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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雲溪 -【吃貨皇后命(卷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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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2 00:04:40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這一輪第一個是衛淵,衛淵手中捏著翎羽箭,忽而笑道:“只這麼投沒意思,不如我們換個比法。”說著讓侍從陳勤拿來了一把長弓,指了指前面岸邊的柳樹,道:“不如將壺放在那個地方,咱們挽弓射箭,誰若能把箭射入壺中,便算誰贏了。”

    岸邊距離他站的地方大約有五十步遠,且瓶口是朝上的,如此一來就加大了難度,不僅要掌握要方向,還要掌握好力度以及箭矢下落的角度,頗考人的箭術。

    幾人均沒什麼意見,衛渢收起一條腿隨性地坐在新雁樓下,意興很有些闌珊。

    他對投壺沒什麼興趣,他只對蘇禧有興趣。

    衛淵看向一旁的厲衍,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問:“厲公子以為如何?”

    厲衍低低應了一聲,沒有看衛淵的眼睛,道:“皆可。”

    衛淵冷笑了笑。射箭不比投壺,投壺只考手腕的力道,射箭卻需要拉滿弓弦,整個手臂都要用力。倘若厲衍的右手受傷了,是無法完成這一串動作的。

    果不其然,輪到厲衍的時候,他明顯遲鈍了一下,旋即勉力拉開一整張弓,朝半空虛射了一發箭。箭頭向下,落在離壺口半尺遠的地方,沒有射中。

    倒也不意外,這個比法本就刁鑽,除了衛渢與蘇祉之外,其餘幾人均射空了。

    比完箭後,厲衍將長弓交給身後的宮人,往人群後方走去。

    這兒是御花園,後頭便是嬪妃們的寢宮,他應當走不了多遠。衛淵目光一沉,看向他不自然垂落在身側的右手。因著厲衍今日穿了一件玄紫色的長袍,是以看不出手臂究竟有沒有浸血,他招手,叫來身後的侍衛陳勤,低聲吩咐:“跟著他。”

    陳勤應是。那頭,幾位世家子弟正在稱讚衛渢與蘇祉的箭法。

    蘇祉天生冷淡,不易近人,是以大部分人都圍著衛渢討教箭法。

    衛渢烏目轉了轉,淡淡地看向衛淵與厲衍的方向,少頃又收回視線,唇邊掛著似有若無的笑。

    這頭,昭陽殿。

    眼下春意正濃,百花齊放,皇后娘娘邀請貴女命婦們一同去御花園賞花看景。衛德音對花粉過敏,皇后娘娘便讓她留在昭陽殿。方才還熱熱鬧鬧的殿裡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所有人都走了,衛德音眼裡流露出了失落之色。

    蘇禧看得心裡一軟,便說要留下來陪她。

    那廂傅儀走到了門口,不知忽然想起什麼,停了停,對身旁的豫王妃道:“娘,寶兒方才踢了我兩下,我這會兒身子不大得勁,就不去賞花了,還是留在這兒吧。”寶兒是傅儀腹中胎兒的小名。

    豫王妃宋氏對她肚子裡的孩子頗關心,目下聽她這麼說,自然滿口同意下來,“那就留下來好好歇著吧,別累著了。”

    傅儀輕輕頷首。然後又遣人與劉皇后說了一聲,踅身回了殿內。

    蘇禧與衛德音正坐在暖閣榻上。傅儀進來的時候,蘇禧正在握著衛德音的手,一筆一劃地教她寫字。

    倆人一前以後地坐著,衛德音曉得蘇禧腹中懷著娃娃,規規矩矩地坐在蘇禧懷中,不敢亂動。傅儀含著微笑,上前,走到倆人身邊道:“德音公主在寫什麼?不知能否叫我也看一看?”

    說罷,待看清筆下的字後,怔了一怔。

    宣紙上的字跡娟秀靈動,婉然若樹,穆若清風,高逸瘦潔,端的是一手好字。頗有東晉衛夫人的風骨。便是傅儀練了這麼多年的字帖,恐怕也寫不出這樣的字。她看向握著衛德音小手的那只手,修長細嫩,如蔥如筍,潔白得瞧不出絲毫瑕疵。順著往上,便是蘇禧那張精緻剔透的面容。

    傅儀竟不知她還能寫出這麼有風骨的字。

    蘇禧停筆,抬眸朝傅儀看去,滯了滯,淺笑著打招呼道:“儀姐姐。”

    衛德音賴在蘇禧懷中不肯出來,笑盈盈的,方才的失落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道:“禧姑姑在教我寫《名賢集》——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你要不要看看?我寫得好不好?”

    她才五歲,這些字自然不能是她寫出來的,是蘇禧握著她的手寫的。倘若傅儀點了頭,那就是變相地誇了蘇禧。傅儀笑容微頓,少頃輕輕頷首,道了一聲“好”。

    衛德音滿足極了,仰頭看著蘇禧,“禧姑姑,咱們繼續寫吧,下一句是什麼呀?”

    蘇禧朝傅儀點了點頭,然後繼續教衛德音寫字。

    傅儀便走到另一旁的藤面羅漢塌上,坐下品茶。

    衛德音學得興致勃勃,比上書房的師傅教她念書時認真多了。然而到底是小孩子,三分鐘熱度,沒過一會兒就堅持不住了,閉上眼睛困耷耷地趴在蘇禧懷裡,很快睡了過去。

    蘇禧擔心她睡在這裡著涼,便讓姜嬤嬤把她抱回了房間。

    衛德音離開後,暖閣裡只剩下蘇禧和傅儀。蘇禧不大想與傅儀獨處,她讓人收拾了朱漆螺鈿小桌上的筆墨紙硯,便站起身,準備去後花園同大夥兒一塊賞花。

    正好身後有一個丫鬟經過,手上端了一杯剛剛泡好的武夷茶,踉蹌後退了退,手上一松,那武夷茶大半都潑到了蘇禧身上。

    那丫鬟是傅儀的人,方才傅儀說要喝茶,她便去外頭端了一杯。眼下見闖了禍事,忙驚慌失措地跪在地上,自責道:“奴婢該死,請晉王世子夫人息怒……”

    蘇禧皺了皺眉,沒想到傅儀身邊還有這麼笨手笨腳的丫鬟。

    好在那茶不太熱,沒有燙傷自己。然而這麼潑下來,她的裙子也濕了一大片,上頭還掛著幾片茶葉,肯定是不能再穿了。

    一旁的聽雁有些氣不過,替蘇禧斥道:“你怎麼走路的?萬一碰傷了我家夫人怎麼辦?”

    那丫鬟縮成一團,向傅儀投去求助的目光。

    傅儀從羅漢塌上坐起來,走上前,見蘇禧今兒穿的是一件牙白色的彩繡百鳥鬧花馬面裙,目下上頭被潑了茶葉,留下版斑駁駁的褐黃色印記,頗為明顯。她皺眉,跟著斥了那笨手笨腳的丫鬟幾句,轉頭對蘇禧道:“禧妹妹,我這丫頭冒犯了你,我代她向你賠罪,回去之後定會好好罰她的,你可千萬別生氣。”

    蘇禧抿了抿唇,不生氣是假的,多少有點憋悶。她今兒出門恰好沒多帶衣裳,眼下被潑了一身茶,一會兒皇后娘娘和大夥兒都回來了,瞧見她這樣,豈不失禮麼?

    傅儀看出了她的顧忌,知情識意道:“正好我今日多帶了一條裙子,禧妹妹與我身形差不多,你若是不嫌棄,不如我去拿來給你換上吧。”

    眼下也只好這麼辦了。蘇禧遲疑片刻,頷首道:“多謝儀姐姐。”

    傅儀微微一笑,道:“是我的丫鬟失禮在先,你不怪我就好,還說什麼謝不謝的。禧妹妹在這裡等我片刻,我一會就回來。”

    蘇禧微微頷首。

    傅儀領著她的丫鬟離開暖閣,走到廊廡盡頭,卻沒有繼續往前走,停了下來。她抬眸往匾額上看去,見上頭寫著“蓬瀛殿”三個字,在門口站了一會,見周圍無人,才推門而入。

    關上門口,她問身後的丫鬟,道:“東西帶來了麼?”

    那丫鬟低頭上前,哪還有方才的怯懦驚恐之色,從袖中取出一個天青色瓷瓶,遞給傅儀道:“帶來了,夫人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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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2 00:04:52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傅儀接過,就見瓶身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寫,單從外表瞧不出是做什麼的。

    丫鬟以為傅儀不信,補充道:“夫人放心,那婆子與奴婢說了,這東西無色無味,旁人肯定聞不出來的。只要在熏籠中滴上一滴,便足矣迷亂人的神智……”

    傅儀捏著瓶子,少頃,揮了揮手道:“你下去吧。”

    那丫頭低頭道是,退出了蓬瀛殿。

    蓬瀛殿是昭陽殿旁邊的偏殿,平常幾乎不過人,皇后娘娘也極少來這裡。裡頭的擺設倒是很齊全,床榻被褥疊得整整齊齊。傅儀款步走到鎏金瑞獸熏爐跟前,熏香嫋嫋,殿內散發著淡淡的香味。她打開瓷瓶,按照丫鬟說的往裡頭倒了一滴,頓了頓,擔心不見效,便又添了兩三滴。

    新雁樓。

    衛渢坐在樓下,一個穿著青色曳撒的宮人走到他身旁,屈膝恭恭敬敬道:“世子爺,世子夫人被茶水燙傷了,這會兒正在蓬瀛殿裡歇息。”

    前面衛季常正在與文淵閣大學士府的公子韓博彥下棋,衛渢沒有參與。

    宮人說這句話時,恰好蘇家二爺蘇祉就在旁邊。

    蘇祉聞言眉心微微一蹙,朝那名宮人看去。

    衛渢將手中的茶杯放在朱漆茶几上,神情一肅,道:“怎麼回事?”

    宮人垂著頭,道:“好像是一個丫鬟端茶沒有端穩,不慎潑到了夫人身上……”

    衛渢站起來道:“嚴重嗎?”

    宮人吞吞吐吐,“小人不在跟前伺候,不大清楚,世子爺還是親自去看看吧。”

    衛渢立即舉步往新雁樓外走。

    蘇祉擔心妹妹蘇禧,舉步欲跟上去,那宮人將他攔住了,頗有些為難道:“蘇二爺,蓬瀛殿是後宮寢殿,您恐怕不方便進去……”

    蘇祉不得不停步。前面衛渢聽到響動,回身看去,見蘇祉定定地立在幾步外,他心中掛念著蘇禧的情況,倒也沒有與蘇祉寒暄,只道:“蘇二哥先在這裡等等,我去看看幼幼的情況。”

    蘇祉頷首,頓了頓,又道:“好好照顧幼幼。”

    蓬瀛殿在昭陽殿旁邊,距離新雁樓有一段距離。衛渢對這段路還算熟悉,穿過一條長長的廊廡,前頭不遠便是蓬瀛殿的大門。

    遠遠看去,殿門緊閉,朱漆鏤空菱花門外空無一人。這會兒女眷都在御花園,衛渢方才來的時候看見皇后娘娘正領著一群女眷賞花,所以這裡沒人倒也不顯得稀奇。他問身後的宮人,“去請太醫了麼?”

    宮人腳步微微一滯,因是走在衛渢身後,慶倖衛渢沒有瞧見自己的反常。“已經去請過了,太醫一會就過來。”

    衛渢頷首,不再多言。

    很快,他走到門邊,抬手敲了敲門,喚了一聲“幼幼”。

    裡面無人應答,倒是聽見了腳步聲。像是丫鬟不停地忙前忙後。

    衛渢沒有遲疑,推門而入。

    另一邊,蘇禧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傅儀回來。她牙白馬面裙上的茶水已經幹了,留下一塊一塊褐黃色的茶印,皺巴巴的,十分不好看。她的繡鞋方才也被潑濕了,這會兒還沒有幹。

    蘇禧既愛乾淨,又有點小潔癖,平日裡什麼都打理得整整潔潔,眼下這般邋遢自然是受不了的。她皺著眉頭,抖了抖馬面裙上的武夷茶茶葉,只覺得渾身都黏黏膩膩的,很不舒服。她問聽雁道:“傅儀還沒有回來嗎?這都過去這麼久了。”

    聽雁去一旁取了條乾淨的巾子,沾了水,先湊合著給她擦了擦裙子上的茶漬,道:“姑娘別急,奴婢這就去外頭看看,您在這裡稍等一會兒。”

    蘇禧頷首,接過聽雁手裡的巾子,道:“我自己擦吧,你去看看怎麼回事。”

    聽雁道好,站起身往外頭走去。

    依照宮裡的規矩,外頭的馬車是不能駛入後宮的,前面有專門停馬車的地方。傅儀若是回去取衣裳,應當是去停馬車的地方了。聽雁問了路後便往那邊兒走去,出了昭陽殿,見路的盡頭站著兩個人。

    一個是豫王世子衛淵,一個是廬陽侯府的大公子厲衍。

    兩人面對面站著。

    因隔得有些遠,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聽雁秉承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就沒往跟前兒湊,況且她家姑娘還等著她拿衣裳回去換,她不敢耽誤,繞遠路走了過去。

    那頭,衛淵看著對面的厲衍,烏目幽深,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厲衍的袖子,別有深意道:“方才比完箭法厲公子就離開了,怎麼,厲公子連箭都拿不了了嗎?”

    厲衍身軀筆直,臉上情緒控制得極好,不見起伏。他藏在袖中的右手緊了緊。衛淵的侍衛下手頗重,前日晚上劃傷了他的手臂,留下三寸多長的口子,至今仍未痊癒。又因為剛才拉弓那一下太過用力,繃裂了傷口,血沿著手臂不斷流下來,好在他今日穿的是深色衣服,即便被血浸透了,也看不出來。

    厲衍道:“豫王世子想多了,厲某只是去更衣了一趟。”

    不得不說,厲衍真是鎮定得毫無破綻,便是衛淵也幾乎要被他糊弄過去。

    衛淵低笑了笑,那笑意不達眼底,仿佛寒冬臘月的雪,被夜晚的月光一照,散發出森森白光。他道:“哦,真是我想多了?那一會有空,厲公子再與我比試比試箭法如何?”

    厲衍微微遲疑,少頃頷首,道了聲好。“豫王世子若是無事,厲某就告退了。”

    說著便要從衛淵身邊走過。

    另一邊正在比試箭法,不知誰忽然射偏了,閃著銀光的肩頭朝著這邊飛過來。衛淵眸中微光閃過,毫無預兆地握住厲衍的右手臂,將他往一旁帶了帶,道:“厲公子小心。”

    衛淵捏的地方恰好是厲衍的傷處,且力道不輕,狠狠地按在了他流血的地方。

    厲衍臉色一白,緊咬牙關,抑制住了脫口的叫聲。

    那支箭落在厲衍身後幾步遠的地方,便是他剛才不躲,也肯定不會射到他的。

    那邊兒射箭的人過來拾箭,並向厲衍與衛淵道了一聲歉。

    衛淵仍舊捏著厲衍的手臂,沒有鬆開,反而攥得更狠了狠,面上卻掛著薄笑,道:“厲公子沒事吧?怎麼臉色好像不大好?”

    厲衍從喉嚨深處溢出一道低啞的吼聲。快到嘴邊時,卻又生生被他咽了回去。他的右胳膊已經痛得麻痹,幾乎沒了知覺。他額頭浸出一層薄汗,半響說不出話。

    如今雖然入了春,但春寒料峭,絕對不至於出汗的地步。

    衛淵察覺手心一片濡濕,面色沉沉,眼底深處烏雲密佈,仿佛藏了一場狂風驟雨。

    兩人這般對峙著,誰也不動。直到厲衍往後退了退,聲音沙啞,有一些虛弱,道:“厲某沒事,多謝豫王世子關懷,告辭。”說著抽出手了腕,往另一邊走去。

    厲衍離開後,衛淵垂眸,攤開手掌,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

    滿手猩紅,血跡斑斑。

    右手受傷,春獵那幾日恰好留在了京城,且身量與陳勤那晚看到的相差無幾。衛淵緩緩合攏手心,捏得拳頭“咯咯”作響。他為了確認自己的猜測,剛才讓陳勤迅速調查了一下,傅儀去大慈寺上香那一日,厲衍正好也出了家門。

    除此之外,傅儀尚未嫁入豫王府之前,廬陽侯府曾向慶國公府提過親,只不過慶國公府沒有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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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2 00:05:06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章

    這件事並未破壞兩家的關係,厲家與傅家仍舊是表親,關係較好。

    厲衍與傅儀是關係親近的表哥表妹,從小一塊長大,這裡頭的情愫自然不必多說。

    衛淵手背青筋畢露,臉色難看。

    這對淫賤的男女!待他根基穩固之後,定不會便宜他們兩個!

    倘若不是傅儀說有辦法幫他對付衛渢,他絕對不可能將她留到現在。

    只是不知道傅儀那邊得手了沒有?方才見一個宮人將衛渢叫了去,想必是差不多了。不過衛渢是那般好糊弄的人,為了中途再生變故,衛淵踅身往蓬瀛殿而去,準備親自過去看看。

    昭陽殿。蘇禧坐等右等,不僅傅儀沒有回來,就連聽雁也不知道到哪兒去了。

    她抿著唇,心裡忽然升起一股不安,仿佛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她牽著裙襴,正準備不顧裙上的茶漬往外頭走去,就見聽雁從外面回來,走到她跟前道:“姑娘。”

    蘇禧問道:“怎麼樣,看見傅儀了嗎?”

    聽雁搖搖頭,道:“奴婢找了一圈,也沒有看見豫王世子夫人的蹤影。奴婢又問了馬廄附近的宮人,他們都說豫王世子夫人並未去過那裡。”

    蘇禧黛眉微緊。傅儀不是說回馬車上拿衣服麼?既然沒去馬廄,那她去哪兒了?蘇禧陡然生出一種不大好的預感,傅儀騙自己留在這裡這麼久,有什麼意義?她顧不得細想,匆忙走出昭陽殿,問殿外的宮婢:“方才豫王世子夫人去哪了?”

    宮婢指了一個方向。蘇禧趕緊朝著那裡走去,前面不遠便是蓬瀛殿,與馬廄完全是兩個相反的方向,傅儀為何會去那裡?

    廊廡對面走過來一個穿粉裳的宮婢,見著蘇禧先是一愣,旋即輕輕“咦”了一聲。

    蘇禧本顧不得她,就聽她喃喃道:“晉王世子夫人不是在蓬瀛殿嗎?”

    蘇禧猛地停住,扭頭看她,“你說什麼?”

    那宮婢屈膝朝她行了行禮,恭敬道:“回夫人,婢子方才聽人說您被燙傷了,正在蓬瀛殿歇息。晉王世子還過去看您了呢。”

    蘇禧聞言,臉色一白。總算是明白了傅儀的用意。她心急如焚,牽著裙襴,匆匆往蓬瀛殿方向走去。

    衛渢不會真的過去看她了吧?傅儀也在蓬瀛殿麼?她想對衛渢做什麼?

    不管是什麼,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就對了。蘇禧一面焦急,一面又把傅儀惱得牙癢癢,這才恍悟,剛才她被熱茶並非意外,是傅儀有意為之。她真是大膽,宮廷之中居然也敢弄出這些么蛾子……

    前面就是蓬瀛殿,殿外沒有丫鬟,卻更讓蘇禧心驚。她幾乎是小跑著沖到跟前,後頭聽雁不斷地叫喚,讓她當心孩子,她卻管不了那麼多,走到跟前,霍然推開了菱花門——

    入鼻一陣如蘭似桂的幽香,淡淡的,嫋嫋的。皇宮裡的寢殿大都熏著這種香,有安神助眠之效,蘇禧在昭陽殿的暖閣也聞到過這種香味。

    蘇禧停在門口。

    剛才說話的宮婢以為出了什麼事,一路追了過來。眼下見蘇禧呆呆地站在那兒,不禁有些疑惑,方才世子夫人跑得那般快,為何又忽然停下了?她躡躡上前,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難不成世子夫人並不希望看見晉王世子?

    宮婢心中忐忑,惴惴地看了蘇禧一眼,這才往蓬瀛殿裡頭看去。

    待看清裡頭的光景後,宮婢也呆住了。大抵是沒料到自己會看到這樣的光景,一時間忘了反應。

    殿內不算寬敞,裡面的情況一覽無遺。就見天青色的霞影紗屏風內,映出兩個影影綽綽的身影,坐在榻上,身體相貼,抱在一起。蘇禧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心頭悚然,手腳“唰”地變得冰涼。那個擁著傅儀的身影挺拔修長,那般熟悉,她踉蹌後退了一下,不敢往裡頭邁動一步。

    聽雁趕忙扶住她的身體,驚驚惶惶地叫道:“姑娘!”

    蘇禧只覺得心頭哽了一團東西,呼吸不上來。她眼眶變得紅紅的,正要開口,倏然,一隻溫熱有力的手掌握住她的小手,將她往後帶了帶,緩慢低醇的聲音道:“傻幼幼,你哭什麼?”

    蘇禧回頭,就見衛渢完好無損地站在自己面前,衣衫完整,帶著淺薄的笑意。

    他抬手,拇指輕輕婆娑她的眼角,拭去她睫毛上的淚花,“我不是在這裡嗎?”

    蘇禧小臉慘白,有些弄不清楚狀況,木木地回頭看了一眼殿內,再看眼衛渢。他在這裡,那裡面的人是誰?不管怎麼樣,裡面的人不是他就好,不是他就好……蘇禧心跳重新放回了肚子裡,張了張口,道:“庭……”話未說完,便身子一軟,無力地倒了下去。

    “幼幼!”衛渢嘴邊的笑意收起,扶住她的身軀,心頭一凜道。

    聽雁也跟著緊張起來,趕忙叫那名宮婢去請太醫。那宮婢還處於震驚之中,聞言汲汲皇皇地跑開了。殿內的人似乎聽到外頭的動靜,卻是來不及做出準備了,皇后娘娘與一干貴女命婦們賞完了花,正朝著這邊走來。

    昭陽殿暖閣。

    蘇禧躺在藤面羅漢榻上,身上蓋著青鳥紋的毯子,做了一個夢。

    夢中蘇禧仍舊嫁給了厲衍,所有的事情都與上輩子一樣,厲衍對她不聞不問,卻對傅儀情有獨鍾。他背著自己與傅儀私會,纏綿,他們在雪地裡親得難分難舍,自己就站在遠處靜靜地看著。

    畫面一轉,傅儀以勝利者的姿態站在自己面前,偎在厲衍懷中道:“禧姐兒,你真可憐。你除了吃,還會什麼?你真是白白糟蹋了自己的臉。”

    蘇禧驚恐地低頭看了看自己,圓桶般的腰肢,胖乎乎的手臂,可不正是上輩子的自己麼。她抬頭看向厲衍,“厲衍”卻不知何時換成了另外一張臉,沉默地看著自己,眉宇淡然,豐神俊朗,分明是衛渢的模樣。

    蘇禧皺緊柳眉,低低嗚嗚地哽咽,睫毛輕顫,緩緩睜眼,面前是衛渢的臉龐。

    衛渢緊緊握住她的手,仿佛松了一口氣,擔憂道:“醒了,還有哪不舒服的?”

    蘇禧一時間分不清夢境與現實,慢吞吞地眨了眨眼,水潤的大眼睛泛著迷茫。

    過了半響,她才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一幕,強撐著身子從榻上坐起來,攢著衛渢的袖子,急急忙忙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傅儀呢,剛才殿裡的人是誰?你,你不是……”

    她腦子懵懵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

    衛渢就坐在榻沿,遠處站著聽雁、聽鶴與兩名宮婢,他伸手,把她擁入懷中,輕拍了拍她的後背道:“幼幼,太醫說你情緒不宜太過激動,否則對胎兒不利。你慢慢問,別著急。”

    蘇禧攀著他的手臂,緊張巴巴地瞅著他,鼓起勇氣問道:“你進蓬瀛殿了嗎?”

    問完,她就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直到衛渢搖了搖頭,她心裡頭的大石頭才放下來。轉念一想又覺得奇怪,繼續道:“剛才有位宮婢說你去蓬瀛殿看我了,還說我就在蓬瀛殿裡,你為什麼沒有進去?庭舟表哥,你怎麼知道裡面的人不是我?”

    衛渢垂眸,下巴抵著蘇禧的頭頂蹭了蹭,微微彎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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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原本他是打算進去的,只不過手放在門上時,卻改了主意。這裡頭破綻太多,倘若不是因為一開始關心則亂,他不至於到了最後才發現。他經過御花園的時候,見殷氏也在那邊賞花,若是蘇禧真的被茶水燙傷了,殷氏不可能還會那般若無其事,笑容淡然。據衛渢所知,岳母殷氏是十分疼寵幼幼的。

    這是其一,其二那個傳話的宮人頗為面生,衛渢從未在後宮見過他。

    當然這些並不足以讓他確認這件事有問題,最終讓他確認殿裡的人不是蘇禧的原因是,殿內的腳步聲只有一個。蘇禧今日出門時帶了兩個丫鬟,聽雁與聽鶴,她受傷她們兩個必然會在身邊伺候,不可能只留下她一個人。

    衛渢將這些與蘇禧說了,蘇禧雙手纏著他的脖子,腦袋埋在他頸窩輕輕地“哼”了一聲,道:“算你聰明。”

    他要是真進去了,同傅儀傳出那樣的醜事,她大概以後都不想搭理他了。

    蘇禧抬頭,殷殷切切地望著衛渢,問出自己最疑惑的問題:“那殿裡的人……是誰?”

    衛渢捏了捏她的小臉,輕描淡寫道:“厲衍。”

    厲衍?昭陽殿是後宮寢殿,厲衍怎麼能到這來?蘇禧面露疑惑。剛才她以為殿裡的人是衛渢,目下仔細想想,興許是“先入為主”的觀念在作祟。那名宮婢說衛渢在蓬瀛殿,又恰好厲衍的身形與衛渢有些相似,皆是身高腿長,修長勁拔,只不過厲衍比衛渢更壯碩了一些。

    當時面前擋著一道屏風,她看不真切,所以才會誤以為裡面的人是衛渢。

    衛渢看出她的疑惑,捏著她軟軟的手心兒,慢悠悠道:“厲衍過來找厲安宜,不慎走錯了房間。”

    蘇禧眨巴眨巴眼。厲衍又不是傻子,怎麼會連房間都能走錯呢?

    蘇禧看了眼氣定神閑、一副不足為奇的衛世子,鈍鈍的腦袋瓜轉了轉,恍然大悟。難道不是厲衍走錯房間,而是……她臉上的表情說明了一切,衛渢勾了勾唇,不否認也不肯定,擦了擦她額頭上因為噩夢而滲出的薄汗,道:“別瞎想了。身子還有哪兒不舒服的?若是沒事了,我這就帶你回府。”

    事實上,衛世子確實沒有做什麼。

    他離開蓬瀛殿后,恰好在路上遇見了厲衍。當時他正與一個宮人說話,宮人問他為何不進去,他說殿裡無人。厲衍手臂受了傷,恰好需要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包紮臂上的傷口,因此誤信了衛渢的話,走進了蓬瀛殿。

    接下來的事,便如同蘇禧看到的那般。

    蘇禧見衛渢要走,趕緊抱住他的手臂,急急道:“你先告訴我是怎麼回事……”

    衛渢掃了一眼屋裡的丫鬟,雖然大都是蘇禧親信之人,但此事非同小可。他彎起手指敲了敲她的腦門,哄道:“路上再告訴你。乖,把鞋子穿上,我們回府。”

    蘇禧很懂事,也沒有糾纏,乖乖地彎腰穿上繡鞋,自動自覺地攢住衛渢的手,跟著他走出了暖閣。

    這廂,世家夫人們領著各自的女兒回了府,昭陽殿內只剩下劉皇后與豫王妃。

    以及低頭跪在下方的傅儀。

    先才皇后娘娘領著一干命婦們回來,遠遠地見到蓬瀛殿裡走出來一名男子,走到近前,發現傅儀也在裡面,面色緋紅,鬢髮淩亂。孤男寡女地共處一室,又是這般光景,不必想也知道怎麼回事。

    豫王妃的臉色立即變得鐵青。

    劉皇后顧忌皇室的名聲,提早散了壽宴,並安排宮人將所有命婦送出了宮去。雖然皇后娘娘與豫王妃處理得及時,但還是被少數命婦瞧見了那一幕。

    這件事無疑在她們心裡掀起軒然大波。

    才名遠播、貞靜嫻雅的豫王世子妃竟與男子私通?只可惜那名男子走得太快,她們沒有看清相貌,否則一定是一場好戲。

    這頭,豫王妃宋氏看向傅儀,滿臉怒容,聲音也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幾分:“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豫王妃先前一直是喜歡傅儀的,對這個兒媳婦也頗滿意,衛淵冷落她的時候,宋氏好幾次勸衛淵去寶相齋多看看她。然而有多喜歡,目下就有多失望。宋氏一想到剛才那麼多人在場,傅儀衣衫不整地站在殿內,她便又氣又臊。

    一時氣過了頭,豫王妃眼前一黑,霍然跌坐在椅子上,差點岔過氣兒去。

    傅儀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聲音卻是帶著幾分委屈與哭泣,“母親息怒,兒媳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兒媳本來與禧妹妹在一起,禧妹妹的衣服髒了,便叫我在蓬瀛殿等候,她去了暖閣換衣裳。我等了一會,不知怎麼睡了過去,醒來時,醒來時就……”

    把話題有意無意往蘇禧身上引去。

    果不其然,豫王妃聲音冷了冷,“晉王世子夫人?她人呢,把她給我叫過來。”

    那邊一直沒有開口的皇后娘娘抬了抬眼睛,看向傅儀。

    不多時,一個綠裳宮婢走進來,屈了屈膝道:“回稟王妃,晉王世子和晉王世子夫人已經回去了。”

    豫王妃宋氏皺了皺眉。那邊,姜嬤嬤走了過來,附在劉皇后身邊說了兩句話,就見皇后娘娘面容沉穩,始終保持著冷靜,不像豫王妃那樣大發雷霆。也許是因為傅儀不是她兒媳婦的原因,她只能以旁觀者的角度看待問題。

    姜嬤嬤說完話後,皇后娘娘揮了揮手,目光落在下麵的傅儀身上,緩慢道:“我怎麼聽姜嬤嬤說,蘇禧一直留在暖閣裡,沒有去過蓬瀛殿呢?”

    傅儀微微一滯,抬眸看向劉皇后身邊的姜嬤嬤。

    剛才衛德音睡著以後,姜嬤嬤就抱著她下去了。傅儀也以為她離開了,沒想到她竟在暗中看著一切。

    傅儀低頭,腦海中思緒翻飛,捏著裙襴的手早已一片冰涼。她自己都沒想到,進去的人本來應該是衛渢,卻突然變成了厲衍。她明知弄錯了人,卻因著殿中熏了熏香,那香有催情的效果,她自己能克制,厲衍卻忍受不了,把她推到在榻上,就欺身而上。

    男人與女人的力量懸殊,尤其是厲衍失去理智的時候,她自然反抗不了。

    門外進來一名內侍,來到劉皇后跟前,低眉順眼道:“皇后娘娘,查出來了。蓬瀛殿的香裡含有一種香料,名叫依蘭香,那香……”頓了頓,壓低聲音道:“有催情的功效。”

    豫王妃大驚。皇后娘娘卻沉靜道:“那香是從哪裡來的?”

    內室道:“小人問過了蓬瀛殿當值的宮婢,她們都說不知。每個人身上、屋裡都搜過了,並未看到這種香的痕跡。”

    皇后娘娘頷首,思忖片刻,看著傅儀道:“既然如此,不妨看看豫王世子夫人身上有沒有。”

    傅儀臉色倏然一白。那藥瓶就在她的袖子,尚未來得及處理。

    內侍應是,朝著她一步步走來。那腳步就像踩在她的心尖上,傅儀捏緊手心,心如擂鼓,下意識往後退了退。

    就在內侍將要搜她身時,一名宮婢進來道:“皇后娘娘,廬陽侯府公子求見。”

    劉皇后頓了頓。厲衍平時與她並不親近,且這種時候求見,不得不叫人多想。“宣他進來。”

    那邊傅儀既松了一口氣,又將心吊到了嗓子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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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2 00:05:29 |只看該作者
第十四章

    就見厲衍一襲青紫長袍走入殿內,他臉色不大好,渾身濕透,像從水裡洗過似的。這般模樣出現在皇后娘娘面前算得上是失禮了。他跪在傅儀身旁,低著頭,聲音嘶啞道:“回稟皇后,依蘭香是我帶進去的。”

    雖然豫王妃和皇后娘娘有意壓下此事,然而卻還是有人傳了出去,不出幾日,京城有頭有臉的勳貴世家都知道了傅儀與厲衍的事情。一時間流言蜚語甚囂塵上,當然大部分都是私底下講的,因忌憚於豫王府和皇室的威嚴,誰也不敢擺到明面兒上說。

    只不過傅儀的名聲卻是不好了。無論她是被人下藥還是自願為之,都給豫王世子衛淵扣了一頂綠帽子。

    這件事處理得頗為隱蔽,豫王府對此諱莫如深,便是蘇禧,也至今不曉得後續。

    今兒衛渢去了皇宮,蘇禧想著他肯定會知道些什麼,便早早地坐在榻上等他。一等他回來,便從榻上跳下去,飛快地來到他跟前,熱情殷切道:“庭舟表哥。”

    把衛渢嚇了一跳,忙接住她的身子,皺眉道:“好好走路。”

    她肚子裡還有一個,金貴得要命,衛渢哪捨得讓她磕著摔著。

    蘇禧默默地“哦”一聲,乖巧地踮了踮腳尖,替他脫下佛頭青柿蒂窠紋錦袍,拉著他走到臨窗榻上,瞅著他道:“你剛從宮裡回來嗎?”

    衛渢如何看不穿她那點小心思,氣定神閑地坐在榻上,不緊不慢地“嗯”了一聲。

    蘇禧坐在衛渢的腿上,攬住他的脖子,仰著銀盤一般的小臉兒,開門見山道:“你知道豫王府的事情嗎?”

    這陣子蘇禧身上終於長肉了,先前的鵝蛋臉圓潤了一些。衛渢伸手,捏了捏,沒有明確回答她的話,“我關心豫王府的事情幹什麼?”

    蘇禧抿抿唇,一雙璀璨明亮的圓眼睛瞅著他,理所當然道:“為什麼不關心?當時你若是沒有及時醒悟,那跟傅儀抱在一起的人,就是你了。”

    衛渢重重捏了一下她的小臉蛋,“別胡思亂想。”

    蘇禧痛呼一聲,抬手捂住臉,淚眼汪汪地控訴道:“疼。”

    衛渢又給她輕輕揉了揉,沉默片刻,方才道:“厲衍替傅儀頂了罪,承認這件事是他所為。”

    蘇禧微微一驚。她知道厲衍對傅儀用情至深,但是沒想到他竟願意替傅儀頂罪。誘姦皇族貴胄的正妻,這罪名可不小。

    果然,衛渢接下來道:“陛下下令將他杖責八十,褫奪了其父廬陽侯的官爵。並將其充軍流放三千里,後日出發。”

    蘇禧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厲衍這輩子的下落與上輩子相比,真是天差地別。

    他那般喜歡傅儀,最後落得這樣的下場,不知是否後悔過自己的決定?

    蘇禧忽然想起,他將所有罪名都攬在自己身上,那傅儀呢?難道就沒事了?

    這廂,豫王府。

    就像外面傳的那般,雖然厲衍承認這一切是他的作為,但是豫王府卻無法接受一個名聲敗壞的世子夫人。

    更何況衛淵是清楚傅儀與厲衍之間的苟且的。

    這日衛淵寫好了休書,由豫王妃親自轉交給傅儀。

    傅儀早已料到有這麼一天,只不過是早與晚的區別而已,便是她設計了衛渢,衛淵成事後也不會放過她。然而她沒有想到,與休書一塊來的,還有一碗落子湯。

    傅儀往後退了退,面上的平靜終於掛不住了,臉色比手中的休書還白。她道:“娘,這是您的孫兒……”

    “別叫我娘。”豫王妃面無表情地打斷,眼神從傅儀身上一掃而過,仿佛一眼都不想多看。與先前慈藹可親的模樣判若兩人。“是不是我的孫兒你心裡清楚。淵哥兒把事情都跟我說了,你還想糊弄我到什麼時候?我看根本不是厲衍設計你,而是你們兩個苟且偷情吧?你還有臉叫我娘?我衛家不需要你這樣寡廉鮮恥的媳婦,更不需要那來路不明的野種。”

    豫王妃一想起當初傅儀診斷出有身孕時自己的喜悅,就像活活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

    傅儀的心越來越沉,張了張口,正欲替自己辯解。那廂兩個嬤嬤已經走了過來,手裡的粉彩水仙紋大碗盛著黑乎乎的湯藥,一人一邊架住她的手臂,端起碗,便往她嘴裡灌來。

    傅儀扭頭不肯喝,看著豫王妃道:“娘,您相信我。我與厲衍從未有過……”

    她頓了頓,後頭的話,自然說不出口。

    就是這一晃神的功夫,豫王妃冷淡地吩咐道:“給我繼續灌。”

    那兩個嬤嬤就掰著傅儀的下巴,把碗沿對著她的嘴唇,強行灌進了她的口中。

    傅儀掙扎反抗,卻如何抵得過那兩個婆子的力氣。藥汁順著喉道滑進了肚子裡,她漸漸停止反抗,雙目怔怔地盯著屋頂橫樑,一眨不眨,仿佛沒了生氣一般。末了那兩個婆子鬆開她,泰半藥汁進了她的腹中,還有一小半灑了出來。她身子不穩,踉蹌摔在地上,抬手,不由自主地覆上自己隆起的小腹,整個手臂都在顫抖。

    豫王妃起身,平靜地從她面前走過,不曾多看一眼。

    院外的夕陽一點點墜落,暮色昏昏,被夜幕壓著緩緩沒入地平線,天將黑了。

    傅儀坐上回慶國公府的馬車,肚子隱隱作痛,起先還可以忍受,最後疼痛加劇,她額頭不斷地冒出冷汗,手腳冰涼,只覺得下身有一股溫熱的液體流了出來。

    雪青色的絲細褶裙被血水洇紅,身下的毯子也很快鋪了一層紅色。傅儀的兩個陪嫁丫鬟嚇得臉色蒼白,誰都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她們也被豫王府趕了出來,眼下慌得手足無措,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皆不知該如何是好。

    傅儀蜷著身子躺在榻上,下半身疼得幾欲麻木,她緊緊咬著下唇,感覺到有個東西正從自己身體裡流出。她闔上眼睛,一滴淚從眼角溢了出來。

    馬車終於行駛到慶國公府門口,府裡的人已經聽說了什麼,卻只有傅少昀一個人過來接她。傅少昀大步跨上馬車,掀開玄色車簾,見到傅儀身下大片的血後,狠狠一震,道:“儀姐兒!”

    傅儀勉強睜開眼睛,抬起一隻手,緊緊地捏住傅少昀的織金八寶紋袖子,“哥哥……救救我……”救救她的孩子。

    傅少昀看了一眼縮在角落裡的兩個丫鬟,此時沒工夫與她們計較,抱起傅儀,趕緊往府裡走去。

    儘管如此,傅儀的孩子仍舊沒有保住。

    她醒來時第一件事便是抬手,按住自己的肚子,果然那兒空空的,一無所有。

    慶國公府出了這樣大的醜聞,慶國公夫人將梅氏狠狠數落了一頓,怪她教女無方。接著又把多年前的舊事翻出來說道,話裡話外都是埋怨梅氏的,當然慶國公府世子爺、傅儀的父親也逃不了。慶國公夫人怒聲道:“瞧瞧你娶的好媳婦兒,她就是這麼教女兒的,把我傅家的臉面都丟盡了!如今被豫王府休棄,又流了產,還與人傳出那樣的醜聞,她這一輩子都毀了。”

    梅氏心疼女兒,自打傅儀回來後,便一直哭個沒停。“娘如今說這話還有什麼用?儀姐兒都那樣了,您就不能先關心關心她嗎?我可憐的儀姐兒,定是那廬陽侯府的厲衍逼迫她,不然她怎麼可能……那天殺的厲家,把我的儀姐兒都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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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2 00:05:41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五章

    慶國公老夫人被梅氏吵吵得頭疼,跌坐回八仙椅中,一時有些喘不上氣兒。

    最後為了慶國公府的名聲,慶國公老夫人與傅儀的爹傅舉不得不一塊兒做主,將傅儀送到外面的庵子裡。

    儘管梅氏一直反對,到了後日一早,傅儀仍舊被一頂轎子送到了城外善寧庵。

    豫王府剛休了傅儀沒兩個月,就開始給衛淵另外相看姑娘了。

    昭元帝立儲一事迫在眉睫,豫王府自然想找一個靠得住的親家,最好能在昭元帝跟前說得上話的。看來看去,最後看中了威遠將軍呂馳的女兒呂惠姝。呂馳雖不是言官,在朝中說話的份量也不大,但勝在手握兵權。倘若真有一日打起來,對衛淵是十分有利的。

    衛淵像昭元帝請示了之後,哪知第二日,昭元帝竟將呂惠姝賜給了大皇子衛季常。

    不止衛淵吃驚,就連這頭晉王府的蘇禧,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嚇了一大跳。

    皇上為何會給姝姐姐賜婚?而且一點徵兆也沒有。

    雖則衛季常至今沒有成親,呂惠姝一嫁過去就是皇子妃,可衛季常的身體……

    蘇禧挺著大肚子,走去書房向衛渢求證。衛渢正在翹頭案後面看書,她上前,問道:“庭舟表哥,你知道陛下為何要給姝姐姐賜婚嗎?”

    衛渢放下手中的書,看向兩步之外的姑娘。

    蘇禧不敢站太近,怕桌子的四角碰到自己的肚子。雖然衛渢已經讓人把桌椅邊角都用棉布包了起來,可她還是擔驚受怕。因為她的肚子實在太大了,圓滾滾,像上元節滿街都掛著的繡球燈籠,只不過比那要大上好幾倍。她才七個多月,肚子比尋常婦人大了一圈,掛在她纖細嬌柔的身子上,每走一步,都叫人心驚膽戰。

    衛渢最近都不敢讓她出門,就在家中安心養胎。府裡早早準備了十幾個接生婆子,既有坊間經驗豐富的,也有宮中醫術高明的,就安頓在後頭的幾間屋子裡,什麼都不做,只等著蘇禧臨盆的那一日到來。

    蘇禧有一點點小毛病,她們都風聲鶴唳。

    衛渢看著面前小小的人兒。天氣漸漸熱了,她只穿了一件藕荷色的半舊衫子,因許久不出門的緣故,露在外頭的皮膚更加瓷白,像一塊細潤無暇的羊脂白玉,胸口一天天鼓張起來,撐得衫子緊緊的,像兩個熟透了的小香瓜,勾人的不得了。

    眼看著小妻子一天比一天可口誘人,他卻不能碰她。衛世子緩緩閉了閉眼睛,許久才平復下心頭的那股燥火,朝蘇禧招了招手,“過來。”

    蘇禧還等著他回答自己的問題呢,就見他盯著自己瞅了半天,眼神烏泱泱的。她莫名其妙地過去,重複道:“陛下為什麼要給姝姐姐賜婚?”

    衛渢捏住她的小手,把她放到自己腿上,對旁人的事情不太感興趣,淡淡道:“不清楚。”

    蘇禧不信,直起身捧著他的臉,鼓了鼓腮幫子,“你不是與大皇子走得近嗎?為什麼連這種事情都不知道?”

    衛渢不語,看了她片刻,忽然垂眸沉沉一笑。

    就在蘇禧不明所以的時候,他道:“幼幼,你變沉了。”

    “……”蘇禧話語哽在嗓子眼兒,臉頰倏然變得通紅。她前後兩輩子加起來,最忌諱的就是這句話,眼下衛渢毫無預兆地提起,她登時就惱羞成怒了,從他腿上跳下去,氣鼓鼓道:“我走了。”

    衛渢忙圈住她的小身子,貼著她的臉頰,含笑哄道:“別走。這個重量剛好,以前你太輕了,風一吹便能刮走似的,還是這樣好。”

    其實蘇禧變重,完全是因為肚子多了一團肉的緣故,周大夫和產婆都說了,這陣子是胎兒長得最快的時候。況且蘇禧的肚子比別人都大,變沉是理所當然的。

    想到這裡,衛渢放在蘇禧肚皮上的手掌微微一頓。

    產婆曾私下與他說過,蘇禧的肚子這般大,要是孿生兒,要麼是胎兒體型大。無論是哪一種,生產時恐怕都不會太容易。

    倘若是孿生子,恐怕會更麻煩一些。

    蘇禧還是不滿,嘟嘴道:“一點也不好。”她生完孩子以後一定要瘦回去的。

    衛渢沉沉地應了一聲,這才道:“呂姑娘的親事,是大皇子親自向陛下求的。”

    蘇禧略略吃驚。大皇子親自求的?可是在她的印象中,大皇子並未與姝姐姐接觸過啊。

    上輩子姝姐姐也嫁給大皇子了嗎?蘇禧苦思冥想,終究還是想不起來。

    從書房出來,蘇禧回到屋裡,只是走了這幾步路,她便有些累了。都怪肚子太沉。她坐在美人榻上,惆悵地看著自己凸起的肚皮,這麼大,臨盆時是不是會很疼?

    聽鶴端著一碗鵝蛋羹從外面進來,道:“姑娘,蛋羹蒸好了。”

    沒錯,蘇禧又要開始吃鵝蛋了。據說頭三個月和後三個月吃,對胎兒的皮膚最有好處。

    聽鶴把彩繪靈芝紋碗擱在一旁的三彎腿香幾上,見蘇禧盯著肚子發呆,便隨口道:“姑娘,您的肚子這麼大,會不會懷的是孿生子呀?”

    孿生子?

    蘇禧動作微頓,仿佛忽然被人點醒了一般,醍醐灌頂。倒不是沒有這種可能。都說能不能生孿生子,與家族有關。蘇家往上數,蘇老將軍的妹妹,也就是蘇禧的姑太太曾生過一對孿生子,兩個男孩。

    擱在普通人家,兩個男孩肯定是再好不過的。蘇禧記得姑太太生完兒子之後,姑太太的娘家人歡喜的不得了,將姑太太供得高高的,門前擺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

    可這會兒,蘇禧卻高興不起來。

    若是兩個女兒,或是一男一女,都很好。可若是兩個男娃娃……她心頭悚然,不知何時出了一身冷汗。她是清楚衛渢一定會登上皇位的,那她的第一個兒子便是將來的太子。依照皇室的規定,這一胎若是兩個男孩兒,那最終只能活下來一個。

    倘若她真的生了兩個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怎麼捨得只留一個,讓另一個死去……蘇禧不敢再繼續往下想。就見她小臉慘白,全無剛才輕鬆愜意的神態,霍然從榻上坐起來,汲汲皇皇地對聽鶴道:“快,去把周大夫請過來。”

    聽鶴不知她怎麼了,惘惘然點了點頭,轉身牽裙就去請周大夫。

    不一會,周大夫提著藥箱過來,見聽鶴語氣著急,還當是世子夫人動了胎氣,一進門就道:“夫人可有哪兒不適?”

    蘇禧坐在金絲楠木美人榻上,神色難安,猶豫片刻道:“大夫可否幫我看看,我肚子裡的孩子是一個還是兩個?”

    周大夫坐在一旁的繡墩上,在蘇禧手腕下放了一個脈枕,見她不是動了胎氣,這才松了一口氣。只不過有些奇怪,“夫人何出此言?”

    蘇禧倚著妝花迎枕,垂眸看向自己的肚子,語氣並無多少歡喜,“我的肚子好像太大了一些,比旁的婦人都大。你幫我瞧瞧,我是不是有可能懷的孿生兒?”

    周大夫點點頭,開始替蘇禧把脈。望聞問切之後,又思索了一番,才徐徐道:“根據我多年經驗,夫人的情況十之八九是懷了雙生兒。恭喜夫人,喜得貴寶。”說著站起來朝蘇禧拱了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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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2 00:05:52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六章

    可是蘇禧卻笑不出來。送走周大夫後,她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地摸摸肚子,再歎一口氣,惆悵的模樣隔著大老遠便能感覺出來。

    聽雁把鵝蛋羹熱了兩回,再次端過來的時候,道:“夫人,您別愁眉不展了。周大夫不是說了嗎,您的心情對孩子也是有影響的,您應該每天高高興興的才是。”

    蘇禧托腮,又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她也想高高興興的,可是一想到兩個孩子,就又忐忑又不安。

    別人家還巴不得孿生子呢,唯有她一聽說這個消息之後,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衛渢從書房回來,見不到她,問了丫鬟之後才知道她在院裡的秋千底下坐著。

    那秋千蘇禧要求衛渢給她搭的,旁邊還有一個紫藤花架。她說日後生了孩子,就抱著孩子坐在秋千上玩耍,累了便到花架底下納涼歇息,等到了夏天,就把紫藤花架改成葡萄花架,葡萄熟了,一伸手便能夠到。蘇禧說這些話的時候,雙眼亮晶晶的,就像灑了許多細碎的星辰,璀璨明亮,嘴角帶著暖暖軟軟的笑意,整個人溢發出甜絲絲的蜜意。

    目下那個甜絲絲的姑娘坐在秋千上,耷拉著腦袋,周圍陰沉沉的,低落極了。

    小狐狸雪瓷趴在她腳邊,偶爾伸出爪子撓一下她粉緞繡鞋上的百蝶穿花紋案,想吸引她的注意。顯然蘇禧沒有心情搭理它,只掀起眼皮子看了它一眼,便努努嘴,對著一隻狐狸道:“不要鬧,我現在不太想跟你玩。”說完自己停了停,又問道,“雪瓷,你說我該怎麼辦呢?”

    她還沒有把這件事告訴衛渢。如果到時候真的生了兩個兒子,她該怎麼辦?

    雪瓷回視她,又撓了一下她的鞋頭。

    忽然,身後一個聲音不慌不忙道:“那就生下來。”

    蘇禧慌忙回頭,就見衛渢站在自己身後,嘴角微微噙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臉,道:“一個人在這胡思亂想什麼?”

    “庭舟表哥。”蘇禧囁嚅了一下。

    衛渢已經知道了她請周大夫的事。這件事他比蘇禧考慮得更早,當初那名宮裡出來的產婆看過蘇禧的肚子後,便篤定蘇禧懷的是孿生兒。衛渢得知這個消息後,坐在書房思考到大半夜,想了無數種可能。

    這個孩子是一定要生下來的。

    如果是兩個女兒或是龍鳳胎最好,如果不是,那他也不會放棄任何一個……原因無他,他不想讓他的小姑娘傷心,更不想讓她恨他、怨他。皇室不能有兩個繼承人,但是他的兒子卻必須好好地活著。

    衛渢垂眸,看著她道:“後日我抽空陪你去一趟大慈寺,你若是心裡不安寧,就當是出去散散心。”那兒的菩薩靈驗,衛渢雖不信這些,但是蘇禧卻深信不疑,拜拜菩薩,或許能讓她的心情好轉一些。他俯身親了親她柔嫩的臉蛋兒,道:“幼幼,別害怕。無論結果是什麼,我都會護好你們。”

    有他這句話,蘇禧心裡稍稍安定了一些。他的話比菩薩還管用呢。她伸出手,抱著他勁瘦的腰,疑惑道:“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衛渢順勢接住她的身子,一隻手伸到她的腿窩下,將她從秋千上抱下來,“因為我跟你想的一樣。”

    蘇禧正感動著,手臂纏著他的脖子,腦袋埋在他胸口,準備說一句“庭舟表哥真好”。

    然後衛世子就舉步往屋裡走去,拍了拍她的小屁股,十分煞風景地來了一句:“鵝蛋羹還沒吃完,我讓下人再去熱一熱。昨天沒吃,今兒個必須乖乖地吃完了。”

    蘇禧的小臉立即垮了下來,她連吃了好幾個月的鵝蛋,實在是太討厭鵝蛋了。

    後日一早,衛渢帶著蘇禧前往城外的大慈寺。

    蘇禧許久沒起得這麼早過,加之昨晚又沒睡好,坐在馬車裡的時候眼睛都沒有睜開。

    原本以為自己懷了身孕,便能睡幾個月的好覺。沒想到衛世子手段多得很,又因為這陣兒憋得狠了,昨晚帶著她胡鬧到很晚,無論她怎麼努力,他就是不出來。後來蘇禧腮幫子都酸了,舌根兒也疼,仰起頭,濕漉漉的杏眼可憐地望著他,用眼神央求他放過自己。

    卻不知這樣無辜的眼神,最容易勾起男人的旖思。

    衛渢伸手壓在她的腦袋上,呼吸沉重,強忍著要她的衝動,啞著嗓音道:“幼幼,這樣還不夠。”

    蘇禧只覺得口中又漲了幾分。這樣還不夠?那究竟要怎麼樣?

    後來蘇禧使出了渾身的解數,連小時候吃冰糖葫蘆的方法都拿出來了,衛世子才終於肯放過她。眼下她困耷耷地縮在衛渢懷裡,腦袋一點一點的,一副不知身在何處的模樣。

    兩人一起到了大慈寺,拜了菩薩,又求了簽。

    求籤的時候身旁一位穿粉色襦裙的姑娘不慎撞了她一下,籤筒裡就掉出了兩支簽,一個是第四十五簽,一個是第八十九簽。那位姑娘趕緊朝她道歉,蘇禧看了她一眼,怔了怔,認出她來。

    文淵閣大學士的女兒韓玉馥。

    韓玉馥也瞧見了她,一時更加愧疚了,道:“不如晉王世子夫人再抽一簽吧?都是我不好,擾亂了您的佛緣。”她後面跟著兩個丫頭,還有一個梳花苞頭的小姑娘,正是她的小侄女韓素眉。

    她剛才撞著蘇禧,是因為韓素眉淘氣地在後頭推了她一把。

    蘇禧低頭看了看地上的兩支簽,擰著眉尖思忖片刻,搖搖頭道:“就這樣吧。”既然擲出了這樣的簽,就必定有它的原因,蘇禧還是更相信宿命一些。

    於是她拿著那兩支簽去解簽,結果一支第八十九簽是上上簽,另一支是下下簽。

    蘇禧看著手裡的兩支簽,有些懵懵的。

    這是什麼意思?她肚子裡的孩子究竟是男娃女娃?

    衛渢抽出她手裡的簽,放到解簽的小沙彌跟前,握住她的小手便往殿外走去,道:“凡事只能信五成。你只需信上上簽那五成即可,旁的事情不必操心。”

    蘇禧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仍舊有些惴惴不安。

    後頭韓玉馥提著裙襴追了上來,顯然聽見瞭解簽小沙彌的話。她叫了蘇禧一聲,停在兩人身後,面露歉意道:“世子夫人還是重新抽一支簽吧,方才都是我不好,那只簽應當不作數的。您再求一簽,說不定便是上上簽了。”

    她微微喘息,因常年臥病在床的緣故,皮膚比一般都白,眼下臉頰泛著緋紅,語氣柔和溫婉,無端端就叫人想起“弱柳扶風”這四個字。

    蘇禧想了一想,還是搖搖頭拒絕了。她沒有那個勇氣,萬一擲出來的是下下簽怎麼辦?她寧願這樣抱著一絲希冀,也好過被狠狠地打擊。

    蘇禧向韓玉馥告辭之後,便與衛渢一塊離開了。

    不知是不是蘇禧臉上落了香灰,就見衛渢停了下來,用拇指輕輕拭了拭她的臉頰。蘇禧仰頭說了一句話,他薄唇微彎,眼裡寵和愛幾乎要滿溢而出,手下卻微微使力,蘇禧捂著臉蛋痛呼一聲,嗔了他一眼。

    兩人離去,韓玉馥才收回目光,轉身進了大雄寶殿。

    春末最後幾日,陽光晴好,惠風暢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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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2 00:06:04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七章

    昭元帝唯一的子嗣衛季常天生殘疾,不能繼承皇位,他在底下兩個兄弟豫王和晉王的宗室之間挑選新帝。昭元帝明中暗中觀察了多年,終於在季春最後一日,立了一道聖旨,將晉王嫡子衛渢過繼到膝下,立為儲君。

    聖旨下來之後,蘇禧與衛渢去了宮中一趟,改了玉牒,又正式拜見了帝后二人。劉皇后送了蘇禧一對金鑲四龍戲珠的鐲子,言辭親切,平易近人,並無什麼高高在上的架子。興許是衛季常尚未娶妻的緣故,皇后娘娘待她就像兒媳婦一般,拉著她的手道了許久的家常,直到暮色四合,方才放她回去。

    那頭昭元帝也有事情交代衛渢。

    蘇禧從昭陽殿出來時,恰好衛渢從禦書房過來接她。蘇禧邁著小步子走過去,把手鑽進他袖子裡牽住他的手,仰著小臉問:“陛下都跟你說了什麼?”

    衛渢捏了捏她的手心,每次見她挺著大肚子走路都心驚膽顫。“陛下問我是否要搬進東宮。”說罷停了一下,看了身邊的姑娘一眼,見她眼巴巴地瞅著自己,便無聲地笑了笑,繼續道:“我說你懷著身孕,搬來搬去恐怕不大方便,便暫且推遲了。”

    蘇禧默默地松了一口氣。宮裡雖好,可總歸沒有外面自在,時間久了怪沒意思的。她今天只是陪皇后娘娘說了一會話,便覺得有些拘束了。幸好只是這麼一小會兒,她可以忍受。

    衛渢見她這小模樣,如何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刮了刮她挺翹小巧的鼻子,“這會就開始嫌棄了,日後當了皇后怎麼辦?”

    蘇禧微微一怔。她倒是忘了這一層,日後衛渢當了皇帝,自己不是得天天住在宮裡嗎?興許是一切都太理所當然,她竟然沒把自己算進去。不過很快回過神來,挽住衛渢的手臂,抿著粉唇,“那不一樣。”

    衛渢不慌不忙地“哦”一聲,好整以暇地問:“哪裡不一樣?”

    蘇禧思忖片刻,悄悄鬆開了衛渢的手,捂住自己的小臉,擔心他擰自己:“庭舟表哥聽過一句話嗎?”

    衛渢抬眉,“什麼話?”

    蘇禧眨巴眨巴眼,一本正經地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呀。”

    果不其然,衛世子臉沉了沉,旋即又忍不住一笑,想教訓這姑娘,招了招手,道:“幼幼,你過來。”

    蘇禧腦袋搖得像撥浪鼓,倒是學精明了,“不要。”

    衛渢問她:“你說誰是雞,誰是狗?”

    蘇禧黑亮的眼珠子骨溜溜地轉了轉,沒有上鉤,替自己辯解道:“我的意思是,以後你在哪裡,我就會在哪裡的。”

    情話倒是說得好聽。偏偏衛世子就吃這一套,握住她纖細的手腕將她帶到跟前,低頭,咬了一口她的鼻尖,語氣帶著一絲笑意,“不然你還想去哪?”

    蘇禧推了推他的臉,嬌嗔道:“這裡是皇宮呢。”

    衛世子不以為然,“皇宮就不能親自己的媳婦兒了嗎?”

    他臉皮厚,蘇禧早就領教過的。這會也說不過他,好在已經快出皇宮大門了,四周沒什麼人,蘇禧白了衛渢一眼,趕緊領著他往外頭走去,免得叫人看了笑話。

    這廂,豫王府。

    立儲的消息出來後,衛淵獨自坐在書房,沉著臉。屋裡氣氛壓抑陰沉得嚇人,誰都不敢上去觸黴頭,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遷怒了。

    少頃,只聽屋裡傳來一聲巨響。書房外的下人嚇得一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從對方眼裡看見了惶恐不安。

    然而這還沒有結束。

    衛淵一腳踢翻了紫檀木書案,又將多寶閣上的東西砸得一乾二淨,臉色陰沉得仿佛能滴出墨來。

    倒是有不怕死的。側室白氏聽說衛淵心情不好,就做了幾碟清香可口的點心,裝進剔紅纏枝蓮紋食盒裡送了過來。她生得嬌媚,因著生過兩個孩子,胸脯鼓鼓囊囊的,身段兒保養得好,腰肢跟沒生過孩子一樣纖細,平日裡衛淵最常去她的院子。

    這會兒她扭到了衛淵跟前,將食盒放在一旁的繡墩上,柔著聲音道:“什麼事情惹得世子爺這麼大發雷霆的?妾身做了幾樣點心,世子爺嘗一嘗,消消氣兒吧,氣壞了您的身子可不值當。”

    前陣子衛淵休了傅儀,加之衛淵又寵愛她,她就以為自己有了扶正的機會,在衛淵面前愈發地殷切周到了。

    可惜這回卻撞到了槍口上。衛淵心情不豫,沒工夫搭理她,坐在椅子上冷聲道:“滾。”

    白氏也是沒有眼力見兒的,衛淵都說得這般清楚了,她仍舊自作主張地掀開食盒,端出一碟白糯精緻的糕點,道:“這是妾身親自做的藕粉桂花糕,世子爺平日最愛吃這個了,妾身特意多做了一些……”

    話未說完,一抬頭便迎上衛淵冷颼颼的眼神。衛淵道:“我叫你滾,你沒聽見麼?”

    白氏微微一怔,被他看得心頭一駭,但還是堅持道:“妾身,妾身只是想……”

    衛淵伸手,直直地握住她的脖子,臉上烏雲密佈地威脅道:“我再說一遍,不想死就給我滾。”

    白氏臉色煞白,從未見過他如此狂躁的模樣。

    立儲的事尚未傳開,白氏這種深閨婦人自然不清楚衛淵發怒的原因。她從衛淵手裡掙脫出來,糕點全部打翻了,不敢再多說一個字,慌慌亂亂地逃出了書房。

    當晚,衛淵在書房坐了整整一夜。

    屋裡亮著一盞昏黃的油燈,誰也不知他在裡頭想什麼。

    立儲之後,一切看似沒什麼變化,但來晉王府拜訪的官員卻比以前多了一些。

    昭元帝命衛渢開始輔國佐政,好些事情都直接交給衛渢處理。昭元帝年紀大了,漸漸力不從心,想著早些退位,與劉皇后一起安享晚年。

    蘇禧回憶了一下,昭元帝似乎是明年年初退位的,不多久衛渢就順利登基了。

    那時候衛渢對於蘇禧來說,是一個陌生和關係頗遠的表哥,她根本沒留意過他。唯一有的一點點牽扯,也是兒時不怎麼愉快的回憶。誰知道重新活了一輩子,這個人就是自己的夫君了。

    而且當時她怎麼都不會想到,表面上清風朗月一般的衛世子,私底下卻是“惡劣又蔫壞”……

    蘇禧正在走神兒,冷不丁一個花花綠綠的粉團子撲了過來,甜甜地叫道:“禧姑姑。”

    衛德音仰著圓圓的小臉兒,趴在蘇禧腿上,希冀地瞅著她,“德音想出去玩,你帶我出宮好不好?”

    要說還有什麼改變的,那就是蘇禧在宮裡走動得更勤快了一些。每隔兩三天,她就要來昭陽殿給劉皇后請安。畢竟衛渢已經過繼給了帝后,該盡的孝道還是要盡的。正好衛渢也是從早到晚都在宮裡,蘇禧從昭陽殿出來之後,通常會等他一會,倆人一塊回晉王府。

    今兒又是請安的日子。劉皇后聽到衛德音的稱呼,蹙了蹙眉,正色道:“德音,不可以再叫‘禧姑姑’,應當叫‘皇嫂’。日後你再亂叫,母后可要懲罰你了。”

    以前劉皇后便注意到衛德音的稱呼問題,只不過當時念著衛德音年紀小,沒放在心上。眼下衛渢已經過繼到自己膝下了,就不能容著她亂叫了,姑姑和哥哥,成什麼體統?把輩分都叫亂了。

    衛德音噘噘小嘴,嘟囔道:“可是柏羽哥哥就是這麼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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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2 00:06:16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皇后娘娘這回沒再縱著她,清清楚楚道:“那是因為你的輩分比柏哥兒高,日後不能再叫柏羽哥哥了。柏哥兒見到你應該喊一聲‘姑姑’才是。”

    衛德音腦子一時轉不過彎兒來,睜著大眼睛思考了很久,“那我叫柏羽哥哥什麼?”

    皇后娘娘沉默一瞬,道:“侄兒。”

    蘇禧禁不住輕笑,摸摸衛德音的小腦袋。難以想像柏哥兒日後見到她的時候,會不會開口叫她“姑姑”。

    衛德音這時候還不清楚侄兒代表什麼,訥訥地“哦”了一聲,轉頭看著蘇禧,乖乖地改口道:“皇嫂嫂。”

    皇后娘娘這才算是滿意了。接著衛德音又纏著蘇禧帶她出宮,說是出宮,其實是想去見蘇柏羽。蘇柏羽有好一陣子沒入宮了,衛德音想他,就有話學話地說:“我要去找柏羽侄兒玩。”

    蘇禧忍著嘴邊的笑意,看了皇后娘娘一眼,見她沒有反對,這才對衛德音道:“下個月便是柏哥兒的生辰,我再帶你去找他好不好?”

    衛德音思索一番,雖然覺得有點久,但還是很好說話地點了點頭。

    又過了幾日,有一次蘇禧去昭陽殿請安時,恰好呂惠姝和威遠將軍夫人陸氏也在。呂惠姝與衛季常定親了,婚期定在今年年底,皇后娘娘就請威遠將軍夫人過來商議婚事。

    蘇禧坐在一旁的玫瑰椅中,對面坐著呂惠姝。這是呂惠姝定親後倆人第一次見面,呂惠姝仿佛有些不自在,但坐得端端正正。

    蘇禧悄悄朝她眨了眨眼睛。過了晌午,從昭陽殿告辭出來,呂惠姝才松了一口氣。

    威遠將軍夫人走在前面,蘇禧與她走在後面。蘇禧偏頭看著她,臉上笑笑的。

    呂惠姝被她看得不大好意思,故意問道:“幼幼,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蘇禧翹著嘴角,輕聲反問:“姝姐姐沒有什麼話要與我說的嗎?”

    倆人走了幾步,呂惠姝才摸了摸臉頰,坦白道:“我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關於她和衛季常的婚事,說起來有些烏龍,一日劉皇后和威遠將軍夫人一道去明覺寺拜佛,各自寫下了衛季常和呂惠姝的生辰八字,求明空住持給倆人算一算命格。送回來的時候生辰八字不小心送反了,又恰好這倆人的生辰八字十分對得上,是各自命裡的貴人,遇到了就一帆風順,夫榮妻貴。從明覺寺回來後,劉皇后就將這事兒記在心裡了,還命人去威遠將軍府打聽了一下,得知呂惠姝尚未許配人家,更加決定兩人是“天作之合”。

    只不過因著衛季常的條件,劉皇后擔心呂家的人不願意,著人先打探了一下呂家人的意思。

    威遠將軍夫人一開始確實是有些不願意。衛季常雖然身份尊貴,可天生耳聾口啞,她不求女兒嫁得多麼富貴,只希望女兒家嫁給一個正常人。後來找人算了好幾卦,都說呂惠姝和衛季常的八字很合,與威遠將軍呂馳思考了大半個月,終於點頭了。

    說來也巧,呂惠姝與衛季常剛定親不久,威遠將軍多年風濕的老毛病就好了。

    這讓陸氏更加堅定了結親的念頭。

    蘇禧聽罷,不禁唏噓道:“還有這麼奇妙的事。”

    呂惠姝卻笑了笑,不大相信道:“不過是巧合罷了,世上哪有那麼多緣分天定。”

    蘇禧好奇地問,“姝姐姐不想嫁給大皇子嗎?”

    呂惠姝想了想,道:“倒談不上想不想。我與他接觸不多,不曉得他是什麼樣的人,這樣就決定了婚事,總覺得有些過於草率了。”

    倆人正說著話,走出慶熹宮的大門,就見迎面走過來兩個人。一個是衛渢,一個正是衛季常。衛渢剛從禦書房出來,準備接蘇禧回府,路上遇見衛季常來拜見劉皇后,便就一塊來了。

    衛季常抬眸向這邊看來,視線落在呂惠姝身上,頷首笑了一笑。

    呂惠姝停步,平日裡大氣沉著的姑娘這會兒竟有些拘束,屈膝朝他欠了欠身,道:“見過大皇子。”

    衛季常抬手,輕輕扶了一下她,倒是沒讓身旁的宮人替自己說話,只搖搖頭,示意她不必多禮。

    蘇禧站在一旁,看了看呂惠姝,又看了看衛季常,目光在這倆人身上逡巡。衛季常溫和沉靜,不急不躁,有種潤物細無聲的感覺;呂惠姝五官標緻,儀態大方,如果說她是冬日傲骨綻放的臘梅,那衛季常就是覆在梅花枝頭上的皚皚白雪,一個明豔,一個安靜,倒是意外地登對。

    蘇禧還沒看夠,就被衛渢拉著告辭了。

    呂惠姝下意識張了張口,想叫住他們。衛季常卻面色含笑,沒有阻攔。

    坐在馬車上,蘇禧看了眼衛渢,嗔怪道:“庭舟表哥,我還沒跟姝姐姐告辭呢,你這麼快拉著我離開幹什麼?”

    衛渢坐在對面,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難道留著你一直盯著別人的夫君看?”

    蘇禧立即氣短,解釋道:“我是看姝姐姐與大皇子般不般配……”

    衛渢傾身,並起兩指彈了彈她的額頭,道:“別人的事情你倒是操心的挺多。”

    蘇禧吐了吐舌頭,沒有反駁。

    回到晉王府,衛渢沒有立即去書房,而是抱著蘇禧坐到臨窗榻上,與她說起邊關幾座城池被西戎人侵擾的事情。西邊幾個部落聯合在一起,包括烏氏、義渠、緄戎氏等,隱隱露出了不安分的苗頭,將邊關百姓擾得不敢出門。

    蘇禧起初聽得雲裡霧裡,漸漸覺得有些不對勁,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庭舟表哥究竟想說什麼?”

    衛渢略略一頓,圈住她圓滾滾的腰肢,緩緩說道:“幼幼,陛下命我領兵前往邊關。”

    大燕朝的皇帝,不僅要有經天緯地的才能,還要有行軍打仗的本領。居安思危,文韜武略,這是昭元帝對衛渢最後的考驗。

    北邊那幾個部落煩擾邊關百姓已經多年了,昭元帝希望衛渢能趁著這次機會,一絕後患。

    蘇禧長久地怔了怔,沒想到昭元帝竟會讓衛渢這個時候出征,她聲音輕輕的,“去多久?”

    衛渢握住她的小手,道:“那幾個部落兵力薄弱,應當用不了多久,我會儘快趕回來的。”

    蘇禧扁扁嘴,有點委屈:“可是產婆說,我還有兩個月就要臨盆了。”她沒法想像自己生孩子的時候,衛渢不在身邊。如果生下來是兩個男孩,她一個人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衛渢臉貼著她的臉頰,圈著她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收緊。

    衛渢如何沒想過這個問題?今日昭元帝與他說這件事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回絕了,希望能推遲兩個月,等蘇禧臨盆之後再整軍出發。只不過昭元帝卻不給他商量的餘地,看著他語重心長道:“庭舟,你知道朕一開始為何沒有立你為儲嗎?”

    衛渢的能力在衛淵之上,這是毋庸置疑的。饒是如此,昭元帝還是在他二人之間猶豫了許久。

    衛渢垂眸,沒有回答。

    昭元帝道:“因為你太注重兒女情長,將所有心思都放在一個女人身上,是難成大器的。”

    衛渢沉默。昭元帝以為他聽進去了,誰知過了一會,他卻慢條斯理道:“若是臣沒有記錯的話,當初陛下立皇后娘娘為後的時候,朝中也是有許多言官反對的聲音。”

    “你……”昭元帝吹鬍子瞪眼,沒想到他竟然倒打一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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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2-2 00:06:29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只不過無論衛渢怎麼說,昭元帝都是下定了決定,命令他後日便從城門出發,前往邊關。

    違背便是抗旨。

    臨走那日,蘇禧將衛渢送到晉王府門口。衛渢低頭,不顧後面還站著一干武將們,與她耳鬢廝磨,低低啞啞道:“我會在你臨盆之前趕回來。”

    倘若不是蘇禧懷著身孕,他說什麼也要把她一起帶去。

    蘇禧眼睛澀澀的,鼻子酸酸的,卻忍著沒哭,不想讓衛渢擔心,就乖乖巧巧地點了點頭。其實她心裡清楚,從這兒到邊關就要半個月,一來一回便是一個月,再加上排兵部署,上陣打仗,兩個月根本回不來。她叮囑道:“庭舟表哥在外頭注意身子,我把你的衣物都收拾在了那個紅色的小箱籠裡了,裡面還有一雙鞋子,是我前陣子做好的,只是一直忘了拿給你……”小姑娘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末了眼睛一紅,頗有些凶巴巴地說:“你不許受傷。”

    衛渢擔心再留下去便走不成了,親了一口她的嘴角,語氣正經道:“等我回來。”

    城外十幾萬士兵等著他出發,蘇禧也不敢耽擱他太久。

    衛渢離開後,因著晉王妃袁氏和衛昭昭都去了靜元庵,晉王府裡還算清靜。況且蘇禧如今是儲君正妻,便是袁氏和衛昭昭在府上,也不敢拿她怎麼樣了,是以蘇禧的日子還算平靜。

    這日,蘇禧最後一次來昭陽殿。劉皇后念著她肚子大了,行走起來不大方便,就讓她臨盆之前都不必再來宮裡請安了。

    從昭陽殿出來後,蘇禧迎面就看見一人走了過來。

    衛淵身著一襲絳紫色螭紋錦袍,面色如常,見到蘇禧笑了一笑,道:“弟妹。”

    蘇禧停在幾步之外,屈了屈膝道:“見過豫王世子。”

    衛淵掀唇,半開玩笑半是認真道:“庭舟如今是一國儲君,弟妹見著我哪還需要行禮,我可生受不起。”

    蘇禧不露慌忙之色,跟衛渢在一起久了,連說話的語氣都像他。“長幼有序,豫王世子是庭舟表哥的堂兄,我見著你自然應該行禮。”

    衛淵看著她。小小的人兒,挺著圓圓滾滾的肚子,微垂著眸,長長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容貌精緻,膚白勝雪。雖大腹便便,但卻不似旁的婦人那般臃腫,眉宇之間的稚嫩尚未褪去,就已經要當娘了。她在桃花樹下漫步的場景仿佛還在昨日,只是一眨眼,就過去四五年了。她卻沒有多大的變化,依舊漂亮得驚心動魄,叫人失神。

    衛淵看了她片刻,少頃笑笑,沒再說什麼,舉步而去。

    蘇禧沒有多想,走出宮門,坐上回府的馬車。

    這頭,衛淵沒有去昭陽殿,而是去了衛季常的寢殿。

    衛季常在院中擺了一副棋盤,正在自己與自己下棋。見衛淵來了,放下棋子,請他入座,命下人去重新煮了一壺茶。

    衛淵坐在棋盤對面,掃了一眼桌上的棋局,笑道:“大皇子真是有雅興。”

    衛季常不置可否,雖聽不見他說話,但是讀得懂唇語。遂抬手請示了一下,問衛淵可否有興趣與自己下完這一局棋。

    衛淵沒有推遲,道:“樂意奉陪。”

    於是兩人就下起了棋來,衛淵持黑子,衛季常持白子,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半個時辰。衛淵將最後一子落在棋盤上,白子立即陷入了死局,被黑子包圍在其中。

    衛季常端詳片刻,站起來拱了拱手,意思是“甘拜下風”。

    衛淵抬了抬眉,倒是沒說什麼。就見他從衛季常的棋罐裡取出一枚白子,落在棋盤的左下角,奇跡一般,白子又重新活了過來,甚至有反壓黑子的趨勢。他抬眸,開門見山道:“大皇子認為我的棋術如何?”

    衛季常重新坐下,用食指蘸了蘸桌旁的茶水,寫下兩個字——“極好”。

    衛淵自負一笑,道:“季常,你認為你如今的境地,同這盤棋局有什麼區別?”

    周圍的宮人意識到不對,早已悄悄地退了下去。如今院子裡只剩下他們兩人,衛季常看見衛淵這句話,依舊神色從容,不慌不忙,含笑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衛淵也不拐彎抹角道:“陛下立衛渢為儲君,你真的甘心麼?原本那位置應該是屬於你的。”

    衛季常不語,垂眸,看著墨彩小蓋鐘裡碧青透明的茶湯。

    大抵是瞭解他的性子,衛淵倒也不著急,拈起一枚黑子,落下,過了一會道:“衛渢奪了你的皇位,日後這江山便與你無半點關係,我不相信你甘願拱手讓人。”

    黑子與白子膠著,誰也不讓誰,陷入平局的困境中。

    衛季常手執一枚白子,遲遲找不到落子的地方。

    衛淵見狀,輕笑了笑,“與其輸得一敗塗地,我們不妨聯起手來。假使事成,我將半個南方平分於你,我們平起平坐,你認為如何?”

    江山一分為二,倒真是衛淵的作風。因為他有足夠的自信,解決了衛渢之後,分給衛季常的那一半國土,他能夠慢慢地收復回來。

    如今,他不過是需要一個正當起兵的理由。

    衛季常看著棋盤,不知是在思索衛淵的話,還是在思考這盤棋究竟該怎麼下。

    衛淵倒也沒有逼他,端起面前的茶杯,一口喝完裡面的茶,起身道:“你好好想想,我先告辭。”

    衛淵離開後,衛季常將手中的白子扔回棋罐裡。不多時,宮人重新走了進來,問道:“殿下,這棋盤需要收拾了嗎?”

    衛季常思忖片刻,點了點頭。

    一眨眼,衛渢便走了一個多月。

    距離臨盆的日子越近,蘇禧就越是惴惴不安。她的肚子越來越大,沒走幾步,便累得氣喘吁吁。這下連周大夫都確定是孿生兒無疑了,殷氏曉得她在害怕什麼,前幾日還帶著她去了大慈寺一趟,拜了拜菩薩,求蘇禧最好平安地產下一對兒女。

    不過這次蘇禧沒敢求籤了,她安慰自己,順其自然吧。

    衛渢沒隔一段時間便會寄一封家書回來,上頭寫著他在邊關的生活,不管多忙,他的信總是會按時送到蘇禧手上。

    蘇禧偶爾會給他寄一些東西,比如自己縫的荷包、腰帶、鞋襪,反正她閑著也是閑著。除了給衛渢繡東西之外,還給沒出生的孩子也繡了不少東西,小衣裳、小肚兜之類的,如此一來,繡活兒倒是精進了不少。

    很快就到了溽暑,天氣燥熱,酷暑難當。

    再有七八日便是蘇禧臨盆的日子。她身後每天都跟著三四個產婆,聽說是衛渢走之前安排的,弄得她也跟著緊張起來,哪兒都不敢去了,只敢在院子裡走走。

    當晚,蘇禧又收到了衛渢的來信,信上說西戎幾個部落已經投降,過不了幾日,等那邊零碎的事情處理好了,他便能啟程回京。

    信是半個月前送出來的,也就是說,衛渢這會兒已經在路上了?

    就在朝中上下準備迎接衛渢凱旋的時候,一日,一位大臣忽然上了一折奏書,指責衛渢與緄戎部落的首領劄格爾暗中書信來往,有通敵賣國的嫌疑。

    通敵叛國,這個罪名可不小。

    偏偏那幾個老頭兒說得有理有據,並且拿出了衛渢與緄戎氏首領來往的書信,信上的筆跡確實是衛渢的無疑。上頭寫著密謀的內容。衛渢承諾只要西戎人退兵,待他登上寶位後,便將邊關幾座城池割讓給西戎幾個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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