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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風塵俠隱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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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5 11:47:22 |只看該作者
一五零

  鐵書生替她整理頭上亂發,忽然發現了她頭上沒有椎發玉簪,道:“你的玉簪呢?”

  梅影仙道:“我用的是金簪!”

  肖俊道:“不管是金簪、玉簪,反正是丟啦!”

  他伸手想把自己頭上椎髮簪子拔下,卻被梅影仙伸左手,拉住他手腕,道:

  “不要亂了你自己的頭髮,我的金簪在那大樹上釘著,你去給我取下來。”

  這時,太陽已經出來,金黃色的光芒,照著那千年古松,肖俊抬頭望去,果見一支金簪釘在樹上。

  他拉著梅影仙,一起走到那古松下面,只見釘著金簪的樹幹處,刻著二行小字:

  願來生仍是女兒身,剪燭輕語訴肖郎。

  那字跡寫的很整齊,似乎在寫字之時,心中一點也不激動,紊亂,如無必死之心,實難有這等鎮靜態度。

  肖俊拔下金簪,替她理好亂發,轉臉見嚴燕兒急奔而來。

  他一口氣跑到倆人身側,笑道:“我給師嫂送藥來了!”

  說完後,揚了揚手中兩粒丹丸。

  肖俊聽得臉上一熱,皺皺眉頭,微帶怒意責道:“燕弟,你怎麼越來越膽大,越長越頑皮了?”

  梅影仙卻聽得雙頰緋紅,心中暗暗歡喜。

  嚴燕兒看大師兄臉上有了怒意,倒不敢再嬉皮笑臉,眨眨大眼睛,道:

  “這都是小要飯哥哥教我說的,這兩粒丹丸卻是萬師叔叫我送來,他說梅姑娘傷骨很重,又未遵照他所囑,拋去心中雜念,調息靜養,恐怕傷勢會轉惡化,要我先送兩粒藥來給她服下,穩住傷勢……”

  他話說到這兒,瞥見梅影仙臉上神色不對,突然住口。

  穿雲鳳側臉望了肖俊一眼,問嚴燕兒道:“萬老前輩有沒有告訴你?說我的右臂要成殘廢!”

  肖俊站一側急忙以目示意。

  嚴燕兒搖搖頭,答道:“沒有,萬師叔對我說,等一下,他再給你詳盡地查查看。”

  梅影仙幽幽嘆息一聲,黯然垂頭。

  嚴燕兒看她可憐神色,也不禁泫然欲泣,他長長嘆口氣,道:“等我回到武當山,我一定找秋哥哥給你討一粒大還丹吃!”

  梅影仙只聽得熱淚盈眶,說道:“小兄弟,你今天三番兩次救我,真叫我不知道如何報答。”

  嚴燕兒笑道:“那是最容易不過的事了,你有什麼好的本領,傳我一點就行啊!”

  梅影仙嘆道:“你的本領比我還大,我哪裡有什麼絕學傳給你……”

  話至此處,頓一頓,道:“我就把僅有的一點壓箱底本領,鳳尾奪命針傳給你吧!”

  嚴燕兒高興得跳了跳腳,笑道:

  “大師兄會打金錢鏢,百發百中,秋哥哥會打銀蓮子,小要飯哥哥更凶了,身懷七孔黃蜂針筒,武林中聞名喪膽,姊姊傳給我鳳尾奪命針,那……”

  他話未說完,歐陽鶴和諸坤聯袂奔到,歐陽鶴先對肖俊躬身一禮,然後又對梅影仙拱拱手,說道:“幾位師長都已到了山口,等師兄和梅姑娘一起動身。”

  肖俊臉色微微一變,似想追問什麼,但卻沒說出口,回頭招呼梅影仙,一齊向前走去。

  歐陽鶴搶在前面帶路,到了山口,果見悟玄子、張慧龍、雲夢雙俠等,都站在那裡,遠眺愁雲崖四周景物,黑羅漢三寶和尚身旁放著一個繩索重重捆綁的人,梅影仙定神一看,正是閉眼殭屍苗一飛。

  原來梅影仙在告求松溪真人張慧龍釋放閔雕及幾位師兄師姐時,苗一飛也被儒俠華元點中了穴道,柳夢台心知閉眼殭屍生性凶殘,留在世上有害無益,一縱身躍過去,掄起右手子母鴛鴦圈,就想砸下。

  華元阻住道:“縱然他不是好人,但他一身武功,就目前武林上說,亦可名列高手,咱們廢了他一身武功,讓他今後沒法子再做壞事,也就是了。”

  柳夢台忽地心中一動,忖道:“苗一飛素受一字神劍和閔雕倚重,夜襲翠華山莊一事,此人諒必在場,不如問他一問!”

  立時冷笑一聲,道:“此人出道江湖之後,殺人無算,你留他一條命何異害善,這人交給我啦,你就不要多管。”

  柳夢台一腳踢活苗一飛被點穴道,又立時踏在他前胸,冷冷問道:“閔雕夜襲翠華山莊,你去還是沒去?”

  閉眼殭屍冷笑幾聲,道:“去了又怎麼樣?”

  柳夢台伸手點了他兩處穴處,黑羅漢三寶搶過來把他捆好,笑道:“柳師叔,我替你老人家帶著祭品,好嗎?”

  柳夢台衝著尚乾露一豎大拇指,道:“呵!小和尚不比你教出來的小要飯的差!”

  尚乾露晃晃大腦袋,道:“你高興什麼?苗一飛又不是正人君子,你就是把心肝挖出來!只怕也難慰人家九泉陰靈!”

  柳夢台來到和楊霸宇相遇之處,把苗一飛捆綁一棵松樹上,一掌震斃,並遙空拜祝了楊霸宇的陰靈,才繼續向前趕路。

  一路上嚴燕兒替梅影仙換藥包傷,極其用心,再加萬永滄、華元,兩位當代名醫指點用藥,梅影仙臂傷雖重,也逐漸好了起來。

  這天,回到了武當山七星峰,追風俠禿頭勝衛親率二、三兩代弟子列隊迎出三元觀。

  這時勝衛傷勢尚未全好,步履之間,仍現蹣跚之態。

  一行人剛進了三元觀大門,二門內又迎出來萬翠蘋、余棲霞、羅寒瑛三位姑娘,萬翠蘋在大巴山時,和梅影仙見過兩面,現在還依稀相識,心想招呼,但一時間又想不起人家姓名。

  幸得嚴燕兒及時跑進來替幾人引見,穿雲鳳被三人接了進去。

  張慧龍回到丹室,立時遣嚴燕兒去找肖俊,鐵書生早已料到這場麻煩,起身向師父丹室走去。

  嚴燕兒還不大懂男女情愛之事,但他卻看出情形不對,略一沉思,立時去找小乞俠商量。

  諸坤正在和黑羅漢三寶和尚聊天,瞥眼見嚴燕兒急奔而來,他就有那麼一點邪門,一見之下,已知嚴燕兒是找他而來,霍然起身,迎到門外,搖著一頭亂發問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嚴燕兒拉著他一隻手,跑到了處僻靜所在,搖著頭,嘆著氣,說道:“不得了,我師父把我大師兄找去啦!看樣子有點不對。”

  小乞俠吃了一驚,心中暗自忖道:“張師伯處事,素來鐵面無私,肖俊又是外和內剛之人,如經師父一頓責罵,只怕要發生事故。”

  他心中打了兩個轉,急對嚴燕兒道:“你快去告訴我師父,我去找瘋師叔去!”

  說完話,急奔而去。

  嚴燕兒看諸坤緊張神色,心中越發感覺不對,放腿急跑向尚乾露的住處。

  江南神乞正在房中和華元下棋,嚴燕兒心中有急事,三不管一下子奔到尚乾露身側。

  華元一皺眉頭叱道:“你這孩子,怎麼越來越頑皮,連一點規矩都不懂了?”

  尚乾露放下手中棋子笑道:“老要飯的就是愛這一套,在我的面前最好是少擺道學面孔,人家孩子又不是找你!小娃兒,不要理他,有什麼事,快些說。”

  嚴燕兒急道:“因我心裡有急事,所以忘記給兩位師叔叩頭了!”

  江南神乞怒道:“你有事,倒是說呀,什麼叩頭不叩頭的,惹得我起了火,一腳把你踢出去。”

  嚴燕兒道:“我師父把我大師兄叫到丹室去了!”

  華元道:“這也值得大驚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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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6 10:56:08 |只看該作者
一五一

  他話未說完,尚乾露已冷笑一聲,一抖手,把桌上棋盤打翻到地上,怒道:“有什麼大驚小怪,我看你讀了一肚子書,算是白白浪費了幾十年時間,還不如跟老要飯的跑跑江湖好些,這牛鼻子當真是可惡,不是人家救他,只怕他早就死在愁雲崖下。”

  說完話也不再理華元,大踏步出了房,向張慧龍丹室趕去。

  他剛到張慧龍住的靜院,瘋俠柳夢台也跟著趕到。

  尚乾露故意提高嗓音,高聲叫道:“柳老二,人家武當派是江湖上堂堂正正的大派,門下戒律森嚴,你要是沒有大苗頭,就不要大吹大擂的管人家閒帳,什麼事不好幹?偏偏要給人家作媒,順手又牽著我老要飯的跟你丟臉,老要飯的鬼迷心竅啦!竟被拖下混水。”

  柳夢台放聲一陣大笑,道:“你窮嚷什麼?難道柳老二還不明白你老要飯的用心嗎?分明是想吃人家兩杯喜酒,才不惜毛遂自薦地大包大攬,咱們武林中人,講究一諾千金,你既然承諾了,難道還想賴不成?”

  尚乾露笑道:“老要飯的就是不守信義,但卻懂恩怨二字,何況人家還救過我老要飯的一條命呢?”

  兩個人一彈一唱,聽得丹室中張慧龍大感不安,原來他心中對肖俊和梅影仙之間的事,一直難釋於懷,只是當著那麼多人面前,不好追問而已,故而一直陪忍未發,柳夢台、尚乾露都在留神看松溪真人的一舉一動,看他神態如常,對此事仔像不願再追問,倆人還暗裡談,說張慧龍定是因感梅影仙救命之恩,所以不好發作。

  哪知松溪真人竟然一直隱忍著回到三元觀,才派嚴燕兒把肖俊找入丹室。

  鐵書生進了房門,先長揖拜倒地上,恭恭敬敬叩了一個頭,然後到師父身側,垂手問道:“師父找弟子嗎?”

  張慧龍自肖俊入室跪倒,就沒有睜開過一次眼睛,聽完肖俊問話,突然睜開眼睛,兩道冷電般的神光,直逼在肖俊臉上,道:“你是武當門下首座弟子,一切作為大概可以不受派中規律約束。”

  鐵書生噗的一聲跪倒地上,答道:“弟子知罪,但望師父能以門規加身弟子,死而無恨。”

  張慧龍答道:“這幾年來,你在江湖之上,聲名大起,心中還會有師父?還會把我們武當派中戒規,放在心上?”

  張慧龍聲音非常溫和,毫無一點怒意,但言詞犀銳,字字句句都比成鋒利的劍,洞穿了肖俊的心。

  張慧龍道:“武林之中,最忌收留別派叛徒,何況勾引人家女弟子,背離師門。”

  肖俊道:“弟子雖然無知,但也不敢犯此江湖大忌……”

  張慧龍冷笑一聲,道:“這麼說起來,是人家引誘你了。”

  鐵書生不敢再和師父爭辯,拜伏地上答道:“弟子知罪了,願受派中戒規制裁……”

  張慧龍臉色突然一變,變得十分冷漠,緩緩地問道:“你知道你犯的什麼罪?”

  肖俊苦笑一下,答道:“勾引崆峒派中女弟子,背逆師門訓誡,私定情盟,欺師滅祖。”

  張慧龍點點頭道:“不錯,那該怎麼辦呢?”

  肖俊道:“剖心祖師堂,以正門規。”

  松溪真人笑道:“那很好,不枉我教你一場。”

  鐵書生整衣跪倒,對師父大拜三拜,張慧龍閉目靜坐,長鬚顫抖,道袍波動,顯見他內心十分激動。

  正好在這當兒,趕來了柳夢台和江南神乞,兩個人未進丹室,就先在外面來個一彈一唱,緊接著雙雙衝入房中。

  尚乾露滿臉怒容,虎目生光,先望了打座在雲床上的張慧龍一眼,又轉臉望望肖俊,才冷冷問張慧龍道:“你找肖俊來有什麼事,能不能告訴老要飯的?”

  松溪真人還未答話,柳夢台已冷笑一聲,接道:

  “你可是拿著武林中堂堂門戶的一代宗師,可不能口是心非,信口開河!”

  張慧龍被倆人怒話一擠一扣,只得據實說道:

  “他勾引人家崆峒中女弟子,有背武林大忌,依我們武當派中戒規,又犯了欺師滅祖條律,因此我找來問他事情經過。”

  尚乾露縱聲狂笑道:“你現在問清楚了嗎?”

  張慧龍道:“已問清楚。”

  柳夢台道:“既已問清楚,那是最好不過,經你一承諾,就算名正言順,我和老要飯的毛遂自薦,願任大媒,打鐵趁熱,乾脆替他們訂下婚約。”

  張慧龍聽得一怔,搖搖頭,道:“依我們武當派中門規來說,他犯的是死罪,應當剖心祖師堂,以正門規,明天我就開壇祈禱歷代祖師,清理門戶。”

  尚乾露聽得雙目中神光亂閃,道:“你說什麼?”

  松溪真人一正臉色,滿面寒霜,答道:

  “我要大開祖師堂,告訴歷代師祖清理門戶。”

  柳夢台冷笑一聲,接道:“你要讓肖俊剖心濺血。”

  張慧龍道:“不錯,這是武當歷代師祖立的規矩,我不能擅自改變!”

  尚乾露仰面望著屋頂,冷冷說道:“別忘了,梅影仙在愁雲崖,救過你一條命。”

  張慧龍淡淡一笑,道:“我盡當力圖報,以酬大恩。”

  柳夢台臉色一變,道:“柳老二在大巴山擅自替你做了主,什麼事都是柳老二要他做的,我大包大攬地擔承了日後麻煩,這件事一點也怪不得肖俊。”

  張慧龍道:“他明知有違門規,竟也身試重律,不殺他,難以慰歷代祖師陰靈。”

  尚乾露道:“如果老要飯和柳老二伸手攔擋,咱們是不是就此翻臉絕交。”

  柳夢台接著尚乾露的話,道:

  “身掌一派門戶,如果說了話還不算,那還有何顏見人?這件事你早就答應不查究!”

  張慧龍奇道:“不知何時,我答應不追究這件事情,你先說出來聽聽?”

  柳夢台道:“半年前,你還正在習練先天一元掌功力,老要飯的趕到魯東救人,你親口答應過,我們不管說什麼,你無不遵命,現在我們舊事重提,你自己說,說過的話是不是還算?”

  張慧龍沉思一陣,點點頭笑道:“不錯,我是講過,但照兩位吩咐,我遵約照辦不誤。”

  尚乾露臉色稍轉緩和,晃晃大腦袋笑道:“說來說去,柳老二和老要飯的都是為替肖俊說情,不說梅影仙對你牛鼻子有救命之恩,單就她棄暗投明這點心意,已屬難能可貴,出淤泥而不染,是咱們武林最敬愛之人,何況她和肖俊之間,根本就沒有一點罪過可言……”

  張慧龍搖搖頭,苦笑道:“武當派數百年傳下的門規條例,難道要在我手中把它廢除破壞不成,江湖上傳言開去,只說他勾引人家女弟子,背叛師門,至於其中曲折之情,只怕沒有人會去想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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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6 10:56:23 |只看該作者
一五二

  第十七回 琵琶訴幽怨 劍氣縱橫沖刁斗

  尚乾露怒道:“老要飯的一生行事,從不畏江湖間閒言風語,數十年江湖行蹤,殺人無數,你說說我是好人,還是壞人?”

  他深嘆了一口氣,又說:“徒弟是你的,你把他挫骨揚灰,關不著老要飯的屁事,不過,你認為你行得對,不妨放手去做,咱們道不同不相為謀……”

  他越說越氣地道:“數十年交情友誼,就此斷絕,從今後我們兩師徒永不涉足你七星峰三元觀中一步。”

  說罷,回身一躍已到丹室門口。

  張慧龍心中大急,一按雲床,身子凌空飛去,但見道袍飄飄,搶到丹室門外,回身攔住江南神乞,笑道:

  “尚兄有話好說,怎麼能一怒而去,咱們相交數十年,情重骨肉,我答應饒恕肖俊就是。”

  尚乾露黯然一嘆,道:“不是老要飯的故意給你為難,實在是你做事太過任性,目前江湖上道消魔長,謂武林道義早已瓦解冰消。

  你便認定門下弟子欺師滅祖,實在是大悖情理,這次你肯賞老叫化和柳老二這個面子,饒了肖俊,總算給我們兩位保留了餘地,老要飯的謝謝啦!”

  柳夢台笑道:“你饒了肖俊,事情還不能算完,好事做到底,乾脆給他們名正言順定婚約。”

  張慧龍臉上神色十分嚴肅地答道:“我既擔犯觸派中戒律之責,自然要成全到底,這些事悉請兩位代我主籌,待和雪山派怨盡仇了之後,張慧龍如果還能不死,我當面壁三年,謝罪歷代長老陰靈,也算酬答梅影仙救我一命之惠。”

  鐵書生只聽得兩眼淚若泉湧,撲在師父腳下求道:“弟子身犯派中戒律,怎能讓恩師代我受過,弟子願斷一臂挖一目,謝罪師門。”

  張慧龍道:“武當門中有幾條戒規,是有些過於嚴苛,只是這些戒律,均出於歷代長老之手,當時情景也許和現代有些不同之處。

  我雖掌這代門戶,但也不便擅自修改,我面壁三年不只是為你,你幾位師弟似都非玄門中人。”

  說此一頓,又望著肖俊道:“起來吧,你誠心折磨我嗎?”

  肖俊不敢勉強,叩了一個頭,趕緊起來,他又要給瘋俠行禮,柳夢台搖頭阻止,肖俊知兩人最厭惡俗禮,深深一揖退到師父身側。

  這兩個風塵怪人,此刻都有些歉疚之感,雙雙一聲感嘆,黯然退出丹室。

  張慧龍側臉對肖俊道:“去告訴你萬師叔,要他細心地替梅影仙療治臂傷,別讓她落個殘廢。”

  肖俊躬身告退,出丹室仍然星目淚滾,憶師父愛護深恩,不禁心神惶惶不安。

  再說尚乾露和柳夢台離開丹室,江南神乞心中突然一動,拉著柳夢台,一齊溜到華元房中。

  儒俠華元正在倚案看書,尚乾露一個縱躍到華元身側,劈手奪過他手中書本,摔在桌子上,道:“老古董,咱們商量一件事情,可不可以?”

  華元微微地點著頭,道:“你還會有什麼好事?先說出來我聽聽,再商量不遲!”

  尚乾露笑道:“你看梅影仙那個女娃兒怎麼樣?”

  華元笑道:“上乘才貌,是個好孩子!”

  江南神乞道:“你們雲夢雙俠都和老要飯的一樣,孓然一身,飄蹤江猢,一旦得了個急病死了,連個燒紙祭奠的人都沒有,說起來老要飯的還比你們強些,我還有個小要飯的承繼衣缽,你們雲夢雙俠……”

  柳夢台笑道:“你要她認到我們老大膝下?”

  尚乾露大笑道:“這麼做給牛鼻子解決了不少難題,反正你們雲夢雙俠也沒有立門創派,不受什麼約束,替牛鼻子攬下縱容門下勾引別派女弟子的罪名,你們兩個又可以收個如花似玉的乾女兒,一舉兩得,何樂不為?”

  華元沉吟一陣,道:“這件事得從長計議,你讓我想一夜怎麼樣?”

  尚乾露一聲狂笑,道:“好!老要飯的明天上午來討回信,柳老二,你們老大收不收,可要看你的啦!”

  說完話,雙肩一晃,人已出了房門。

  再說梅影仙被萬翠蘋帶到了一所靜院後,把她和羅寒瑛、余棲霞安置在一起。

  余姑娘坎坷身世,紅顏薄命,幼失父母,傷心情場,她雖然只有十七年華,但這十七年,卻歷盡了人間滄桑,憐已惜人,她對梅影仙特別親熱,換藥包傷,照顧得無微不至。

  羅寒瑛溫柔持重,十足的大姊姊派頭,萬翠蘋嬌憨坦誠,無話不說,四女靜室半日清談,互生敬愛,情感大增,這確實給予了梅影仙無限安慰。

  天到申末時分,鐵書生來探望,他們之間的事已無人不知,肖俊乾脆就不再避諱,送藥看傷,備極愛護。

  這一來,反而使梅姑娘有點羞答答地不好意思,低垂粉須,面泛紅暈。

  余棲霞目睹此情,倍增感傷,她和梅影仙同是改邪歸正的人,遭遇卻有天壤之別,梅影仙心有所寄,肖郎又溫柔多情……

  可是她卻失意雁秋,自見了凌雪紅之後,更使她有點自慚形穢,如今眼看著肖俊對梅影仙的憐惜情態,不禁觸動她一腔愁懷,看一陣,黯然溜走。

  她回到自己房中,輕輕地掩上雙門,只覺悲從中來,忍不住伏枕大哭起來。

  這一哭,哭出她半生來遭遇愁苦,當真是衷哀欲絕。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迷迷糊糊地沉睡過去,待她醒來時,已經是月華滿窗。

  她經過這一場好睡,再也難以入睡,但覺萬千心事,紛至沓來,腦際間展出諸般經歷,又不禁大動愁懷。

  索性披衣下床,順手取過鐵琵琶,開了房門,一陣清涼夜風拂面而過,頓感精神一爽。

  抬頭看,上弦月高懸碧空,她長長地嘆一口氣,暗暗嘆道:殘月總有重圓日,可是我余棲霞今生今世,只怕永遠難有得償心願之時,天啊!同是女兒身,為什麼你要厚彼薄此……

  她含著兩眶淚水,信步出觀,觀中雖有巡夜之人,但大部都認識她,不是故意避讓去路,就是閃隱暗處。

  余棲霞心事重重,踏月上山,不知不覺地遛到七星峰後壁的風月洞外。

  這地方景物異常幽美,松濤陣陣,泉水淙淙,遙望對面山峰,月光下如倒掛千丈白絹,隱隱可聞到急瀑瀉落山洞之聲。

  不遠處一株千年巨松下,有一塊光滑的大岩石,她移步石邊,生觀夜景,忽地心中一動,泛起一個奇怪的念頭,暗暗忖道:“三元觀中都是男人,萬翠蘋和梅影仙,都各有心目中情郎相伴,羅寒瑛雖然沒有意中人,但她決不會常留觀中,這地方風景極美,不如設法在這裡結所茅屋,與世隔絕,伴山水度此一生,也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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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6 10:56:33 |只看該作者
一五三

  此念一動,忽地心神一暢,撥動琵琶,彈奏起來,她心有遁出世塵之念,彈奏出來的音調,異常清高,但聞錚錚弦音,有如行雲流水,行空天馬。

  這當兒,在距余棲霞數十丈外的一個崖角之處,靜靜地站著一個滿頭蓬髮、身穿百綻大褂的人。

  他聞得那清越弦音之中,毫無一點悲愴之感,心中暗暗高興,心道:

  “我這位小師妹究竟是天賦極高之人,雖然失意情場,仍有這等胸懷。”

  正待轉身走去,突聞那清越琵琶之音,陡然一變,忽轉低沉淒涼。

  一聲聲淒婉的弦音,如泣如訴,是那麼哀傷幽苦,是那樣悠揚斷腸……

  他呆呆地望著,亦不禁黯然神傷,暗暗地嘆息一聲,緩緩對她走去。

  溶溶的月色下,他看到余棲霞粉頰垂下來兩行淚珠,一顆接一顆,滴在她琵琶上。

  小乞俠走到距她丈餘的地方,但她仍無所覺,顯然,她全部的心神已和那斷魂的琵琶融合在一起了。

  小乞俠也被那幽怨的琵琶聲,攪亂了心神,只感到眼眶中一陣濕潤,幾乎也流下淚來。

  他緩步走到余棲霞身側,低聲叫道:“師妹,這樣的深夜了,你還不睡?”

  余棲霞先是一怔,繼而看清楚是小乞俠後,淒婉一笑,停了手中琵琶,道:

  “這深夜啦,你怎麼還不睡呢?”

  諸坤嘆道:“你出三元觀時,我就知道啦,我知道你心中有著很多委屈,所以暗中跟你到此,初聽你彈奏曲調,飄逸出塵,使人聽來十分舒暢,哪知中途曲調忽然又轉得這等淒涼。唉!你心中有什麼痛苦之事,不妨對我這小要飯的師兄談談,也許,我還能給你出個主意。”

  余棲霞被他幾句話觸動心事,只覺千般無名痛苦,一齊湧上心頭,竟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小乞俠從未遇上過這樣場面,余棲霞婉轉輕啼,鬧得他心慌意亂,一時間呆在那兒,不知如何勸起才對。

  足足過了一盞熱茶工夫,小乞俠才勉強地說出了幾句話,道:“師妹,你有什麼苦衷,儘管對師兄說就是,別這樣哭哭啼啼的,你不知道,你這麼哭,我心裡也鬧得一團糟,就是有主意也被你哭跑了!”

  余棲霞看他惶急之情,溢於言表之間,芳心中十分感動,琵琶交到左手,右手從懷中取出一方絹帕,擦去臉上淚水,笑道:“我想起爹娘和慘死在巴東的哥哥,忍不住一腔辛酸,所以哭了起來……”

  諸坤點點頭,道:“你說得不錯,不過,除了想念你父母哥哥之外,只怕還有一點心事。”

  余棲霞接道:“沒有啦!你不要亂想瞎猜好不好?”

  諸坤仰臉望月,呵呵一陣大笑道:“師妹,你小要飯的師兄雖然不大理解你們女孩子的性格,但憑師兄在江湖上十幾年的閱歷,總不能說我一點也看不出來,今夜月色很好,我想借這幽靜之處,咱們師兄妹好好地談談!無論如何,我要盡我心力,使你少受委屈……”

  余棲霞只聽得雙目中淚如滾珠,不自禁地向前走了兩步,盈盈拜倒。

  小乞俠一伸手,挽住她右臂,扶起她身子笑道:“不要這等多禮,師父最厭惡這俗煩禮法,因而我也養成這個毛病,走!咱們到那邊去坐下好好地談談。”

  余棲霞已被諸坤誠摯的熱情感動,她絲毫不覺得諸坤蓬亂的頭髮,和那一身很久不洗的百綻大褂骯髒,反而自動地伸出纖纖玉掌,握住小乞俠又黑又髒的右手。

  諸坤一縮手笑道:“你不怕髒了你的手嗎?”

  余棲霞搖搖頭,道:“我不怕。”

  右手向前一伸,握住了諸坤右腕。

  倆人走到一處崖壁下面,相對而坐,但一時間誰也想不出適當的措詞開口。

  呆了一陣工夫,余棲霞撫著懷中曲子笑道:“師哥,我替你彈奏一首琵琶好嗎?”

  諸坤搖搖頭,笑道:“這是文人雅士的行徑,小要飯的可沒這等閒情逸致,咱們還是談談你的事吧。”

  余棲霞道:“我的事有什麼好談,你說吧。”

  諸坤笑道:“你每天都深鎖眉頭,一臉幽苦,好像懷著重重心事,不知道可不可以告訴我?”

  余棲霞淡淡一笑,道:“我很小就失怙恃,又誤投了雪山派門下,為我結怨,害得親哥哥慘死巴東,你不覺著我很可憐嗎?”

  諸坤笑道:“不錯,除了這幾件事件,還有什麼心事?”

  “師兄,我……我……我……”

  她我了半天,還是我不出個所以然來。

  諸坤道:“我知道,你心裡窩了一肚子愁苦,但望你能把滿腹委屈,告訴我這當師兄的,也好讓我幫你想想主意。”

  余棲霞道:“我命裡注定要痛苦一生,你幫不了我……”

  諸坤嘆道:“你是不是傷心羅雁秋負心薄情。”

  余棲霞急道:“羅雁秋是我義兄,你不要胡想亂猜。”

  諸坤仰臉一聲長笑,道:“你不要騙我,師兄跑了十幾年江湖,自信還有一點眼光,不但我看得出來,就是師父也看得出來,咱們現在是同門師兄妹,什麼話都可以談……”

  他停頓了一會又說:“羅雁秋天生異質,才貌雙絕,他似乎有一種異於常人的氣質,我在江湖上這些年,閱人千萬,確實見過不少秀外慧中、才貌出眾的人,但卻沒有羅雁秋那種使人陶醉的氣質,他的確會使女人迷醉,不過,他那到處留情的性格,實在有點可恨,哪一天,我非得找機會罵他一頓不可!”

  余棲霞心頭一慌,急道:“你不要冤枉我義兄,根本就不能怪他……”

  話出口,才覺著說溜了嘴,一陣羞意,泛上了兩頰紅暈,倏然住口,默默垂頭。

  諸坤笑道:“什麼事能夠退一步想,很多難題都可以迎刃而解,你從小就沒有爹娘照顧,我這個當師兄的義不容辭要對你呵護愛惜。”

  他又笑著說:“但我也希望你能聽我幾句話,羅雁秋人比鏡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得,得則難免要受盡磨折。凌雪紅嬌豔如仙,她父親苦因大師號稱當今武林中第一奇人,她可謂得天獨厚,十八九歲的年紀,也成就了一身驚人武學,以她才貌武學,配雁秋應該是珠聯壁合,但你認為凌雪紅這一生會快快樂樂地過上一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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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6 10:56:47 |只看該作者
一五四

  余棲霞道:“我不大明白,你是不是指我義兄,會移情別戀。”

  諸坤笑道:“羅雁秋雖然到處留情,但他還不致會移情負心,但總有一天,情勢會迫得他,不得不暫棄愛侶,而且事情還不會太遠,說不定就在這一二年內,也許會更快,你擦擦眼睛,笑著看凌雪紅痛斷柔腸吧!”

  余棲霞一顰柳眉,道:“我……我看我義兄不是那等忘情負義之人!”

  小乞俠笑道:“不錯,羅雁秋不是薄情負義人,就是因為他太多情,才招致無窮麻煩,從來紅顏多薄命,女人太美了,人稱禍水,男人太美了,同樣地會遭天妒……”

  余棲霞突然起身,盈盈拜倒,雙目淚下,低聲說道:“謝謝師哥,小妹都明白了!”

  小乞俠笑道:“你明白了最好,但不要因噎廢食,矯了痴念,又入偏激。”

  余棲霞嫣然一笑,道:“小妹當敬守師兄相誡之言。”

  諸坤長長吁一口氣,道:“和你談了這半天話,我至少要少活十年。”

  余棲霞臉上現出從來沒有過的笑意,望著諸坤身上百綻大褂,笑道:

  “師兄,明天你到我住的房裡去一趟好不好?”

  諸坤奇道:“幹什麼?”

  余棲霞道:“我要替你和師父做件衣服!”

  諸坤笑道:“我這件衣服穿了七八年啦,如何能換。師父那一件大概不穿到片片粉碎,也不會換,這個你大可不必費心。”

  余棲霞笑道:“我做的和你們身上穿的一樣,故意剪它幾個洞,再補起來。”

  小乞俠搖搖頭,笑道:“這個以後再說,夜深了,咱們也該回去休息了。”

  余棲霞點點頭,緊隨諸坤返回觀中。

  萬里游龍呂九皋和東海三俠慧覺大師,帶著羅雁秋、凌雪紅趕奔大雪山,去救天南劍客散浮子。

  慧覺和呂九皋輕功都已入踏雪無痕,蹬萍渡水之境,施展開有如離弦急箭,羅雁秋凌雪紅同乘巨雕趕路。

  羅雁秋初次乘雕飛行,心中又驚又喜,探頭下看,見群峰閃電般向後倒逝,急風拂面,衣袂飄飛,快如流星飛矢,不禁有些害怕。

  幸得有凌雪紅坐他身側,抱著他的身子,才能安心而坐。

  慧覺和萬里游龍的身法雖快,但究竟無法和雁秋、凌雪紅所乘巨雕相比。

  凌姑娘為授嚴燕兒“移形換位”身法,雖耽誤了不少的時間,但在中午時分仍被他們追上了慧覺等兩人。

  兩人按彫落地,雙雙奔過去拜見師伯,慧覺指授了兩人機宜,又告訴兩人去路,以及會面之處,要他們乘雕先走。

  他卻和呂九皋改走捷徑,越山入川,徑奔西康大雪山。

  呂九皋在數月前曾去過十二連環峰,暗中窺探雪山派中動靜,早已把十二連環峰出入要道摸熟。

  凌雪紅帶雁秋乘雕兼程,盡半日一夜時間,趕到大雪山十二連環峰出口要道。

  兩人降落在一座聳霄高峰頂上,凌雪紅已得慧覺面投機宜,放雕截攔雪山派傳訊信鴿。

  那靈雕已是通靈神物,果然把雪山派放出信鴿全數截下,無一隻脫出靈雕利爪。

  兩人在那高峰上等候了一日之久,慧覺才和呂九皋雙雙趕到,在靈雕接引之下,凌雪紅、羅雁秋很快就見到慧覺和萬里游龍。

  呂九皋站在一座高峰頂上,查看了四周山勢後,道:

  “十二連環峰距此大約還有百里左右,咱們休息一會再動身,到天色入暮,即可到十二連環峰下。”

  當下四人盤坐調息,過了一個時辰,才起身向十二連環峰奔去。

  大雪山在西康境內,山勢綿連,一望無涯,大多數峰頂上都積雪不化,遠遠望去,一片皚白,峭壁深壑,險阻重重,別說找路了,就是找個落腳之處,也不容易。

  不過,這重重險阻,擋不住慧覺、呂九皋這兩位風塵奇人,一個僧袖緩擺,一個道袍飄飄,談笑之中,橫越那百丈絕壁。

  凌姑娘也走得十分輕鬆,腰肢輕扭,蓮步生波,但卻快速至極,而且還非常好看。

  可是苦壞了羅小俠雁秋,他使出全身氣力,拚命狂奔,但仍無法跟得上三人腳程。

  凌姑娘走了一陣,側臉不見了秋弟弟,回頭看去,他已經落後了三四丈遠。

  凌雪紅一顰黛眉,挫柳腰,一長身,人如弓箭離弦,輕飄飄,落到了雁秋身側,看雁秋臉上汗水如雨,心中十分惜憐,從懷中掏出一方絹帕,替他擦拭著汗水笑道:“你走得很累嗎?”

  羅雁秋喘息兩聲,點點頭。

  凌雪紅伸皓腕,握著他一隻手,低聲說道:“要不要我帶著你走?”

  羅雁秋抬頭望去,只見慧覺和呂九皋已到了十丈外,他心中明白,如果憑自己腳程,決難追上兩人,只得點點頭,笑道:

  “你怎麼帶我走呢?大師伯和呂老前輩都在前面,你總不能背著我走吧?”

  凌雪紅嬌媚一笑,道:“我背著你走,不怕大師伯和那老道士笑掉了大牙嗎?我拉著你走吧。”

  說著話,暗中提聚真氣,話落口,立時向前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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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
發表於 2018-12-26 10:56:58 |只看該作者
一五五

  羅雁秋只覺一股奇大的力量,帶著自己向前狂奔,耳際風聲呼呼,快得腳不點地。

  足足有一頓飯工夫,突感左臂一松,身子驟然停住,定神看去,大師伯和呂九皋都站在眼前,再看凌雪紅時,粉面上已隱隱現出汗水。

  他突然感到一陣慚愧,不禁俊臉一紅。

  呂九皋側臉望著凌雪紅,笑道:“好,苦因大師的女兒果然不凡,你用的什麼身法?”

  凌雪紅擦著粉臉上汗水,笑道:“晚輩用的凌空虛渡身法。”

  呂九皋笑道:“凌空虛渡,絕傳神功,只怕當今之世,也沒有幾個人會……”

  話還未完,突聞鴿翼劃空之聲傳來。

  這聲音很微小,如非有特別精深功力,很難聽得出來。

  但慧覺、呂九皋、凌雪紅都是內家高手中的一等人物,尤以慧覺,內功已入玄境,十丈內能辨落葉,那鴿翼劃空之聲,雖離很遠,大和尚已自驚覺,首先抬頭,向西方望去。

  果然,由那皚皚的白雪峰後,轉出來四隻健鴿,由幾人頭上掠空急過。

  大和尚一皺慈眉,回頭對凌雪紅道:“這幾個健鴿可能是雪山派由十二連環峰放出來的訊鴿,如不早些撲殺,我們行蹤可能要被敵人發覺。”

  一句話提醒了凌雪紅,抬頭看靈雕早已不在,不知飛到哪裡去了。

  她知那巨雕,十分通靈,未經自己差遣,決不會無緣無故地飛去,怔了一怔道:“我的雕呢?”

  她這一叫,慧覺等都抬頭向空中看去,但見藍天中幾片浮雲悠悠,哪裡有靈雕的影子。

  凌雪紅不見靈雕,芳心中大感焦急,縱身一躍,人已到三四丈外,向前面一座高峰處奔去。

  慧覺大師也覺出那靈雕失蹤得有些奇怪,一伸手拉著雁秋,回頭對呂九皋道:“道兄!咱們到前面山峰上去看看。”

  話出口,人已凌空而起,帶著羅雁秋,向前面一座絕峰上奔去。

  呂九皋隨後緊追,瞬息間到了峰下。

  這當兒凌雪紅已奔上那絕壁百丈左右,慧覺一提氣,僧袍一拂,羅雁秋驟覺身子飄空而起,起落之間,已有兩三丈高低。

  但見慧覺寬大的僧袍,不停拂動,呼呼風聲,隨袖而出,身法雖然快速,不過看上去似很吃力。

  以慧覺大師那等精深的功力,攀登上高峰後,臉上也微現汗水。

  這座高峰上面,只不過半畝大小,寒風砭骨,寸草不生,觸目盡都是萬年積雪,夕陽照射中,兩眼耀出一片金光。

  羅雁秋轉臉望去,只見凌雪紅站立在一塊突立的冰岩上面,神色莊嚴肅重,凝目西望。

  慧覺和呂九皋登峰之後,也都聚精會神的,向西面呆看,臉上微現驚愕之色。

  羅雁秋極盡目力,順著凌雪紅眼神看去,果然發現西方天際,隱現出兩點黑影,盤旋空中。

  那兩點隱現黑影,逐漸地向東移近,片刻之後,已可看出那是兩隻巨鳥在空中撲擊搏鬥。

  凌雪紅突然仰臉一聲長嘯,一縷清音,婉轉而出,聲音不大,但卻悠長清越,直達霄漢。

  只見那兩隻搏擊的巨鳥中較小一隻,突斂翼長鳴,急如流星瀉地,一墜百丈,然後雙翼疾展,電奔而來,瞬息間,已到了幾人停身的高峰上空。

  那較大一隻,似是斗興未足,長嘯一聲,急追而來。

  羅雁秋看清楚兩隻巨鳥後,不禁心頭微微一震,前面的一隻正是凌雪紅的靈雕,後面卻是一隻巨大的綵鸞,長尾開張,彩翼豎立,緊追那青雕身後。

  他目睹那巨大綵鸞,登時回憶起魯西古剎一幕往事,秀逸、冷漠的白衣女,和那兩個頭梳雙辮,嬌憨無邪的小婢綠雲、素月,一齊展現腦際。

  那靈雕被綵鸞一陣緊追,似被激發野性,長鳴一聲,忽的振翅轉身,雙翅捲起一陣狂風,猛向那綵鸞迎撲,斂藏腹下雙爪,倏然伸出抓去。

  那綵鸞雖大,但卻靈敏無比,左翼疾沉,讓開靈雕撲擊,長尾呼的一聲,帶一陣急風,向靈雕捲掃過來。

  一雕一鸞就在幾人停身絕峰的上空,展開了一場凶慘無比的搏鬥,但見兩隻巨鳥盤空搏擊,翅劈尾掃,風聲呼呼,威勢驚人,慧覺和呂九皋也不禁看得發呆。

  大約有頓飯工夫,突聞雕鸞呼嘯,夕陽照射下,只見巨鸞彩羽紛紛散飄,那靈雕也由數百丈高空跌落下來。

  靈彫落了四五十丈之後,陡然一聲長鳴,雙翼一展,穩住下落的雕身,緩緩降落到峰頂。

  那綵鸞繞峰一長嘯,振翼而去,瞬息不見。

  凌雪紅心懸靈雕,幾個縱躍奔到了那靈雕身側,只見雕目微閉,狀甚萎靡,凌姑娘心中一痛,不自禁湧出來兩眶淚水。

  她知那靈雕,力能伏獅降虎,爪利破石,翅力斷松,威猛無比,今天似被那隻綵鸞打敗。

  她既怕靈雕受傷,又痛靈雕之敗,所以,忍不住兩行清淚,順腮而下。

  慢慢地蹲下身子,撫著那靈雕羽毛,臉上滿是憐惜之色。

  突然鴿翼聲掠空而過,剛才四隻健鴿,重新折飛回來。

  慧覺一伏身,撿起幾粒小石子,正待運勁打出,忽見那靈雕微閉的雙目霍然睜開,雙翼一振,長頸疾伸,箭一般由停身大岩上衝霄而起。

  一陣勁風,隨著它伸張的巨翼捲出,吹得慧覺等衣袂飄飄。

  那四隻健鴿飛行雖快,但靈雕更快,瞬息之間,已追上四鴿,右翼一個撲擊,四隻健鴿登時被擊成碎塊,化成一片血雨,混著羽毛紛紛撒下。

  凌雪紅從懷中取出一粒大還丹,清嘯一聲,振腕投擲出手。

  那靈雕剛好撲殺四鴿後轉過身子,雙翼一斂,疾比急矢劃空,一張口把那粒大還丹吞下肚中,又繞峰飛匝一週,低鳴一聲,落到凌雪紅的身邊。

  慧覺和呂九皋,雖都是風塵中的奇人,但目睹剛才鸞雕一幕撲擊搏鬥,也不禁為之惜愕,不知那綵鸞是什麼人飼養的鳥兒,竟能勝這千年靈雕一籌。

  幾人之中,只有羅雁秋心中明白那綵鸞來歷,他幾度想把綵鸞來歷說出,但每當話到口邊,均因回憶起那白衣女告誡之言,又把話嚥回肚中。

  凌雪紅見靈雕精神逐漸好轉,才放下了心中一塊石頭,轉臉對慧覺說道:“師伯見多識廣,可知那綵鸞是什麼人飼養的?”

  慧覺搖搖頭,笑道:“那大綵鸞看上去似非平常之物,既能和你靈雕相搏,自是大有來歷,但近代江湖之上,並未聞得什麼人養有這只巨鸞靈禽……”

  凌雪紅撿起峰頂上散落的一片彩羽,收回懷中,又轉臉問呂九皋,道:

  “老前輩來過大雪山十二連環峰,不知以往是否遇到過那隻綵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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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6 10:57:07 |只看該作者
一五六

  萬里游龍皺起眉頭,思索一陣,搖搖頭,道:

  “這綵鸞如是雪山派中所有,恐怕早已遍傳江湖,以我看似非雪山派中之物。”

  凌雪紅嘆口氣,道:“我這靈雕力能降虎、獅,但卻敗在綵鸞之下,我常聽父親說過玄陰叟蒼古虛之能,不知那綵鸞是不是他飼養的?”

  說完回頭望了雁秋一眼。

  羅雁秋心頭一跳,他怕凌雪紅問他那綵鸞來歷,他既不便相欺,又不能如實相告,幸好凌雪紅並未追問。

  在武當山時,羅雁秋雖然已把魯西遇白衣女之事告訴過凌雪紅,凌姑娘也盤詰得很清楚,但他因緊記對那白衣女承諾之言,還保留很多。

  凌雪紅關心的又大都是雁秋和那白衣女之間的私人事情,因此雁秋得以浮光掠影地支吾過去。

  他似是記得對凌雪紅提過綵鸞之事,也許那時候她沒有留心,現在她既不追問,也就樂得不說。

  慧覺略一沉思,說道:“蒼古虛雖善飼各種毒物猛獸,但這綵鸞卻非他所養,因為,那綵鸞亦是通靈之物,玄陰老怪武功雖然詭異、陰辣,但恐怕他還無能收伏那隻綵鸞……再說,他如果真的養了這只綵鸞,只怕早已傳遍武林了。”

  凌雪紅側臉望了雁秋一眼。

  只見他呆呆地站著,望著遙遠的天際出神,不知在想什麼心事。心中甚感奇怪,一上步,欺到雁秋身邊,嗔道:“你在看什麼?

  這等入神?”

  羅雁秋聽得紅姊姊一聲嬌嗔,才從往事的沉浸中清醒過來,轉頭看去,慧覺和呂九皋雙雙下峰,到了三四十丈開外,不禁微微一怔。凌雪紅卻嬌媚一笑道:“你在想什麼心事?”

  羅雁秋接口答道:“我在想那隻綵鸞。”

  凌雪紅忽有所感地,急口問道:“那隻綵鸞怎麼樣?你知道它的來歷嗎?”

  羅雁秋心頭一震,那如仙如幻的白衣女堅定、柔和的聲音又在他腦際響起。

  他暗暗自責,道:“羅雁秋啊!羅雁秋,你已承諾了代人守密,豈可言而無信,隨便出口……”

  當下搖搖頭,笑道:“我不知道。”

  凌雪紅看他沉忖了半天才答話,心中頓起疑慮,一顰黛眉,幽幽說道:

  “好啊!你現在就對我藏私了,那以後怎麼得了?”

  羅雁秋急道:“我哪裡對你藏私了?”

  凌雪紅道:“那你為什麼想了半天才答我的話呢?”

  羅雁秋又聽得呆了一呆,忖道:“我既不能洩漏那白衣女的隱秘,看來只有撒句謊言騙她啦。”

  當下故作鎮靜,笑道:“我是在想那一隻巨鸞和姊姊靈雕搏擊得非常好看,有很多搏擊姿態,和我們人類比武,頗多相似。”

  凌雪紅嫣然一笑,道:“我還以為你想什麼呢?原來在想這個。”

  羅雁秋怕再說下去,會洩漏胸中隱秘,轉頭望師伯,已到百丈開外,藉機會搬轉話題,叫道:“姊姊,咱們快些追吧?你看大師伯和呂老前輩,已快到峰下了。”

  凌雪紅一伸玉腕,拉著雁秋左臂低聲笑道:

  “剛才那老道士問我‘凌空虛渡’身法,認為是武林中絕傳神功。其實呢?凌空虛渡之術,只要能夠暫停呼吸,那後天一口真氣,運轉丹田之內,人便可以凌空而行……”

  說完話,拉著雁秋左臂,向峰下追去。

  羅雁秋只覺身子凌空下墜,急風撲面,他雖知紅姊姊武功奇高,決不至使他摔跌峰下,心中仍不禁生出寒意。

  片刻工夫,已下了那千丈懸崖,凌雪紅仍是不肯放手,拉著他向前奔,追出二三里路,才趕上慧覺和萬里游龍。

  這時,太陽已將沉西,一抹金黃陽光,反照著白雪峰頂,天際彩霞和那反照雪光,幻成麗綺絢爛的景色。

  呂九皋和慧覺並肩站在山谷出口,遙指著前面山勢,低聲談論。

  凌雪紅順著呂九皋手指望去,只見幾道綿連山勢後,屹立著幾座高峰,雖是背陽方向,但可隱隱看出那幾座高峰中的積雪,但那山峰頂上,卻是一片沉沉黝暗之色。

  呂九皋回頭望著凌雪紅、羅雁秋,道:“前面那幾座突出群山的高峰,就是雪山派盤踞的十二連環峰了。”

  他又繼續說:“再往前走,就進入了他們的禁地,到處都可能遇上暗樁埋伏,如果咱們不願暴露行蹤,不妨找處僻靜所在休息,待天色入夜後再走!”

  凌雪紅道:“敵暗我明,終難免被人發現,以晚輩之見,不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法,疾衝入敵人禁地,先救了散浮子老前輩,再趁熱打鐵鬧它個天翻地覆。”

  慧覺搖搖頭,道:“雪山派暗樁很多,如果被敵人發現我們蹤跡,他們必要調集高手,全力攔截,再想救人,恐怕不易,呂道長說得不錯,明沖不如暗闖,咱們索性找處隱秘所在休息一陣,亦好借此養息一陣精神,待天色到初更再去不遲。”

  凌雪紅藝高膽大,她雖然不同意慧覺意見,但卻不敢和大和尚頂嘴,點點頭,不再說話。

  驀地裡,一聲悠長的哨音,隨著如嘯松濤傳播過來,緊接著,由不遠處山口裡躍出兩個人來。

  這倆人都穿著短衣勁裝,青帕包頭,手裡還握著兵刃。

  他們一見到慧覺四人,立時從懷中取出一個竹哨,吹出尖銳的長嘯之聲,劃破四山的沉寂。

  呂九皋已暗中來過數次,知他們這竹哨傳音之法,迅快異常,彼落此和,片刻間可傳達百里,哪裡還肯讓他們吹出第二聲來。

  正待縱身出擊,凌雪紅已搶先出手,但見她矯軀一掠之勢,已躍在倆人面前。

  緊接著一揚玉腕,一道青芒自她手中飛出,光射丈外,快如電奔,那兩個大漢還未舉起手中兵刃,早已血冒三尺,人頭飛起。

  凌雪紅出手快,回來得更快,她殺了倆人返身退回原處,那兩個大漢屍體還未栽倒。

  這等迅捷無比的身法,不但看得呂九皋暗暗佩服,就是慧覺大和尚也暗暗讚賞不已。

  慧覺命雁秋把兩個大漢屍體,拖在一邊隱秘之處。

  回頭對呂九皋道:“道兄請在此地稍息一陣,我到前面查看一下就來。”

  說完話,僧袍一拂,人已凌空而起,這一起一落,就是十四五丈遠近。

  凌雪紅附在雁秋耳邊,低笑道:“你看出來沒有,大師伯剛才也用的‘凌空虛渡’身法,不過,比我用得高明多了。”

  只見慧覺身形,有如電光石火一般,閃了幾閃,人已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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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七

  三人等了一頓飯工夫,才見慧覺大袖飄飄由原路返回。

  他來勢比去時緩慢了很多,數丈外已可見到他清晰人影。

  凌雪紅低聲對雁秋笑道:“大師伯一定除去了敵人附近的暗樁!你看他走得多輕鬆?”

  她話剛落口,慧覺已到了幾人身側,接口笑道:“不錯,敵人派在附近的暗樁,都被我點了穴道,看他們據險守望的形勢,防守的確謹嚴,也許我們的行蹤,早已落入了敵人眼中,說不定已傳報到雪山派十二連環峰總堂了,等他們調集好高手,分遣各險要之處,拒擋我們,那就不如我們早些兼程趕到十二連環峰去,給他個迅雷不及掩耳。”

  呂九皋仰面望望天色,接道:“現在已是夕陽將盡的申末時分,咱們不致遇上攔阻,趕到十二連環峰下,天色亦將入夜。只要天一入夜,就不怕他們集結高手,合力攔擊我們,我要走到前面帶路了。”

  說罷,驀然縱躍而起,一掠之勢,就是三丈多遠。

  慧覺大師回頭望了雁秋一眼,低聲囑道:“十二連環峰高手多如恆河沙數,一交上手,恐怕我們無暇顧你,你要相機對付,通權應變!”

  不容雁秋有再問的機會,僧袍一拂,人如巨鳥凌空而起,閃電般向前追去。

  羅雁秋只聽得呆了一呆,一時間想不出師伯話中所指,待他想追問時,慧覺已到十餘丈外。

  凌雪紅冷哼一聲,道:“你發什麼呆,難道真的想不透大師伯話中含意嗎?那是你要是遇上什麼司徒霜時……”

  雁秋一皺眉,道:“司徒霜未必就能勝我,我想大師伯所囑之言,可能是指我那叛離師門的師兄諸葛膽。他的本領比我大得太多,舉手之勢,就可置我於死地!要我通權應變,也許是不要我和師兄動手?”

  凌雪紅聽他說得蠻有道理,臉色頓見緩和,一展眉頭,笑道:

  “不要緊,我一步也不離開你就行了。”

  放眼望去,呂九皋和慧覺早已走得沒了影兒。

  凌雪紅伸手招下靈雕,拉雁秋雙雙躍上雕背。

  那靈雕剛才雖和那大綵鸞經過了一場慘烈無倫的搏鬥,但經這一陣休息,已恢復了原來的神駿之態。

  倆人剛一坐好,突聞一聲長鳴,雕翼展動,沖霄而起。

  再說慧覺大師施展開“凌空虛渡”身法,人如流矢離弦,兩里路,已追上萬里游龍。

  呂九皋回頭笑道:“大師隱技示讓,這數千里行程上一直和我並肩而進,想起來實在慚愧得很。”

  慧覺笑道:“道兄太自謙了,當今武林之世,能和道兄比擬並論之人,實在屈指可數,只是各人修為之法不同,因而在某些成就上,略有差異,那也不能算什麼慚愧。”

  聯袂疾奔,越壑渡澗,快似流星,不大工夫,已翻過數十座奇峰峻嶺。

  轉眼夕陽已盡,天色黃昏。

  倆人又奔行了一陣,到了一處絕壑邊緣,放眼深谷,寬約四丈左右。

  呂九皋收住腳步,轉頭對意覺道:“過了這座深谷,就算進了十二連環峰的境內……”

  一語未完,突覺一陣勁風,掠頂而過,只聞頭上一個清脆的聲音叫道:

  “大師伯,呂老前輩,晚輩們先走一步,給你們開路。”

  抬頭望去,那巨雕已然越渡過絕壑,略一盤旋,降落到對岸。

  慧覺大師猛的一提真氣,凌空而起,僧袍一拂,人已橫越過四丈多寬的千丈絕壑。

  呂九皋緊接著一躍而起,他自知沒有大和尚的本領,不敢用慧覺同樣的身法越渡橫澗,先把雙臂一抖,飛起三丈多高,然後提氣凝神,施出“八步登空”身法,飛落到對岸。

  越過這道深壑,眼前又是一道二十餘丈寬窄的谷口,兩邊都是排天峭壁,幾人運足目力望去,隱隱可看出那山腰中積著冰雪。

  呂九皋指著眼前谷口道:“進了這座谷口,就是十二連環峰了,不過谷內布設異常嚴密,不但道路錯綜複雜,而且到處有暗樁明卡,刁斗森嚴,險阻重重,只要踏進了谷口,再想隱秘行蹤,就不容易了。”

  慧覺細看眼前小谷,越往前面越窄,在兩座山峰交接處通過,形勢險要,易守難攻。

  不禁一皺兩條慈眉,嘆道:“這處天然形勢,甚利防守,如果雪山派在那隘處,放著暗樁,咱們想通過,必得費上一番手腳,看來這次雪山之行,必得大造一場殺孽了。”

  凌雪紅嫣然一笑接道:“大師伯,這一次掃除敵人暗樁的工作,交給我去辦,好不好?”

  慧覺道:“雪山派雖然良莠不齊,但並非個個都有可殺之罪,你去無妨,但必須要體念上天好生之德,不要下手太辣,能不殺人,就不要殺人!”

  凌雪紅道:“我一定聽師伯的話,只把他們弄成殘廢就行了!”

  話落口,人已縱身躍起,眨眼間,已到了數十丈外。

  慧覺搖搖頭,嘆道:“咱們得快些追去,這孩子只要一出手,就不肯留人餘地。”

  說罷,一手挽起雁秋,和萬里游龍聯袂向前奔去,那隻停在幾人身側的大雕忽展雙翼,跟在三人頭頂上向前飛進,飛行得很低,但速度卻很適中,不快不慢地,剛好跟在三人身後。

  深入了百丈左右,山勢更加險要,兩邊崖壁如削,谷底愈走愈狹。

  羅雁秋被師伯挽著一條臂向前飛奔,省了他不少氣力,抬頭看凌雪紅時,早已不見人影。

  不大工夫,三人已奔上那雙峰交接鞍部,一陣山風吹來,只覺血腥撲鼻。

  慧覺停住腳,側臉望去,只見右前面一塊大山石旁,橫躺著兩個短衣勁裝的中年漢子,一個被斬斷一條左臂,一個被斬斷一條右腿,在倆人那邊地上,放著一柄單刀,和一對竹節鋼鞭。

  羅雁秋細看那兩個倒臥在血泊中大漢,雖然疼得滿臉汗水如雨,但卻不聞一點呻吟之聲,也不見滾動痕跡,心知他們不但被紅姊姊斬斷了左臂右腿,而且還點了穴道。

  慧覺一皺眉頭,嘆道:“這孩子下手好辣,點了穴道後又斬斷人的臂腿,咱們得快些追上她……”

  餘音未落,人已縱躍而起,向前奔去。

  三人又深入兩三里路,突聞一聲尖銳刺耳的竹哨聲傳過來,一起百和,瞬間,滿山都是刺耳哨聲。

  這時,天色已到掌燈時分,如嘯山風,配著那刺耳竹哨,更加顯出了這深山中夜色的恐怖陰森,令人毛髮皆豎。

  慧覺一鬆雁秋手臂,道:“這滿山刺耳哨聲,遠近不同,以此推論敵人可能已得到警訊,這雜亂的哨聲,不是調集高手,佈置拒敵,必是藉以亂人耳目……”

  他話未說完,突又聞兩聲爆響,傳入耳中。

  緊接著兩道紅煙,由前面不遠處一座山峰上,沖霄升起,直飛到數十丈高空後,突然爆開成一片金色流星,散飛數丈方圓,由空中跌落下來。

  呂九皋望著那兩片爆散流星,搖搖頭道:“他們守望之人,已發出金焰火箭,那是他們雪山派中最緊急的訊號,不管什麼人,只要見到那金焰火箭,立時得趕來阻攔入山之人。”

  慧覺凝神運目,向前望去,他內功精深,雖在夜色籠罩之下,仍可看清楚數百丈之外景物,但見三百丈處突起了一座小峰,和鞍部山嘴,遙遙相對。

  峰頂上一片平原不下數畝大小,上面既無林木,也無積雪,除了些突出的怪石之外,似是種著不少竹子。

  那竹子距離,都像有一定的尺寸,稀稀疏疏,一望即知,是經過人工種植而成。

  慧覺大師極精先天易數和八卦九宮等奇門變化,望著那片竹陣,回頭問雁秋道:“你紅姊姊懂不懂奇門易理?”

  羅雁秋道:“這個,我還沒有問過她。”

  慧覺遙指那前面一座小峰頂,道:“前面那座峰頂,似是一種奇門陣圖,如果她不通奇門易數,只怕要陷入陣中。”

  羅雁秋極盡目力,也只是看出前面有一座模模糊糊的山勢,別說要他看到峰頂竹陣形態了,就是山勢形貌他也看不清楚。因那前面小峰很低,被四周群山陰影所遮,夜色裡更覺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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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6 10:57:29 |只看該作者
一五八

  但他又不便追問,只好唯唯諾諾地應了兩聲。

  呂九皋也不過只看出了一個大概,那峰頂上稀疏的竹陣,在他眼光中只是一片模模糊糊的暗影。

  他雖已暗中來過數次,但並未深入重地,而且所經之處道路不同,所以慧覺說前面有竹攔路,呂九皋也一樣瞠目,不知所對。

  慧覺運足了眼力,仍是看不出凌雪紅的一點蹤跡,不禁心中發起急來。

  遂回頭對呂九皋說道:“道兄,敵人佈置得毫無破綻,令人難以判出虛實,眼下只有直衝敵陣一途,貧僧開路,道兄斷後,雁秋可走在中間,以免有所失誤。”

  說罷,當先向下奔去。

  那靈雕在幾人停身談話之時,靜靜地落在雁秋身邊,待幾人舉步趕路,也立時張翼飛起,在雁秋頭上兩三丈處,低飛前進。

  數百丈距離,轉眼就到,可是當三人奔到那座小峰下面時,慧覺又不禁停住了腳步。

  除了眼前一座山壁攔路外,左右兩側,又有兩道丈餘寬窄的山谷,繞過阻路山峰,向後伸延而去。

  當前形勢,引起了慧覺重重疑雲,那山峰上的竹陣,分明是一座奇門陣圖,建那座陣圖的目的,自然是阻攔敵人,可是左右兩邊山谷,可正好繞過攔路小峰而入。

  雪山派中能人無數,決不致糊塗到這種程度,選擇這樣一個地方,致使那奇門竹陣,變成了毫無用處之物。

  羅雁秋心中懷唸著紅姊姊的安危,恨不能插雙翅向前飛進,見慧覺停在峰前沉思不進,心中甚是焦急,他忍了又忍,到最後還是忍不住,正要問話。

  突聞一聲清脆悅耳的長嘯聲,遙遙傳來,盤旋在雁秋頭上的靈雕,陡然一聲長鳴,沖霄直起,越峰向前飛去。

  羅雁秋也聽出那清脆的啼聲,正是凌雪紅所發,心頭一急,翻腕拔出了背上的白霜劍。

  慧覺沉聲喝道:“秋兒,跟我身後,不可躁進。”

  話出口,人也躍起向峰上攀去,大袖飄飄,一馬當先。

  羅雁秋手握寶劍,緊隨師伯。呂九皋走在最後,和雁秋相距有三尺左右。

  這座山峰,只不過百多丈高,瞬息已登上峰頂。

  峰頂上一片平原,除了四周有一些突出的怪石外,連一株松樹也未生長,但卻有百株翠竹,排生其間,每株相距有兩三尺遠近,佔滿了整個的峰頂空地。

  慧覺很仔細看了一陣後,回過頭道:“這座八卦竹陣,因無人防守,威力減去了不少,兩位請隨我身後入陣吧!”

  要知大和尚才博古今,胸羅玄機,對五行奇術,八卦九宮,均有極深研究,這座小小八卦竹陣,自然不會放在他的眼裡。

  他一側身閃入陣門,右臂一探,一株翠竹應手而起,抖手投出,直飛峰下。

  雁秋和呂九皋,都在他身後跟進。

  因為慧覺已把那竹陣奇門破去,所以倆人全然覺不出那竹陣有什麼奧妙所在。

  不大工夫,三人已深入中心,只要再過一刻時間,即可把這座竹陣全部破去。

  忽然一陣陰森森的冷笑聲,起自三人身側。

  這笑聲來得太過突兀,連慧覺大師也不禁為之一怔,轉臉望去,只見左側一塊突石上並肩站著三人。

  原來這三人,早已隱身在那突石後面,只不過未現身出來罷了,直待慧覺等到了那突石旁邊,才忽地現身出來。

  雙方相距,也就不過四五尺遠,羅雁秋忽地一躍,振腕一劍,平向三人掃去。

  哪知雙足剛剛離地,忽覺眼前一暗,三人身形,登時不見,耳聞金刃劈風之聲,迎面襲到,不禁心頭一驚。

  幸得慧覺及時出手,右手一探,抓住雁秋左臂,硬生生把他向前躍去的身子,抓了回來。

  左手僧袖拂處,一股勁風,隨袖捲出,震飛了三人劈向雁秋的兵刃。

  說也奇怪,羅雁秋被師伯一把拖回身側,眼前忽的一亮,身旁景物依然,剛才經過,恍若夢幻。

  慧覺功力何等深厚,始才袍袖一拂之力,不但把那三人手中兵刃震飛,人也被摔到數尺之外。

  他心地慈善,不願手沾血腥,不再理三個摔倒敵人,繼續向前衝去。

  大和尚心中似是很急,不再探臂去拔竹子,改用劈空掌搖擊竹陣,但見他掌風過處,翠竹紛紛折斷,片刻間,已過竹陣。

  低頭向峰下望去,只見夜色中,飛舞一道耀眼青虹,耳際松濤如嘯,卻不聞叫喊之聲。

  呂九皋急道:“凌姑娘定是遇上強敵,貧道先趕去接應她……”

  話未落口,雙臂一抖,直向峰下飛瀉下去。

  慧覺低喝一聲:“秋兒小心。”

  一把握住雁秋左臂,僧袖一拂,躡虛而起,直向峰下落去,快沾實地,猛地一提真氣,急降之勢一緩,輕飄飄落在地上,略一接力,又帶雁秋騰空而起。

  七八個縱躍,已有數十丈遠近,到了那耀目青虹旁邊。

  羅雁秋定神望去,只見兩丈外,正展開著一幕激烈絕倫的搏鬥。

  凌雪紅手中的青冥劍,放射出奪目的青芒,幻化成丈餘大小的一片光圈,森森寒氣,直逼到兩丈開外。

  這是一場武林中罕見的慘烈之戰,只看出兩道白光和一道青虹交織飛舞,雷奔電射,根本就看不出一點人影。

  呂九皋靜靜的站在一側,他手中劍已經出鞘,不知何故卻是不肯出手。

  羅雁秋手橫白霜劍,瞪著眼蓄勢待發,只要一發覺劍光有了空隙,立即搶上去助戰。

  無奈那交織劍光綿密得沒有絲毫空隙,他蓄勢相待良久,看不出一點破綻。

  轉臉望去,只見大師伯也看得目凝神呆,不覺心頭一震,因為這實是一件不大平常的事。

  他深知大師伯的才能,文博古今,技擬天人,天下各門各派的武學,縱然不會,也必可認得出來。

  當代江湖之上,除了兩個傳說中的奇人外,能和大師伯相提並論的確實是難找得出來。

  他怔了一陣,突然又想起紅姊姊一身絕學,驚奇之外,頓時又加上一層疑慮,暗自忖道:“什麼人竟能和我紅姊姊打個半斤八兩,這麼看起來,雪山派的實力,當真不可輕視。”

  只因雙方打得過於火熾激烈,劍招密如光幕,不但無法看得清楚雙方攻拒之勢,而且連人影也看不到。

  如非凌雪紅那支青冥劍,光華異常,他根本就沒法子分辨出是紅姊姊和人動手。

  他雖然極力忍耐,但最後還是忍耐不住。

  星目凝注在師伯臉上,低聲問道:“師伯,是什麼人在和我紅姊姊動手?”說完,突覺臉上一熱。

  慧覺似是看的十分入神,並沒有注意到雁秋羞窘的神態,頭也不轉一下,淡淡答道:

  “是兩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

  羅雁秋心頭好像被重錘撞擊一下,不由自主打了兩個冷顫,一個電光石火的念頭,在腦際閃過。

  那剛才和靈雕搏鬥的綵鸞加深了他的信念,不禁失聲叫道:“是啦,兩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那一定是綠雲、素月了……”

  就在他失聲驚叫出口的同時,響起了一陣金鐵交鳴聲,淹沒了他的聲音。

  隨著那一陣金鐵交擊的響聲,青虹和白光,一齊斂去。

  羅雁秋定神望去,只見丈餘外並肩站著兩個頭梳雙辮的小姑娘,一個全身青衣,一個一身玄裝,不是綠雲,素月是誰?

  凌雪紅和二女相距有四五尺遠近,右手橫著耀眼奪目的青冥短劍,星目圓睜,臉上滿是怒意。

  只見她短劍一指二女叱道:“你們這樣年輕的小姑娘。又有這麼好的武功,為什麼會投入雪山派中?”

  她話還未完,左面穿青衣的小姑娘突然一顰眉,啟動小嘴巴,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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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6 10:57:42 |只看該作者
一五九

  “誰說我們是雪山派中的人?”

  凌雪紅奇道:“你們既不是雪山派中的人,為什麼到十二連環峰來,又為什麼會和我動手。”

  右面那玄衣小姑娘急道:“你能來,我們為什麼不能來?你仗手中寶劍鋒利,削了我們的兵刃,打勝也不算什麼光榮之事!”

  凌雪紅怒道:“我不用寶劍,照樣也能勝你們,不信你們再動手試試!”

  那青衣小姑娘,年齡長了一些,性情比較溫和。

  那玄衣小姑娘又要出手搶攻,青衣姑娘忽的一伸玉腕,拉著她一條左臂,附耳低語了一陣,雙雙轉頭,衝著羅雁秋一笑,對凌雪紅道:

  “你比我們大了好幾歲,我們自然是打不過你,咱們不要打啦。”

  說完,牽著那玄裝小姑娘的手,轉身而去。

  如果她們不衝著雁秋一笑,凌雪紅也不會再多生事。

  一則二女武功奇高,出手詭異絕倫,使人難測虛實,小小年紀,有此驚人技藝,必是大有來歷之人。

  再者,二女長得花枝人樣,秀美無比,一顰一笑,處處討人喜愛,惺惺相借,動了愛憐之念。

  但二女對雁秋那一笑,卻笑得凌雪紅滿腹懷疑,嬌叱一聲:“站住。”

  縱身一躍,人如掠波燕剪,起落之間,已到二女身後。

  那玄衣小姑娘首先沉不住氣,嬌軀疾轉,一雙白玉般的手掌,連環劈出。

  凌雪紅左掌封架那玄衣小姑娘的攻勢,右手一揚,把手中青冥劍還入鞘中。

  寶劍入鞘,立時搶攻,雙掌伸縮間攻出四招,踢出三腿。

  四掌三腿,雖然是先後攻出,但因出手太快,看上去幾乎是一齊動作。

  這是她學劍東海時,新得父親苦因大師傳授的一招奇學“晴雷暴雨”。

  雖然尚未學習精熟,不能把這招奇奧武學威力全部發揮出來。

  但那六招綿連合一的快攻,威勢已非小可,那玄裝小姑娘吃她掌劈腿掃,逼退了六七步遠,如非那青衣小姑娘及時出手相助,勢非傷在凌雪紅掌下不可。

  二女聯手拒擋住了凌雪紅奇猛的攻勢,六隻白玉般的手掌,猶如六隻白蝶戲花,閃電交擊,剎那間掌影飄飄,四周風生。

  激戰到三十合以上,仍無法分出勝敗。

  凌雪紅打出真火,暗中潛運太乙氣功,準備以十年苦學,和二個女孩子,作生死一擊之搏。

  心念一動,功行右臂,霍然退後一步,正待舉掌劈出,忽聞幾聲厲嘯,劃空傳來。

  那兩個少女霍然轉身望去,只見十幾條捷似飛隼的人影,電奔而來。

  凌雪紅已運集了太乙氣功,揚腕正待劈出,但見二女背她而立,毫無半點戒備,心中忽然一動,把準備劈出的掌力,又陡然收住。

  只聽那玄裝女孩子一聲嬌笑,道:“姊姊,咱們走吧。”

  那青衣女子應了一聲,拉住那玄裝女孩子的玉腕,笑道:“嗯!

  咱們要是再不走,人家一定懷疑咱們是雪山派的人了!”

  說罷,手拉手,聯袂躍起,閃電奔去。

  凌雪紅望著二女急奔而出的背影,呆呆出神,只覺這兩個女孩子詭異奇奧的武學,使人難測高深,自己如果在半年之前,定要敗在二女手中。

  不只是她,就是慧覺大師、萬里游龍,也被那兩個女孩子奇奧的武學所震驚,望著二女消失的方向出神。

  羅雁秋也呆呆出神的想,不過,他不是想綠雲、素月奇奧驚人的武學,而是想那魯西古剎中所見的白衣女子。

  她貼身雙婢既在雪山十二連環峰附近出現,不知那白衣少女來了沒有……

  直待那十幾條急奔而來的人影到了幾人身前,他們才似恢復了神志一般。

  呂九皋陡然一聲大喝,道袍一拂,人如急弩離弦,直對來人迎擊過去,雙掌一招“排山運掌”,平推過去。

  迎來群寇,都是十二連環峰內、外三堂中調派而來的高手,一見呂九皋出手攻勢奇猛,紛紛出手抵抗,十餘人一齊運集功力,硬接了萬里游龍一擊。

  幾人聯合出手,雖然把呂九皋這一記猛劈擋住,但因出手先後不同,力道未能適時配合,致使首擋銳鋒一人,被奇勁的罡風震傷內腑,口中噴血,暈倒地上。

  雪山群寇見他一擊威力如此之大,不禁全都一呆。

  就在群匪一怔之間,羅雁秋、凌雪紅一齊出手,白霜、青冥雙劍,挾著凌厲的劍風,左右捲掃過去。

  羅雁秋劍風過處,削斷了兩個雪山匪徒手中兵刃。

  只見凌姑娘手中青冥劍暴射出青虹,青光及處,血雨橫飛。這一劍橫掃,竟連把五個攔擊她的雪山高手,斬成十段。

  慧覺目睹她出手之辣,微感心頭一震,正待令她住手,不要多傷人。

  哪知話還未及出口,耳際已響起凌雪紅清脆的嬌叱之聲,劍芒回捲,光如電奔。

  只聽幾聲驚叫,四顆人頭,並排飛起,血噴三尺,屍體栽倒,九寇未能擋她一合,已全部授首。

  凌雪紅收了寶劍,側臉對雁秋一笑,正待告訴他這招劍式的奇奧手法,瞥眼見慧覺滿臉肅穆之色,不禁微微一呆。

  只聽大和尚輕輕地嘆了口氣,道:“雪山派雖然是武林中敗類,但派中黨徒,未必都有大惡,你這等不問青紅皂白,劍劍誅絕的手段,未免太狠了一點。”

  凌雪紅看到大和尚莊肅的神色,哪裡還敢出言頂撞,默然垂頭受教。

  慧覺又長長嘆息一聲,道:“這次江湖上因門戶紛爭引起大決鬥,實是武林中一次空前的浩劫,不知有多少江湖高人,要在這次搏鬥之中傷亡。月前我在東海,和你父苦因大師談起你和秋兒。

  如論你們倆人資質,確都是極為難得的上上之才,唯一缺憾,都是殺孽太重……”

  他又嘆口氣說道:“如果能勸一個惡人改過向善,無疑積了一大善功。是以,除了一些窮凶極惡的武林敗類之外,對大部盲從之人,不宜過於嚴責。需知雪山派黨徒眾多,何至千人,其中能列江湖高手之名,亦不下數百,你這等斬盡殺絕之舉,只有逼他們以命相搏,徒增強敵威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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