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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言吾齋主人] 寶路天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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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30 00:35:53 |只看該作者
第120章 故土歸屬

    因為常年爭斗,很多姓氏跟村落之間,就形成血仇,在吳晨小時候,還有很多村落之間,是不能通婚,不能過界的。小孩子在學校里,也是拉幫結派,群毆不斷,而且從小孩斗毆,演化為青年群毆,再到全村械斗的事情也不少。

    據二姨在電話里說,這次鎮上兩個大村,發生械斗已經多日,越演越烈。起因是一村的拉土車軋死了另一村的一個小孩,雙方父母還沒談妥私了,就開始干了起來,很快兩村的小青年們就卷了進去,開始衝擊毆打對方在市場做買賣的攤位。

    到了這個地步,村里老人組就出面了,召集各房頭青壯力集中,統一調配,分派武器,正式進入多年未有的戰爭模式。

    打得狠了,不單各種馬刀、飛輪、水管等常規武器,還動用了槍支。現在進入相持階段,兩邊都封了道路,分隊巡邏。

    鎮政府協調不了,派出所也被兩邊輪流砸了几次,現在鎮里四套班子,干脆拍拍屁股,集体跑到港府等地“考察學習”去了。

    住在鎮里街道上的“居民”,大都是像吳晨的父母這樣的外鄉人,偏又夾在中間,就都干脆收拾東西,回鄉下老家了。

    大牙一聽就傻眼了,給鄉下舅舅家打了電話,果然父母都在,這才放下心來。

    兩人一路上都沒怎麼吃飯,只在服務區吃了點面包之類的,現在飢腸轆轆的,只好回到縣城,先到學校接上杜欽,找了個小館子,胡亂吃了一頓。

    杜欽自然是埋怨了一通,說回來都沒事先通知一下,又詢問了吳晨的身体,之前在電話里也是詢問過的,現在當面見了才放下心來。

    最后聊起他們鎮最近的械斗,感嘆這朗朗乾坤,鬧到這地步,真是匪夷所思。在這個網絡時代,竟然也不見網絡達人發個微博什麼的,更是不可思議。

    吃完飯,見他們要回去,杜欽一開始不放心,說是現在白*粉仔太多,四處劫掠,這夜黑風高的,他們又開的是外地車,很不安全,還是在學校呆一夜,明天再回。

    吳晨卻是擔心家里情況,無論如何都要回去,最后他開著車先把大牙送回家里,再開車往自己的村子趕。

    鄉下空氣就是好,月明星稀的,通往村里的小道,狹小而蜿蜒,還好吳晨算是熟悉的,慢慢的開著,繞過整個村子,從外圍的鄉路往家里開去。

    吳晨小時候,也是在村里長大的,雖然很多年沒有回來,一踏入這片土地,感覺還是特別的熟悉跟踏實,什麼叫故鄉?或許,就是這種莫名的安全感跟歸屬感!

    他們家在村里,還有兩處房子,一處是家里的祖宅,位于村里的老寨里,現在主要用來供奉祖宗頭像,逢年過節祭拜的時候,才會回來。

    另外一處,在村子老學校的后面,這里屬于村子的外圍了,是在他小的時候建的,搬去鎮里之前,他們家就住在那里,吳晨估計父母這次回來,應該還是會住到那邊,就直接開車繞著村子的外圍走。

    他們村是典型的福南建筑,整個村子分為三個大圓寨子,這種建筑群,最初主要是防匪跟械斗,后來這些寨子逐漸荒廢,村人又在外面零散著建了些新屋。

    行走在鄉間小道上,遠遠的,就能見到家里的燈是亮的,鄉村的夜晚,不似都市那般處處明亮,在四周的黑暗靜謐中,遠遠的一盞燈火,就讓人格外溫暖。

    吳晨在門口的土場停好車子,剛下車,就見到父親站在門口張望,忙叫了一聲“爸”,他們這處房子雖然老舊,但是占地可不小,門口土場中間的古井邊上,有一顆老龍眼樹,上面拉了一盞燈泡,夏夜常在此地喝茶聊天。

    吳晨的父親,是聽到狗叫聲出來的,見一輛小車,大半夜的開到自己的家門口,正在奇怪,就見下來的是自己的儿子,高興得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卻只矜持的點了點頭,嗯了一聲,轉身進了門,很淡定的跟吳媽說是儿子回來了。

    吳晨的老媽正跟吳晨的舅舅舅母在喝茶,邊看電視,邊瞎聊著村里的瑣事,聽吳父這麼一說,趕緊穿上拖鞋走了出來,果然見儿子正從車后備箱里往外拿東西,就急忙走過來幫忙。

    她心里高興,嘴里卻偏偏埋怨道,這怎麼的,就大半夜回來,事先也不先說一聲!這麼晚了,吃過飯了沒有?又埋怨吳爸爸也不知道幫儿子拿東西,裝什麼威嚴啊!

    吳晨笑呵呵的聽著媽媽的嘮叨,偶爾解釋一下。母子拿了東西,就見舅舅舅母都笑呵呵的站在門口,一個四五歲大的小丫頭,正躲在舅媽的身后,偷偷探出頭來,好奇的看著吳晨。吳晨趕緊上前喊了一聲舅舅舅媽。

    “哎,小晨回來了!”舅舅笑眯眯的應了一聲,他是老小,跟吳晨的媽媽年歲差得大,比吳晨也就大個十几歲,“小丫頭,快叫哥!這就是在省機關工作的表哥!”

    吳晨苦笑了一聲,看得出來,舅舅還是很在乎他在省府工作這個身份的,想想自己都有好些年沒回到鄉下了,工作后沒有了寒暑假,就算過年回家,那麼几天也是在鎮里,自覺混得不太好,這親戚家跑得也就不勤快,實在心里有點愧疚。

    几年前回老家的時候,舅舅家里還只有一個男孩子,沒想到現在已經有了個小丫頭,還長得這麼大了。

    吳爸跟舅舅在老媽的嘮叨聲中,慢悠悠的幫吳晨把東西拎回屋里。忙亂了一陣后,一家人終于重新坐了下來,吳晨見小丫頭有點怕生,就拿出一堆零食給她,逗著她玩儿。又見老媽張羅著要去煮飯,就說了一聲自己剛吃完的,坐了下來,掏出煙來,先給父親跟舅舅敬了煙。

    吳媽在娘家是老大,吳晨出生的時候,舅舅阿姨們都還沒有結婚,很是疼愛他這個侄子,甚至比自己的爸媽都要寵著他,吳晨心里跟這些長輩,其實還是很親熱的,雖然多年沒有探望,也是因為自己越發的懶散,而且對境遇也有些不滿,自覺有點愧對父老鄉親。

    舅舅也不客氣,大咧咧的拿了吳晨的煙,這小子打走路開始,就跟著自己屁股后面混,雖然現在做了省里的“官”,可自己正經是他母舅哩!

    老話說得好,“天上雷公,地下母舅”!在他們這一帶,母舅的權威是極大的,結婚、分家等重大家庭事務,都得是母舅挑頭,那是要坐主位的!

    “對了,怎麼回來了?不用上班啊?”吳媽忙完也坐了下來,這才想起問這個很重要的問題。吳爸也是一眼狐疑的望著儿子,這個時候,非年非節的,怎麼就突然回來了呢?他們搬回來的事,怕吳晨擔心,可沒告訴他!

    “辭職了。”吳晨盡量用淡淡的語氣說道,但還是在几個人里面炸開了鍋,紛紛質問是怎麼回事,就連正在提水衝茶的吳爸,也是放下茶壺,有點驚訝的看著儿子。

    “怎麼回事?!”吳媽有點不知所措,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吳晨性格雖然倔强,卻不是惹是生非的主,這無拉拉的突然說辭職,不定是攤上什麼事了,她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是儿子自己主動辭職的。

    吳晨苦笑了一聲,這個情景他早有預計,在他們這個傳統文化占主導地位的地方,官本位思維遠比其它地方要嚴重得多,自己不也是深受影響,否則當時辭職的時候,也不會一拖再拖。

    沒辦法,他只好按照事先編好的話,慢慢的跟長輩們解釋,為了緩衝這種震撼,自然不免需要自吹自擂一番,只說自己跟大牙合伙做生意,賺了好几千万,所以干脆出來單干了。

    這番信口開河也是有道理的,先拋出一個重磅消息,無論如何先把他們唬住才是正道,有了這個基礎,后面就好說話了。

    當然,扯蛋也要有證據,門口那輛大牙的S350,就是很好的佐證,當吳爸吳媽几個人聽他說,就那輛車子都要值一百多万,咋了咋舌,都不再說話,顯然是要消化一陣子。

    “晨啊——,這個,咱們可沒做什麼犯法的事吧?”沉默了一會,吳媽才小心翼翼的問道,吳晨的收入她是知道的,這個孩子在鄉里人看來風光,其實苦著呢!這一下子就賺了這麼多錢?就是那些搞走私的,也都沒有這麼快吧?她心里有了擔憂,在座的都是血親,也就沒有顧忌,還是問了出來。

    “扑哧——”吳晨笑了出來,早就知道老媽會擔心這個,“媽,你想到哪里去!這都是我跟大牙做玉石生意賺的,當然其中也有一些錢,是買賣古玩賺的。”

    “玉石生意?”吳媽還是不懂,什麼石頭這麼值錢,這不是搶錢麼!

    “我知道!臨近縣那個陽美村知道不?他們就是做玉石生意的!聽說這几年都發了,家家戶戶都家產過億呢!”吳舅突然插話道,對于吳晨的話,他多少是信了,自己的外甥,多機靈一個人,干什麼都不會孬的!

    “這麼厲害?”吳媽看了弟弟一眼,見他一副篤定的樣子,心里信了几分,自己這個弟弟,從小就是有名的混小子,各種信息,比她這個農村婦女要通達多了。

    “這生意穩當麼?好好的工作,說辭了就辭了?”吳爸抽了几口悶煙,除了擔心,還有些不滿,這麼大的事,儿子都不事先跟自己商量一下!

    在他看來,沒有什麼比在政府里工作來得穩當,雖說現在是賺了錢,可往后日子還長著呢!這省府的工作,可不是那麼容易就有的,國家養一輩子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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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30 00:36:03 |只看該作者
第121章 家人相聚

    “大哥!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吳舅照著老家的規矩叫了一聲,在他們這里管“姐夫”叫做“哥”,吳晨他爸爸是大姐夫,所以一向稱之為大哥。

    “眼界要放寬一點嘛!你看啊,剛改革開放的時候,不也很多政府的官下海了?那都是有本事的!現在還不是都發了!你就放心吧,小晨干啥都不會吃虧的!”

    吳晨聽得一陣無語,舅舅對自己的信心也太足了吧,都說“母舅疼外甥”,這話一點都沒錯啊!剛剛舅舅貌似還為自己的“官員”身份無比自豪,這轉眼間,口氣都變了,這立場得有多麼的不堅定啊!

    “那也不能瞎折騰!這麼大的事……”吳爸還是有些不甘心,吐了一口濃煙,板著臉呢。

    “行啦,甭管他,他這是怪小晨沒跟他商量呢!”吳媽一下就兜出了他的老底,几十年夫妻,誰不知道誰啊。

    “咳咳——”吳爸還一臉正經的,被吳媽這話嗆到了,咳嗽得眼淚都出來了。

    “這時代是不一樣了。反正能賺錢,比什麼都强!”吳媽明顯是被自己的弟弟給說服了,想一想也是,有這身家,不比在機關里苦挨著强?小晨這几年,可一點都不風光!

    “對了,晨啊,你剛才說到買賣古玩?上次電話里不是跟你說了,你二姨家又挖到一些銅錢,我幫你挑了兩個好的留著了。你等會,我這就給你拿去!!”吳媽這一茬跳過了過去,馬上就想起,家里還藏著的兩個寶貝呢,轉身到房間里,就翻檢了出來。

    “好了,爸,放心吧,我不會亂來的!”吳晨看著老媽的背影,知道自己的難關已經過了,他見老爸還有點猶豫,就笑吟吟的給他跟舅舅散了煙,又提壺衝茶,安撫下老爸被蹂躪的心。

    吳爸本來就不善言辭,現在見他們紛紛掉轉立場,倒是一個比一個積極,也就不再說什麼,抽著悶煙,繼續裝高深去了,儿子大了,老婆子的嘴巴也不饒人,低調是福啊!

    “對了,舅舅,大弟呢?”吳晨安撫了一下老父親,趁機問了下舅舅,舅舅還有個大儿子,比這小丫頭得大個八九歲,現在已經差不多快成人了吧。

    “唉,別提了!咱這一村的風水,都讓你們家給拔光了,你看看,除了你,還有誰會讀書的?你大弟這初中還沒畢業呢!去年底就不念了,跟人跑去打工,也不知道能不能自己養活自己!”提到儿子,舅舅也是一臉愁苦,抽著煙,長吁短嘆起來。

    “這孩子!打小我就沒少罵他!要是有你一半就好了!”舅媽也插話進來。

    吳晨苦笑了一下,最怕被人當作標杆,他有几斤几兩,自己還是清楚的。不過舅媽這話說的有意思,要照她這個要求,大弟還真達標了呢。吳晨自己也就是個碩士,那時候沒有幼儿園,前后也就讀了十八年光景的書,大弟要初中畢業,也算完成九年義務教育了,這不就差不過到了一半。

    村里人向來看重讀書,家家小孩皆自小啟蒙入學,不過能堅持到高中畢業的,卻是寥寥無几,差不多初中畢業,就跑出去打工了。

    人人如此,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吳晨一時,也就不知道應該怎麼接話。正在躊躇間,就見老媽快步走了出來,還顧不上坐下,就把手里攥著的兩枚錢幣,給了吳晨。

    吳晨接過來,放在手心,就著燈光看了看,這兩枚古幣,倒是保存的還好,應該是被老媽仔細的清洗過,上面粘著的黃土雜質,基本都已經沒有了,只有在筆畫之間留有一些褐色鏽斑。

    “怎麼樣?!”吳媽一臉興奮的看著吳晨,她分不出什麼是寶,什麼不是寶,不過儿子在行啊,這不都掙了不少錢呢!

    “呵呵,媽,你可能要失望了。這都只是常見的銅錢。”吳晨見老媽那副樣子,有點啼笑皆非,只好斟酌著說道,“這一枚呢,是咸豐重寶折十背星月錢,你看這里還寫著‘當五十’,楷書款的,就是說可以當五十文錢用,你先別高興,不是當五十就貴,這種很常見,現在市面上,也就几十塊錢吧。”

    “就几十塊?你可別瞎說,怎麼說這也是古錢呢!”吳媽一臉的不可思議,雖然儿子說了一大堆自己聽不懂的,不過最后一句才是重點!

    這個就不好解釋了,吳晨硬著頭皮,拿起另外一枚說道:“這個就更不值錢,是政和通寶小平光背,篆書款,上次我在市場看到過,對方開價兩元……”

    “你看的那個是不是假的啊,兩塊錢還買不了几根蔥呢!!”吳媽頓時有些忿忿不平了,兩塊錢,這不是欺負人麼!就算假的也要這個成本價吧!

    “主要是這種,實在太多了。”吳晨沒辦法,只好稍微跟他們講了一下,並非古幣都值錢,像這些大路貨,經常一挖就是一大堆的,雖然兩塊錢,的確是便宜的離譜,不過市場就是如此,物以稀為貴麼,滿大街的石頭都沒人要,非要去挖那奇形怪狀的。

    “嗨,我還跟老二說了,要是值錢,回頭殺豬,大吃一通呢!”吳媽一聽,知道儿子說的是事情,臉就皺吧了起來。這事,還真有點沒法跟他二姨說!

    “呵呵,好歹也是挖出來的,不值錢就留著自己用唄!”吳舅看大姐那副樣子,就勸了勸,話沒說完,怎麼覺得有點不對勁,“不是,我說大姐,你哪里來的豬啊?”

    “你這不是養著好几頭麼!”吳媽一句話就讓小弟額頭冒汗,這兩個姐姐真牛,主意都打到自己頭上了,也不見得跟自己說一聲哇。難怪這陣子,家里那几頭大白豬,日夜不寧的,煩躁著呢,敢情是知道自己被惦記上了啊。

    吳晨也不管舅舅在那里糾結,這兩枚銅錢雖然不值錢,但是保存很好,被老媽仔細清理過后,暗黃色的銅面柔和內斂,看著也舒服。

    他自己留了一枚,准備回頭弄個紅繩子綁了,掛在車里后視鏡上,出入保平安。

    另外一枚則給了小丫頭當掛件,小孩子陽氣弱,用紅繩子拴個古錢在身上,可以辟邪壓驚、護身祛病。

    古幣通靈麼,老家人信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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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
發表於 2018-11-30 00:36:15 |只看該作者
第122章 吊王之謎

    這事也就算揭了過去,只有老媽還有點不甘心,吳晨好不容易才安撫完她,陡然想起,自己還欠著老媽一副手鐲呢,心里狂汗不已,似乎每次去逛玉器街,自己都信誓旦旦的,卻是一到地方,就把這件事給忘了,到現在都沒買成呢。

    他心里自責,就趕緊轉移話題,說起鎮里的斗毆,這倒是勾起了大人們,很多的記憶。大家瞎聊了一通本村的械斗史,某年某月日,跟那個村子打過一場,傷亡如何;某年某月日,又與別的村子又打過一場,結果如何。

    許多都是吳晨沒有經歷過的,當下聽得津津有味,直到夜里十一點多,小丫頭趴在舅媽的懷里睡著了,舅舅跟舅媽才告辭而去,鄉下人睡得早,差不多到點了。

    吳晨趕忙從行李里,拿了几條煙兩瓶酒,還有一些零食給他們,舅舅也不客氣,這些都是理所當然的,推來推去的反倒生疏了,他們住得也不遠,就在前頭一排,几步路功夫,連手電筒都懶得打,就著月光回去了。

    吳晨這才有時間,洗了個澡,回到老媽剛剛給自己收拾好的房間,這一天也挺費神的,直接就關燈躺在床上。

    不知道為什麼,現在也並非收割的季節,卻處處充滿稻草的香味,聞著這種熟悉的味道,吳晨漸漸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吳晨還在睡夢中,就被外面往來的聲響給吵醒了。

    鄉下人起得早,天剛蒙亮,就已經有人下地了,相互問候,偏生村人都是大嗓子,當面遇到了,都是吼著說話,加上各種雞鳴狗叫,趕牛攆豬,頓時響成一片。

    對于吳晨這樣的懶鬼來說,實在是一件痛苦的事,好在老爸老媽知道他有晚起的習慣,煮好早飯后,也不叫他起來吃,任由他醒醒睡睡,直磨到十點多才起來。

    吳晨喝了粥,又給了林榛打了個電話,黏呼了一會,忙完后,就看到老媽跟舅媽買菜回來,准備午飯了,這是要給他正式接風,下午按照老爸的安排,又逐家去親戚家里坐了一會。

    鄉下人熱情,知道他回來之后,這兩天,陸續的有親戚,或者小時候相熟的小伙伴過來坐聊,大家喝茶聊天,說些鄉下往事,時間過得很是飛快。

    有時候,看著這些小時候一起下河摸蝦、上山抓蛇的伙伴,現在都有點拘謹,說話都是客客氣氣的,吳晨心里也有些神傷,歲月真是一把無情的刀啊,不單改變了人的容貌,更是改變了人的心理,他算是徹底了解了當年魯*迅先生寫《閏土》的感慨了。

    因為有了這種感覺,讓他接下來的几天,就很少再出去走街串巷,在家里逗著小丫頭玩,這個年紀的小女孩,最是喜人,吳晨跟她玩些很幼稚的游戲,時間也不知不覺的就溜走了。

    直到這一天,大牙打了電話過來,吳晨才驚覺已經回來好几天了,都還沒去他那里串門呢。

    “喂,我說木頭啊!你這樣可不行啊!”大牙一聽吳晨說起這几天的狀況,在電話里很不滿的教訓開了,“早起的鳥儿有蟲吃!一日之計在于晨嘛!你不把車子開過來,讓哥們炫耀炫耀,也就算了!自當你是在忙正經事,哪知道你在家里挺屍啊,你不是說要去檔案館查資料麼?怎麼能這麼整天無所事事的?兄弟們可都等米下鍋呢!”

    “我靠!你不說我還真給忘了,下午就去!到時我去接上你,別亂跑。”吳晨這几天神仙生活,還真有點山中無歲月的滋味。

    “嘿嘿,要不說當局者迷呢!工作還是需要人民群眾的監督嘛!”大牙在電話里得意洋洋的說道,話鋒一轉,“至于這個下午麼,我就不去了啊,太久沒回來了,忒忙!”

    “不是,我說你都在忙個啥?”吳晨一頭汗水,這都几天沒見著人了,要放在鎮上,每年回家后,兩人基本都是形影不離的,這一回鄉下,連個人影子都沒見到。

    “嘿,太多了!這不,哥哥我下午又得去打麻將,沒辦法啊,都是親戚組的局,不去放點水成麼!我說了哥們發財了,沒人信啊!誰叫手里沒東西證明呢?要說,這可都怪你啊,把車子開走了也不見人影子!”大牙在電話里半是哀怨,半是自豪的說道,“不過,也沒關系了,這几天哥們不停的防炮,喂得這幫孫子飽飽的,就差叫爺了,這還能不信?”

    吳晨正在喝水,被嗆了一口,大牙嘴里“那幫孫子”應該就是他舅舅二大爺什麼的,這要讓他老子聽到了,還不得把他兩顆門牙扇掉!

    “就這樣啦,查檔案這種光榮的任務,就交給你了!這代表國家和人民對你的信任嘛!你行的,我看好你哦!哥們不多說了,沒事別打我手機啊!哈哈哈……”大牙大笑著就把手機給掛了,免得聽到吳晨在這邊罵娘。

    交友不慎啊!吳晨忍了忍,按捺下飛車過去扁人的心,吃完午飯,稍微睡了一下,就開車到縣城,拉上杜欽,兩人直往縣檔案館而去。

    學校其實是已經放假許久的了,杜欽因為跟人在校外,偷偷開了個小補習班,賺點外快,所以一直呆在學校里。這段時間,也是有些發悶,正好沒課,就跟著吳晨去了檔案館。

    縣檔案館位于紅星電影院對面,這里是縣城的老城區了,滿是民國風情建筑,不過這些年破敗了許多,走在街道上,都有几分陰森!

    偏這檔案館又是一座廟式建筑,進了大門口的樓牌,還有一條狹小彎曲的小路,通往里面的大廳天井位置。

    吳晨一邊走就一邊喊,這檔案館就一個管理員,叫老羅,跟吳晨也是熟識了,當年吳晨高中在這里住過一段,一大一小的兩人,關系還處得不錯。

    老羅聽到人吼,走出來一看,很快就認出是吳晨,雖說有七八年沒見面了,不過吳晨樣子變化也不大,倒是老羅,變得有些蒼老了。

    他聽說過吳晨現在在省府里工作,見面就趕緊喊領導,倒把吳晨給弄得愣怔了半天。

    “屁的領導!來,拿著。”吳晨知道,跟他解釋不清自己不是什麼狗屁領導,干脆懶得就這個問題扯蛋,直接就甩過去兩條好煙!頓時把老羅給樂得眉開眼笑,煙是一回事,面子才重要,這小子行,不忘本啊!

    在廳里一角,架著有點破落的小矮几,三個人衝了一會茶,聊聊別來情況,老羅聽說吳晨要查閱縣志,就把鑰匙扔給他,任由他自己折騰去,反正那些東西十多年沒動過了。

    根據吳晨跟大牙早前的猜測,這個地圖,應該和文天祥當年在朝山地區組織義軍抗元有關。

    在他們印象里,小時候聽老人講故事,那個時期,在省東福南一帶活動的義軍首領,應該是陳吊王,因此重點在網上查了查有關陳吊王的資料,沒曾想越查越糊涂,這個陳吊王很是詭異,活動期間,居然前后持續了足足有上百年,地點更是遍布整個朝山大地,處處有山寨!

    當時大牙就說了,這哥們挺能折騰的啊!從憤青折騰到遺老,哪里來的這麼大的精力!吳晨也無話可說,稍微算一算,這哥們的壽命至少得有一百五十歲!不過他也不敢因此就斷定沒有此事,要知道,在那個時期,的確出過好几個特別長命的人,比如張三豐也是號稱“活神仙”。

    這次回來,吳晨就是要弄清楚,陳吊王在本地的活動軌跡,他怕口頭相傳,多有謬誤,這就想到了縣志。

    以前吳晨在此借住的時候,也曾見過本地縣志,那堆厚厚的舊書本,除了民國時期修訂過的完整版外,還有一些更久遠的殘本,這是極其難得的,經過那個吹枯拉朽的年代,這些“封建糟粕”還能保存下來,只能說是幸運!

    經過兩天的整理,吳晨逐漸理清了脈絡,根據他的層層扒繭,卻原來這歷史上,存在陳吊眼跟陳吊王兩個人!這可真是從來沒有聽說過。

    在時賢發表的,關于陳吊眼和陳吊王的文章中,如史事、史跡、傳說、俗語等方面,甚至在新修的志書和文物志中,都把上述兩人混合為一人。

    但是據吳晨考證,這兩個家伙卻不是一個人,陳吊眼原名陳大舉,主要活躍于元初,陳吊王原名陳遂,則是活躍于元末,前后相差近百年!

    由于兩人姓氏、綽號、籍貫相同,活動的主要時間也相近,才會使人弄混了;當然,這也不能怪民間相傳者,徐渭的事跡都能套在唐寅的身上,更何況這兩位仁兄都是福南章州人,都與朝州歷史有密切的牽聯,而正史資料很少或甚至沒有涉及,方志又記載得很簡略,要理清頭緒,的確有一定的難度。

    這個發現,讓吳晨很是振奮,第一時間把結果告知大牙,不了卻被這貨給潑了一盆涼水。大牙聽完后,在電話里滿是不屑的說道:“我說,木頭,咱可得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啊,現在不是要寫論文,別整那麼多虛的,你就直奔主題好了……碰!等等,青發我要!”

    “……”吳晨看了看杜欽,心里很無語啊,掛了電話,又一心鑽到史料里去。不過大牙說得也對,這万里長征才邁出第一步,既然分清了人物,接下來,吳晨就把主要精力鎖定在元初的陳吊眼身上。

    相對而言,有關陳吊眼的史料還是較多的,撇開《元史》不說,《天朝人名大詞典?歷史人物卷》都立有專條介紹,在當地縣志中也有簡明而又允當的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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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四日同輝

    陳吊眼,也叫陳釣眼,大名叫做陳大舉,章州人,生年不詳,是元初福海省漢族和畬族義軍的首領。

    宋末元初時候,陳吊眼跟隨叔父陳桂龍率眾起義,分據山寨。曾經協助宋將張世杰攻打泉州,討伐降元的宋臣蒲壽庚。

    在至元十七年的時候,元將完者都、高興率領大軍,攻打章州的高安砦,陳桂龍兵敗被殺。陳吊眼率眾繼續抵抗,第二年退到千壁嶺,被高興誘捕,十九年春,在章州就義。

    “老羅,千壁嶺是哪里?”吳晨看得一頭霧水,一邊用筆在買來的地圖上划著線路,一邊整理文字時間點,千壁嶺?沒找到,也沒有聽說這麼個地方呀,就問了問在身邊幫忙的老羅。

    “沒聽說過,不過可以查下,一般比較有名的地方,都有單獨的記載。”老羅搖了搖頭,他也以為吳晨是要做論文呢,這兩天閑著也是閑著,就在一旁幫忙整理材料,這里的東西怎麼存放,沒有人比他熟悉,有他的參與,查找資料的速度就快多了。

    老羅說完,從角落里抽出一本《朝州志?山川志?昭平縣》來,在里面翻找了半天,沒有找到相關的記載,只好說,“這本山川志是建國后才修的,可能地名換了吧。”

    這可咋整!這麼重要的線索,正當吳晨著急的時候,老羅笑著說道:“不用急,回頭我再查看舊時候的地方雜志,里面或許會有線索!只要找到有關的線索,自然能辨別出來,現在到底是叫什麼名字。”

    吳晨想想也是,自己還是沒有經驗啊,見大家都有些乏了,就掏出煙來,遞給老羅跟杜欽,三個人抽煙喝茶,休息一下,這翻檢資料不單是個体力活,還枯燥得很,難得這兩人陪著自己忙活。

    “姥姥的,一點風都沒有!”一通活儿做下來,杜欽熱得只吐舌頭,這會正脫了上衣,坐在大門檻上抽煙,有些百無聊賴的看著外面的天。說實在的,他本身對整理這些東西,沒有太大的興趣,有几個瘋子年紀輕輕的,大白天躲在檔案館查縣志?真是他媽的!沒辦法,做兄弟的,只能陪他瘋陪他去放縱。

    “是要下雨了吧?”吳晨也覺得此刻悶熱難耐,天色也沒有那麼亮了。

    八月天,最是悶熱之時,在嶺南這一片,更是看不到一絲秋味,今天也不例外,一大早太陽就火辣辣的掛在天上,烤的地面都黏糊糊的。

    檔案館里沒有空調,只有兩把大風扇在“吱呀、吱呀”的吹著,雖然這里建筑空曠古舊,比外面要涼爽一些,架不住一干活就流汗啊!

    “哇——你們看,那是什麼?!”杜欽正抽著煙,望著天井與圍牆圈起來的一方天,突然跳了起來,扔掉手里的煙頭,指著天上喊道。

    吳晨跟老羅被他嚇了一跳,又聽他喊得詭異,急忙三兩步搶了過來,學著他仰望上去,只見天上掛著几個“亮黃色”的日頭!難怪這麼悶熱!

    “我靠,一、二、三、四?”此刻正近中午,與早上的万里晴空不同,天上蒙著一層薄灰,那日頭也不是白燦燦的一味刺眼,反而有些像黃昏落日般泛黃。吳晨從指縫間透出去,數了數,總共有四個太陽掛著,下面三個一般模樣的“日頭”排成一線,上面還有一個稍微小一點的,孤零零的掛著。

    “這、這是什麼情況!”三個人看得目瞪口呆,就這樣站在那里望了半天,杜欽才突然問道。

    “天象異常,怕是又有什麼災難了!”老羅囔囔的說道,這種情況,他也是第一次見到,不過他在某些地方志上看到過類似的記載!

    “這是末日要來了的節奏啊!”杜欽突然亢奮起來,掏出電話來,就給大牙打了過去,“紅你姥姥的中!還玩麻將呢!快跟牛魔王出來看上帝!”

    “別吵!天塌下來也得讓我胡了這把,大三元呢!杠!紅中,別動哦!”大牙正打到酣時,那管你天昏地暗。

    “別嚇扯淡了!”吳晨聽到他們在電話里的說話,苦笑了一下,這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啊!他看著另外三個日頭逐漸的消退,剩下下面那一排中間那一個,顏色變幻成紅彤彤的有些詭異。想了想,給陳歪嘴打了個電話過去。

    “啥?你再說一遍?我這里信號不好呢!”陳歪嘴在電話里大聲嚷嚷,一副聽不清楚的樣子。

    “我靠,是我,你沒欠我錢!不用裝了!”吳晨沒好氣的吼了一句,又仔細的把看到的情景跟他說了。

    “四日同輝……龍王吸水!……”陳歪嘴聽完后,沉默了一會,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公雞,以明顯高出好几個KEY的聲音尖叫道。

    “什麼龍王吸水?你是說龍卷風?”電話里陳歪嘴似乎在不停變換位置,聲音斷斷續續的,不過吳晨還是能聽到這几個字。

    “怎麼說呢,差不多!你自當就那樣吧,總之你小心點,最近盡量別外出,還有你不是在老家麼?別去海邊!”陳歪嘴在電話里,叮囑了許多。

    “行啦,有空再說吧。”吳晨將信將疑的掛了電話,封建迷信要不得啊,搞得自己現在心里都有點七上八下的。

    收了電話,他又看看了外面,此時天上已經恢復了正常,卻是平靜得有些詭異,一些似紗非紗的東西,飄在空中,卻並沒有移動,空氣似乎凝固了一般。

    “整天玩麻將!也不怕屁股長痔瘡!”那邊杜欽跟大牙還在對吼著呢,大牙對杜欽說的什麼世界末日,一點興趣都沒有,這都什麼時代了,那些預言家個個都證明了是自己的腦袋壞掉。

    “你也不出來看看,天都悶了!”杜欽對大牙不屑的語氣很是不爽!

    “悶你個頭!不會開風扇啊!四万!…我說你是不是跟木頭呆了几天,近墨者黑啊?你好歹也是個靈魂工程師,為人師表呢!就你這思想,還不得毒害我們祖國未來的花朵?”大牙邊打著麻將邊說道,“行啦,別大驚小怪的,你們不看天氣預報的嗎?台風要來了!沒文化,真可怕!”

    “我靠……”杜欽這几天一直跟著吳晨老羅悶在檔案館,大半夜回到宿舍就累得趴窩,還真不知道台風來了這回事。

    掛了電話,回頭跟他們兩個一說,吳晨就懷疑這陳歪嘴是不是看過新聞,知道台風要來了?還跑這里神神叨叨的糊弄自己!

    三個人都沒再說話,又喝了一會茶,杜欽就說得回村里去了,他家在海邊,村里家家戶戶都有近海養殖,這台風要來,且有得忙,怎麼也得回家去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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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30 00:36:44 |只看該作者
第124章 老宅舊物

    吳晨也覺得暫時沒什麼好查的,就送杜欽回家先,臨走之時交代老羅,這兩天也別守在這里了,房子破舊,別回頭耐不住風雨的!

    老羅大大咧咧的讓他們走,他會盡快查看千壁山的線索的。

    吳晨跟杜欽驅車到了漁村,也沒覺出什麼特別來,大家該干嘛還在干嘛,台風一年來十几個,沒什麼稀罕的。

    他們這里,雖然出港就是南海,奇怪的是極少會被台風正面侵害,每年都有天氣預報,在台風形成之時,預測將在這里正面登陸,往往在兩三天后,台風中心靠近海岸之時,繞道而走,或南下、或北上、或者干脆卷了回去,席卷整個台島。

    遠古相傳,這里是媽祖的福地,因此風調雨順,百災不侵!曾經來過一群考察人員,忙活了一兩年,最后得出結論,說是因為這里海灣半環,出海口處三個小島聯排,地形獨特,才導致氣流異變,有效的抵擋了台風的登陸。

    但是這種說法,當地人卻都不信,這台風在天上呼啦啦的過,哪里是你地上几個小島能擋得了的,這些“專家”真是讓人蛋疼的,欺負鄉下人沒知識也不帶這樣的啊!

    大家還是相信,這是媽祖護佑,才能保境安民,所以四鄉八里,合伙在中間那個小島,也是最大的蝙蝠島上,建了老大的一個媽祖像。聽說近些年又建了兩尊大佛!每尊都有十几層樓那麼高,吳晨卻是沒有見過。

    等吳晨回到村里,卻是另一番模樣,因為村里老房子居多,大家都在忙碌著,用稻草編成的席子加固屋頂門窗,攪拌黃泥糊在牆角處,加固牆壁,原來隨隨便便拴在樹下的牛、四處放養的豬、鵝等也都被趕回圈里去,剩下滿村子的土狗,耀武揚威的滿街巷竄,炫耀這獨享的自由。

    剛到家,吳媽就喊著吳晨陪她去給老宅子加固,順帶拜下“老爺”。

    所謂的老爺,並不是什麼祖宗,而是各類神仙的簡稱,鄉下人拜的神仙太多了,又大都叫不出尊號,反正都是神仙老爺,就統稱為老爺,初一十五的,拜的老爺卻都不是同一個。

    吳晨自小就被這些形形色色的老爺搞得很暈,反正跟著拜就是了。

    由于歷史遷徙的原因,朝山地區,多聚族而居,沿江沿海平原地帶,經濟比較發達,許多望族多聚居在這些地方,舊縣城也多有聚族而居情況。

    因此,城鄉居民均有濃厚的氏族觀念,体現在聚落建筑,就是以姓氏宗祠為中心的圍寨格局。清府縣志載:“望族營建屋廬,必建家廟,尤加壯麗。”

    因為朝山農村多聚族而居,而整個村寨,都依其宗族觀念、風水觀念、生產生活、防御功能以及某些美學觀念來營建,因此朝山民居的大格局,便是獨特的理想風水人居環境,建造了“下山虎”、“三壁連”、“四點金”、“五間過”、“四馬拖車”、“百鳥朝凰”等住宅,既美觀,又堅固了,這些在朝州、山頭一帶多能見到。

    但是,吳晨老家的所在,跟福南交界,建筑也是延續了福南風格,全村分為上中下三個圓寨,這種寨子的外牆,都是用一米多厚的黃土混合米湯夯成,建成之后,刀槍不入,水火不侵,其用途重于防衛,因此名稱里面往往嵌有個“寨”字。

    他們村子,每個圓寨有六十四間房,底層為餐室、廚房、客廳,第二層為倉庫,三層樓卻分為兩半,一半為閣樓,做臥室用,一半為陽台,供晾曬東西用,陽台統一朝里,外圍密封,只留一個瞭望孔對外。

    寨中每一個小家庭或個人的房間都是獨立的,而以一圈圈的公用走廊連系各個房間。這些設計,通常也是著重防御功能。

    吳晨家所在的下寨,歷經多代下來,外面黃土已經坑坑窪窪都是彈孔。

    吳晨小時候,經常坐在寨門口那個足有三十厘米高的大條石門檻上,聽村里老人如數家珍的講述寨子的歷史,指著那些彈孔說,這些是某次械斗留下的,那些又是某次遭匪留下的。

    在土寨的中間,是個公用的大廣場,廣場的東西兩邊,各有一個水井,井邊種著龍眼樹,邊上還有几個石磨之類的農家用具,現在早就不用了,變成石桌。以前每到夏夜的時候,各家老人小孩吃完晚飯,都會圍坐在這里納涼玩耍。

    不過,現在寨子里,已經沒什麼人住了,不單院牆敗落,枯枝黃草散落一地,有些角落里還長出荒草來,一切都顯得那麼荒廢。

    自從搬到鎮子里去住,把祖宗老爺的牌位,也都“請”到那邊去拜之后,多年沒有回來了,吳晨只覺得老寨子,比記憶中要破落了許多,空間也小了許多。

    幫著老媽在一樓狹長的大廳里,擺上各種香燭,這張老舊的八仙桌上,滿是歲月的留痕,迎面的牆上,也是常年被煙熏得發黑,邊上還掛著半張殘破的畫,是九十年代初那種印制的古典美人圖,可惜只剩下一半身影,歪歪斜斜的掛在那邊。

    吳晨對那桌子比較有興趣,趁著老媽在忙活,就仔細瞧了一下,見那桌子也只是普通木頭,一條腿已經殘破不堪,沒什麼看頭,就上了二樓。

    在他記憶中,這里曾經滿是各種老舊的東西,因為他爺爺當年是根正苗紅的赤貧分子,人又最是老實巴交,有一陣子,村里把繳上來的東西,都堆放在他們家,后來又如數把值錢的物件還給了組織,只剩下一些破書破畫的,為此還被奶奶埋怨了一輩子,得虧她當年偷偷藏了兩個袁大頭,否則什麼都沒落下。

    “小晨——你在干啥呢,搞得都是灰!”老媽的聲音在下面響了起來,原來吳晨在二樓翻檢那堆破書堆時,樓板老舊,灰塵都掉了下去。

    “呵呵,沒什麼,翻看下以前的老東西。”吳晨說著話,從破爛堆里面扒拉出一捆書籍來,一看全是四五十年代出版的那種革命書籍,還有一些農業科普雜志,他沒什麼興趣,被嗆了兩口就丟到一邊,激起更大的灰塵。

    書籍下面又是一捆東西,卻是當年的書信,上面的郵票,大都被吳晨在小時候就剪走了,留下一個口子,再往下是一個發黃的蛇皮袋,上面隱約還有尿素二字!

    吳晨扒開袋子來看,里面卻有一卷畫,立軸都有些破爛不堪了,上面沾滿了灰塵,吳晨也無暇細看,抽出來稍微抖了抖,也不敢太用力,放到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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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30 00:36:54 |只看該作者
第125章 台風前夕

    正要再往下翻,卻聽到老媽在下面罵,原來這樓板多年未修,有些老朽,吳晨在上面一折騰,下面便是灰扑扑的直掉塵,把個“老爺們”給熏的!

    聽到母親在下面罵,吳晨趕緊把那畫卷拿在手里,走了下去。見一炷香已經燃完,就笑嘻嘻的幫著老媽收拾東西。

    吳母見儿子拿著一卷破爛畫儿,問了問,也不理會,她是知道儿子喜歡這些破舊玩意,再說儿子現在也是做這行的了,說不定隨時能撿到個寶呢!

    母子二人收拾完東西,邊說著話,邊往住的地方回去。因為有台風,村里人都不下地,各自在加固自家房子,到處能看到忙碌的人影,倒是給小村子增添了不少的人氣。

    吳晨作為村里的乖娃子,一路上逢人就打招呼,碰到本家長輩,就遞個煙什麼的,倒是費了不少時間。

    等他回到家里,老爸已經躲在家里面,邊看著電視邊瞎聊天,見吳晨回來了,就交代他不要再出去了,這種天,呆家里最安全。

    吳晨應了一聲,見左右沒事,就躲到房間里,先看看那副畫。剛才在路上,他輕輕的抖掉上面的灰后,偷偷瞄了一眼,上面黃色光澤動人,至少也是明中期以前的畫儿,說不定還真的撿到寶貝了。

    既然是古物,吳晨就不敢掉以輕心,怕桌面上不夠地儿,他先在地上小心翼翼的鋪上一層報紙,再鋪開那張畫卷,只見那畫面呈棕黑色,絹也很脆,應該是長期懸掛過,被油煙熏出來的。

    這樣一來,他倒心里有些奇怪了,照這樣看,要麼當年這畫就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了,要麼就是畫的某任主人不懂得珍惜,把它當成普通畫卷掛了起來。

    再看畫面上,中間用工筆和枯筆畫了一匹馬,馬頭正面,栩栩如生,表情昂揚,馬身輪廓清晰可見,四蹄有力,拴在左側的一根柱上,柱的左側下方拴著一只工筆畫小猴,蹲在地上,回首似向主人張望,顯的十分可愛;

    再往左同樣是用工、枯二筆畫了站著的兩位官人,穿著圓領長袍、窄袖,戴燕尾帽,面部豐滿,表情輕松,一拱手作禮,一挽帶作應,相向而立,交談趣事,儒雅自得,顯得十分自信和悠閑。

    身后是用枯筆畫的一棵大樹,枝杈呈人字形,從光禿的枝杈看應是寒冷的季節;馬的右側畫有大小不等的粹石數塊,成條狀散落在路的另一端。

    吳晨對于字畫,最是不通,因此這段時間,也就下了力氣,努力學習這方面的東西,稍微了解一些常識。

    在元末明初,有一種質量較低且很稀薄的絹,畫時不易著墨,當時有些書畫家,往往先將其托上紙,然后再進行創作,經裝裱后,再經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或因潮濕等原因,致使托紙與絹脫開,絹本身也因陳舊而呈現棕色。

    再者,這枯筆畫流行于元代,而畫馬一般卻使用工筆,到了明代,基本上也不再使用枯筆了,而元代人馬畫的成就,曾給明初帶來一些影響,因此明初的畫家臨摹元代的作品,也就不足為奇了;再次,畫面人物小于馬在元末和明初都有其共同特征。

    這些都跟他之前對年代的判斷相同,畫面寓意也好,正是取馬上封侯之意,寓意是封官加爵,元明清三代都有取馬上封侯寓意的畫作,應該算是比較流行的題材,只是此畫上無款,也不知道作者是誰。

    吳晨邊看邊想,暫時就只能看出這些來了,自己的積累還是不夠,不過能有這樣的見識,自己也有些驚訝跟得意,跟几個月前完全不是一個層次的了!

    他也不急,這行當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總不可能一步到位,再進一步的鑒別,回頭再去請教田老或者劉老吧。

    不管如何,經過初步判斷,這也是撿了一寶,沒想到在自己家里,還有這玩意!

    吳晨興奮之下,站起來抽煙,心里正想著,要不要現在就去找大牙跟杜欽。走到外面一看,唬了一下,天已經暗如黑夜!一絲絲輕風忽有忽無的亂串,在土場上打著卷。

    “我看這天,有點不正常!”坐在廳里喝茶的吳爸,邊抽煙邊篤定的跟吳媽說道,“你沒看這穿堂風很妖,一股股的,鑽來鑽去!”

    “你瞎操那份心,我看登陸不了!”雖然電視上說了,這個風球要在這一片登陸,吳媽一點都不以為意,老輩傳下來,就沒有這麼一回事!到頭來還不是乖乖的該哪哪去。再說了,万事有老爺娘娘們保佑著呢!這剛供上的香火,多少有點情分吧。

    “對了,晨啊,你那個車子開到前面祠堂里,別被石塊刮到了!”吳媽見吳晨看著外面發呆,突然想起來停在門口土場的車子來,這風一起,什麼樹枝碎石的到處飛,天知道那塊就砸到了,一百多万的車啊!

    “知道啦!”吳晨應了一聲,他們村子三個寨子成品字形分布,村子中間是一個小山坳,上面推平之后,建了宗祠,外面是一個大廣場,几間雜貨店零散分布著,成了村人活動的中心地帶,每年全村祭拜、放露天電影等大型活動都在這里舉行。

    祠堂以前是有大台階的跟門檻的,在那個年代被拆得只剩下四面牆,里面且空蕩著呢。

    這些年,集資又重新修建了一下,在原來的規模上,又擴大了一些,大門兩側開了兩個小門,里面是通道,能容車輛進去,兩旁是兩排廂房。

    吳晨到了祠堂的時候,並沒見到什麼人,就徑直開了一個小門,將車子開到通道最里面放好,這才返身回家。要說這大牙也真是的,這新車開了沒几天,熱情就迅速消退,回到這里后,天天悶家里打麻將,這車都變成吳晨的專車了。

    雖是黃昏時刻,天色卻黑暗如墨,猶如夜里,風聲一陣緊過一陣,直打得樹梢枝頭嘩啦啦的作響!吳晨深一腳淺一腳的趕回到家,吳媽卻喊著到前排舅舅家里吃飯去,今天舅舅也沒下地,在自家池塘里,撈了些魚,就著些蔥自己煮了好几樣,兩家人湊在一起吃飯。

    這几天雖然吳晨成天的往外跑,不過在零食的攻勢下,加上前面兩天的相處,小丫頭現在已經開始對這個大哥哥不陌生了,鬧著非要跟他坐在一起!搞得吳晨頭都大了,自己什麼時候有這女人緣了?小時候可是人見人跑,車見爆胎的主,這臉上還留著班里女孩手抓的印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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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30 00:37:05 |只看該作者
第126章 風雨席卷

    舅舅的手藝一般,飯菜不算可口,好在材料鮮甜,吃得差不多,又倒上自家釀的荔枝酒,几個大人邊喝邊聊天。

    此時外面已經是風聲呼嘯,吹動著樹枝嘩嘩作響。大家也沒在意,台風天見多了,差不多都是這個樣子。

    飯飽酒足之后,吳晨跟老爸老媽頂著風雨,回到自己家里,在這種狂風之下根本打不了傘,吳晨只覺得兩耳呼呼的響,臉皮都有些發緊了,身邊的小樹搖來晃去的狂舞著。

    他想喊老爸老媽小心點,一張口直灌了一嘴好風,卻是片字說不出來!

    好在兩家前后排,也不遠,加之大風剛起,還沒有什麼雨。三人竄回家后,衝洗了一番,各自回房間睡覺。

    吳晨被外面風聲吵得有點煩,正躺在床上胡思亂想起來,就接到黃曉琳的電話。黃曉琳在電話里沒少埋怨,木頭這麼久都沒有聯系她,黃大小姐有些莫名的失落呢!

    吳晨只好解釋說自己回老家了,沒在廣州,聽著黃曉琳在電話里柔柔的聲音,心里有股甜蜜的感覺,又是道歉又是哄著她睡,不知不覺兩個人煲了一頓長粥,掛了電話,才想著這樣是不是有點太曖昧了?

    又想起黃曉琳在電話里,一再囑咐自己要小心台風,不要到處亂跑,心里頓時一陣暖意,話說自己長這麼大,除了老媽,還真沒有哪個女的這麼關心過自己!

    有人點擊,就是舒爽!心里有了幸福感,吳晨當夜睡得就特別踏實,絲毫不知道外面,不知不覺之間,已然是瓢潑大雨。

    這場雨從一開始就不一般,粗大的雨點啪嗒啪嗒的直往地上砸,不一會就變成簾幕一般的瓢潑大雨。雨簾在狂風中舞動著,摔打撕裂著天地間所遇到的一切!

    “嘭嘭嘭!”吳晨正在一簾春夢之中,被急促的拍門聲吵醒,只聽到老爸跟老媽慌張的叫聲,隔著門板,悶悶的傳了進來。

    出事了?!吳晨挺身而起,顧不得擦掉嘴邊的口水,先大聲應了一下,順手往牆上的開關拍去,沒有動靜,停電了?!他也沒有時間去管這些,憑著感覺往床下溜,“哧溜”一聲,雙腳已經踩到水里去了!

    進水了?吳晨一激靈就徹底醒了過來!聽著老爸跟老媽還在房門外叫喚,急忙大聲吼著,又應了几聲,也顧不得穿衣服,憑著感覺,趟水走過去給他們開門!

    他剛拉開房門,就被老爸手中的手電筒晃了一下,登時視野模糊起來,影影倬倬的,只看到人影子晃。

    “發水了!快!收拾一下,去祠堂!”吳爸遞過來一支手電筒,急急忙忙的吼道。

    吳晨還沒見過老爸這麼慌張的,心里也是驟然一陣慌亂,拿手電筒,翻身回到房間收拾東西。

    慌亂之間,也不知道收拾什麼,只把隨身物品,都揣進大背包里,又順手摟了兩件衣服,快出房門時,想起那幅畫來,又掉頭從書架上拿了起來,勉强塞進背包里,露出的一截,也用背包的防潮布一並包裹了進去。

    水勢來得非常迅猛,等吳晨出到大廳,水已經漫過了膝蓋,吳晨見老媽左右肩膀各扛著一個大包裹,趕緊把包背在身后,從老媽那里接過一個,入手還夠沉的,真不知道老媽都收拾了些什麼!

    几個人出得門口,只見外面暗的恐怖,只有呼嘯的風聲跟唰唰的雨聲,間或傳來几聲人的吆喝聲,也聽不出是什麼,雨幕過大,就連手電筒打出去,也只能看到眼前翻滾的雨線,在大風中像是無數肆意抽打著的鞭子。

    吳晨沒有防備,差點被吹倒,趕緊扶著牆壁緩了一下,耳邊聽到老媽在大喊:“老么——老么——走了啵——”這是在喊舅舅呢!

    吳晨兩手死命的拽著包帶,讓背包跟包裹僅僅的貼著自己的身体,減少風的阻力,他略微轉身,把臉蛋轉到順風處,想幫老媽吼几嗓子,一張嘴就被灌了滿口的風,只覺得風鑽進嘴巴里,內外夾擊,拍打著臉蛋,扯得兩頰的皮肉,不停的抖動!

    “別喊了!聽不到的!!!趕緊走吧!”老爸大吼了一聲,帶頭就往前趟去。

    趟著水,又頂著風,父子三個,踉踉蹌蹌的往村中心走去,也顧不得身邊狂拍的各種樹木枝丫,還好水是往里涌的,順著勢還能往前走。

    只是已有不少被吹斷吹倒的樹木,看得見的,看不見的,阻攔在水里,時不時就要撞上一下。

    就這樣,趕了一段,前方一個模模糊糊的黑影竄了過來,因為趕得急了,摔了几次在水里,卻是吳晨的舅舅。

    “大姐!大姐——”吳晨的舅舅邊喊邊“衝”了過來,他今晚喝了點酒,等吳晨他們回去,他也就上床睡著了。

    半夜起來撒尿時,剛一下床就覺得不對,雙腳濕漉漉的,這一開燈,只見紅磚地上,已是漫了一層淺淺的水,從門縫底下鑽進來的風,把水吹得波光粼粼,進水了!

    他來不及穿衣服,跑到門口,打開門一看,外面大雨依舊傾盆的下。

    他們這里靠著村子的東邊,后面是繞過村子的大路,再往后就是一條小溪,本來落差是有几米的,不曾想這水就淹上來了,看這雨下的,怕是要出大事了!

    他趕緊回頭喊醒媳婦,匆忙收拾完東西,趁著風雨,把媳婦跟小丫頭送到村子中間的祠堂里,那是全村最高的地方了,而且是新建,也不怕被風刮倒!

    回頭想想,不放心大姐他們,又跑了下來。

    “舅舅!”吳晨在風雨里根本睜不開眼睛,半眯著勉强能看到,風太大了,裹挾著雨水,就像無數鞭子一樣抽打著他們,腳下的路並不好走,都是泥路,還有裸露的石頭,在泥水之下滑不溜秋的,他怕舅舅心急,盡力喊了一聲。

    此時,吳舅也看到了他們,几個人在風雨中,呼喊著終于碰到了一起。

    “她們呢?”吳媽碰頭先問了一聲,知道弟妹跟侄女,已經到了祠堂,才放下心來。

    她作為家里大姐,姐妹好几個,卻只有這麼一個弟弟,從小就疼愛,后來姐妹們陸續都嫁到外村了,剩下她跟小弟兩個人還在村里,關系親密得很,雖然后來也搬到鎮上住,不過兩家往來卻是不少的。

    風雨里,根本就不是說話的地方,大家都吼著,稍微說了下情況,舅舅把吳爸跟吳媽手里的包裹,扛了兩個過去,吳爸這才騰出手來,一手抓著一個包裹,一手扶著吳媽,几個人緊趕慢趕的往祠堂趕去。

    祠堂里已經擠滿了人,因為沒有電,大家都用手電筒或者蠟燭,東一堆細一堆的相互湊著熱鬧,后來不知道是誰先點起了火堆。

    祠堂兩側的走廊里,常年堆有柴火,雖然有些濕,但是勉强還能燃著,只是煙有點嗆人,加上祠堂的大堂雖然有頂,卻是沒門的,風從天井鑽下來,刮得火苗亂串,就有人出來制止那些還想繼續生火的人。

    最后分成了三個小火堆,大家圍坐著等待,只是誰也不知道要等待什麼?等天明?等雨晴?或者等上面派人下來救災?

    “啊呿——”吳晨打了個噴嚏,剛才跳下床就走,還沒來得及穿衣服呢,只一條小內褲,早就全濕透了,剛才泡在水里,也沒覺得有什麼,現在擠在人堆里,就有些難堪了!特別是那些小姑娘小媳婦的眼睛,滑不溜的就往那個地方瞄一眼,搞得他渾身不自在啊!

    “嘿,哥們這不會走光了吧!”吳晨擰了擰衣服,胡亂套在身上。暗自后悔沒有塞到背包里,那個背包是防水的戶外背包,要不然現在有身干爽的衣服,是件多麼愜意的事!

    不過更慘的是,沒有穿鞋!雖說小時候也是光腳丫滿山跑的主,架不住這些年沒干過這事了,兩只腳板早就不習慣了沙石,這一停下來,只火辣辣的疼。吳晨在天井的積水里,洗了洗,還好沒有刮傷破皮。

    “大明!二牛!…”村長砰的一聲,竄了進來,還沒來得及關上大門,就隔著天井,對著大堂這邊吼著人頭,點了十几個,都是精壯漢子,跟著他又竄了出去。

    事發突然,他是一村之長,這種時候,且有得忙!除了要通知還沒撤退的村民外,還有兩家五保戶,都是行動不便,需要年輕人去抬。

    吳晨不顧老媽的阻擋,跟了出去,怎麼說,自己也是村里的爺們啊,這種時候,怎麼能夠落后呢。

    吳媽攔不住他,只好轉身埋怨吳爸,也不吭一聲,儿子這出去了,還不知道怎麼樣呢!吳爸被嘮叨煩了,一通吼才讓女人老實了下來。

    事情多著呢!他也不是上了年紀的人,雖然留在祠堂,就得幫著照顧各家老人孩子,還得察看祠堂周圍情況,隨時應變。

    吳媽也是一時心急,被吳爸訓了一通,老實下來之后,干脆跟舅媽帶著小丫頭,做到邊上角落里,邊晾烤衣物,邊瞎聊天,不時轉身看看停在側面走道上的車,這車金貴著呢!

    走道是露天的,車倒不怕風雨,就是有些半大小孩玩鬧,怕他們過去弄壞了,而且雖然圍牆高大,卻也有些樹木飛落下來,就怕刮花砸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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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30 00:37:18 |只看該作者
第127章 村長也是官

    村長也是夠嗆,他下午剛陪著鎮里來的領導“考察”完,晚上就著野味,喝了不少酒,回到家里吐了兩次,心里只罵娘!他才四十出頭,跟吳晨的舅舅差不多年紀,算輩分卻實實在在是吳晨的叔公!

    年輕時候,他就是個混小子,四鄉八里的惡名昭著,在吳晨讀小學的時候,有過一次村斗中,那也是吳晨記憶中規模最激烈的一次,對方死了兩個人,兩邊都傷了無數。

    為此村子在一段時間內,全民皆兵,連婦女老人都在家里熬著大鍋開水,時刻准備著保家衛國!

    村長那時候正是個熱血青年,凡事衝鋒在前,身体力行,事后作為挑頭人,被關了一年多,在村里老人組不斷活動之下,才弄了出來。之后,就流串在三角地區擺水果攤,錢沒賺多少,人卻學醒目了許多,在村人看來,也是見過世面的。

    在上一任村長得了糖尿病,身体不行了之后,村里老人就找到他,愣把他弄回來當了村長,至于什麼選舉程序的,那都是虛的,老人組定好的事,還選舉個屁!

    這一晚,因為又吐又渴的,村長折騰到了大半夜,都沒怎麼睡著,正在發暈,就聽到風雨聲中,傳來慌亂的呼喊聲,趕緊披了件雨衣就出門去,卻是下寨的人跑了上來,說下面開始淹水了!

    他不敢怠慢,衝了下去,見情況不妙,下寨地勢最低,又靠著小河邊,他急忙拉住几個年人人,讓他們挨家挨巷去踹門,務必每家通知到,不許收拾東西,趕緊撤往祠堂!

    趕回到村委會,村子就給上面打了緊急通報電話,固定電話沒人接,就給鎮里几個頭頭打了手機!他頭腦很是清醒,彙報到最后,不忘了請求馬上停電!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村里的電線,很多還是上世紀的產品呢!裸露在外的不少,這水一淹,分分鐘能死人!

    弄完這些,村長又奔到隔壁,抄起村部里的銅鑼,開始邊走邊喊,這要是有以前的高音喇叭就好了!開一嗓子廣播,全村都能聽到!他一路通知著村民趕緊撤退,一邊找村干部跟年輕人,情況緊急,來不及開會布置了,他是逮到誰就直接分配任務。

    “晨啊!你回去!”村長見吳晨也跟著竄出來,很粗暴的命令道,開什麼玩笑,這可是村里的寶貝,四歲就敢嚷嚷著長大了要上大學的主,這黑燈瞎火的,可別弄出什麼事來!

    村長跟吳晨舅舅也算是難兄難弟,都是打小就名聲傳遍四鄉八里的主,又年紀相仿,關系鐵得跟親兄弟似的,因此也沒少在吳晨小的時候,捏著他的小臉蛋逗他玩儿,親著呢,說話也就不客氣了!

    吳晨自然是不肯的,現在回去,以后還是個爺們麼,糾纏了一陣,村長也攔不住他,反而怕他呈個人英雄主義,到處亂竄,別出了什麼意外,無奈之下,只好吩咐吳晨,死跟著自己!

    此刻大水已經淹進了整個村子,緩緩往中間這一塊高地涌來。這里就像個小島一樣,孤零零的漂浮著,而雨依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下寨因為臨近小溪,水已經淹過第一層,很多只有一層的平房,就剩下個屋檐了,在上面看著就想海面一樣波浪翻滾!

    “我操!這雨他媽要下到什麼時候!”村長迎風吼了一嗓子,現在天已經麻麻亮了!這場雨,足足下了有兩個多小時!都這樣噴著下來的,誰受得了!

    他心里隱約有一絲恐懼!小溪上流的馬山水庫,離這里只有三十多里遠,這樣的下雨法,万一水庫蹦了,大家全都玩完!

    “怎麼水這麼大!”吳晨因為是在睡夢中被叫醒的,也不知道這雨到底下了多久!聽完村長的解釋,暗暗咂舌,他雖然不懂那些天氣术語,卻知道這樣長時間持續下雨,會死人的!

    現在只能盡人力聽天命了!村長領著他們,在那些地勢稍高,水只到淹一半的地方,逐家逐戶的清點,遇到還在搬弄家具的,牽牛拉豬的,紛紛被他呵斥了一番,趕了出去!他媽都什麼時候了!人先保住要緊!

    “村長——,村長——”一個小青年奔了過來,風雨中看不清人,聽聲音卻是來順弟,他家跟吳晨舅舅在同一排,離得不遠,自小跟著吳晨屁股后面轉,現在已經是四個娃的爹了!

    “嚎嗓呢——操!說話!”村長見來順奔到前頭,卻只顧著大嚎,抬起腿就踹了他一腳!此刻他們所在之處水已漫過膝蓋,這一腳卻是在水里踢了個空。

    “村長!晨哥!”來順雖然沒被踹到,卻被這一聲大吼被震住了,愣了愣神,馬上反應過來,帶著哭嗓大聲叫道:“我家老大被困在屋里了!”

    原來他家里人都睡得比較死,風雨聲又遮蓋了外面的人聲,等到被水泡到床,這才醒了過來,趕緊拉著孩子就跑。

    他生了4個女孩,最大的十一歲,最小的才兩歲,什麼都顧不得,夫妻倆抱著兩個小的,他拉著勉强能露出半截身子的老二,喊著老大,趟著水趕到高地上。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老大已經懂事,平時也幫著家里照顧弟弟妹妹,現在舍不得家里的東西,也沒跟大人商量,就留下來收拾東西了,等她再想走,几個大波涌過來,依然是淹沒了門楣窗戶,到了屋檐!

    等到來順他們,到了村中間高地,才發現老大沒有跟來,他急忙回去尋找,卻是只能隔著水面,隱隱聽到老大的哭聲!

    他游了兩次,都沒能摸到門口,卻差點被打著旋的泥水衝走,只能跑回來找村長,原本就筋疲力盡,加上這一通在水里狂跑,就有些支撐不住了。

    村長一聽就惱火,上前一個巴掌,拍在來順的腦袋上,他奶奶的,這都什麼事!急忙吼了一聲,讓人就近在几家房子里,分頭找繩子,不管是什麼繩子,統統帶上。

    吳晨也是鑽進一家房子,在半人高的水里找了半天,沒找到像樣的繩狀東西,最后見豬圈上有一條大草繩,解下來,扛在肩膀上,出了門,跟著村長一伙人,往下寨方向跑。

    很快就衝到一顆榕樹邊,水已經沒胸,這里是一個緩坡,再往下,就變深了許多。眾人站定之后,遠遠的,只能看到零散分布的一些屋檐頂瓦,來順跟在后面,當場就哇的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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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30 00:37:27 |只看該作者
第128章 咱也是爺們

    前面一片汪洋,水面在暴風雨中,泛著層層漣漪,又被雨水打起來的水泡給衝亂!

    村長趕緊讓人結繩,再把長繩子一頭綁在旁邊榕樹的一根粗枝上,另一頭拿在手里,就要往水里鑽!

    吳晨趕緊攔住他,現在水面看著是往高地涌,並不湍急,但是水下卻不平靜,在遠處溪流的帶動下,往往會形成回旋,他看村長也是疲累不堪,這一旦被泥水卷入旋窩,可就麻煩了,這個時候,一村老小可都指望著他呢!

    誰說村長不是官!非常時刻,還真需要他來鎮場面!

    “我來!”吳晨仗著水性好,從村長那里硬是要來了繩子,捆在腰上,打了個死結,噗通一聲就扎了出去。

    村長那里肯讓他去,無奈一夜折騰下來,又累又乏,且半身在水里,光吼吼也吼不動吳晨,一轉眼人已經跳到水里了,只好叫上几個后生,拉著繩子,用手電筒,死命的隨著前面的水紋追蹤著吳晨,隨時准備跳下去救人!

    水里混雜著各種樹枝雜務,還有黃泥沙石,攪合成一團漿!吳晨入水之后,就覺得水質渾濁,根本就睜不開眼,加上此時天色冥暗,就算睜開了眼睛,也是什麼都看不到。這個時候下水是很危險的,除了固定的物体外,還有各種半浮半沉的樹枝雜物,一頭撞上去,也是夠嗆!

    不過,好在吳晨能夠作弊!此時不用,更待何時!他潛在水中,雖然閉著眼睛,但是異能釋放出來,卻是能在昏暗黃濁之中,勉强看清楚眼前的東西,粗略的分辨方向,避開一些雜物,往上面潛游了過去。風雨中,這用的潛游,要比露在水面上,阻力小許多。

    此刻,后面站著的人群中,緊張的看著水面,追蹤者水里的暗影,加上陸續有繩子送到,倉促之間,也管不了許多,什麼種類都有,草繩、井繩,甚至長布條都用上了,把長繩子越接越長,繞著樹枝邊接邊放。

    吳晨倒不用擔心到不了房子,只是繩子在水里搖來晃去的,特別是有好几段布條,浸水后,增加了不少重量,好几次拖著他往下沉,著實費了他不少力氣。但他又不敢把腰間的繩子解開,否則被水一衝,都沒有著力點,在這種流質般的水里,極為耗費体力,一旦被卷走,水性再好的人,也扑騰不了几下。

    天已經朦朧得,能隱約看到四周,雨也小了下來,吳晨浮上去換了口氣,奮力的往來順家游去。到了地方,房子里並沒有傳來人的聲音,這讓他心里有些擔心跟著急,抓住屋檐角,就爬了上去。

    他一上了屋頂,覺得輕松了不少,那種包裹著全身的壓力頓時沒有了,只是嫌腰里的繩子太重,又解不下來,只好褪了出來,套在屋檐角上,這才跑到屋子中間,用腳踹了几下!

    這些屋子雖然老舊,屋頂當年用的大瓦卻是結實,加上他有些力疲,這兩腳竟然沒有踹穿,只好蹲下來揭瓦,揭開了几片,再用力狠踹,終于給他踹出一個大洞來。

    吳晨趴在洞口往里一望,黑乎乎的什麼都沒看到,但是能確定,至少還有一段空間是水還沒有浸到的,這就有足夠的空氣,讓里面的人呼吸了!

    他剛吼了几聲,就見一個人頭晃了過來,正是來順家的大丫頭。她泡在水里,水性不好,只能順著牆壁,借著一切能抓手的東西,跟著水的浮力往上拱,在里面哭叫了好大一陣,卻是沒有人理會,又驚又累之下,抱著屋梁不敢亂動,聽到上面傳來響動,才往這邊挪了過來。

    吳晨急忙把她拉了上來,見她已經泡得臉色發青,渾身發抖,手腳的皮膚都皺了起來,嘴里抖索著喘氣,連叫人都不會了!

    也不知道她喝了多少水?吳晨抱著她,用力拍打了几下,讓她清醒一點,這才拿起繩套,套在自己的腰上,讓丫頭趴在他的背后,又用繩子繞了兩圈,囑咐她死死抓住自己腰里的繩套。

    搞完之后,吳晨迎著對面,高聲大吼了几聲,直到那邊有了應答,才跳下水里,順著對面繩子拉動的助力,緩慢的游了回來。

    等眾人把他們拉上來的時候,吳晨已經累得兩腳抽筋,肺都不夠喘氣用的,抻了几下,緩和了抽筋部位后,就趴在舅舅的肩膀上直喘氣。

    吳晨舅舅剛才是帶人去抬五保戶了,卻沒有在身邊,等到吳晨下水,村長叫人去把他喚來,到了這邊一看,心里火就上來了,跟村長兩人正在對掐呢!

    兩人都是從小光屁股長大,又是一起混過的青春歲月,平日里也多有來往,熟的跟親人一樣,這相互罵起娘來,自然也毫不客氣,就差動手了。

    直到把吳晨拉了上來,兩人才都放下心,舅舅拉過吳晨,差點就順手甩過去兩巴掌,我這臭脾氣!

    水勢往上涌的速度,已經見緩,混濁的泥水漫到胸口呢,這些人也都在水里泡了不少時間,冷得直打哆嗦。吳晨舅舅背著他,隊長跟來順等人也是把丫頭又背又拖的,一行人趕緊往祠堂走起。

    “你逞什麼能!要不是看你現在這慫樣,我一巴掌拍死你!”舅舅背著吳晨,邊走邊罵!吳晨聽著他嘮叨,心里卻覺得很是舒服。

    就像小時候,舅舅半夜背著他去隔壁村看露天電影,好久沒有這種依賴的感覺了!他干脆把頭軟噠噠的靠在舅舅的脖子窩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嗯嗯應答著,裝起小可憐來了。

    回到祠堂,眾人又是一通忙亂。

    此時祠堂之中滿滿當當的,大堂里根本擠不下全村老小,兩兩邊走廊,廂房,凡是能避雨之處,都擠滿了人。

    村長還沒回來之時,在場的村干部就聚在一起,向端坐在大堂中間的那几位大爺,彙報了一下各自的搜救情況,把擁擠的村人重新安置下來。

    祠堂里,只留下那些受傷或者被水泡到的老人小孩,以及一些在幫忙照看的人。其他的人,全都分散到周圍那些雜貨店里,擠不下的,就在屋檐邊蹲著。

    吳晨的老爸老媽都留在祠堂中幫忙,生火燒水,照顧老人小孩,忙得不亦樂乎,順帶也能看著自己儿子的車,就是擔心儿子跟他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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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1-30 00:37:41 |只看該作者
第129章 馬山湖舊事

    正在吳媽憂心忡忡的,就見弟弟背著儿子回來了,見到是背著的,先嚇了她一跳,衝過來先掰著吳晨的頭,卻見他一臉綠色無公害的陽光笑容,正在偷心樂著享用免費人肉轎子。

    氣得她順手一巴掌就拍了過去,對著一大一小就罵開了!吳爸也跟了過來,見吳晨沒事,就拉著吳媽,真是頭發長見識短!現在都什麼時候,還罵孩子!

    村長他們跟在后頭進來,先不由分說,給吳晨跟小丫頭兩人,各灌了一大碗熱姜水下去。見他們臉色逐漸紅潤起來,大家才紛紛端起碗來,猛灌一通。

    村長匆匆喝了兩碗姜水后,覺得身体暖和了血多,又跟老人組彙報交流了一下,堅決安排吳晨“光榮的”加入到傷者系列,又囑咐吳爸吳媽必須死死看住,不許這小子再出門!這才又轉身出去了。

    現在天已經亮了,雨也逐漸停了下來,必須清點人頭,還有安撫情緒、維持秩序等等。亂糟糟弄了一夜,大家又困又餓的,雜貨鋪里那些東西,可就成了寶貝,別鬧出災中內訌的笑話來!

    “傻仔!”吳媽邊幫吳晨扭干衣服,擱在火堆上烤干,邊罵道,這孩子,真不讓人省心!她是沒見當時的情況,不過從自己弟弟剛才的神情語氣來看,鐵定是凶險的!從小到大,做舅舅的,還沒給過這個大外甥臉色看呢!

    吳晨對于被當成傷員很是不滿,無奈此刻老媽像看守俘虜一樣盯著,只好蹲在火堆邊上,烤著火,暖和一下身子,手里拿著一個大搪瓷杯子喝水。

    這一通造的,還好剛才舅舅幫他掰了腿,現在不抽筋了,只覺得四肢沒了力氣,肺部因為急劇的喘氣,隱約有些疼,唉,看來以后還是得少抽點煙!

    對于老媽的指責,他也不好說什麼,只嘿嘿的傻笑著,大老爺們,該傻的時候就得傻麼!

    不過,杠杠來順領著一家大小,過來跟他拜謝,除了感激,還能聽出一絲敬畏!那種感覺,讓吳晨有點不舒服,儿時的小伙伴,現在都生疏到這種地步了麼?!

    都說開枝散葉,自己這就要被散出去了?想想都有點傷感,或許自己也有些太遠離了這片故土吧。

    故土難離,不管自己怎麼漂泊,終歸還是要落葉歸根的,只有這種根才能給自己溫暖!

    ……

    這場雨來得有些莫名其妙,在短短兩個多小時內,降雨量就達到了800毫升!

    這是什麼概念?!

    按照氣象學的定義,二十四小時之內,降水量超過50毫米的,就可稱為暴雨!像今晚這種級別的,應該稱為什麼,吳晨並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這絕對不止是什麼五十年不遇,或者百年不遇!

    更悲催的是,此時正是南海大潮的季節!海平面比一般的溪流河流要高,海水倒灌進來,凶猛的洪水碰到瀚海巨力,只能回卷,掉頭席卷了這片古老的大地!

    吳晨他們縣,几乎村村受災。

    剛開始的時候,零星有各村報上去的災情,通過各級政府報到了縣政府,值班人員也不以為意,本來嘛,台風年年有,嶺南沿海又多雨,這都司空見慣了。

    不單值班人員,甚至是書記縣長,在接到有些鎮一、二把手的手機通報后,也沒太在意,只是指示各級要做好抗災准備。

    到凌晨時分,情況急劇惡化,上游蜂涌而下的河水,開始迅速入侵一個又一個村庄,有些地勢較低的地方,攔水堤很輕易就被衝垮了,大水長驅直入,橫掃而下。

    很多地方發完通告后,就自行通過當地的變電站切斷了電源,凡事只能通過手機請示彙報。

    縣政府的几個頭頭,在聽到好几個嘶吼的手機后,這才重視起來,看來今年這大水來勢洶洶的,跟往年的確有些不一樣!

    一二把手匆忙趕回辦公大樓,召集各路人馬,已經是有些晚了,洪水已經達到了老縣城,在出海口處,與倒灌的海水遇上,迅速的漫過縣城的河堤,全城開始積水,很多道路,車子根本就走不動!

    任你書記縣長在手機里拍桌子發火,很多局長也都沒法趕到,只能在路上干著急!被催得狠了,干脆把車子往路上一扔,徒步前往政府大院,有些甚至還游了一段。

    天亮的時候,很多老街道上,水面都超過一米多,縣城也停電了,不少工作人員的手機打得沒電了,卻沒地方充電,這就麻煩了!機構癱瘓,連下面什麼情況都是不知道,更別提組織有效的抗災,只能依靠當地干部各自應急了!

    到了此時,書記縣長也坐不住了!須知國法民意無情!這災后清算起來,烏紗帽能不能保住,那都是輕的!

    接連往上拍出了四份急報之后,書記縣長將能召集到的人手湊吧湊吧,留下几個工作人員,留守大院,居中聯絡,等待那些還沒法到達的人員。其它人等,兵分多路,划區負責,奔赴各地一線去了!

    尤其是那几個水庫,還有海邊漁村!更是重中之重,饒是兩位頭頭有些不遠,也只能親自前往了。

    對于這些情況,困在水中孤島的吳晨他們,自然全不知曉,好在現在村里當家做主的,都經歷過以前那種大運動、大鍋飯的年代,對于村民的組織還是很有經驗的。

    經過簡單商量之后,成立了救災委員會,除了村干部以及一些抽調上來的組員外,將其它擠在孤島上的村民,直接就按照以前生產大隊的方式分隊!當年的大隊長、小隊長分別負責本隊成員的安置,清點人數,安撫情緒等等!

    吳晨因為被重點照顧,就跟村里老人組的一干“大佬”們坐鎮祠堂。輪輩分,這些老爺子們中,有些都是他的祖爺爺那一輩了!

    外面的事情,全交給“后生仔”去處理,非常之時,簡單粗暴,也沒人講究個方式方法,吳晨看得直咂舌,有時候霸道就是王道啊!看村長不是申斥這個、怒罵那個,還不是奉送一兩個腳印!王八之氣,無處不在,就差虎軀一震了!卻很快就震住場面,雖然氣氛還有點悲催,好在一切都井然有序。

    那些老爺子們,對于村長的表現是大力贊賞,不枉了把這娃子從水果攤邊上,給他弄了回來!話說當時去找他的時候,車票費可不興報銷!好在到了之后,几個老頭二話不說,蹲在路邊先狂啃了一通西瓜,總算是彌補回來一點!

    “尼瑪!這是要死人啊!上次馬山湖崩,還沒下這麼大雨呢!”一個老頭出口就先罵了一聲,一點德高望重的自覺都沒有。

    聽到馬山湖几個字,吳晨很是無語,這是一個熟悉而又神秘的詞語,他從懂事就沒少聽說,卻都是語焉不詳的,搞得神神秘秘,曾經在他幼小的心靈落下無數的疑問。

    四十多年前的那場水災,在座的,除了吳晨,都是經歷過的。

    “嘿,說那事干啥呢!”另一個老頭抽著煙,口感不錯啊,香醇夠勁!這是吳晨敬的,得十元每包吧,跟自己平常抽的那種兩塊多錢的椰樹,完全沒法比啊!“晨啊,當時別說你了,就是你爸媽,也還是滿地追雞打狗的年紀!”

    “是、是!四叔公。”吳晨點頭應著,他剛剛把車里還放著的几條煙,全都拿出來“孝敬”這些大爺們。現在跟他說話的,卻是他本家四叔公,村里出了名的老牌,過年時節,村里男女老少都好賭,四叔公就是做庄之人。

    四叔公的話,倒是勾起了吳晨的記憶,那麼些年的聽聞,對此事多少有點大致了解。

    當年也是這般模樣,半夜里突然下起大雨,但是雨水沒有這麼大,本來是不會有什麼事的,沒料到,不知道怎麼回事馬山水庫就崩了,水勢裹挾泥沙,沿著溪流衝刷而下。

    在這種半泥石半水的流体面前,別說是人了,就是房子,也直接被推到,頗有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氣勢!

    當年村里死了不少人,吳晨的父親也差點被卷走,洪水過后,村里就剩下三個孤零零的大寨,其它的房子,基本都被毀得差不多。

    他們這還是算好的,在上游靠近水庫的村子,更是傷亡慘重!有一個大村庄,近四千多人,水后只剩下不到十三戶人家,這等慘烈,以至于到了吳晨小時候,村里人還是談虎色變!

    “其實啊,當年先生就說過,那年是犯了太歲!大災之年啊!可惜那時候是不讓說這些。”另一個老頭囔囔的說道,雖然過去了那麼多年,可仍然讓人記憶猶新。

    “不說是水庫崩了麼?”吳晨聽這話,似乎還有隱情啊!老頭嘴里的先生,並不是本地人,卻是村里公用的風水先生,誰家老人過世了,都請他過來踏下風水。也有還在世的,事先看好地點,放上豆種,叫做“埋生機”,就連吳晨的名字,都是他給取的。

    “嘿嘿,那也得看,到底是為什麼崩了!”老頭似乎一肚子話要說,卻被四叔公打斷了,“都過去了,還有什麼好說的,呵呵,只要這次沒事,就是老爺保好了!”

    “其實,說說也沒關系!小晨是個貴人!先生當年不也說過他是四柱金貴,五行不缺!”一個叫老爹的家伙,突然截斷四叔公的話。

    老爹是現在村里面輩分最高的人了,連四叔公都得讓著他,他說完,又抽了兩口悶煙,這才又說道:“都過去那麼多年了,你這個老革命份子,壓了這麼多年,也差不多了,我們這些人,都快半截身子入土了,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四叔公雖然一向强勢,不過被老爹這一通說,也沒敢頂嘴,只笑呵呵的說道:“既然要說,還是你來,我們這些老家伙,也就你親歷過,其它的都是捕風捉影,以訛傳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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