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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大頭寶珠 於 2019-2-21 09:37 編輯
Chapter 61
響徹天際的剎車聲在甄暖耳邊響起,她眼睜睜看著黑色的車胎摩擦打滑著向她衝來,沙礫飛濺。
她瑟縮在車底,貼著冰冷的地面,渾身發涼,止不住細細瑟瑟的發抖。
刺耳的輪胎尖叫聲越來越近,卻在車輪撞上她手臂的時候,戛然而止。
靜了下來,只有冬天冷冽的風聲,把她的心吹得透兒涼。
一瞬的安靜,接著是數不清的警車剎車聲,尖銳,此起彼伏,像一首激昂而悲壯的協奏曲。
盈滿風聲的剎車之後,世界再度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甄暖從頭到腳都僵硬了,腦子空蕩蕩的,望著黑色的車底,彷彿靈魂出了竅。
言焓的越野車底盤高,前距長。
要是換做公務車,人早就撞飛了。
言焓飛速從車上下來,跪到地上往車下一看,一把將她整個兒從車底提了出來。
車輪壓到她的白大褂,他用力太猛,把她的衣服撕破。
她的髮帶也被扯斷,長髮如海藻一樣在冷風裡散開,肆意飛揚,愈發襯得她巴掌大的小臉白得像雪。
她整個人都是軟的,綿綿地趴在言焓懷裡,表情呆滯而怔愣,沒有任何反應。
他很快把她扶穩站好,死死攥著她的肩膀,冷著臉自上而下掃視她一遍,確定她沒事。
她仍呆傻空茫,他人卻突然就發火了:「你抓著他的車幹什麼?你是腦子有問題,是瘋了嗎?!」
甄暖抬起頭,驚愕又無辜地望著他,什麼話也說不出,眼淚一股腦兒地全湧了出來。
言焓怔愣半刻,鬆開了她。
他咬著牙槽起身,斂瞳看著早已寂靜的街道和消失無影的車輛,再看看堵在院子口的一輛輛警車。
他一句話沒說,轉身狠狠一腳踢向越野車。
……
甄暖坐在實驗台前,嗚嗚直哭,不住地抹眼淚。
一旁的關小瑜小聲對秦姝嘀咕:「我就知道老大今天不對勁,遲早得發飆,沒想到還是讓甄暖給撞上了。」
秦姝不做聲。
她也意外。
言焓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對人發火,更何況還是對女人。
可想想當時他一臉驚慌錯愕,跪下去俯身看車底的緊張樣子,她有些羨慕。她看見蘇雅也是同樣的失落。
那時,言焓幾乎是把甄暖緊緊抱出了車底。
她又呆又傻,跟沒了魂兒似的靠在他懷裡。烏髮迎風飛散,表情呆滯而癡傻,偏偏有一種奇怪的驚心動魄的美。
那一刻,秦姝莫名覺得,那兩張貼在一起的臉,很相配啊。
她不知道,言焓是不是因為緊張越多,所以火氣越大。
她其實很清楚,他只是對疑似車禍受害者應有的情緒釋放。可她還是幻想,當時是她在甄暖的位置就好了。這樣,他也會緊張而憤怒地把她從車底抱出來。
關小瑜摸摸甄暖的頭:「暖暖美人,別哭了。老大肯定不是故意的,他也是被當時危險的情況嚇到。怕不小心輾過去把你壓癟了啊。你就別生氣了。」
秦姝也輕輕安慰。
「不是。」甄暖抹著眼淚,「和他沒關係,我不是因為他而哭。」
「那是什麼?」
「鄭教授……」甄暖傷心至極,「鄭教授今天來找過我,把所有的事情都交待給我。那時我就應該察覺到不對。他是來交代後事的,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也不想活了。那時我就該察覺到,攔住他的。」
聽言,關小瑜和秦姝都說不出話來了。
關小瑜上去抱住甄暖的頭,拍著她顫抖的肩膀,歎氣:「即使這樣,你也不能去抓飛跑的車子啊。傻啊你。」
……
隊裡召開緊急會議。
甄暖看到電梯裡的鏡子,才發現眼睛哭腫了,看上去像顆大杏仁。她有些窘迫,出了電梯,低著頭就往會議室裡鑽。
沒想走得太猛,一下撞到人身上。
「對不起。」她慌忙抬頭,便望見言焓稍稍吃驚的眼神。她飛快別過頭去,把頭紮得深深的,像只小鴕鳥。
可言焓還是看見了她紅腫的雙眼和抬頭時驚慌又可憐兮兮的小臉。
他低頭看她,咬著嘴唇沉默了一兩秒,輕聲問:「怎麼哭成這樣?」
她紮著腦袋不吭聲,隔了幾秒,怕他誤會,嗡聲道:「反正不是因為你。」
可這話說出口了,聽著就好似此地無銀三百兩。
他心裡稍稍歉疚,看一眼走廊上過來的人,再度伏低了身子,低低地說:「我不該衝你吼,是我脾氣不好。抱歉。」
甄暖被他低沉的調調弄得心慌又心急,抬起頭來,急哄哄的:「真的不是因為你,你別自作多情。」說罷,扭頭往會議室裡跑。
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了回來,執意解釋:「在火災現場,心情不好不是對你。因為……那時就有預感了。」
甄暖一愣,抬頭望他:「懷疑是鄭教授嗎?」
他臉色略顯凝重,沒答。現在他更想知道的是,鄭教授是怎麼找到兇手的。
片刻,他鬆開她的手,走進去了。
甄暖跟上去,走了一步,又覺剛才被他一扯,好像哪裡不太對勁。她皺眉捂了捂肚子,怎麼好像不太舒服。
……
這次的會議氣氛很沉重。
小松做了法醫報告,鄭容教授很可能是殺死羅韓的兇手。
大家都感到挫敗,沮喪,擔憂,痛心,各種情緒都有。
言焓看上去是隊裡最平靜的,開口的話仍舊冷靜自持,叫大家回過神來:「如果想救鄭容,就都打起精神來。」
眾人紛紛投去目光:「鄭教授還會繼續殺人?」
「你們沒注意到吧,羅韓16歲未滿。」言焓眸光清冷,說出來的話近乎殘酷,「我想,鄭教授做這些不僅是為女兒報仇,更因為他知道這幾個人都是未成年人。即使抓到,處置力度也會很輕。」
足足十秒鐘,死一般的寂靜。
譚哥憤怒地捶桌子,可身為警察,他什麼不恰當的話都只能死死地憋回去。
「只是我的猜想,但結合我們之間對嫌犯的描述,這個可能性極大。鄭教授的性格你我都清楚,如果不是被逼到絕路,他不會做出這種事。」
言焓語氣平靜淡漠得像局外人,說的話卻狠刺著每個人的心,「他很清楚,剩下的幾個人不會受到與他們罪行匹配的制裁。」
譚哥咬著牙憤恨道:「因為未成年人保護,他們的信息不會被公開,也不會被人知道。」
甄暖也不經意攥緊了拳頭。
她憤怒,怨恨,可又悲哀,無力。不知是不是因為情緒激動,一時間,她痛得冷汗直流,甚至有些暈眩。
言焓目光移過來,瞧見她臉色異常的蒼白,似乎有些不對勁。
他停了一下,收回目光去,繼續說:「鄭教授燒掉現場,一部分是因為恨,一部分是為了阻礙調查進度,給自己接下來的行為爭取時間。我猜,他燒掉那些錄像帶,還有一層原因是那些帶子裡出現過嫌犯,他不想讓我們發現。」
所有人都愣住。
這個叫人無奈而憤懣的時刻,全隊也只有他最冷靜清晰了。
「這個任務,我交給徐思淼了。」言焓有條有理地吩咐,嗓音平靜,「此外,之前綁架鄭苗苗的那輛車,有可能是未成年無證駕駛。蘇陽,去查一下可疑的以及低年齡的駕照。」
他定定道:「我們必須趕在鄭教授前面找到他的下一個目標。……也希望他們至少能關心一下新聞,看到同伴被人殺了,過來尋求幫助。」
譚哥現在才明白在現場時言焓叫記者盡量報道的那個奇怪要求了。
這時,徐思淼出現在會議室門口,敲了敲門。
「老大,有發現了。」
徐思淼很快準備完畢,給大家放了一段他剛剛恢復的錄像。
畫面才出現的一瞬,甄暖就愣住。
一個女孩表情痛苦,被人捏著下頜張著嘴,口裡一根東西進進出出。
她瘋狂地扭動掙扎,可對方狠狠幾巴掌把她扇暈。她的頭髮被人揪扯著來回推拉。
鏡頭落到稚嫩的胸脯之上,一個人嬉笑著揪扯。
隨即,又對準一雙白花花大張的雙腿,鏡頭緩緩靠近雙腿間,手指撥弄進退。
男聲在嬉鬧,說著下流粗鄙的髒話,塞些奇怪的東西。言辭裡對女孩的羞辱叫人森然憤怒。
女孩尖叫咒罵又哭著求饒,但男孩們的笑聲更大。
甄暖看不下去了,不知是因為悲絕還是憤懣,她暈眩得視線開始不清楚起來。
「女孩的臉原本沒有馬賽克,是言隊讓我加上的。」徐思淼聲音裡抑制不住憤怒,「一共有43盤。」
關小瑜則說:「我們把錄影帶上燒掉的的字跡恢復模擬出來了,很多都只有代號。說明施暴者並不知道她們大部分人的名字,是隨機抓的。根據記載的日期顯示,苗苗死後,他們又犯了三起。另外,鄭教授……應該看到了類似的場景,發生在鄭苗苗身上的,受辱的畫面。」
所有人都沉默地隱忍著,沒人能想像出一個父親看到女兒遭此凌虐時的心情。
譚哥因憤怒而緊握的拳頭緩緩鬆開,低低地說:「我們真的要去抓鄭教授嗎?」
沒有人答話。
會議室裡靜得如同地獄。
言焓宛若未聞,繼續冷靜得近乎冷酷:「剛才那段視頻的背景是燒掉的山水巷的房間。視頻裡出現了兩個人的頭像,一個是已經死了的羅韓,另一個……」
徐思淼停住視頻:「就是這個人。」
屏幕上一個模糊但可以隱約分辨的笑臉。
「不能公開。現在拿上這個照片,譚哥帶人去羅韓家極其周邊調查,老白帶人去鄭苗苗學校極周邊。」
「是。」
言焓闔上手機:「剛才,杜衡已經完成模型和實地模擬實驗,他把拋屍地鎖定在了羅田路沿白水河的一段。蘇陽,你們的進度?」
「已經把5號夜間鄭家小區四周街道上經過的車輛全找出來了,這些天一輛一輛的實地調查,可還沒查完,也無法確定哪輛有嫌疑。」
言焓道:「現在,把6-7號間經過羅田路的車輛找出來,兩者對比。這幾個年輕人應該不會換車。」
「是。」蘇陽應聲,這麼一來,監控搜索的難度大大降低了。
可他有些疑惑:「老大,不是已經有嫌疑人的相貌了嗎?」
「有三個人。剛才放錄像時,有一個瞬間,鏡頭裡同時出現過兩雙手。再加上拿攝影機的那雙。徐思淼繼續恢復錄像,看能不能找到第三個人的相貌。
同時,苗苗的那個女同學的事也要繼續調查。」
他迅速說完命令,下達要求:「分頭行動,今天之內,必須要有結果。」
眾人齊聲遵命:「是!」
言焓利落地起身:「散會!」
甄暖靜靜的,神思晃了一秒。她慢慢地,緩緩地想,刑警們說話向來中氣十足,明朗豪氣。
比如齊聲說「是」,又比如他的聲音。聽上去堅毅如岩石,又莫名鼓舞滌蕩人心,充滿了源源不斷的希望和信念,像永不枯竭的陽光。
在這個隊裡,真好啊。
甄暖默默地想著,淺淺地彎了一下唇角。
大家雷厲風行地離開了,椅子刷刷的。她也要努力去……她雙手死死撐著桌沿,眼前紅色的藍色的光在飛。
這一起身,腹部陡然傳來一陣錐刺般的疼痛。
她渾身直冒冷汗,強撐著想走動一步,可,世界天旋地轉起來。
……
刑警們迅速撤離會議室展開行動。
言焓卻想起剛才甄暖一度度蒼白的臉色,下意識往她那邊瞥了一眼。
這一瞥,他很快皺起了眉,朝她走去。
她手指掐得發白,撐在桌沿上,全身都在發虛在顫。
「甄暖?」他叫她。
她只剩本能反應地抬起頭,嘴唇煞白,額頭冒冷汗,眼睛空茫而無神,失去了意識一般。
「你怎麼……」話未完,她人已闔上眼簾,輕飄飄地向後仰去。
Chapter 62
言焓眼疾手快地把她攬住,打橫抱了起來疾步出門去。
秦姝見甄暖暈在言焓懷裡,詫異:「怎麼了?」
「估計是剛才被鄭教授的車甩的。你跟我開車去醫院。」
……
上車後,甄暖的意識稍稍回籠。
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言焓的越野車後座上,周圍軟飄飄的。
言焓蹲在前後座之間的狹窄空間裡,因個子太高,蹲著很是侷促。
他沒有坐去副駕駛,而是在這兒守著她,用力握著她的肩膀和胯部,把她固定好。是擔心車輛行駛中,她不小心滾下來。
她目光靜靜的,沒有任何情緒或雜質,就那麼筆直地看著他。
「不認識了?」他隨意一問,眼神和身子都隨著車身搖晃了一下。
「隊長。」
他極淡地笑一下:「怎麼這時候醒了,該吃虧了。」
是啊,這時候醒,就感覺得到肚子裡刀扎一樣的疼。是吃虧了呢。她嗓音虛渺:「讓你說中了,又是工傷。」
言焓瞧一眼窗外,沒作聲。
她眼睛微微彎了彎,想有一點笑意,卻是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最終,蒼白的嘴唇緩緩蠕動了一下,說:「我好沒用,還想和大家一起去找鄭教授呢。」
言焓眸光幽深,一瞬不眨盯了她幾秒,忽地笑出一聲,望向窗外:「不出這事兒,也不會帶你去找鄭教授。那是行動隊的事。」
「啊,這樣啊。」她緩緩地應著,有氣無力,「我們能搶在鄭教授之前,找到下一個目標嗎?」
「我們會盡力。」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眼裡沒了笑意,只有堅毅。
「所以,我們是在努力去救那些強暴犯和害死苗苗的兇手,是嗎?」
言焓沉默地看她,說:「是。」
「聽上去……有些悲傷呢……」
言焓不語。
剛才,他靜靜等待著,猜想她會用怎樣的詞來形容這件事,憤怒,無力,哀涼……她卻用了,悲傷。
是啊,聽上去,有些悲傷呢。
……
譽城公安,辦公大樓。
吸引鄭苗苗靠近車輛的初中女同學找到了,是苗苗的同學,成績好,溫柔也乖巧。
老師和家長說,她從半年前開始變得沉默寡言,學習成績直線下降。大家都以為她談戀愛了,可她從來不解釋。
現在,面對警方的詢問,她一聲不吭,表情呆滯,像聽不見似的。
蘇雅讓醫生給她做了體檢,14歲的女孩已有長時間的性經歷。
對此,她仍然不說話,不敘述自己曾經遭受過的傷害,也不解釋她開始害他人的原因。
女孩年紀太小,警方也無法逼問。
好在,錄影帶裡的第二個男孩也很快找到。
警察在譽城一中做調查時,有學生說,照片上的人有點像他的鄰居。
……
章翔,在譽城五中讀高一,成績差,經常逃課曠課,但不會像其他壞學生那樣欺負同學或打老師。
找到五中,老師說章翔家長給他請假了,說生病要休息一段時間。請假的時間正是山水巷火災後的半天內。
警察有找對了人的預感,到他們家後,一推開門,便從章翔躲避的眼神裡看出蹊蹺。
章翔的父母也在家,聽警察說兒子可能參與到多起綁架強姦案中時,父親堅稱不可能。
蘇陽拿出照片,父母仍稱辨識度不高,只是相像,不能做證據。而問及章翔生了什麼病不上學,父母又改口說要去看親戚。
但幾番下來,蘇陽從章家父母的眼神裡看出他們已經知道兒子幹的事。
鄭苗苗失蹤遇害的消息,羅韓死亡的消息,新聞報紙到處都是。章翔不敢去自首,但在性命威脅下不敢上學,肯定會告訴父母。
蘇陽對章家父母說:「你們可以保護章翔一時,不能保護一世。只要找不到鄭容,你兒子就每天活在危險裡。你們不承認,無非是不想讓他受處罰,可比起性命哪個重要?而且,不承認只會拖延一段時間,但警方遲早會找到確鑿證據。」
章家父母考慮很久後,同意帶兒子去局裡接受詢問,但父母和律師必須在場。
……
刑警隊裡商議後,言焓和譚哥去審問。
章翔才15歲,個頭結實,此刻低頭垮肩地夾坐在父親和臨時拉來的律師之間,有些坐立不安,還不住地掉眼淚。
譚哥眼神銳利,略凶狠地掃他一眼,他便眼淚更多,瑟縮著移開目光去了。
而言焓看得出來,這孩子雖然害怕得哭泣,可那更多的是一種怕受處罰和無法擺脫厄運的情緒。
問過基本信息後,譚哥問起四十幾盤錄像帶的事。
章爸爸一聽四十幾,太陽穴直抽抽,差點兒拍桌:「你給我一五一十地全告訴警察,我就知道你跟著羅韓那小癟三會學壞,教你多少次多和同齡人學好,別和他玩,現在玩出事了吧?你趕緊配合警察,羅韓是怎麼禍害人的?」
「玩?」譚哥冷聲,「章先生以為這是玩?」
「當然不是。」章爸爸立刻改口,轉臉就是一巴掌拍在章翔頭上,「還不快說!把你那些『大哥』幹的好事都說出來。」
言焓低頭揉了揉鼻樑。章爸爸很會說話,句句都把兒子撇得乾乾淨淨。
章翔畢竟年紀小,很快哽咽著開始交待:「我和這事關係不大啊。我是想跟羅韓混,騎摩托車帶美女,很酷的。他說要帶我去幹大人才會幹的事,我要不做,他以後都瞧不起我,不會讓我當他小弟了。」
言焓很清楚章翔這種年紀孩子的想法,最怕遭排斥,最怕沒同伴;但章爸爸完全無法明白兒子的詭異思維,正要再打,被譚哥喝住:「讓你兒子說話,你克制點。」
章翔縮了縮脖子,抹著眼淚繼續:「他們抓人,我都是幫把手,偶爾弄弄他們玩剩兒的。他們很欺我的。」
譚哥問:「都這樣你還一直跟著羅韓?」
章翔低聲:「他們做他們的,我順帶摸摸學學,那些女的還是很漂……」章爸爸一腳踢得他住了嘴。
「你們有幾個人?」
「應該3個。」他止了哭泣,臉上浮起一絲不滿,「他們肯定找過別的小弟,瞞著我出去辦事。不告訴我也說不定。」語氣多疑,透出被人欺騙糊弄和孤立的憤懣。
譚哥冷冷的:「你還覺得很遺憾是嗎?」
章翔不吭聲。
「除了羅韓,另一個人是誰?」
這下,他拘謹了些,搖頭:「不知道。他比羅韓小,但我看羅韓很順他,還巴結他,什麼壞點子都是他……」他嚥了咽嗓子,又改口,「記錯了。我們都跟著羅韓干。羅韓把他喊小哥兒,我不知道他什麼名兒。」
譚哥一看就知道他撒謊:「你們一起幹這麼多事兒,你不問?」
章翔眼神躲閃。
言焓微微瞇了瞇眼。
他很清楚,那個「小哥兒」才是主使。章翔提到他時,眼裡有明顯的忌憚和害怕。
譚哥不和他兜彎子了:「章翔,我很確定你知道那人是誰。如果你說,就算配合調查;如果不說,等我們找出來,你可就沒立功的機會了。」
章爸爸一聽「立功」,立馬急了,趕緊催促兒子。
可章翔低著頭就是不吭聲,眼淚再次下來了。
章爸爸陪笑:「這年紀的孩子,講義氣講得比大人還摳死理。」
言焓卻冷不丁來了一句:「我看,章翔害怕那個人,比較希望他被殺死。」
章翔猛地一抖,抬起頭:「不是。」
言焓眼神銳利:「此刻有人要去殺他,但你不告訴我們他是誰,讓我們無法保護他。」
章翔挨不住他的眼神,又低下頭去。
章爸爸勸不通兒子,急道:「你們就先去抓那個殺人犯嘛,不要因為是你們的同事就手下留情。」
譚哥看到這個父親除了袒護兒子,就沒有一絲對死者和其家屬的愧疚,怒從中來,正要說什麼,被言焓摁住手腕。
「放心。」言焓淡淡一笑,不追問了,換問題,「說說綁架鄭苗苗的那天?」
「鄭苗苗?」章翔擦乾眼淚,疑惑,「哪個鄭苗苗」
言焓看出他的確不認識,遂把照片拿出來。
鄭苗苗長得很漂亮,章翔印象深刻,立馬道:「她是小哥兒的女朋友認識的人。」
「把當晚的情況說一下。」
「小哥兒……不,羅韓想找人玩……陪。時間有點兒晚,轉了好久都沒遇上人。小哥兒說,他女朋友有個同學晚上會出門,很美的,他早就想上……但那個女孩警惕性很強,小哥兒就把他女朋友叫來。看見她後,他女朋友說要搭她去輕軌站,她說不用。然後就……我幫著拉了一下。」
「蛋糕呢?」
章翔愣了愣,有些驚悚地看著言焓:「你怎麼知道?」又囁嚅道,「撿走了。羅韓和我都想吃。」
「那女孩怎麼死的?」
「我不知道。」章翔飛快擺頭,「我……第一天上了那個女的,就一次,後來她被關在那兒,我都沒去。我去鄉下走親戚了,真的。我以為他們會把她放了,像以前一樣。我在新聞裡看見出事了,就不敢和他們繼續了。他們還威脅我,說萬一我自首,害他們被抓也不會有大事,等他們一出來就整死我。我真的只弄了一次,殺人什麼的我不在。」
章爸爸也趕緊說:「真的。我們走親戚去了。」他後怕地摸額頭,「太幸運了。」
他真是幸運的,他的兒子避開了一樁殺人案。
「這個我們會去查。」
這時,言焓耳機裡傳來蘇陽的聲音:「言隊,找到車了。但那個車……」
他不動聲色地聽完,說:「把照片拿進來。」
蘇陽把照片送進來,言焓遞給章翔看:「是這輛車嗎?」
章翔一抖,點點頭,有些崩潰地小聲道:「你們……什麼都能查到啊?」
言焓不答:「這是小哥兒的車吧,我們已經查到他的名字了。」
章翔臉色煞白。
蘇陽則腹誹,言隊撒謊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車是一家公司的公用車,登記的車主最近不在譽城。誰用過車,查是查得到,但肯定不及問章翔來得快。
言焓語氣變得閒散:「不需要你坦白了,但看你年紀最小,受他們蠱惑,所以想給你一個立功的機會。看你願不願意。」
章翔眼珠挪來挪去,手指狠狠搓著,聲音也不確定了,發虛:「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再說,抓到了也不能怎麼樣。以後放出來,他一定以為是我告的密,會整死我的。」
「好。」言焓完全不管他會不會被整死,笑笑,「不過我提醒你,你已經來過這裡。而現在我們找出了他的信息,他還是會認為是你告的密。」
章翔驚愕。
言焓體貼道:「你放心,等抓到他,我會跟他說真的不是你告密。」
章翔一聽,幾乎要瘋掉,大哭:「你這麼說,他更加以為是我!」
言焓抬手打住:「什麼都不用說了。抓到他後,我們還會聽他的口供,看你的角色究竟是什麼。畢竟,你的話不能全信。你是否參與殺死鄭苗苗,是否為主導,也要看他怎麼說。」
章翔的臉狠狠一白。
章爸爸急了,罵兒子:「你還瞞著幹什麼?要是警察不相信你,那個人又把罪行全推你頭上,我看你怎麼辦?」
章翔一身冷汗,顫抖如篩糠,眼淚大顆大顆地砸,可就是跟悶嘴葫蘆一樣不吭聲。
言焓起身,一副完事兒的樣子,對譚哥說:「走吧,去抓人。」
「警察先生,你們再等等。」章爸爸急得滿頭大汗,一下下拍打兒子,「你倒是說話啊!警察先生,你們再等等。」
言焓拉開門:「趕時間找人,不等了。你們先回去,過段時間再請你們協助調查。」
可才邁出一步,章翔捂著頭,極其憋悶恐慌,近乎絕望地喊出一聲:「王子軒。」
言焓眸光幽深,唇角冷淡地彎起,走出房間。
……
驅車前往王子軒家的路上,車上的氣氛很沉鬱,並不像以往找到重要線索時的那樣興奮激越。
譚哥非常沮喪:「章翔和他爸媽至始至終沒提過那些受害的女孩,一句道歉都沒有。」
「他沒有愧疚。」言焓拿出煙,卻沒抽,在手指間翻來轉去,「他害怕的,不過是這件事會給他帶來的懲罰和不幸。孩子如此,家長也是如此。」
從章翔身上,他們可以猜到另一個嫌犯是什麼樣子,或許比章翔還要無可救藥。可,他們去抓他的同時,也去救他。
言焓望著車窗外清冷的風景,莫名其妙地,眼前忽然浮現起甄暖躺在後車座上時那慘淡而蒼白的笑容,遺憾地說:聽上去……有些悲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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