其事,也將她那一份諭旨領了,耳邊不時傳來趙婉瑩得意的笑聲……

想來,北燕歷史上從沒有哪位側妃能受封誥命,還是和她這個正妃同日同時被賜封……足見她在太后心中的地位,是多麼的低下;足見趙婉瑩這個外甥女在太后眼中,是多麼的受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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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方才審案還言辭鑿鑿不可一世的林陌染,瞬間沉靜下來。

她自詡一張伶牙俐齒不輸任何人,一旦被人陷害,總能輕輕鬆松三言兩語扳回勝局;而今看來,人活得聰明,不若找一個聰明的大腿。至少今日,在此刻,確確實實是趙婉瑩勝過了她。

她走回自己的位置,燕樂晟站在一旁,擔憂地看著她,然而望瞭望她手中的諭旨時,頓時欲言又止。

太監宣佈了太后的聖旨,領著宮中女官便離開,留下一個余嬤嬤,神色複雜地看著諸位主子,終於忍不住開了口,道:「皇上,太后讓老奴代為轉告,王府內宅之事,還請皇上不要過多插手,還請皇上這便回宮吧!」休雙他圾。

方才的太監宮女都未走遠,而是靜靜立於院外,正是等著接皇上回宮呢!

燕樂晟面色一凜,手中下意識狠狠一握拳,眼角邊的筋絡泛起淡淡青色,足見他的克制和隱忍。

他望向林陌染,眼中泛起濃濃的不舍和不安。

此間事未了,太后又下詔,同時賜封兩位王妃,平白橫插了一腳,讓方才還站在上風的林陌染,生生被扯下來一半,和趙婉瑩不相伯仲間……林陌染內心,又如何不憂?

余嬤嬤又轉向燕肅祁,「王爺,太后也讓老奴代為轉告,內宅之事,還望王爺能好生治理,該留的留,不該留的……早日斬草除根!」

怒氣未減的燕肅祁,一把將趙婉瑩再次牢牢牽住,很明白地顯示出在他心裡,誰該留,誰不該留。

余嬤嬤輕微歎氣,又轉向林陌染,道:「王妃娘娘,太后也有話讓老奴轉告你。」

林陌染欠身,「嬤嬤請說。」

「凡是以和為貴,娘娘切勿強勢淩人。而今又正直太后壽宴將近,太后平生最不喜看到內宅利益相爭,矛盾糾纏……」余嬤嬤頓了頓,斜眼看向林陌染,道:「太后希望,王妃能收斂一二。此外,由於娘娘剛進王府,對宮閨禮儀皆不熟悉,行為有失檢點,等壽宴結束後,請娘娘每個單日午時進宮,隨在安姑姑身邊學習禮儀。」

余嬤嬤話一說完,趙婉瑩立刻偷偷掩嘴,嗤笑出聲來,又對著燕肅祁耳語了幾句什麼,兩人都是一臉鄙視地看向林陌染,笑聲越發放肆。

幾句閑笑傳了出來,依稀辨出是一句:「自己的宮閨禮儀都還沒學全,倒來教訓別院的姨娘!當真是貽笑大方呢!」

燕肅祁隨即附和大笑,「皇兄,這場鬧劇想必你也看夠了!我看就這樣結了吧。以和為貴嘛!更何況,林陌染連禮儀規矩都沒學會,哪有資格來教訓旁人。她說的話,自是半句都不能聽的,你說是不?」

好不容易樹立起正院的震懾力,眼看著就要被趙婉瑩和燕肅祁壓下去,林陌染真覺得這一道諭旨來得不是時候!雖然她懂得,燕樂晟想借這誥命,讓她及早入宮……

想了想,她悠然一笑,順著話頭道:「二姨娘犯了錯,尚不知悔悟,還要叫本妃這個宮閨禮儀都沒學全的人來教訓,王爺,妾身斗膽問一句,二姨娘的禮節舉止豈非還在本妃之下?這麼說來,到底是誰禮儀沒學全,豈不是一目了然?」

燕樂晟堪堪一笑。沒忍住聲音,索性微咳一聲掩飾而過。

燕肅祁則沉著一張臉。

再一看趙婉瑩和二姨娘,都是一臉尷尬氣惱的表情。

眼看方才已經緩和的氣氛再一次劍拔囂張,余嬤嬤趕緊出來打圓場,「魏公公,時候不早了,該護送皇上回宮了!」

魏喜點點頭,將手中撞得頭破血流的丫鬟交給幾個粗使婆子,走到燕樂晟面前,恭恭敬敬一俯身,「皇上,這邊請。」

燕樂晟掩去神色中的笑意。對著燕肅祁等人。漠然道:「少養一些不長眼的人,身邊就少一些這種不長眼的事。弟妹心善,下次若是朕遇到,可不是掌嘴十下就能饒恕的!」

趙婉瑩沉著頭,眼睛死死盯著二姨娘那張肥腫的臉,默不吭聲,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燕樂晟冷哼一聲,扭頭深深望了林陌染一眼,這才領著一眾太監宮女離開後院。皇上一走,此間事算真正告一段落。

林陌染和趙婉瑩各自手中捧著諭旨,身後站著幾個捧著禮盤的小廝丫鬟。兩兩相望。

一個神色平淡,一個怒目相向。

林陌染默立片刻,心知依趙婉瑩那個性子,絕對不會因燕樂晟一句話就善罷甘休。索性懶得和這群人客套,丟下一句:「許媽媽,送客。」轉身進了裡屋。

片刻後,夏雪和黎笙處理完下毒的事。進來如實稟報林陌染。

夏雪手裡還拿著一串庫房的鑰匙,「娘娘,嫁妝放在庫房西廂,鑰匙奴婢已經拿到了,今晚……?」

林陌染望著黎笙,「你身體可還好?能撐過今晚嗎?」

黎笙點點頭,「奴婢自小習武,底子好,雖不能與人打鬥,但這點傷痛,還是不礙事的!」

林陌染笑道,「看你瘦瘦小小的,昨晚讓夏雪轉告你盯緊兩個丫鬟時,還怕你撐不住睡了去……如今沒事便好!」

她旋即轉向夏雪,正色道:「今晚林奕來時,你們倆便按我所說的去做。記住,六十四箱嫁妝,箱子左下角標了刻痕的,都裝的是玉石,一共四十箱。林奕今晚若是取不完,明兒我就讓黎笙回家休息,借此將剩下的一併送出去。」

夏雪和黎笙立刻點頭應下。

林陌染想了想,續道:「余嬤嬤今日從宮中回來,聲稱太后六十大壽將近……我們的玉石,或許能派上用場!」

黎笙訝然,「娘娘是想將玉石賣給皇家?」



不錯!」林陌染道,「把這個想法轉告林奕,他是這方面的專家。他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將林府的嫁妝換成玉石,自然早就想好了要如何從中牟利!」

夏雪猶豫道:「若是他將事情抖出去,說我們偷換嫁妝,還公然賣給皇家,給太后當壽禮……」

林陌染失笑,「不會的,且不說林奕此人對母親和兄長多麼忠心,我隱約還覺得,他應該是有求於我們,才會如此賣命!」

她眉頭一鎖,似突然想到什麼,呐呐道:「只是,他為何會忠心?又為何一定要認著這支簪子……」他雙反亡。

兩個小丫鬟也是一臉茫然。

黎笙低聲提議道:「奴婢可以找哥哥聯繫皇上,先同皇上商量一下,娘娘你看可好?」



有道理。」林陌染一揮手,「就這麼著吧!」轉瞬又笑了,「只是本妃不甘心,身邊的這一群人,不是有求於我,就是別人安排的眼線,連你這個小丫頭也是皇上的人……」

黎笙瞧一眼夏雪,急得就要跪下了,口中忙道:「娘娘!奴婢雖是皇上安排的人,但奴婢確確實實一心向著娘娘!奴婢斗膽說一句,其實皇上、皇上也一心……向著娘娘的!」

林陌染頓時嘴角上揚,「看看,本妃都還沒說什麼呢,你就急著替他說好話……」

黎笙臉憋得更紅,瞠目結舌就是急得說不清話。

林陌染見逗趣這小丫頭實在好玩,笑得止不住口,「本妃開個玩笑,別著急!」好半晌才停下,道:「天色也不早,今日大家都累了,你們且去休息吧!晚上可還有得你們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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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打發了兩個丫鬟各自去休息,林陌染懶散地斜靠在羅漢榻上,一手捧著熏爐,一手舉著閒書,心思卻漸漸浮起,越發雜亂,半晌都沒看進去一個字。

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黎笙和夏雪的忠心,她已是信了八分,不然不會事事都交待她們親自去做。至於許媽媽,在沒法脫離余嬤嬤的控制時,她必須將她留下,好歹是娘家帶出來的人,怎麼說也比假情假意的余嬤嬤要可靠一點……

一想起這紛雜煩亂的內宅諸事,真是頭疼得很!

不想就這麼思索片刻,竟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直到日頭偏西,才悠悠醒轉過來。

林陌染睜開眼,還沒來得及開口喚人——這時,堂屋的門突然被敲響了!

探進來一個瘦小的身影,卻是余嬤嬤。

她在榻上坐直身體,恭敬地欠了欠身,道:「方才睡迷糊了,嬤嬤可是等了有一會兒了?」

余嬤嬤進來後,先是不動聲色將門掩上,才轉身喚道:「不妨事。娘娘累了,便多睡會兒。若是娘娘已然睡醒,不知可否聽老奴說幾句話?」

林陌染眉宇一翹,心知她是奉了太后的旨意前來,不敢怠慢,下了榻,親自伸手將她虛扶起來,又賜了座,才鄭重道:「可是太后有事要交待?」

余嬤嬤神色一緩,「不是什麼大事,和太后也無關係。」她斟酌片刻,才緩緩續道:「是老奴心裡有些話,想和娘娘單獨談。」

林陌染更加不解,嘴上還是應道:「嬤嬤不妨直說,妾身都一一聽著。」

余嬤嬤點點頭,道:「老奴今日進宮,聽得一些見聞,不知娘娘是否感興趣?」



嬤嬤且說!」廢話,這擺明是和她有關係,怎能不感興趣呢!林陌染心裡一歎,老油條就是會賣關子!非得讓自己求著她說,她才肯說……

余嬤嬤緩緩續道:「一是關於娘娘的嫁妝,想必皇上今日也跟娘娘說了。早朝之上,顧察升顧大人親口承認,是他貪財,差人偷取了林府的嫁妝,如今已將失竊嫁妝悉數歸還,由皇上代為收繳。」

林陌染道:「皇上確與妾身提及此事。」但見對方欲言又止,她又追問:「嬤嬤可是有話想提醒妾身?」

余嬤嬤神色擔憂,「顧察升同時還遞交了歸辭的奏摺。老奴離宮前,聽說皇上那邊已然批了。只是外界有些傳聞,說是顧察升大人請辭前幾日,幾乎變賣了所有家產,如今帶著家裡老小,回了老家,守著那幾畝薄田,勉強維持生計……」

林陌染思索片刻,道:「顧大人此前已有品級,如今即便請辭歸田,也可每年領取不菲的俸祿……嬤嬤想和妾身探討的事情,想必不是顧大人的吃穿用度如何拮据,而是另有其他吧?」

余嬤嬤苦笑道:「娘娘所言極是。兩日後,娘娘就要回府省親。這顧大人,與林府上的二夫人,據說是遠親,當年他入朝為官,還是林大人一力提拔上去的……老奴只怕娘娘回府後,會遭到二夫人刁難……」

林陌染了然一笑,「妾身會注意的。」

回家省親,想必就算沒有這攤事,顧清媚也不會讓她日子好過的!還有兩天,想想也是頭疼啊……然而余嬤嬤今日將話挑明,怕不只是讓她提防顧清媚那麼簡單吧!林陌染暗暗思索,決定先將此事記在心中的小本本上!

余嬤嬤啜了一口茶,並沒有走人的意思,反而開口道了另一件事,「還有一事,老奴想提醒娘娘。娘娘可知,德妃已死。」她緩了緩,刻意壓低聲音,才續道:「……是被人毒死的。」

林陌染心裡一驚。

德妃設計陷害王府正妃,有損於德性,自感羞愧,服毒自殺……這是皇家對外宣稱的版本。細細想來,其實破綻百出。

但林陌染並沒有細問其中因緣。而今咋聽德妃竟是被毒死的,也不覺心神一詫,脫口而出問道:「嬤嬤可知那人是誰?」

余嬤嬤搖頭,「老奴不知……但趙家的人,卻不知從哪裡得了風聲,說是娘娘你派人下的毒手。前兩日,左丞相趙琅坤大人領著兩個兒子,在皇上的政陽宮外跪了一個時辰,聲稱皇上不給出一個滿意的說法,就堅決不起來。」

林陌染苦笑皺眉,關於這件事,燕樂晟竟然一句話都不曾跟她說過!是怕她擔心,還是覺得沒必要?

余嬤嬤續道:「皇上差了幾個嬤嬤去指認現場,證實確是德妃自己服的毒,這才將趙家的人打發了……只是老奴多嘴提醒一句,德妃乃是趙大人的嫡長女,趙家想必不會如此輕易善罷甘休,娘娘往後還是多注意些為好!」

林陌染點點頭,趙家人的手暫時還伸不到她這裡來,她比較好奇的是,宮裡給德妃下毒的那位。是站在她這邊的呢?還是另有其人,來者不善?

余嬤嬤看出她的疑惑,搖頭道:「關於那人……老奴倒是有些想法,但不好說。老奴只能提醒娘娘,趙家是皇上下的一枚棋子,下得好了,滿朝安穩無事;下得不好……只怕又要引來一場腥風血雨。在這期間。少不得有好些人想從中作梗!娘娘雖和德妃、趙側妃有些過節,但若能處理好,想必還是無礙!就怕有人借此大做文章。將娘娘你捲入這些政治是非中……這些是非,一旦捲入,再想抽身而出,可就難了!」

林陌染莞爾一笑,她還是很愛惜羽毛的,對於這些沒必要的麻煩,她的看法和余嬤嬤一致,明哲保身!

只是沒想到燕樂晟那似笑非笑的輕鬆神色背後,竟然背負了那麼重的擔子。這些時日,她只看到他是如何護她,如何在宅鬥中伸出大腿讓她抱……卻沒有看到,更多的時候,他要護的,是全天下的百姓,是這片北燕江山的長盛不衰。

或許這一刻。她才真真實實感覺到。燕樂晟是這片土地的帝王,是北燕至高無上、獨一無二的皇帝……

林陌染收回思緒,回望仍舊沒有要走的意思的余嬤嬤,了然一笑,直白道:「嬤嬤與妾身說了這好些話,妾身都一一銘記在心。如此恩情,無以為報,若嬤嬤有事相求,只管說來,妾身定當全力相助。」

余嬤嬤眼神中。再次一閃而過那種滿意欣慰的神色。

她看得真切。想當然,這後宅之中,根本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也沒有永遠的仇家,有的只是利益關係!她能給余嬤嬤的好處,必定是其他人給不了的,所以余嬤嬤才會這麼好心,將這些有用的資訊抖給她聽。

余嬤嬤笑著贊許道:「娘娘把內宅諸事看得透徹,老奴此來,確實有求于娘娘。而且放眼整個九王府,也只有娘娘可以施以援手。」

「哦?」余嬤嬤竟然這麼抬舉她,林陌染輕笑道:「本妃一來沒有錢,二來沒有權,娘家雖是江陵首府,卻也不甚親近。想來,最大的優勢,大概便是僥倖得了皇上的青睞……余嬤嬤要說的這件事,可是與皇上相關?」

「娘娘所言,八九不離十。」余嬤嬤點點頭,神色中竟然有些緊張,「老奴是想求娘娘,讓老奴離開王府……回宮!」

林陌染方才到了嘴邊的話語一滯。她原以為,余嬤嬤是想將什麼人安插到皇上身邊,卻沒想到,竟然是請求自己助她離開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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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4 08:23:41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八章

余嬤嬤笑著續道,「有些話,老奴不妨直說。娘娘心裡其實也一直希望老奴離開王府,至少將中饋交出來,交給正院打理……所以老奴才斗膽向娘娘提出這個請求。」

林陌染有些尷尬,「其實,我原也沒想過趕你出府,只是想將中饋掌握在手裡,畢竟我不受寵,手中若是再沒有些權利,在這王府的生活就有些難以為繼了。」

余嬤嬤了然點頭,「老奴這話並不是怨懟,而是真心的請求。老奴在宮中伺候了太後半輩子,若不是九王爺不爭氣,太后也斷不會捨得讓老奴出宮,長年呆在這九王府裡……人老了,有些人和事,習慣了,就很難改變。」

她歎口氣,「今日入宮,又聽得太后抱怨,十二公主這兩日吵著不去上安姑姑的禮儀課,說是一定要王妃娘娘進宮陪著方肯去。太后沒辦法,只好將十二公主接到自己宮裡。太后畢竟年邁,如今又帶著個小公主,身體更是吃不消,就越發懷念當時老奴在宮裡照顧她的時日了。」

余嬤嬤這一席話,重點很多,林陌染聽了半晌,取輕避重,只道:「余嬤嬤想回宮,只要太后一句話便可。如今看來,怕只是缺個由頭吧?」

「正是。」余嬤嬤道,「這由頭,還須得娘娘來起,旁的人就沒這個能力。」

林陌染微側了側頭,「此話怎講?」

余嬤嬤卻不再繼續說,淡淡一笑,「等時候到了,娘娘自然知曉。」

送走了余嬤嬤,林陌染更加鬱悶,心想,這人活久了,真的可以成精!

好比余嬤嬤,每次和她對話,都是話中有話,點到為止……說了半天,她都不知道對方求她什麼,還在雲裡霧裡!一眼能看透的人,她還能小心提防;看不透的人,防不勝防!真希望余嬤嬤是真心想離開王府回宮,這樣的人,她真不知道怎麼下手去和她鬥!

眼見著日頭偏黑,夏雪端來一盒子飯菜,親自一道道擺上桌,道:「娘娘該用膳了,這是中饋特意讓廚房送來的酒蟹,說是余嬤嬤入宮,太后賞賜的禦膳呢!」

林陌染掃一眼那盤色澤上佳的酒蟹,頓時苦笑不已,這不就是傳說中的用酒浸漬過的大閘蟹麼!上輩子在酒桌上可沒少吃,如今到了這一世,竟成了宮裡御賜的膳食!

夏雪見她胃口不好,還道是緊張今晚的事情,低聲安慰道:「娘娘且放寬心,既然膳食都已備好,娘娘只管吃就是!能吃多少吃多少,想那麼多做什麼!」

她話語別有用意,林陌染自然一聽就明白,索性擦了手,也坐到八仙桌旁,兩根手指拈起一條蟹鉗子——冷不丁夏雪一聲輕叫!

「哎呀!娘娘快看,這螃蟹的殼上,好像刻了字!」

夏雪一聲叫完,再一細看,頓時紅了半邊臉,趕緊將自己的嘴巴捂住,嬉皮笑臉地朝林陌染眨眼睛。

林陌染頓時有些頭大。

只因這蟹殼上刻著不是別的,而是一句「來日綺窗前,寒梅著花未。」卻是借用了王維思念家鄉梅花的詩句,來表達自己的眷念……不稍說,只可能是出自燕樂晟的手筆!

這個人,還真是無處不在!連太后賞給她的大閘蟹都要染指!就不怕被府裡其他人看見?

夏雪早已笑開了,「皇上對娘娘還真是情真意切!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把娘娘娶進宮呢?」

林陌染一手揮過去,「討打!本妃可是九王府的正妃,哪有入宮的道理!」

夏雪還是笑,「王爺對娘娘不好,娘娘何不找個稀罕自己的良人?等哪日和離了,娘娘不就可以入宮了嗎?」

林陌染一手按她嘴上,「沒點分寸,叫人聽了怎麼辦,小心隔牆有耳!」

然而等夏雪捧起食盒笑著離開,她還是沒恍過神來。

燕肅祁對她確實不好。方才許媽媽來說,他在趙婉瑩的雲雀閣設宴,說是要哄趙婉瑩開心,還特意破例請了好些個說書的女先生,說的是庶妾趕跑兇悍正妻的橋段……

林陌染笑了笑,一手輕輕撫上眉間那三道黑色痕跡……不知道他的窗外,是不是真有一樹蠟梅正獨自盛開呢?休肝豐劃。

此時,北燕宮中,政陽殿。

燕樂晟一手閑閑翻著案上卷宗,目光卻倏忽望向了窗外。

柳條格的檻窗之外,是漸漸沉寂下來的夜。在這暈開的無邊墨色中,一樹新栽的六瓣白梅,正是開得最好最盛的時節。清雅的香味,化解了這大殿裡壓抑沉悶的氣氛。

他禁不住嘴邊溢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放下了手裡的奏摺和筆墨,幾乎是饕餮地深吸一口氣,原本鎖緊的眉頭,也漸漸平展開去,神色間的疲乏已是減了七分。

「皇上。」一旁候著的魏喜輕聲提醒道:「方才辰靳所言,九王妃有一批玉石要私下裡賣給皇家,作為太后的壽禮。皇上如此輕易地應下,可有不妥?」

燕樂晟不以為然,負手踱步到窗邊,隔窗凝望著那一樹梅花,笑道:「如何不妥?朕倒是覺得,十分之妥!」

他回過頭來,眼中顯而易見一抹化不開的寵溺,嘴邊的笑意更深,「她煞費苦心在嫁妝一事上做了這許多文章,可謂偷搶拐騙,招招用盡,想來也不過是為了錢。她需要錢,朕便給她錢!興許有了錢,她才能儘快做完她想做的事……」

一言至此,他神色隨即一暗,「等做完了那件事,她才能儘快來到朕的身邊。朕,才不必每天空對著這一樹梅花睹物思人。」

燕樂晟苦笑片刻,一揮手,釋然道:「也罷!明日母后就該宣她進宮了!你說,朕屆時該找個什麼藉口,去一趟母后宮中呢?」

魏喜無奈歎道:「皇上可以繼續稱病,說要散心……」

燕樂晟皺眉,「不可!朕今日出宮去九王府,已經用過這個藉口了!你再想一個!」

魏喜苦著臉,「皇上興許想去看望一下十二公主?聽聞她今日又鬧著不肯上課,被太后接去了宮中……」

「此話當真?!」燕樂晟頓時眉眼帶笑,「真不愧是我的十二妹!鬧脾氣鬧得太及時了!」

魏喜在一旁默默擦了一把汗,心想,但凡和九王妃沾上邊,鬧脾氣都能成為好事。

燕樂晟笑意不減,續道:「魏喜,你去安排,明天下了早朝,我就去母后宮裡看望小瑾。至於辰靳,讓他今晚按時赴約,地點就是江陵城西新開的茶樓,切勿被人發現!」

魏喜應道:「是。」

夜色降臨,沉雪塢。

夏雪將晚膳拾掇好沒多久,林陌染算算時間,林奕也該來了。遂拉起夏雪就往院外走。

許媽媽在院外坐著納涼,詢問地看了一眼,林陌染故意大聲道:「醉蟹吃了肚脹得很,夏雪,你陪本妃去散步消食,沉雪塢西側有片竹林,白日裡看著景色挺不錯。今兒趕著夜色清明,賞會兒月去!」

許媽媽就沒再說什麼,親自提了盞通亮的燈籠。將二人送出沉雪塢,才又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搖著手裡蒲扇,和幾個婆子嘮嗑。

走了沒多久,就有一個小丫鬟遠遠疾走過來報,說府外有個男子,自稱是黎笙的哥哥,聽聞妹妹受傷病得不輕,特來探望,如今正安排在後院西門的小側堂中候著,余嬤嬤讓來稟告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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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24 08:24:09 |只看該作者
第四十九章

林陌染不動聲色點著夏雪道:「且去把黎笙叫來,她身體尚未恢復,行動不便,你陪她一同去。」又拉過那個小丫鬟道,「這裡夜黑路窄,你來提燈籠。給本妃帶路。回沉雪塢吧。」

小丫鬟不疑有他,乖巧地提過燈籠就往前走。

夏雪打了個眼色,神色若常地往黎笙的偏房去。

許媽媽見她只有一個人回來,忙迎上去,「娘娘怎麼一個人回來,方才夏雪回來說,黎笙的哥哥來了,說在西門等有一段時間,要趕緊過去,自個兒扶著黎笙就去了。」她邊指手畫腳解釋。邊領著林陌染往裡屋走,「黎笙手裡還拿了好些個香囊和布袋,說是帶給家人的……真不知道這小妮子分來正院短短幾日,哪裡撈來這麼多油水!」

林陌染只是笑笑,想來夏雪已經到了庫房,便對那個一路跟過來的小丫鬟道:「回去覆命吧,順便告訴余嬤嬤,黎笙這次因為本妃而受傷,本妃準備了一些薄禮,算是答謝,已經差夏雪去庫房領取,一會兒都放進馬車,直接用馬車送黎笙的哥哥離開西門,守門的小廝們就不必檢查了。」

小丫鬟應下,請了安要走,林陌染又把她叫住,道:「還有一事,替本妃轉告余嬤嬤,明兒入宮向太后謝恩,還請她陪同一起前往。」

她這話說得隱晦,旁人只道受封誥命入宮謝恩,帶上宮裡出來的嬤嬤,心裡多幾分底氣,並不知道她其實是在暗示余嬤嬤,下午她說的那些話,她都記在心裡。如今借謝恩入宮,說不定就是余嬤嬤離開王府重返皇宮的機會!只要余嬤嬤不攔著她安排給林奕的事,她自然就會幫她!

那邊廂小丫鬟獨自離去。這邊廂,林陌染拉起許媽媽的手往裡屋走,親熱道:「許媽媽隨我進了王府這些日,衣食住行可還習慣?」

許媽媽頓時有些受寵若驚,連連點頭道:「習慣習慣!王府不愧是皇家大院,吃穿用度樣樣都比在林府強上幾分。」

林陌染笑笑,裝做不經意道:「許媽媽習慣就好,我還尋思著,若你吃住得不好,倒不若請示王爺,將你送回林府去安享晚年……」

話未說完,許媽媽就急了,一把拉住她的手,「娘娘!娘娘可不要趕老奴走啊!老奴既然已經陪嫁到九王府,在這給娘娘你當管事媽媽,可就再也沒想過離開王府,離開娘娘了啊!」

林陌染心中鄙視,這話也不知道能信上幾分!眼下不過是瞧著她混得還不錯,才沒想過離開;哪日要是她這棵大樹倒了,許媽媽肯定巴不得立刻就滾回林府去給顧清媚當狗腿子!

想來,母親也真是可悲!嫁給了首富,卻不受寵;生了個兒子,好不容易養大,說沒就沒了;女兒臉上有胎記;陪嫁丫鬟生了異心……簡直沒有半分活路!

許媽媽見她低頭沉思並不作答,面上更加焦灼,愈加急切地想表明自己的忠心,「娘娘定是還在為那夜湖畔的事情責怪老奴!老奴當時是真的急昏頭了,一看到湖裡有人落水,生怕是娘娘,也沒分辨清楚,就去喊了人,害娘娘平白受了驚嚇……」

瞧瞧,事到如今,仍然滿口胡言!還以為她林陌染看不出來?

林陌染索性直言道:「許媽媽,你大概是忘了。是你丟我進湖,想將我溺斃的,如何卻說分辨不出是誰落水呢?」

許媽媽驚詫得愣住了,「這……娘娘,你這是,說什麼呢?」休剛來才。

林陌染反問:「你不知道?」

許媽媽緊緊蹙眉,死咬著唇,「老奴不知道,當真不知道!」

林陌染狠狠瞪她一眼,音量瞬間抬高了一個八度,喝道:「怎麼,你以為本妃當時沒有責罰你,就永遠不會責罰你了嗎?!」

許媽媽哆嗦了一下,神色越發畏縮起來。

林陌染投去嘲諷的目光,一聲冷笑,「當時我不動你,是因為在林府,有二夫人護著你,不管我如何一心要你死,她都會想盡辦法讓你活!可是如今在王府卻不同。且不說這沉雪塢是我的地盤,王爺不作理會,單憑你是我陪嫁過來的媽媽,我要你死,沒人敢說一個不字,就連中饋的余嬤嬤也管不了!更何況,我若複起仇來,可不僅僅是要你死這麼簡單……」

她湊過去,貼著許媽媽的耳朵道,「我這人挺變態的,誰得罪了我,我一定會讓她生不如死,最好能銘刻於心,一直到下輩子,這樣……他下輩子也不敢犯我了。」

聽聞此言,許媽媽面色已經白了大半截。

林陌染心中冷笑不已,嘴上繼續恐嚇道:「知道我為什麼一直留你到現在,而且提都不提嗎?因為我知道,你最怕的不是死,而是一無所有,淒涼孤獨地老去……我明日只要一根余嬤嬤開口……你的後半生就會是這個結局。」

許媽媽眼中盡是擔憂,喃喃著,「不、不會的,二夫人會接我回府,會讓我繼續當管事媽媽……」

林陌染嗤笑道:「許媽媽,好生想想,你為顧清媚做了那麼多見不得人的事,她不想著殺人滅口就不錯了,難道你還期待著哪天,她把你當恩人供起來?」

「這?這……」許媽媽終究是個明白人,片刻後就想明白了!這次再也不敢嘴硬,直接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拼命磕頭,「娘娘!老奴謝娘娘點化教誨!從前的事,具是老奴眼瞎,認錯了主子!娘娘,你且狠狠地責罰老奴吧!只要別趕老奴走!老奴願意後半生盡心盡力伺候你!」

林陌染滿意地揚了揚眉,伸出手虛扶一下,並未將許媽媽真的拽起,就直起身不溫不火道:「趕出府倒不至於,終究是自家人,母親若在泉下有知,今日也會勸我原諒你的。但是懲罰麼,依舊不可避免……」

她這一扶,又一放手,已然表明了她的態度,原諒可以,但若想重新得到信任和重用,還是要許媽媽自己去爭取。

也不知她聽懂與否,但聞不會趕她出府,許媽媽方才的一臉驚恐,已轉為滿目忠心,哪裡還敢有別的奢望,當即表決心道:「娘娘請罰!老奴絕無二話!」

林陌染這才續道:「要說是懲罰,這也談不上是懲罰,只是需要你幫本妃做件事。」

見許媽媽面色閃過一絲顧忌,林陌染笑道:「這事並不難。你只需繼續和二夫人保持聯繫,尤其是後日我回府省親,她的一舉一動,以及她安排與你的事情,你都要全部告訴我,如此即可!能辦到的話,日後王府中饋,我便交由你來打理;辦不到的話,明日你就拿著你的身契離開王府,我既不會給你錢,也不會給你地,你愛怎麼生活就怎麼生活,從此以後與我、與王府和林府都再無任何瓜葛!」

一句話直接刺到許媽媽最痛處,哪裡容得她仔細思考,當即就怕得一個腦袋磕向地面,鄭重道:「老奴答應娘娘!這事一定極力替娘娘辦好!」

林陌染點點頭,避重就輕地添了一句,「今日余嬤嬤找我閒聊,說起不久後,她可能會離開王府,回宮休養……余嬤嬤一走,這中饋諸事,可不就得由我們正院來打理了?仔細想來,正院裡除你,也沒幾個有能力、我又信得過的嬤嬤……許媽媽,你可要好生擔當則個,切勿叫本妃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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