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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風塵俠隱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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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7 11:00:36 |只看該作者
一八零

  他思忖至此,倏然停住身形,找了一處山石後隱住,看著鬼影子王雷是否再度前來,此時,夜色沉沉,星月皆隱。十二連環峰竟然一片沉寂,只有那勁厲的山風劃空而過,平添一種淒厲蕭殺的氣氛。

  赤煞仙米靈藉著冰雪的映照,掃目四顧,約有盞茶時光,仍不見有什麼動靜,準備離去之時,突然一條碩長的身影,如流星劃空,一掠而至,落空後“咦!”地一聲,喃喃說道:“那廝抱著那小妞兒到哪裡去了,怎地不見了影兒?”

  赤煞仙米靈一聽這聲音,不用看便知是他師弟鬼影子王雷無疑,直氣得咬牙切齒,暗暗罵道:“好個淫惡狡猾之徒,看我不好好懲治你一頓!”

  他再也無法按捺下胸中一股嫉恨之氣,一躍身,落在鬼影子王雷之前。

  鬼影子王雷是何等人物,他一見師兄滿臉怒容,雙目閃射著毒恨之色,心下一懍,知道自己的話,已被師兄聽見,哈哈一笑道:“師兄,你怎麼來到了這裡,我還以為你另覓香巢了呢。”

  赤煞仙米靈早氣得怒火上衝,暗中運起陰煞掌功力,電閃般一掌劈出去。而王雷既然稱得個鬼影子的稱號,其身法之快,自較一般武林高手高明。此刻,他只覺得一股陰冷寒氣透衣及膚,連忙身形一閃,如幽靈般地轉到赤煞仙身後,趕忙笑道:“師兄你盡喜歡以大欺小,你若再這樣,我可要到師父那裡告狀了!”

  這鬼影子也真刁鑽得很,他素知師兄陰煞掌歹毒無比,哪敢硬接,嘴裡說著開玩笑的話,但心中也早殺機隱現,即使赤煞仙不出手,他也要乘機發難,企圖獨佔那豔絕塵寰的凌姑娘。

  但赤煞仙米靈也是心機沉穩之人,他見一擊不中,心中暗道:我先與他虛與委蛇一陣,再伺機出手。於是強忍著怒氣淡淡一笑,說道:“誰欺負你來?我不過試試你的反應和身法而已,果然不凡,不愧為鬼影子,你想我要真的打你,在那凸岩下的一掌只要稍一加力,你還有命在嗎?”

  說著,右手一張,親熱地拍著鬼影子王雷的左肩,但也就在這一拍中,將陰煞掌施出。

  鬼影子王雷機伶伶打個寒顫,但他也將蓄勢待發的“三式玄陰絕戶”中一招“陰陽倒行”反手揮出。

  赤煞仙米靈想不到師弟也是早存惡念,倆人相隔本近,再想躲閃已是來不及,悶哼一聲,飄風般倒退八尺。

  王雷哈哈一笑道:“師兄,這可是你先出手,你既然要把這事情弄表面化,我們不妨就大打一陣,師父要罵可罵不到我,人家罵我們兄弟,也罵不著我。”

  米靈在猝不及防時中這一掌自是不輕,他一咬牙,冷冷說道:“你別口舌上逞能,就把你那壓箱底的本領都使出來吧!”

  話聲未落,身如飄風欺身而上,也施展那三式玄陰絕戶掌中的一招“碧焰玄冰”,向鬼影子的氣海穴點去。

  這三式玄陰絕戶掌,顧名思義,一共只有三式,是諸葛膽和米靈等人在武當山七星峰下受挫於凌雪紅後,玄陰叟蒼古虛坐關之前傳給他們的。雖只三式,但交互倒轉運用起來,變化無窮,每一式中,都暗含著其他二式,米靈和王雷還是他們練就後第一次與人正式交手。只見他們剛交上手時,還是緩慢生疏,但越打越純熟,越打越快,把其中的變化機巧,盡都施展了出來,但這種掌勢,卻是不帶風聲,完全以陰寒之氣,僵人於無形。

  五十招後,倆人仍是不分勝負,但鬼影子王雷中陰煞掌在先,儘管他功力十分深厚,此時那陰寒之氣,亦已逐漸發作,不禁連打了兩個冷顫!

  就在他一打冷顫手略緩之時,赤煞仙米靈右手食中二指並曲如鉤,直奔王雷臉上抓來,只聽一聲厲叫,兩條人影倏然分開,鬼影子半寸長的左眉竟被他連皮帶肉,扯下來一片,鮮血和淚水自他一片黑,一片白的臉上點點滴下。

  而此時,赤煞仙米靈的身上也覺一寒,想是那三式玄陰絕戶掌的傷勢發作,趕忙運氣閉住要穴,暗忖:我且把這傢伙打發走,趕緊回到那女子停身之處。他想至此,乃轉身對鬼影子王雷冷冷喝道:“還不給我滾回去,難道在等死嗎?”

  鬼影子王雷也冷哼一聲,憤然說道:“你放心,我決不將此事善罷干休,但也決不會會稟告師父,我們走著瞧吧!”

  只見他又在夜空中哆嗦一下,展開身形疾奔而去。

  米靈見師弟去遠,當下捏著鬼影子那片鮮血淋漓的眼皮,徑往來路奔去。

  才走出十餘丈遠,突地背後傳來一聲低淺微笑。

  赤煞仙米靈陡地停足回頭一看,只見三丈外正站著一個身穿道裝手執拂塵的女人,原來竟是他苦尋中的千手菩薩許香萼。

  他一看之下,大喜過望,暗忖:我先將那青冥劍騙到手,連師弟這片眉毛一起拿著去見那妞兒,說不定不用相強,她也會願意了。

  此時,那許香萼已姍姍走來,衝著他神秘地一笑,說道:“怎樣,此中之樂如何?”

  米靈直被問得臉一紅,感到不好意思起來,赧然答道:“我……

  我們……還沒有……”

  許香萼雖是名為道姑,但卻是最淫毒的女人,采陽補陰,不知在她手中毀掉了多少男子。

  她見米靈的尷尬之狀,不由吃吃地笑道:“喲,看你,倒成了柳下惠再世啦,你怎麼這般沒用,還沒弄到手,早聽我的話,不就……”

  赤煞仙米靈陡地大喝一聲:“住口!”

  他覺得這許香萼說的話大大地侮辱了凌雪紅的清白,在他心目中,凌雪紅已是他的人了,侮辱凌雪紅,就等於侮辱他自己一樣。

  千手菩薩許香萼被他喝叫得一怔,隨即又冷笑一聲,說道:“你這真叫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看你別想得那麼天真,那妞兒不會死心踏地跟你過一輩子,除非你先佔有了她的身體,生個一男半女,不然,這到了口邊的肉很可能又溜掉了。”

  米靈聽得一動,暗忖:這誰不知道,要你多囉嗦,於是仍然冷聲笑道:“許堂主,請你把青冥劍借我一用,用完後再歸還於你。”

  他說話的口吻冷漠已極,全是命令的口氣。

  須知赤煞仙米靈不僅是十二連環峰中數一數二的高手,而且依仗著玄陰叟蒼古虛,連紫虛道人對他們師兄弟二人,都備加禮遇,是以把一個內三堂堂主全然不放在心上。

  但千手菩薩許香萼又豈是易與之輩,她的武功雖不如赤煞仙米靈的詭異高深,但她仗著冠絕江湖的各種暗器,卻也不願買米靈這個帳,尤其剛才當面給下不來台,哪裡會答應借給他,於是冷冷說道:“閣下之請,本堂主歉難從命,若沒有什麼公事相商,我可要走了。”

  赤煞仙米靈在十二連環峰一向是頤指氣使,哪能忍受得這種奚落,大聲喝道:“站住,許堂主,好好把那青冥劍給我,我們不傷和氣。”

  他見借不到,乾脆就要強行取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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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
發表於 2018-12-27 11:00:48 |只看該作者
一八一

  許香萼慢吞吞地轉過身,秀眉一揚,道:“喲!你是不是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說話不算話呀!”

  米靈又語塞,醜惡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終於惱羞成怒地說道:“廢話少說,快將劍交出,不然別怪我不客氣了。”

  千手菩薩許香萼聞言滿臉寒霜,冷笑一聲說道:“米靈,你要知道我一再容忍並不是怕你,而是可憐你,像你這副尊容也不拿一面鏡子照照,你拿著這青冥劍和王雷的那片眼皮去給那位姑娘,人家也不會動心,就是把你自己的頭顱雙手奉上,人家也會覺得噁心,而不願正眼瞧你一下。”

  俗語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她這番話不單揭開了米靈的刺痛之處,而且竟將他要劍的動機也已戳穿,實在是惡毒已極。

  赤煞仙米靈直氣得哇哇怪叫,他怎能忍受得了這種侮辱,身如電掣,踏中宮,走洪門,一式“二龍搶珠”雙掌同時劈出。

  此時,米靈含憤劈出兩掌,她哪敢硬接,道袍飄風,向右橫躍七尺閃過。突地秀眉一揚,隱現殺機,沉聲道:“這可是你不講理,如果要動手,我也未必就怕你,寶劍在我手中,你自信能奪得去,就放手搶奪吧!”

  說著,她一揮青冥劍,夜暗中寒光閃閃,帶起一片迷迷濛濛的青芒。

  赤煞仙米靈一見那青冥劍,更不願白白落在許香萼手中,冷哼一聲,扭身撲上,一招“推波助瀾”,挾著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道,直撞而出。

  千手菩薩許香萼,仍是閃身讓過,她實在對赤煞仙米靈存有幾分顧慮,不說他陰煞掌力歹毒無比,就是衝著他那後台——玄陰叟蒼古虛,自己也實在得罪不起,是以連閃過兩招,不曾出手還擊,而暗中卻在籌思破敵之法。

  但她忽陰忽睛的面色和猶豫不決的態度,豈能瞞過赤煞仙米靈的眼睛,他冷笑一聲說道:“許香萼,你不要搗鬼,有真本事硬功夫,不妨全搬出來,但若轉壞念頭,暗放什麼迷魂彈一類的暗器,我可不吃這一套。”

  正是一語提醒夢中人,許香萼雙目一睜,突地格格一陣嬌笑道:“看不出你這個人倒可以看出別人的心事,真是人不可貌相。

  好,就算我的壞念頭讓你揭穿了,現在我們就約法三章吧!”

  米靈聞言一怔,問道:“什麼約法三章?”

  千手菩薩許香萼的俏面又突轉嚴肅之色,說道:“我們動手憑真本領,硬功夫,我不用暗器,你不用陰煞掌,你看可好?”

  赤煞仙米靈連連點頭道:“好好!我們就這樣決定吧,我已先出了兩掌,現在請你進招吧。”

  誰知許香萼仍站在原地不動,搖搖頭說道:“我還附帶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米靈不耐地問。

  許香萼道:“我們這次比試,不管誰勝誰敗,都不許稟告掌門師祖,但也不許稟知令師。”

  原來,她還是對玄陰叟蒼古虛心存顧慮。

  米靈毫不猶豫地說道:“好吧,你就快點出手。”

  許香萼格格一陣嬌笑,手中鐵拂塵一抖,真力貫注,拂塵根根倒豎,直往米靈全身一百零八處大穴點到。

  赤煞仙米靈向來是目空一切,又從未和許香萼動過手,怎料到她鐵拂塵尚有這般功候,當下不敢怠慢,兩掌一挫,左手一招“撥雲取月”如靈蛇般自肩下穿出,直點對方左肩並穴。

  倆人這一招對拆,顯然許香萼仍稍遜一籌,她暗忖,這米靈果然身手不凡,有其值得狂傲之處,當下不敢大意,右手鐵拂塵疾收,右腿後撤半步,上身不動,左手青冥劍寒光乍閃,招演“長虹經天”

  向米靈的手腕削去。

  米靈嘿嘿一陣冷笑,撤招換式,閃過這一招後,即刻展開幽靈般的怪異身法,穿插遊走於滿天塵影和彌空劍氣之中,他雖是以一雙赤手,但在三十招過後,許香萼仍被逼得嬌喘噓噓。

  她秀眉一皺,心念動處,歹計已生,暗忖:若不用暗器,如何能將這傢伙打發走,我不如仍用勾魂迷香彈對付,此物既不會傷害他,且可成全他一件好事,那女子武功奇高,豔美絕倫,就叫她死心跟著這傢伙,也免卻了不少後患。

  想罷,早將一粒勾魂迷香彈捏在右手拇食二指中,趁鐵拂塵出招之際,兩指一捏一彈,只聽“咔叭”一聲輕響,一陣異香,飄散而去。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許香萼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她本想將米靈迷倒,而自己則可以從容離去,但在她捏碎彈出之時,突然一陣勁厲的山風吹來,而許香萼自己恰在下風,是以,她雖將赤煞仙米靈迷倒,而自己翻身栽倒,許香萼鐵拂塵和青冥劍摔在地上,自己嬌軀,則正好栽到米靈懷中。

  約在盞茶時間之後,倆人俱被一種灼熱的慾火所燒醒,而千手菩薩許香萼更是滿面含春,嬌喘噓噓,轉瞬之間,那慾火爆發為烈焰狂濤,緊緊地摟抱著米靈的身軀。

  而米靈卻是一生當中,第一次有這種強烈的衝動,只覺綺念頓生,慾火難制,他雙目火赤,把眼前的許香萼,竟幻作成了他夢寐以求的凌雪紅,瘋狂地將她抱在懷裡,只聽“哧啦”一聲裂帛聲,許香萼的下衣被撕開,他便像一頭野獸般撲抱上去……

  當赤煞仙米靈醒來時,東方天際已露出一片淡淡的魚肚白色,他整整衣衫,看了看仍然仰面躺臥著的許香萼一眼,一種噁心的感覺,不禁浮上心頭,他啐了一口,拾起地上的青冥劍,掐捏著鬼影子王雷那片血液凍結的眼皮,試行一提氣,全身舒暢如初,奇怪的是連中了那玄陰絕戶掌的陰寒之氣,也已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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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7 11:00:59 |只看該作者
一八二

  他放腳疾奔,轉過一座山頭,又來到那片靜靜的幽谷,蒼鬱的樹林中一片靜寂,他想也許她早已睡熟了。

  當他奔到那株大樹之下時,不禁一怔,只見枝葉滿地,零亂不堪,但一想,他又釋然地笑了:“那是我昨夜編結樹枝時掉來的嘛!”

  赤煞仙米靈疾忙躍身上樹,直往那座吊榻撲去。

  然而吊榻中卻是空然無物!

  這一下,他真的驚呆了,半晌,才從驚恐中醒來,遊目四顧,這吊榻附近的情景競似經搶奪掙扎的一般。他仰首天空,此時已有熹微的晨光,自枝葉間隙透灑了下來,但四周高聳的山峰,仍是一片黝黑。

  赤煞仙米靈又躍下樹,他低頭一看,不禁打了一下冷顫,只見地下的衰草一片零亂,他的長衫掉落地上,而且還有一片凝凍的血跡!

  他頭腦一陣眩暈,嗆啷一聲,青冥劍和那片血肉凍結的上眼皮都掉了下來。

  且說凌雪紅自赤煞仙米靈走後,雖是暫時免去了失身受辱之危,但自己穴道受制,除了一條右臂外,全身不能動彈,但長此被困樹上,終不是辦法,等米靈回來之後,自己仍難逃過這一劫運。

  想到此,不由幽幽一嘆,仰望夜空,只見漆黑一片,唯有陣陣山風,掠樹呼嘯而過,像是對她的遭遇發出無助的感嘆。

  饒是凌雪紅身負絕世武功,具有超人的智慧,此時也無施展之地,猶如待宰羔羊一般,只有聽候命運的擺佈。

  驀然,一個念頭在她腦際閃動,暗忖:在此荒山絕谷之中,莫說無人來此,即使有人來,也救不了我,於其忍辱偷生,不如一死了之,既可保全名節,以不負羅郎的一番情意。

  驀然二聲鳥鳴,自遠方隱隱傳來,她一聽那鳴聲,便知有一聲是發自她的神雕,不禁大喜過望,生存的意念又在凌雪紅的芳心中蔭起。

  立刻長吸一口真氣,仰天發出一聲清嘯。

  嘯聲悠長清越,如鳳鳴鶴唳,劃破靜夜的長空,那嘯聲在幽谷中迴繞激盪,歷久不散。

  她嘯聲剛落,只聽一聲雕鳴,已是響自谷外了,顯然那神雕也已聽到主人的召喚,凌雪紅再度清嘯一聲,但良久之後,仍不見神雕在眼前出現。

  她不由大奇,舉目四望,但夜空被濃密樹葉遮掩,哪裡能看到外面的景物,仔細傾聽之下,除了山風呼嘯,松濤怒吼之聲外,竟是毫無一點聲息。

  突然,那谷頂絕壁上,響起一聲少女的驚呼,說道:“哎呀!不得了,白妮被什麼人打傷了!”

  卻聽另外一個清脆嬌柔的聲音說道:“你看,那裡不也有一隻大雕撲在地上嗎?它們又打架了,哪裡是被人打傷的呢?”

  那先前說話的少女道:“綠雲姊姊,你在這裡等著,我去稟告主人好嗎?同時也好要點藥來給白妮吃。”

  那叫綠雲的少女說道:“好吧,你可要快去快來,剛才聽到嘯聲,說不定和我們打架的黑衣女子會趕到此地來呢,若是看到她的大雕被白妮打成那個樣子,她定會找我打架,你想,我一個人怎能打過得她?”

  素月不服氣地“哼”了一聲,說道:“綠雲姊姊別怕,我去把主人請來,好好打她一頓,也好給白妮報仇,替咱們倆人出口氣。”

  那話聲愈來愈低微,想是她邊說著邊走得遠了。

  凌雪紅聽得說自己的神雕受傷,她知道定是和那隻綵鸞打了架,無怪它聞喚未前來呢,她聽說神雕受傷不輕,不由得又急又痛惜地落下淚來。

  本來,她還打算請人家救自己出難,但知道那兩個女子竟是日間和自己動過手的兩個小婢,哪裡還能說得出口,於是這一線生機,又變成了絕望!

  只不過頓飯時間之後,又聽到絕壁頂上,傳來另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綠雲,那大雕是誰養的?你怎不把白天的事告訴我,看你們越來越膽大了!”

  又聽那兩個少女顫聲答道:“賤婢等也不知道那大雕的主人是誰,而且白妮又打贏了,故沒有向主人稟報,賤婢等天大膽也不敢欺騙主人。”

  那少女幽幽一嘆,說道:“你們起來吧,還不把靈芝液給白妮喂下。”

  片刻之後,她們想是已給綵鸞喂下了靈芝液,只聽那少女又道:“沒事啦,我們走吧,唉,那隻大雕也怪可憐的,不知它的主人哪裡去了?”

  素月答道:“剛才白妮打架受傷之前,婢女等曾聽到嘯聲,一聽聲音像是發自女子之口,可能還躲在附近,看到主人到來,嚇得不敢出來了哩。”

  凌姑娘聽那小婢竟然如此說,不由氣得銀牙直咬,暗忖:你們主人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我就不信打不過她!

  她思忖未完,又聽那被稱做主人的女子說道:“聽你說,那個女子的武功也不弱,怎會那般沒出息躲起來了呢?嗯,這女了不敢惹我們倒是蠻聰明的,算啦,我們走吧。”

  凌雪紅聽那女子說出這番狂妄的話來,哪裡忍受得住,嬌喝一聲:“哼!誰怕你們,有本事儘管下來動手好了!”

  她話聲剛落,只聽一陣衣袂飄風之聲,自己所棲身的大樹之上,已飄然落了三個女子。

  當先一個,長發披肩,一身白衣,臉上白紗罩面,夜風輕拂著她的衣裙,顯得那麼高潔、飄逸,直似月宮嫦娥降落人間一般,凌姑娘看得不由一怔,竟自然地從心中去了敵意。

  再看她身後,正是那兩個身著青衣,頭梳雙辮的小婢。

  只見右面的一個小婢,跨前一步,指著凌雪紅說道:“喂,你這人怎麼搞的,你不是要和我們主人打架嗎?怎麼賴著不起來?”

  凌姑娘看這小婢神氣活現的樣子,不由微微發怒,粉臉上薄現嬌嗔,一啟櫻唇,但想起自己受傷,又不知該說什麼,就在她一怔之間,那白衣少女卻道:“哎!素月,她受傷啦,你不看她連想站起來都不能嗎?”一頓,向凌雪紅微微一笑,道:“你既然受了傷,還怎能和我打架呢?”

  凌雪紅一怔,說道:“這……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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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
發表於 2018-12-27 11:01:11 |只看該作者
一八三

  白衣少女格格一笑,接道:“這麼辦吧,我先把你的傷治好,我們再打,不過你也用不著感謝我,我只是因為要和你打架,才給你療傷的,要不然,就是你跪著求我,那還要看我高不高興呢。”

  凌姑娘聽白衣少女說出這番話,知她涉世未深,話雖有點刺耳,但卻毫無嬌柔做作,於是也不計較說道:“那就請姑娘動手治療吧,只是我這傷不知道姑娘能否醫治得了?”

  白衣少女轉身對二婢說道:“你們先把她移到樹下。”二女把米靈留下的那件長衫鋪在地上,再將凌姑娘的嬌軀放好。

  此時白衣少女也早下得樹來,她俯身探試一遍,幽幽說道:

  “嗯,你這是受了一種極險毒的點穴截脈手法所傷,不知是什麼人下的毒手,你幸虧遇見我,不然別人就是想解還解不開呢。”

  說著,只見她緩緩捲起羅袖,輕舒玉指,在凌姑娘身上一陣疾點,然後站起身來吁了一口氣,嫣然一笑道:“好啦,你坐起來,運氣調息一番,若覺功力沒有恢復,我就給你點千年靈芝液喝,免得你吃虧。”

  凌姑娘依言坐起運氣調息,果覺周身舒暢,真氣毫無阻滯之感,於是一躍而起,向白衣少女斂衽一禮,說道:“謝謝姑娘解救之恩,現在已不妨事了,不過……”

  白衣少女截斷她的話道:“不妨事,我們就動手吧,我除了讓一個姓羅的刺過一劍外,還從沒有和生人動過手,師父教我的都快忘光啦!”

  凌姑娘一聽她提到姓羅的,不由芳心一動,暗忖:那姓羅的是不是羅雁秋呢?於是一股醋意悄然浮上心頭,問道:“姑娘所說姓羅之人是不是叫羅雁秋?”

  白衣少女幽幽一嘆,道:“不是他是誰,若不為了他,我也不會跑來這大雪山十二連環峰了。”

  凌雪紅聽得心中一震,暗忖:哼,他果然在外拈花惹草,還說決不會變心!突然,她又想起父親苦因大師說過的一段話:“秋兒滿身情孽,只怕你們這一對小夫妻很難……”想至此,不由心中一懍,黯然長嘆一聲,竟撲簌簌落下幾點淚珠來,她這種失常的舉動,似已早忘記了白衣少女的存在。

  只聽白衣少女幽幽一嘆,說道:“你也喜歡羅雁秋是嗎?”

  她這種單刀直入的問法,把個凌雪紅問得嬌面一紅,赧然說道:

  “我們……我們已……”她本是要說出我們已定了婚姻大事,但卻當著三個女子的面,一下子又說不出口,是以囁嚅了半天也未說出。

  白衣少女又是幽幽說道:“你們是一起來這大雪山的是嗎?我知道你很喜歡他,唉,我師父告訴我不能喜歡任何一個男人,但我卻在見了他一面後,總是忘不了他,現在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此時凌姑娘的芳心中真是複雜已極,眼前這白衣女子既是自已救命恩人,又是一大情敵。真不知對她該是感謝,還是妒恨?

  而白衣少女的想法又是不同,她雖是一縷芳心早屬羅雁秋,但畢竟和人家只有一面之緣,而且師父的叮囑教誨,又使她大惑不解,不知為何不能喜歡任何一個男子。她雖是極端聰慧的人,但因涉世未深,對人生毫無體會,故也想不出所以然來。

  二人各自思忖著心中之事,竟把相約比鬥之事忘記了,倒是素月在旁邊看得心急,忍不住說道:“主人,你還和她打不打架?若是不打,你看天都快亮了,我們也該回去啦!”

  白衣少女輕哦了一聲,幽幽一嘆,說道:“唉,不打啦,我們還是回去吧,這件事我得好好想想。”

  她後面一句話說得沒頭沒尾,綠雲素月兩個小婢,自是猜不出這句話的含意,只得恭謹地答了聲是,清嘯一聲,喚來綵鸞白妮。

  三人站在鸞脊上向西北方向飛去,轉瞬消失不見。

  凌雪紅至此才突然想起自己神雕,她正待跳上崖頂找尋,只聽一聲哀鳴,一團黑影,已飄落在她身前,正是自己的神雕。

  那神雕果是受傷不輕,身上羽毛零落,右腿上更是血跡一片,凌姑娘連忙用那件長衫將血跡擦乾,把大還丹嚼碎敷在傷口之上,然後又給它內服了一顆,才乘雕離去。

  此時五鼓已過,東方天際已現出魚肚白色,凌姑娘在雕上俯視大地,只見十二連環峰一片沉寂,她直在空中盤旋到旭日東昇,卻也不見羅雁秋的影子,竟連慧覺大師和萬里游龍呂九皋也不知身在何處。

  凌雪紅剛才雖被那白衣少女解救了一大危難,但卻又從她的口中知道了羅郎的一大秘密,她想不到羅雁秋還會有這件事瞞著她,越想越氣,恨不得即刻找到羅雁秋問個清楚,但卻遍找不獲,於是不由把一腔怨憤憂傷之情,盡情發洩到雪山派之上。

  暗忖:我不把你十二連環峰攪個天翻地覆,也就不叫凌雪紅了。身隨念轉,早一拍雕翼,飄落地上。

  縱目四望,只見前面峭壁千仞,草木不生,一座絕峰擋住去路,她仔細望去,才看到似有一處出口,凌姑娘也是藝高膽大,一擰嬌軀,便飛縱而去。

  只不過幾個起落,她已停身在那寬約一丈的谷中,舉目一望,不覺呆住。

  原來前面是一座方圓百丈的幽谷,谷內遍植梅林,花開十里,香氣陣陣,在豔陽照射下,一片銀白,耀人眼目。

  凌雪紅不覺為之大奇。

  她自幼在深山學藝,長大之後,也曾游過不少名山,從沒有見過這絕壑幽谷之中,會有這樣一片整齊的梅林,因此她立刻想到這必是人工所植。

  思忖至此,她再定眼看去,果然看出,那梅樹雖然植滿谷中,卻又是井然有序,每顆樹的間隔,都是一丈左右,樹與樹連,花與花接,就像在那幽谷之中,鋪了一張梅花織成的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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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
發表於 2018-12-27 11:01:22 |只看該作者
一八四

  凌雪紅一生習武,幼受庭訓,早已看出這乃是反奇門陣式的梅花陣,她知道這梅花陣乃是最厲害的陣法,等閒之人,除了束手被擒,絕難生還,而且主持這陣的人,只要有一個精通音律,此人居於陣中,若奏起樂曲,那身陷陣中之人眼前就會現出不同幻象,這些幻象乃是依被陷的人心念所生,最是耗人真元,因此就是武功最卓絕之人,陷此陣中也難以自保。

  凌姑娘正自暗忖,突然聽見一聲細如游絲的簫聲響了起來,那一陣簫聲悠揚低細,如泣如訴,真是令人聽了迴腸百轉。

  就在這時,凌雪紅突然看到羅雁秋在一顆梅樹之下,脈脈含情地望著自己,一見此情形,早把他和白衣少女一段事拋卻,不禁脫口叫道:“秋弟,你如何來到此處?姊姊找得你好苦!”人也不覺向前走去。

  梅花樹下的羅雁秋,看凌雪紅對他走來,竟不答話,只含著笑對她招招手,於是凌姑娘更急急走上。

  就在她剛要跨入梅花反奇門陣時,突地聽到頭頂上一聲長嘯,這一聲長嘯如一記焦雷,震碎了凌雪紅眼中的幻象,她再定睛看去,梅花樹下哪還有羅雁秋的影子?

  凌雪紅轉身一看,只見兩條人影自身後那千丈絕壁上如流矢劃空,急驟下落,片刻工夫,已到谷內,倆人一僧一道,正是東海三俠中的慧覺大師和武當名宿萬里游龍呂九皋。她連忙上前見禮,叫了聲:“大師伯,呂老前輩。”

  慧覺大師望著凌雪紅慈祥地一笑,說道:“女孩兒家也這樣粗心,你看不出這明明是一座陣圖嗎?我和呂道長眺望了老半天還不敢過去,你怎麼一來到就要往裡面硬闖?”

  凌姑娘聞言嬌面一紅,羞赧得微垂蜂首。

  她雖聽得出大師伯並無責罵之意,但女孩兒家臉薄總是覺得不好意思。

  倒是萬里游龍呂九皋在旁哈哈大笑道:“莫說是凌姑娘,就是我這個活了七八十歲的人了,還不是看不出所以然來,要不是大師及時攔住,貧道此刻已陷身陣中了。”

  慧覺大師望著萬里游龍呂九皋微微一笑,說道:“道兄太自謙了。”又轉首向凌姑娘道:“秋兒呢?怎麼你們倆人也分開了?”

  凌姑娘見羅雁秋沒有和兩位前輩同來,早已大吃一驚,見問,嬌面上立刻現出愁苦之容,恭謹地答道:“昨晚紅兒和他走在一起,因趕急了一步和雪山派的人動上手,後來紅兒交手不慎,中了人家的暗算,幸好被一個白衣女子所教,以後便沒再見到他,紅兒找了半夜都沒找到。”

  夜間的遭遇,有許多事她自是不便詳說,幸好慧覺大師只擔心著羅雁秋的安危,故也沒詳細追問,一軒長眉,神情十分肅穆地說道:“這麼說來,秋兒可是遭遇不測了嗎?”

  他突然看到凌姑娘的焦灼憂傷的神情,知道自己一時焦急說錯了話,忙又淡淡一笑道:“也許迷了路,還未深入這十二連環峰呢,以他的武功,對付一些雪山派的外圍防守之人,倒是綽綽有餘。”

  萬里游龍呂九皋望了凌姑娘一眼,道:“羅小俠武功卓絕,機智絕倫,我看大可不必為他擔心。”

  萬里游龍的話聲剛落,忽聽梅花陣中響起一聲低微的嬌笑。

  接著一陣花枝浮動,從裡面姍姍走出一個麗人來。

  她打量了三人一眼,撲哧一聲嬌笑,然後又幽幽一嘆,道:“唉!

  真是天香國色,和那羅姓少年確是一對壁人,只可惜被人搶走啦!”

  凌姑娘冰雪般聰明,她早聽出這女子所說的一對壁人是指自己和羅雁秋,但她卻不解是被什麼人搶走了,心中生疑,但礙著慧覺大師在場,又不好發問。

  慧覺大師仔細打量這女子一眼,見她確是當得起美豔二字,但兩隻汪汪的桃花眼,卻生就淫蕩之相。本打算不理她,但聽到她這番話,卻不由心中一動,於是高喧一聲佛號,朗聲說道:“老衲東海慧覺和武當名宿萬里游龍呂道長及這位凌姑娘,初履寶山,不知女施主上姓大名?”

  那女子見慧覺大師一臉莊肅,顯露出不可侵犯之色,使人見而生畏,於是也一斂輕佻之態,正色答道:“晚輩職司大雪山十二連環峰人鳳堂堂主,人稱玉面女魔鄧玉珍,不知三位駕臨荒山,有何見教?”

  慧覺大師兩道長眉一軒,暗忖:想不到這女子年紀輕輕,便是江湖上人見人怕的一號魔頭玉面女魔鄧玉珍,想來武功自是不弱,於是又朗聲說道:“老衲久仰女施主大名,幸會幸會,老衲現有一不情之請,不知女施主能否答應?”

  玉面女魔鄧玉珍臉上一怔,隨即微笑說道:“大師昨夜率人連闖我十二連環峰,又傷了我雪山派中不少高手,你我既處敵對,不知大師還有何指示。”

  慧覺大師喟然一嘆,說道:“女施主可知劣徒羅雁秋現處身何地嗎?”

  鄧玉珍微微一笑,說道:“我不是說過嗎,被人搶走啦,現在我十二連環峰的‘溫柔宮’中。”

  凌雪紅見鄧玉珍那種輕蔑的神情,哪還忍受得住,嬌叱一聲,再顧不得這反五行梅花陣的厲害,一縱嬌軀,一式“飛燕投林”,早撲入梅花陣中。

  饒是慧覺大師武功超絕,具有非常的定力,心中也是微微一驚,轉首瞥了萬里游龍呂九皋一眼,苦笑說道:“呂道兄,請緊隨老衲沖吧。”倆人衣袂飄飄,一前一後躍入林中。

  此時,那悠揚低細的簫聲又起,躍入林中的三人,同覺眼前一花,因各人心意不同的幻意又生。

  慧覺大師雖是學究天人,精通五行生剋之學,不為幻象所惑,也被這一葉耀眼的花海,弄得心蕩神搖,只見他左轉右旋,穿插遊走於花枝之間,漸漸深入。

  呂九皋雖緊隨慧覺大師身後,不為陣勢變化所困,但卻眼前幻象叢生,他忽見松溪真人枯坐一株梅樹之下,滿瞼淒苦神色,忽見七星峰三元觀已成一片火海,但他畢竟功力深厚,知是幻象,不由微微一嘆,趕忙閉上雙目。

  唯有凌雪紅姑娘衝入陣中之後,既不諳陣勢變化,又思念羅郎心切,剛走了幾步,便覺眼前景象大變。

  只見一隻綵鸞背上,正並肩站著羅雁秋與白衣少女,倆人輕憐蜜愛,情意橫生,微風吹得倆人衣袂飄飄,真像是一對神仙眷侶。

  這景象看在她眼裡,只覺五內如焚,妒意陡生,淚珠兒直似斷了線的珍珠一般,沿著粉頰,撲簌簌地往下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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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
發表於 2018-12-27 11:01:33 |只看該作者
一八五

  忽然,她止住悲泣,突地嬌叱一聲,一掌向那綵鸞上的白衣少女和羅雁秋揮去。

  但聽一陣劈啪大響和簌簌之聲,幾株梅樹已吃她掌風震斷,那千萬朵梅花,直如漫天瑞雪一般,迎風飄舞。

  她一掌揮出之後,眼前幻象頓失。

  只聽一陣嘿嘿冷笑之聲,一條人影自花樹叢中慢慢走了出來。

  凌姑娘定神一看,只見那人身材又瘦又長,臉上一片黑一片白,右眉有半寸長短,反垂遮目,而左眼上眉毛和眼皮皆無皮,卻是血紅一片,只剩下一個白多黑少的眼珠,煞是嚇人。身著一件黑色道袍,披著羽毛,足著多耳白麻鞋,腰繫黃絲帶,背上斜背一支似劍非劍的怪兵刃,打扮得不倫不類,樣子長得非人非鬼,她認識這人就是赤煞仙米靈的師弟鬼影子王雷,但卻不解為何左眼的眉毛和眼皮沒有了。

  只見王雷的兩隻眼睛在凌姑娘的臉上一打轉,哈哈一笑道:“小妞兒,你真是神通廣大,關在籠中的鳥兒,居然又能逃出來,哈哈,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無福之人跑斷腸,這送上口的肉,大爺是不得不吃了。”

  凌雪紅知道鬼影子王雷不是好東西,聽他說出這番話來,直氣得把銀牙咬得格格作響,嬌叱一聲,一掌劈去。

  鬼影子王雷見她這輕描淡寫的一掌,卻十分凌厲,嘿嘿冷笑兩聲,並不硬接,閃身讓過,只聽又是劈啪之聲響起,首當其衝的幾株梅樹立刻花飛枝斷。

  看得王雷心驚不已,暗道:這妞兒好深厚的內力!

  驚駭之下,哪敢力敵,即展開仗以成名的“幽靈身法”,夾雜著三式玄陰絕戶掌,伺機應敵。

  卻說慧覺大師依著五行生剋之數,左旋右轉,在到達陣中心的樞紐之時,一回頭萬里游龍呂九皋早已不見,他不由心下大急。方才他在這谷口的峭壁之上,早將這反奇門陣式的梅花陣看得清楚,此時再不猶豫,運氣施起太乙氣功,雙掌連環劈出,一股無形無聲的罡氣,如一堵銅牆鐵壁向外逐漸擴展,只聽咔嚓連聲大響,這主宰此陣變化的十株梅樹,全都齊根折斷,陣的變化效用頓失。

  慧覺大師一躍身形,拔高五丈,掃目四顧,這才看清呂九皋正與玉面女魔大戰一起,而凌姑娘則和另一個男子酣鬥,於是躍落梅樹之上,施展開登萍渡水的罕世輕功,向凌姑娘停身處奔去。

  那鬼影子王雷本不是凌姑娘之敵,此時又見慧覺大師趕來,不由一慌,正想逃走,但凌姑娘豈肯放過這個絕好機會,她秀眉一顰,殺機立現,暗運起太乙氣功,遙空一掌,向鬼影子王雷胸前拍去。

  慧覺大師剛飄落地面,便見一條瘦長的身影,被一股無形的罡風振起,那人連一聲悶哼都未發出,便跌落地上死去。他不由長眉一軒,低低喧了聲佛號,冷電似的目光,又掠了凌姑娘一眼。

  凌姑娘被看得不由低下了頭,只感一陣委屈,眼圈一紅,幾乎落下淚來。

  慧覺大師慨嘆一聲,語聲突轉祥和,說道:“紅兒,你可知這被斃掌下的是什麼人嗎?”

  凌雪紅道:“那人是玄陰叟蒼古虛的二弟子,大師伯不認識他嗎?”

  慧覺大師冷笑一聲,道:“不認識他我也不會問你了,你震斃了這人不打緊,只怕要為你爹爹憑空帶來很多麻煩,唉,我一再告誡你不可多造殺孽,你偏是不聽。”

  凌姑娘見受到大師伯的責斥,不由又羞又急,她乃是任性慣了之人,現在和長輩在一起,處處受到拘束。昨晚有羅雁秋在一起還好,此時一連串不如意的事和無限屈辱都一齊加到她的身上,聞言不禁嚶嚀一聲,再也控制不住那怨爐憂傷的情緒,哀哀痛哭起來。

  她這一哭,倒把個慧覺大師哭得沒有主意。他本是個慈祥和藹的長者,對凌雪紅又愛得如同自己的親身女兒,只因怕她多造殺孽,而殺死此人更會給苦因大師帶來麻煩,是以才說了凌姑娘幾句,但他又怎知姑娘芳心另有著如許重大的負荷呢?

  他黯然一嘆,走到凌姑娘身前,撫摸著她一頭秀髮,慈祥地說道:“紅兒,難道大師伯說你兩句也算丟臉的事情嗎?孩子,別哭了,趕快隨我去將秋兒救出來。”

  凌姑娘本不是因慧覺說她兩句而哭,那是積壓了多少屈辱和憂傷的爆發,是以一聽大師伯之言,連忙止住哭泣,舉袖擦乾了淚痕,展顏一笑說道:“紅兒天大膽也不敢生大師伯的氣,我也不知怎的,突然忍不住哭出來了。”

  慧覺大師微微一笑道:“好啦,我們先去看看呂道長,不知他和玉面女魔鄧玉珍打得怎樣了。”當先向西北方向奔去。

  此時,梅花陣的功效早失,倆人直線奔行幾個起落便已至萬里游龍呂九皋停身之處。

  只見他一人浩然卓立,玉面女魔早不知去向。他一見慧覺大師到來,一拂胸前銀髯,哈哈笑道:“大師來得正好,那玉面女魔雖被貧道打發了,卻怕亂衝亂闖無益。”微微一嘆又道:“這座梅花陣確實厲害絕倫,方才我緊隨大師身後,只是稍一閉眼,便不見了你的蹤影,至於那使人產生的幻象,更令人觸目驚心!”

  慧覺大師微微一笑道:“這座反奇門陣式的梅花陣,在我們剛來之時,老衲也未完全看出其中變化的奧妙,倒是後來躍上了峰頂,才給我看出一點端倪,好啦,現在此陣效用全失,我們就放心前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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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7 11:01:44 |只看該作者
一八六

  第二十回 情海恨難填 小俠失足羈雪山

  慧覺大師、萬里游龍呂九皋和凌雪紅三人,穿過那座幽谷中的梅花陣後,本來是千仞絕壁阻路,但此刻卻現出一處高約丈二,竟有八尺的通道。原來這通道自對面看正被梅林所遮掩,直至近處始能發現。想那玉面女魔鄧玉珍便是由此處遁走。

  三人一看有此通道,先是十分高興,但仔細察看之下,不禁同時雙眉緊鎖,枯立原地不動。

  原來這通道深不見底,任是運足目力,也只看到模糊一片,陣陣陰寒的狂風自洞中湧出,把擋著洞口的一片梅樹吹得枝搖花顫。

  慧覺大師和呂九皋都是一代武林高手,在未看出端倪前,自是不會輕舉妄動,唯有凌姑娘看二老沉吟不前,想起羅郎生死不由心下大急,忙急步到慧覺身前,一禮說道:“大師伯,紅兒先進去看一下好嗎?”

  慧覺還未發言,萬里游龍呂九皋卻搶先說道:“大師和凌姑娘在外稍候片刻,還是讓貧道先行一步,一探虛實吧!”不待兩人回話,只見道袍飄風,身形如龍翔九霄,早已躍入洞中。

  慧覺大師暗暗一嘆,忖道:此老真不愧享有這萬里游龍之名,身法確是了得,他若能練成太乙氣功,只怕成就還要比我高上一籌呢。

  哪知呂九皋進入洞中頓飯之後,仍不見有任何動靜,慧覺大師雖是見多識廣,也不禁如墜五里霧中,他轉首看了凌姑娘一眼,說道:“呂道長隻身涉險,乃全是為我等之事,紅兒,你且緊隨我身後,不可造次。”

  他因知凌雪紅年輕氣盛,雖是武功高強,但江湖中險詐百出,並非全靠武功所能解決,是以叮囑了她幾句。

  凌姑娘輕輕嗯了一聲,慧覺大師便當先向洞中撲去。

  倆人一進入洞中,只覺陰風撲面,刺骨生寒,除此之外,倒是毫無異狀,又深入了十數丈,才見地上橫臥著幾個疾裝勁服之人,慧覺大師俯身一看,俱被點了穴道,猶如死了一般。

  又前進了十餘丈,只見光線逐漸開朗,慧覺大師心情一鬆,左掌護胸,右手蓄力,一個縱躍已到洞口。

  凌姑娘飄落大師身旁,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不覺一怔。

  只見數十丈外的一處山腰之上,建著一座院落。那院落氣勢雄偉,極盡豪華,當中雖有兩扇紅漆大門,此時卻是院門深鎖,只餘下一塊黑底金字的匾額,上書“人鳳堂”三個大字,在陽光之下耀目生光。

  慧覺大師又掃目四顧,只見這洞口兩側又橫躺著兩名被點了穴道的暗樁,但卻仍不見呂九皋的身影。

  他一軒長眉,不再說話,當先向那“人鳳堂”縱去。

  哪知他們剛剛到“人鳳堂”前,突地看到一條人影,於院內躍出,慧覺大師登時將步收住。原來從那“人鳳堂”躍出之人正是萬里游龍呂九皋。

  萬里游龍輕拂銀髯,微微一笑,說道:“貧道還以為雪山派如何了得,如今看來,也不過是浪得虛名,想這人鳳堂乃是大雪山外三堂之一,為其安危所繫之地,方才神秘詭異的地道中,只不過佈置了幾名暗樁,而這人鳳堂,卻是空無一人,難道他們就這樣不戰而退了不成?”

  慧覺大師兩道長眉一揚,緩緩說道:“道兄既是看過院中無人,定不會虛假,不過以貧僧之見,院中定然還有蹊蹺,我們何不再進院搜查一番,再定行止?”

  呂九皋似乎也覺這話有理,於是頷首答道:“大師此話極是有理,還是由貧道先行引路。”當先向院內縱去。

  他們定睛一看,果然當中是一座整齊的四合院,房舍不但考究,而且院子極大,地下是一色青磚鋪地,纖塵不染。

  三人經過了一座大廳,又繞過了一道矮矮的照壁,眼前突地一亮,只見修竹數叢,迎風微搖,鮮花數盆,遍植兩廂,彷彿來到了富家千金的繡閣。

  慧覺大師乃是得道高僧,怎好親自到這所在搜查,乃轉首望了凌姑娘一眼,說道:“紅兒,我和呂道長在外觀看動靜,你到各房中去看看,小心了。”

  凌雪紅一直跟在兩老身後,不敢擅自行動,早感拘束不耐,此時一聽慧覺長老吩咐,立刻答道:“紅兒省得。”舉步直對正房走去。

  她一腳踢開虛掩著的房門,走入內室,突覺一陣淡淡幽香,撲鼻而來,舉目再一環視,只見羅帳低垂,妝台宛然,一切毫無異狀。

  凌姑娘一看那房中佈置,就知道必是玉面女魔鄧玉珍所居之處,房中既是無人,立刻又往別的房中找去。

  她逐室搜查,足足花了頓飯工夫,卻始終沒發現半個人影,然後又回到慧覺大師身前,躬身稟道:“紅兒搜遍全院,並未見可疑之處,只怕玉面女魔鄧玉珍真的率眾逃走了?”

  慧覺大師點點頭,轉首向萬里游龍微微一笑,說道:“呂道兄,以貧僧之見,這其中定有詭謀,但俗語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等此次本為救天南劍客散浮子道兄,但現下不見秋兒,又多了一層麻煩,我們勢必要弄個水落石出才好,道兄方才辛苦了一程,該輪到貧僧開路了。”

  說著僧袍一拂,身形如一隻巨鶴,已然飄出院外。

  出了“人鳳堂”,只見後面除了一塊廣場之外,四外卻都是怪石巨岩所環抱,不但並無異狀,就是再向前進都是不易,於是三人又不覺怔住。

  這時也是事有湊巧,凌姑娘見大師伯正與呂九皋低聲商量,她因覺那些怪石殊為獰惡,一時興起,不覺走近岩石仔細觀看,哪知她這一看,竟發覺岩中有一處洞穴。那洞穴入口高可及人,裡面卻是一片漆黑,因為有了這個發現,凌姑娘不覺脫口叫道:“大師伯,呂道長,這裡有個山洞!”

  慧覺大師和呂九皋方自委決不下,聽了凌雪紅這一聲喊叫,登時雙雙走去。

  慧覺大師此時早具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之心,將那山洞入口打量片刻後,逕自當先向洞中走去,呂九皋和凌雪紅緊隨跟進。

  裡面雖是陰寒無比,但卻無風,黴腐之氣,中人欲嘔,只見那山洞之內,鐘乳怪石成千倒掛,顯是人跡罕至之處。

  那山洞曲折盤轉,既深且遠,三人腳下雖快,也走了約有一盞茶時候,才覺眼前一片明亮,來到一處所在。

  原來那個地方乃是兩高峰夾著的一處幽谷,兩旁高峰竟是矗立千丈的巨岩,兩峰相接之處,並未完全合攏,因此,在正午時分,陽光還能直射而入,可是如由外面看起來,卻是不易發現這兩峰夾峙當中,還會有這片峽谷。

  慧覺大師剛一進入谷中,便知上了大當,想要退出,但哪裡還能夠。

  只聽這峽谷上端和石洞之外隱隱傳來喝叫之聲,登時火光照耀,一團團浸油的易燃之物,由那一線天窗上落下,那火種又點燃了堆積在洞中的乾柴,不過片刻谷中已成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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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7 11:01:57 |只看該作者
一八七

  萬里游龍急急大喝一聲;“大師速退!”但剛一轉身,卻見一股濃煙,自石洞中湧入,顯然那洞口也為烈焰堵住。

  慧覺大師畢竟藝高膽大,雖處此進退不能之境,仍不露驚慌之態,大喝一聲,全身立時佈滿太乙氣功,兩隻寬大的袍袖一拂,立時有兩股剛猛無儔的罡氣,將濃煙逼得倒湧而出,接著身如飄風,一躍五丈。待呂九皋和凌雪紅趕到之時,大師的太乙罡氣,又已揮出。

  如此兩個縱躍已近洞口,隱隱可見熊熊烈焰,火舌亂吐。

  凌姑娘見慧覺大師正自微皺眉頭,猶豫不前,望著萬里游龍呂九皋,說道:“老前輩把你的劍借我一用好嗎?”

  萬里游龍一愕,翻腕拔出背後古劍,奇詫地交在凌姑娘手中。

  只見她又微微一笑,俯下身去,將內家真力,逼至劍身,向地下一陣挖掘,然後把劍身擦乾淨,還給呂九皋,一笑說道:“大師伯,我已挖出泉水來,我們把衣服鬚髮浸濕,就可向外衝啦!”

  慧覺大師嘉許似地一笑,說道:“唉,還是年輕人心思靈敏,我想了半天也未想出。”

  於是三人乃將鬚髮衣服就水浸濕,慧覺大師看著自己這狼狽之狀,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好氣,他雖是有道高僧,貪嗔之念早除,此時也不由嗟嘆不已。

  萬里游龍呂九皋低呼了一聲:“大師,貧道要當先開路了!”兩掌推出一波強勁罡風,身形當先向那熊熊火光中衝去。

  三人這一躍起,俱施展出上乘輕功,一掠便是五丈,恰巧飄落在那洞口的烈焰之外。

  三人尚未站住身形,便聽對面響起一陣哈哈狂笑。但那笑聲發出一半,倏然又止。

  萬里游龍呂九皋冷哼一聲,怒喝道:“笑什麼,難道這點火勢會把貧道等燒得焦頭爛額不成!”

  對方也是冷笑一言道:“變成落湯雞,還不和焦頭爛額一樣狼狽?”

  慧覺大師抬頭一看,只見前面廣場上,並排站著三人。

  中間一人六旬開外,紫面短鬚,身著青布長衫,手握鳩頭杖,背上負著四個大如輪月的鋼環,一看便知此人是雪山派外三堂天龍堂主雙飛環鄭元甲。左面一人道袍背劍,年約五旬,乃地虎堂堂主神火真人邵文風,右邊是人鳳堂堂主玉面女魔鄧玉珍。

  本來鄧玉珍這火攻之策,也未打算能把這三位武林頂尖高手困住,只是想把他們燒得發焦、衣爛,大大折辱一番,然後再合外三堂三位堂主之力決一死戰,不料竟連這一目的也未能達到,是以雙飛環鄭元甲只笑了一半便自愕然止住。

  萬里游龍呂九皋早已大怒,一見鄭元甲反唇相譏。哪還按捺得住,翻腕拔出長劍,使出一式“龍翔九霄”身法,飄前四丈,大喝一聲,手中劍劃起一道銀虹,徑向雙飛環鄭元甲胸前玄機要穴點去。

  雙飛環鄭元甲在外三堂的三位堂主中年齡較長,武功亦最高,他眼見呂九皋長劍點到,不慌不忙,鳩頭杖上擊,左手橫掃,一招兩式,擋住了萬里游龍這挾怒出手的一招。

  呂九皋冷笑一聲,側身避開襲來一掌,右腕疾收,長劍也同時避開了鳩頭杖,右手一揮之間,幻化出三點劍影,分指鄭元甲三處大穴。

  哪知鄭元甲確有著不凡的武功,鳩頭杖上擊一半,突然收回,一收一推之間,已把呂九皋長劍封架開去,隨手反擊一杖,攔腰橫掃。

  萬里游龍想不到這鄭元甲的鳩頭杖竟有這等功候,冷哼一聲,疾退三步讓開。

  這一次呂九皋已動了真火,立即把武當絕學太極慧劍展開,頃刻之間,強弱易勢,雙飛環鄭元甲被迫居下風。

  須知這九式太極慧劍,乃是武當劍術中的精華,剛勁中帶著綿綿不絕的陰柔之力,最妙的是這套劍法,一經展開,施劍人浮躁的心情便會馬上恢復了平靜。看上去這套劍法的招式非常緩慢,而且施用之人也像毫不用力,其實太極慧劍是一種內外功揉合一體,才能施展的劍術。

  地虎堂堂主神火真人邵文風,一見雙飛環鄭元甲已與萬里游龍呂九皋交上手,他雖震懾於東海三俠之名,也不得不縱身而出,又見慧覺大師未帶兵刃,不由放心不少,大喝一聲,翻腕拔出長劍,向慧覺大師右肩井穴刺去。

  慧覺大師雙目微閉,滿面肅穆之色,直待邵文風長劍刺到胸前,他才一軒慈眉,閃射出兩道冷電似的光芒,朗喝一聲:“邵堂主小心了!”

  大和尚兩腳像生根似地立地不動,右肩疾然下沉三寸,邵文風長劍擦肩刺過,他因這一招用力過猛,身形自然前衝半步,慧覺大師左腳斜上半步,左手反扣邵文風持劍腕脈,只聽嗆啷一聲,邵文風只覺右手一麻,長劍把持不住,摔落地上。大師順勢一推,邵文風踉蹌後退數步,直羞得他滿面通紅,俯身拾起長劍一言不發。

  就在慧覺大師剛與邵文風交上手之時,凌姑娘也一式“飛燕投林”,疾撲玉面女魔鄧玉珍。

  凌姑娘雖無青冥劍在身,但光是一雙纖纖玉手就非一般武林高手能敵。玉面女魔早在七星峰下見識過她的厲害,心一慌,長劍還未刺出,便被凌雪紅以空手入白刃的手法奪去。

  慧覺大師和凌雪紅雙雙奏捷,而萬里游龍呂九皋和雙飛環鄭元甲的一戰,也已分出勝負。

  萬里游龍在施出太極慧劍之時,只見他好似蝸牛慢步一般,長劍忽地變得綿柔異常,但卻似乎有一種極強的潛力,自劍身逼出,不管鄭元甲的鳩頭杖施出多狠多快的招式,且一接觸到呂九皋的長劍,就覺著勁盡力卸,勉強又支持了二十個回合,已是汗落如雨,頭暈目眩。

  鄭元甲掃目一看,邵文風和鄧玉珍才一招功夫,便雙雙落敗,他心中一凜,虎吼一聲,鳩頭杖演“橫斷巫山”,挾著虎虎勁風,猛掃呂九皋中盤。

  但呂九皋已是勝券在握,氣定神閒,他知道鄭元甲已存心硬拚,連忙閃身讓開,劍化“金絲纏腕”,功運右臂,劍鋒貼杖推進。

  這一來鄭元甲封躲全都不易,逼得雙飛環情急拚命,他厲喝一聲:“老雜毛,不是你就是我……”

  右手鬆杖落地,右掌運起全身功力,“手揮琵琶”猛劈呂九皋前胸,發難既出意外,出手迅如電火,掌帶勁風,迎胸打到。

  萬里游龍此時自是顧不得再傷人,順著打來的掌勢,全身陡然後仰,施起鐵板橋工夫。倆人動作都夠快,呂九皋背脊尚未貼地,雙腳跟一旋,借力向左一翻挺起身來,鄭元甲一掌打空,用力過猛,全身向前栽去。

  萬里游龍順勢吐劍,招化“白蛇吐信”,雙飛環猛覺背後劍刃劈風,趕忙腳尖一點,借前栽身子向前飛去,萬里游龍豈肯放過這個機會,立時挫腰騰躍,追個如影隨形,鄭元甲剛剛落地,萬里游龍長劍又到。

  只聽慧覺大師高唸了一聲:“阿彌陀佛,呂道兄劍下留情!”

  呂九皋劈到鄭元甲背後的長劍,輕輕一掃,只把雙飛環右臂上的青布長衫裂開了一道五寸長的口子,便收劍躍回原處。

  再看鄭元甲直嚇得臉色蒼白,那裂開之處鮮血泉湧而出,若是慧覺大師晚叫一聲,他早已喪生劍下。

  這三人一出手便已制服了雪山派的三位堂主,這確是使人驚駭之事,其實這並非鄧、邵、鄭等三人武功大弱,實因慧覺大師等三人武功太以卓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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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8-12-27 11:02:14 |只看該作者
一八八

  就在這外三堂堂主全軍覆沒之時,陡然,一聲長嘯劃破長空,震得滿山回鳴不絕。接著響起稚嫩悠長呼喝:“掌門師祖駕到……”

  場內諸人齊都舉首向喝聲處看去,只見那千丈絕壁上,如星飛丸瀉一般,躍下來十餘條身影,片刻之間已到眼前。

  那最前面的人卻是兩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男女。男的身著青色道袍,發挽道髻,面如冠玉,眉清目秀;女的一身紅衣勁裝,雙辮垂肩,顏潤春花,色凝皓月,豔麗如畫裡佳人。倆人胸前各抱一把寶劍,神態莊肅之極。顯然那呼喝之聲便是這男女二童所發出。

  兩童之後,卓立著一個道人,但見他長髯垂胸,銀發道髻,身著寶藍色道袍,足登福字逍遙履,手持一枝通體雪白的細長竹杖,正是紫虛道人。

  紫虛道人身後,一字橫立著內三堂堂主,玉皇堂堂主百步凌波譚玉笙、太白堂堂主七星掌袁廣傑、觀音堂堂主千手菩薩許香萼及紫虛道人二弟子金眼神佛呂萱,三弟子追魂手魏英等一流高手,獨不見談笑書生諸葛膽和玄衣仙子杜月娟夫婦。

  紫虛道人冷眼掃了全場一匝,早已看出這種尷尬的情勢,他乃城府深沉、雄才大略之人,心中雖微感驚駭,但卻不形諸於色,只聽他哈哈一陣長笑,笑聲直震得在場之人的耳鼓嗡嗡作響,顯示出他深厚的內力,然後一打問訊,向慧覺大師說道:“貧道以為有宵小犯山,卻不料大師佛駕蒞臨,東海三俠隆譽滿武林,萍蹤遍天下,但卻是初蒞荒山,真是幸會幸會!”

  他這番話先罵後捧,慧覺大師聽得兩道慈眉一揚,暗忖:這紫虛道人雖是雄才大略之人,論武功才智,也算是當今武林中傑出的人材,但言行氣度,究竟有點邪魔歪道,不足以領袖武林。

  慧覺大師低喧了一聲佛號,也早將佛家獅子吼功力滲入其中,直震得在場各人心神一懍,只此一番話,倆人已互較了內力。

  慧覺大師雙目微垂,合掌當胸,緩緩說道:“道兄過譽,貧僧當受不起。貧僧乃東海草莽之人,今日有幸拜謁寶山,亦為生平幸事!”

  他見紫虛道人對一旁的萬里游龍呂九皋竟理也不理,不由微感不安,於是又繼續說道:“容貧僧為兩位引見,這位是武當元宿萬里游龍呂九皋呂道兄,那位是雪山派掌門紫虛道長,想來兩位素未謀面,故不認識。”

  慧覺大師這一介紹,立刻打開了這倆人間的僵局,萬里游龍畢竟氣度恢宏,不失大派名宿風範,拱手微笑,道:“驚憂大駕,呂九皋深感不安。”

  紫虛道人幹笑兩聲,道:“好說,好說,呂道長駕臨荒山,恐不止一次了,貧道未能一盡地主之誼,抱歉之至。”

  呂九皋面色微紅,正想反唇相譏,卻聽慧覺大師朗喧了一聲“阿彌陀佛”,接口說道:“貧僧約呂道長前來寶山,旨在探視一位友人,並相偕他一齊他往……”

  紫虛道人哈哈一笑打斷慧覺和尚的話,說道:“大師可是說的天南劍客散浮子道兄嗎?”

  慧覺大師合掌答道:“尚望道兄准貧僧之請。”

  紫虛道人面容倏然一正,笑容盡斂,說道:“散浮子道兄乃貧道多年摯友,我等切磋武功,鑽研煉丹成道之術,極盡歡洽,但如他自願離此,那貧道自亦不會相阻。”

  慧覺大師聽他竟說出這種欺妄之言,不由微感震怒,但他乃得道高僧,故仍然強自壓抑著心頭怒火,平和地說道:“既是如此,不知道兄可否允准貧僧等一見?”

  紫虛道人又是微微一笑道:“大師想會見散浮子道兄自無不可,不過……”

  他略一沉吟續道:“不過目前卻是不能,若大師等不辭跋涉之苦,就請一月後再來相邀,若是大師願在荒山等上一月,貧道亦是竭誠歡迎。”

  慧覺大師不禁慈眉微皺,正欲答話,萬里游龍呂九皋卻已按捺不住怒火,冷哼一聲說道:“道兄以一派掌門之尊,說出此等自欺欺人之言,不覺有失身份嗎?”

  紫虛道人雙目微合,淡淡一笑道:“好說,好說,呂道兄若不是來我大雪山十二連環峰挑釁比鬥,只是為他人作嫁,就請免開尊口吧。”

  萬里游龍呂九皋縱然涵養再深,也是無法忍受這等奚落,他正想發作,卻聽慧覺大師高喧一聲佛號,說道:“呂道兄暫請息怒。”

  又轉向紫虛道人說道:“貧僧尚有一事,想借助道兄之力!”

  紫虛道人突然哈哈一笑道:“大師可是想知道令徒羅雁秋的行蹤嗎?”

  他不等慧覺大師說話,又道:“令徒隻身來訪,聲言除拜謁其師祖散浮子外,並探訪一位本派司職的舊友,是以本派守山之人並未與以留難。”

  慧覺大師聞言心下一寬,凌雪紅姑娘也是芳心竊喜,但她卻不知羅郎有什麼舊友在這十二連環峰上,又不由疑竇叢生,只是礙於慧覺大師在場,不便出言相詢。

  慧覺大師合掌微微一笑,說道:“道兄豁達大度,如此對待劣徒貧僧等亦無不銘感,現就請道兄遣人召羅雁秋前來,我等也好離此,免再攪擾。”

  紫虛道人轉眼瞟了凌雪紅一眼,然後說道:“令徒羅雁秋來時是出於其自願,走不走那也要看他自己的抉擇,貧道何能相強?以貧道之見,他遇著一位相識之人,恐怕目前不願離開了。”

  慧覺大師想起紫虛道人以其師妹玄衣仙子杜月娟,勾引談笑書生諸葛膽的一段經過,不由驚懍得身形一顫,半晌答不出話來。

  凌姑娘聽得倆人對話,只因慧覺大師在旁,而無插口的餘地,早已憋得不耐煩,她任性慣了之人,此時再也顧不得長幼尊卑,嬌叱一聲:

  “老雜毛,你胡說什麼,還不叫人把他找來,若再故意拖延,姑娘要踏平你這十二連環峰!”

  紫虛道人仍是笑意吟吟,面色不變,但他身後的內三堂堂主及隨行諸人,俱都滿現怒容,各上前一步,手握兵刃,於是這舌戰唇槍的靜寂場面,立刻變得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慧覺大師此時的心情,雖極複雜痛苦,但表面上仍能保持如常的鎮靜。

  他喝止住了凌雪紅,緩緩說道:“道兄可否遣人將劣徒羅雁秋找來,貧僧當面問他一問,若他不願離此,貧僧亦決不相強就是。”

  紫虛道人哈哈一笑,說道:“如此甚好,貧道即刻遣人請他前來,請大師當面問清,以免誤會我雪山派不擇手段,勾引別派弟子。”

  轉首向觀音堂堂主千手菩薩許香萼低聲吩咐了幾句,她便合拿一禮,縱身而去。

  凌姑娘看著這用勾魂迷香彈迷倒自己的女子,不禁銀牙咬得格格作響,恨不得一掌把她劈死,嬌叱一聲,如飛燕掠波般,飄身向許香萼撲去。

  慧覺大師方待喝止,只見玉皇堂主百步凌被譚玉笙早飛身而出,呼地一掌,將凌姑娘的追勢阻住。

  萬里游龍呂九皋剛才被紫虛道人一陣奚落,早已躍躍欲試,見此情形,翻腕撥出長劍,直刺紫虛道人。

  慧覺大師長嘆一聲,高喧一聲佛號,只見僧袍飄動,他已截住了想代替掌門搶戰呂九皋的太白堂堂主七星掌袁廣傑、獨行尊者康泰,以及紫虛道人二弟子金眼神佛呂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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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九

  剩下的追魂手魏英,卻恐譚玉笙獨戰凌雪紅不下,也加入戰團。

  且說紫虛道人一看萬里游龍呂九皋撲來,一拂長髯,冷笑一聲,手中那拇指粗細的白色竹杖一抖,化作千萬條銀蛇盤空,將呂九皋這蓄力而出的一劍封住。

  須知這紫虛道人的雪竹仗,乃是藏邊喜馬拉雅山頂峰的產物,生於萬年冰雪之中,不但堅逾鋼鐵,而且出招對敵,會自竹中發出絲絲侵人寒氣,若再能配合陰柔之功,則能虛空點穴傷人,更具無上威力。

  萬里游龍和紫虛道人一交手,不僅覺得這招“鐵樹銀花”詭異迅辣無比,而且感到隨著漫天杖影而來的寒風刺骨透體,不禁一懍。他乃久經大敵之人,立知這一戰討不了好去,於是一面運起護身罡氣,封閉住全身各大要穴,一面即刻施出太極慧劍應敵。

  二十招過後,紫虛道人已然略佔優勢,他掃眼一看,追魂手魏英與百步凌波譚玉笙被凌姑娘那奇妙的身法掌勢迫得險象環生,而慧覺大師也把已方三人逼得團團亂轉,不由暗自著急,忖道:我若不立施殺手打發走呂九皋,豈能挽回今日頹勢?

  於是手中雪竹杖一緊,杖化“游龍回空”,挾著一縷尖銳厲嘯,往呂九皋胸前“神封穴”點至。

  萬里游龍一懍之下,急揮掌中劍封格,但寶劍還未碰上雪竹杖,那細長的竹杖如靈蛇一股,搖首上翻,直點自己右肩井穴,一縷寒氣早已刺骨透體地襲到,他猛提一口真氣,身如飄風,向左橫躍五尺。

  哪知紫虛道人似乎早已料到他有此一著,雪竹杖原式不變,倏然橫掃,萬里游龍大驚之下,立刻施出一式“倦龍歸海”的身法,全身筆直地向前撲去。只聽一聲裂帛輕響,呂九皋俯身時被微風拂起的後衣衫,已為雪竹杖挑去一角。

  須知萬里游龍這仗以成名的“雲龍游空”輕功身法,冠絕江湖,而這一式“倦龍歸海”是在撲前的身形,將要落地之時,再藉腳尖旋轉之力,一個“雲中翻”的式子挺起,這比鐵板橋的功夫要難練得多。

  紫虛道人見在他這“幽鬼附身”的奪命三招施出後,呂九皋仍然逃出杖下,不由一愕,正想乘勢進擊,只聽一聲悶哼響自左側,他掃目一看,只見玉皇堂堂主百步凌波譚玉笙身形一陣踉蹌後退八、九步,一交跌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而凌姑娘的纖纖玉手,卻正向自己的三弟子追魂手魏英拍去。

  紫虛道人情急之下,陡地厲喝一聲:“住手!”

  他這一喝,乃提聚全身真力而發,只震得空谷迴響,群山呼應,一時間滿山儘是“住手”之聲,良久方歇。

  在場動手諸人,果然為他這喝聲所震,各自跳退數步。只聽紫虛道人仰天哈哈一陣大笑,向慧覺大師說道:“東海三俠神功蓋世,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大師挾技不露,心懷慈悲,貧道十分佩服,我們目前雙方雖未分出輊軒,但因大師所要召見之人已至,只得暫時停手,若大師有興,不妨待問話之後,再決一勝負。”

  原來慧覺大師心存慈悲,力戰三人,猶有餘力,但卻未傷一人,紫虛道人豈能看不出,故而說出這番話來。

  慧覺大師聞言,低喧一聲佛號,並不答話,舉目看去,只見自逍遙山莊方面,疾馳來四條人影,不禁一愕。而凌姑娘運目一看,不禁一憂一喜,既妒又愛,芳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紫虛道人又是微微一笑,向慧覺大師說道:“令徒羅小俠即至,大師有話,儘管請問,不過他若是閉口不答,自是不願離此,諒大師乃以德服人之世外高僧,自亦不會相強。”

  他這幾句話,直聽得慧覺大師疑念叢生,他素知這紫虛道人乃是當今武林中心地最陰險,手段最毒辣的梟雄霸主,不知這其中有何陰謀,但他深信自己以大師伯的身份問話,羅雁秋決不會不答,於是只得一笑說道:“這是自然,道兄說出這般話,也是太多慮了。”

  倆人說話之間,只見千手菩薩許香萼、玄衣仙子杜月娟和紅衣女飛衛司徒霜三人,簇擁著羅雁秋在紫虛道人身側停下。

  凌雪紅見羅雁秋緊靠著紅衣女飛衛司徒霜的嬌軀而立,對自己竟似未聞未見一般,她哪能忍受得了這種刺激,咬了咬嘴唇,終於哇的一聲撲倒在慧覺大師懷中痛哭了起來。

  慧覺大師見羅雁秋對自己竟似視若無睹,任他修養再深,心中不由感慨叢生,又想起被自己百般珍愛的弟子談笑書生諸葛膽,兩滴晶瑩淚珠,已自他低垂著的眼簾中滾落而出!

  他慈祥而略帶歉疚地拍了拍凌雪紅的香肩,喟然一嘆,低低說道:“情孽糾纏,造化弄人,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紅兒,隨大師伯走吧。”

  一聲雕鳴,幾行歸雁,衰草淒感,北風嗚咽,這是令人腸斷的情景,心酸的一刻。

  羅雁秋以千年靈芝液療好了談笑書生諸葛膽的蛇毒之後,歉疚之心稍安,而諸葛膽也大為感激,連忙吩咐廚下,準備一桌豐盛的酒席,要與羅雁秋開懷痛飲。

  但羅雁秋卻是心懸兩地,大師伯和紅姊姊情形不明,師祖散浮子又無法救出,他想至此,不由愁聚雙眉喟然一嘆!

  談笑書生諸葛膽像是旱猜透了他的心事,一隻寬大有力的手掌,一拍羅雁秋的肩頭,爽朗地一笑,說道:“你可是為令師祖天南劍客散浮子老前輩擔憂嗎?其實那大可不必,我保證他還是安然無恙,待我們痛飲一番之後,你隨時都可以去看他,只要別再為難我這個做師兄的就是了。”

  羅雁秋聽諸葛膽的話風,果覺心頭一寬,正待稱謝幾句,卻見玄衣仙子杜月娟神秘地一笑,說道:“你這話只猜對了一半,其實師弟最擔心的還是那位凌姑娘,你不見他們在七星峰下那般輕憐蜜愛的情景嗎?”

  她這番話直把個羅雁秋羞得玉面微紅,訥訥地說不出話來。

  只見談笑書生劍眉微微一皺,但又倏然舒展,一笑說道:“那位凌姑娘的容貌,當真是閉月羞花,沉魚落雁,而且武功超絕,真和師弟是天生的一對壁人,愚兄十分豔羨!”

  三人說說笑笑,酒菜早已備齊,當即由兩個垂髻小婢,為三人斟滿了酒,只見酒色碧綠,香氣四溢,雖是不善杯中物之人,也看得出定是上好美酒而垂涎三尺。

  談笑書生豪放地一笑,舉杯說道:“愚兄這條命可說是由賢弟從閻王手中討回,你我是自家兄弟,不必客套,愚兄就先敬賢弟一杯!”

  玄衣仙子杜月娟想到昨夜的情景,不由玉面微紅,她瞟了諸葛膽一眼,見他像是毫不知情一般,於是微微一笑,說道:“兄弟,來,師嫂也來敬你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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