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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陽光晴子 -【甜妻楚楚】《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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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5 00:04:2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陽光晴子 - 甜妻楚楚

楚心恬原本是有大好前途的甜點師傅,卻穿越到這崇寧王朝成為小廚娘,
如今主子與王朝中最紈褲任性的福王奉皇命出使鄰國,她也被指派隨行,
只是沒料到自己暈船暈得厲害,只好趁夜半船隻緩行時,偷偷做宵夜填肚子,
香味卻引來一個蹭食的神祕男,自稱是隨行大夫身邊的小廝,
在被他半威脅下,她心不甘情不願的當起夜班廚娘,
雖然沒薪餉可領,不過這男人還算有正義感,為她解決不少覬覦她的色胚,
更展露一手好醫術,知道她身帶寒毒,給了她醫治的藥丸,
正以為一切順利時,船上竟遭人突襲血洗,整艘船只剩她與福王等人,
而那個聲名狼藉、聽說府裡有上百侍妾的好色福王竟是……神祕男?!
皇命不可違,他們繼續出使之行,她成為他的貼身丫鬟兼廚娘,
看著他一路邊玩樂邊整貪官,還在她請求下,出手診治貧民小男孩,
他的亦正亦邪,讓她愈來愈看不明白,難道傳言說他是江湖組織的頭兒是真的?
不管傳言是真是假,鄰國公主的示好是真,她的心痛也是真,
就在她決定遠離時,一次的奪命刺殺行動讓她墜落山谷,
昏迷前,她竟見到他也跟著一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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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作者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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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5 00:05:24 |只看該作者
序 言

        【陽光晴子簡介

  阿Q射手,也許無心,也許有意,

  以幽默EQ、感恩的心,溫暖加值,

  密縷勾勒一個love story,期許,在翻開書頁的剎那——

  即能撞進隨身版的快樂氛圍,烘焙愛情,擁抱短暫的喜樂人生。

  如是,晴子謝天謝地,謝謝每一個與晴子的文字相遇的你(你)。


  【編輯推薦 信任就能看見真心

  小時候喜歡看一部漫畫叫《夢幻遊戲》,裡頭有一位角色叫井宿,他總是帶著一個微笑面具示人,當時真的好羨慕他的面具,如果我也有的話,別人就能永遠看到笑著的我,如果我考試考不好,人家就看不到我生氣、沮喪、難過的一面,我可以安心地躲在面具之後,可惜現實生活中沒有這種東西,讓喜怒哀樂都老老實實呈現在臉上的我,從小到大吃了不少虧。

  後來我發現到,我想戴上面具,是擔心別人如何評價我,若是在最親的人面前,我可以自在地表現自己,因為他們知道我就是這樣的個性。

  在社會上最會控制「人皮面具」的人,應該就是政治人物跟表演者吧,選舉前一個樣,選舉後一個樣,鎂光燈前一個樣,鎂光燈後又一個樣……要控制好「人皮面具」,真是需要技巧與修練啊。

  就像這本書的男主,總是以吊兒郎當、揮霍無度、風流愛玩的閒散王爺形象出現在眾人面前,一方面是為了掩藏鋒芒,讓敵人輕忽他的存在,一方面也是隱藏自己突遭劇變、家破人亡的悲傷脆弱。

  但他的自我保護卻讓愛他的女主角很受傷,擅長做甜點的她,做了一道千層派來表現自己的難過,她覺得男主就像千層派,儘管她一層一層的去撥開,卻因為阻礙太多,讓她跨不進他的世界……

  男主有男主的難處,女主有女主的期待,最後他們靠著相處、溝通來磨合、化解這些歧見,讓彼此知道心意,不再有掩飾。

  只要有信任的基礎,就能將隱藏在深處的自我給對方看見,你的身邊有那個讓你信任的人嗎?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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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5 00:06: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夜半的搶食者

        深沉的夜,一艘大型三層樓船緩緩行駛在滔滔海面上。

        這艘由權尚書奉皇命與福王出使的樓船,在春暖花開的季節,一路由京城河道入江再進到大海,目的地是位居崇寧王朝西北邊交界的尼丹國,預計需一至兩個月,但照目前情況來看可能要耗上更多時日。

       領軍的主子之一權尚書,好享受,一開始就選擇較舒服的水路,也將自己喜歡的侍妾、奴僕及廚子全都帶上,將出使當出遊。

        主子之二的福王魏蘭舟,也是個荒淫好玩的主兒,身為年輕少帝的親堂哥,這一趟雖掛著特使團的副使名頭,但全京城上下,沒人相信聲名狼藉的他能辦什麼正經事兒,他也不出大家意外的向少帝要求,這船一定要又大又舒服,吃得好、有娛樂,甚至若在海上悶了,他便要靠岸小玩幾日等等。

        總之,他要求很多,皇上也點頭了,朝臣百官都對福王沒太多期許,只要權尚書能將這次出使的事辦好即可。

        崇寧王朝是泱泱大國,使團搭的船代表著王朝的面子,再加上福王要求,船上的奢華不在話下,最上一層有廳堂、房間、議事廳,中層有娛樂休憩室、茶廳、棋室、廚房,下層則為內侍奴僕的住所及置放酒及食物的冰庫儲藏室。

        船出航已有半個月。

        此時,在中層樓佔地不小的廚房內,一只小小手提油燈擺在磚造爐灶的右上方,這也是裡面唯一的光亮來源。

        爐灶上嵌著一口大鐵鍋,一個小小身影蹲在前面,仔細的看著灶下方,灶眼裡的灰燼她天天都以撥火棒清除乾淨,為求火力要細而均勻,這灶下方的薪柴排列就是重點。

        此時,看著火徐徐的燒起,她才鬆了口氣。

        當古人真的很辛苦,對她這個擅長做中西式點心,尤其拿手法式甜點的西點師傅來說,沒有可定溫的烤箱是最大的困難,只能靠添減柴火來掌握溫度。

        她站起身,走到一旁的原木櫥櫃,裡面擺放不少調味醬料、各式麵粉。

        她取了一碗麵粉,緩緩注入水,輕輕攪動成麵糰狀後,再拿了其中一瓶香料加入,揉捏一陣。

        這些香料也是她的傑作,她在放假時曾到市集去找了些種子,並在尚書府僕役院後方的一小塊地試種,學習神農嚐百草的精神,好不容易才找到與現代相像的替代香料,讓餅皮多了點洋味。

        她記得奧地利有一款麵包是用水煮的,她現在想來試試,她走到裝在另一邊大木櫃儲藏生鮮食物的冰桶內,取出一塊處理好的鮮魚,剁碎後,簡單的加入鹽跟酒,再包入麵糰成棒狀,然後一一放入滾水中煮。

        再來就是等待,靜靜的聽著食物在鍋裡翻滾的聲音。

        時值春季,夜裡仍有涼意,她坐靠在灶火旁,搓著手,吸收暖意。

        終於,時間差不多了,她站起身,在掀開鍋蓋的瞬間,熱氣伴隨著香氣撲散出來,整座廚房內香味四溢,她微微一笑,忍不住深深的吸了口氣。

        她將鍋裡像條魚兒游動的麵包一一撈起,美美的放置在圓盤上。

        以毛巾拭手後,她拿起麵包咬了一口,眼睛頓時一亮,沒有腥味,僅有魚鮮味,還帶了點酒香,讓人聞了都要流口水,這次嘗試的結果她很滿意,開心的享用著。

        她的主子權尚書是個重吃的老饕,一擲千金只求美食,視她這個廚藝一級棒的小廚娘為寶貝,安排她單獨入住中層的房間,不用跟其他奴僕們擠。

        船上廚房的通風也做得極好,味道不會在船上四處亂飄,而是往下層通風口下方輸送出去。

        所以,即便她在夜間摸黑的偷溜到這裡做點心,也不必擔心被發現。

        她坐在圓桌前,一小口一小口的咬著軟嫩麵包,一邊透過窗口看著月亮。

        默默的在心裡數了數,穿越到這古代,應該有三年七個月了。

        她的世界原本很單純的,她喜歡做點心,考了很多證照,甚至飄洋過海到法國的甜點學校進修,怎知一次南法森林的騎馬之旅,為了避開一名突然衝出山徑的小男孩,她緊急調轉馬頭,沒想到,馬兒因此失控,她也連人帶馬的墜入山谷,就此穿越,成了權尚書府上的三等丫鬟—— 楚心恬。

        慶幸的是,她是有技術含量的穿越,這一身實打實學的點心功夫都還在。

        但原主的身世很模糊,記憶也很紊亂,她這名「新住民」找不到原主有爹娘或家人的記憶,只知道她在一個又一個的地方當丫頭,最後來到權尚書府上當三等丫鬟,還有就是每個月她總有幾天會渾身冰冷,疼痛難耐,原主也很會忍,仍乖乖的幹活兒,再加上她生性沉默、年紀小,奴僕們與她來往也平淡。

        就在三年多前,原主染了風寒,發起高燒,臥病在床,渾身冰冷的怪毛病又來勢洶洶,全身如置水火,死時也沒人在身邊,她這抹現代魂就這麼無聲無息的穿附在那未滿十歲、骨瘦如柴的身體裡。

        初時的震驚、錯愕、傷心及難過,隨著日子的流逝都已無蹤,活著,就是老天爺給她最大的恩賜,她轉換心境,努力的當一個古人。

        從別人眼中安靜內向的楚心恬慢慢轉化成自己原就樂觀灑脫的性子,更藉由在廚房裡的活兒,適時的幫忙學習,偶而露上一手創意,讓那些老廚子看出她在廚藝上的天份,收她為徒,讓她一步步的接近爐灶,展現做點心的驚人手藝,終於,她得以在小廚房發揮所長,在權尚書的眼前露臉,最後成為點心廚娘。

        當然,她也曾幻想過來場什麼驚天動地的戀愛,由小丫頭變主母,但幻想終究是幻想。

        權尚書是個三十多歲的大叔,雖然是帥哥,但妻妾成群,她才沒有半點興趣去摻和,剛好,權尚書顯然也比較愛她的手藝,寧願將長得還算甜美的她擺在悶熱的廚房。

        她一點也不覺得難過,權尚書在外的名聲並不算好,他是當今宰相的親信,奉命處理的大小事有很多是上不了檯面的黑暗暴力,朝中官員畏懼他的人可不少。

        慶幸的是,他在府裡倒是個賞罰分明、治宅有方的主子。

        所以,這次出使尼丹國,她雀屏中選的一起上船,心裡倒沒太多想法,淡然的接受。

        只是,搭乘現代郵輪不曾暈船的她,卻在這大型豪華又笨重的古船上栽了!

        這幾日她頭昏腦重,胃口欠佳,正餐時間吃得少,方才肚子餓了,只好摸到廚房做東西充饑。

        楚心恬嘴裡吃著麵包,目光靜靜的看著窗外,不知又行駛多久,這會兒月亮看不到了。

        她蹙眉,像是想到什麼,又捏了一小塊麵包放到盤面,再一塊,又一塊的總共捏了三十小塊,意謂著她存到現在的銀兩,離她恢復自由的距離還很遙遠。

        「哇!真香,妳這是什麼?」

        昏黃油燈下,一張俊美無儔的臉龐突然近距離的出現。

        她嚇了一大跳,手中麵包也掉落盤上,怔怔的瞪著與自己目光齊平的臉龐。

        闖入的男子倒很自在,一雙略微狹長的桃花眼迅速掃過她略顯嬰兒肥的圓臉,她皮膚極白,一雙圓圓的大眼睛,鼻子微翹,一張紅潤的櫻桃唇,看來十二、三歲的年紀,稚氣未脫,是一張相當討喜的臉,他笑了笑,目光再次回到盤面上,「這到底是什麼?」

        楚心恬這才回了魂,吞嚥了口口水,「你是誰?」

        「妳又是誰?這看來很好吃。」他邊說著,右手就往盤子裡伸。

        她想也沒想的便伸手護住那盤點心,「東西是我做的。」

        男子朝昏暗的廚房四周看了看,往右走去,抓起一把椅子走回來,率性的在她面前坐下,笑咪咪的看著她,「這東西應該是妳『偷偷』做的吧?三更半夜,妳這隻老鼠挺大的。」他特別加重偷偷那兩個字的音量。

        她粉臉微微漲紅,但仍不願承認他說的是對的,「我、我是廚娘,原本就可以自由進出這裡,使用這裡的食材。」

        他裝出一臉疑惑,「我也是在船上當差的,怎麼沒聽過廚娘這麼晚能進出這裡?好,等天一亮,我就問問上頭去。」

        她咬著下唇,權尚書雖然是吃貨,但某一方面來說,他也很小氣,食材她雖然可以任意使用,但吃的人卻不可以是她。

        「那個,你想不想吃一點?」她突然笑容滿面,還將圓盤輕輕的推向他。

        他挑眉看著她,不說話。

        「很好吃的,真的。」她的笑容不夠親切嗎?她努力的讓自己笑出兩排白牙。

        他還是沒動作,只是一瞬不瞬的看著她。

        這人怎麼回事?剛剛不讓他吃,他伸手就要拿,現在給了,他反倒不拿了?楚心恬在心裡嘀咕,臉上倒是不忘賣萌,繼續將嘴角往上勾,笑得燦爛。

        他也笑了,但還是不動手。

        她已經快笑僵了,罷了!不吃算了!她乾脆自個兒拿了一小塊麵包就丟入自己嘴裡咀嚼著。

        「這是封口費?」他拿起一小塊學著她丟入口中。

        「噗—— 咳咳—— 」她被麵包屑卡到喉嚨,嗆咳起來,一張粉臉漲得紅紅的,只能沒好氣的瞪著他,卻無法停止咳嗽。

        他四下看了看,在另一個爐上看到茶壺,走過去找了個杯子,倒杯水回來給她。

        她接過手,小小口的喝了三口才止咳。

        但他也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如秋風掃落葉般的將圓盤裡的食物全部吃下肚。

        「多謝招待。」

        不顧她突然瞪大的驚愕雙眸,他親切的伸手拍拍她的頭,轉過身,就這麼走出廚房,消失在她的視線內。

        四周靜默下來,楚心恬眨眨眼,看著空空如也的圓盤,再一次確認剛剛真的有人出現還吃了她的食物,絕非她的幻覺。

        那男人長得很好看,但那一身暗黑常服她倒不認識,那並非船上侍從奴僕所穿的制服,但也不見半點華貴,是誰呢?她一邊清理灶台一邊想著。

        在整理好廚房,簡單漱口後,她才提著油燈返回自己的艙房,小小的床、櫃,還有一張桌椅,在上床前,她再三確定門有鎖上,半開好通風的小窗也以一木棍頂住,無法打得更開。

        她褪去外衣,吹熄油燈,在床上平躺後,望著窗外可見的星空。

        按原主的年齡,她現在十三歲多,除了有嬰兒肥外,也許是天生尤物,也許是她穿越這三年來,試做且吞下的甜點不少,除了頭好壯壯外,發育極好。

        她低頭看著平躺都能瞧見的隆起胸部,嘆了一聲。

        這艘船上打她主意的實在不少,大廚那雙淫邪小眼老繞著她打轉,二廚時不時就來個不小心撞上她的爛戲碼,還有杜總管每次見到她時,總是嚥了嚥口水的饑渴狀,讓人見了就想吐,他年齡都快六十,可以當她爺爺了。

        古人十四、五歲就得成親生娃兒,雖然她的靈魂已有二十幾,但這身凹凸有致的稚嫩身子一直被人覬覦的感覺實在很差。

        慶幸的是,三搶一,多少都有些顧忌,誰也不敢下重手,只是這能維持多久?

        無聊的航行已近半個月,就怕有人忍不住下手,她再怎麼樂天知命,也是日日提心吊膽。

        闔上眼眸,睡上一覺,又是一天的開始。

*             *             *

        晨曦在無垠夜幕隨意地畫上幾抹長短不一的金光,楚心恬已在廚房裡忙碌,熟悉的溫度、氣味及聲音,一場猶如韓國著名的亂打秀正在上演,杯盤碰撞聲、吆喝聲、刀切剁肉聲,嘩啦啦的水聲,這是船上的日常。

        雖然已經習慣四周沒有現代精緻方便的廚具設備,身旁來回走動的也全是身著古裝的男女,但她偶而仍有一種矛盾的時空交錯感,那是一種期盼,期盼她在某一日醒來,會再回到現代,眼前的空間與人物不過是電視裡的劇情……

        思緒翻飛中,她的臀部猛地被人偷摸了一把,也將她的思緒拉回現實。

        她揉著麵糰的手一停,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看向離她三步遠一把插在沸騰湯鍋上的大杓,沒有任何猶豫,她拿了一旁的毛巾隨意擦了擦手,大步走過去,抓了那把仍冒著白煙的大杓,回身對剛剛朝她伸出鹹豬手的二廚威脅道:「你再來一次,我就不客氣了。」

        但稚嫩的嗓音再加上一張嬰兒肥的白皙臉蛋,半點威脅性也沒有,反而帶了動人的嬌憨,讓二廚笑開了嘴,「怎麼了?小美人怎麼這麼生氣?」

        二廚是個不到二十歲的男人,血氣方剛,更是好色,老愛調戲船上的女侍丫鬟不說,即使知道白白嫩嫩的楚心恬碰不得,還有兩個位置比他高的人在肖想,他也心癢難耐,老想碰碰她。

        看看四周,大廚不在,大夥兒又忙得沒空往這裡瞧,他大膽的將她往偏僻的角落裡逼。

        楚心恬不想退又不得不退,她拿著大杓也不是真的想傷人,但這時她已被逼得緊緊貼壁了。

        今天的海象明顯比較不好,海浪頗大,船身也搖搖晃晃的,她的胃也跟著起起伏伏,偏偏這張色瞇瞇的臉還在她面前晃來晃去,她忍著胃部不適,做了一個深呼吸,「走開!」

        「小丫頭,欲擒故縱的戲碼還要演多久?」

        他色慾薰心的伸手要往她的胸前抓,下一瞬,他痛得嘶叫一聲,迅速的收回手,看著已經發紅冒水泡的左手背,抬起頭,難以置信的瞪著她。

        「怪不得我,你自己靠過來的。」她緊握著大杓瞪著他,他以為她會像其他丫鬟任他吃豆腐,不敢吭聲嗎?

        他右手粗暴的揪住她握著大勺的手腕,「不怪妳還怪我?我的手背冒水泡了,我怎麼幹活兒!」

        她瞪著他,「你都能抓著我的手,哪裡不能幹活?倒是該記取教訓,管好你的手!」

        偌大的廚房裡,多名丫鬟小廝穿梭忙碌,有人揮舞杓子、有人顧著爐火的火候,有的清洗瓦鍋,兩人的動靜及聲音雖吸引了他們的目光,然而,事不關己,再加上二廚就是廚房裡的第二大主子,他們更不會仗義出聲,免得惹禍上身。

        這些人的反應讓楚心恬心寒,但她也怪不了他們,尤其那些人中有很多並未在尚書府裡幹過活,包括眼前對她咬牙切齒的二廚。

        權尚書好面子,一些上了年紀的老嬤嬤或老夥計他都不帶,刻意重新挑了些年輕、相貌好的,他們與楚心恬沒深交,又清楚大廚、二廚,甚至連杜總管都對她有意,眾人中有的妒嫉,也有的刻意疏離,不想因她惹火上身,因此啟航沒多久,她就莫名成了獨行俠。

        二廚也早早看出這一點,膽子才愈來愈大。

        他緊扣她的手,森冷笑著,「丫頭,我知道妳做點心特別有一套,但惹惱了我,我也能將妳的手廢了,看權尚書還會想吃妳做的點心—— 」

        這傢伙搞不清楚狀況,到時候,死的不知道是誰呢?她想撂狠話,可是船身持續微微搖晃,她愈來愈反胃。

        「你們在幹什麼!」

        門口突然傳來杜總管不悅的聲音。

        兩人迅速將目光看過去,就見到兩鬢斑白的杜總管與高大黝黑的大廚相偕走進來。

        二廚不得不放開她的手,卻不忘咬牙說一句,「一到尼丹國,我就向權尚書要了妳。」

        「嘔!」地一聲,她終於忍不住,張口朝他吐了……

        髒死了!二廚急急抹掉臉上的穢物,臉色是一陣青一陣白。

        楚心恬早就推開他,丟掉手上的大杓,急急的抓了一個小鍋子就埋頭大吐特吐起來。

        杜總管還愣著,大廚已快步越過他,拿了一條乾淨毛巾擰濕後,走到楚心恬身旁,將毛巾交給她,「沒事吧?」

        她接過手,正要說「謝謝」,就見大廚那雙色眼盯著她過於豐滿的前胸,一隻毛毛手已經摟住她的腰,作勢扶她,但手也有偷偷往上的傾向,對著正在擦臉的二廚說著義正詞嚴的話,「從今而後,你給我離楚丫頭遠一點,再有不好的舉止,小心我呈報到尚書大人面前。」

        二廚不敢說話,但表情很難看。

        大廚看向杜總管,再擔心的看著懷裡的人兒,「楚丫頭從上船後就一直在暈船,我先扶她回房休息,等會兒再去找總管談福王爺不滿膳食的事。」

        「不必了,我來扶,你不是該準備主子們的早膳了。」杜總管一手扣著楚心恬,就要將她拉過來。

        「我不會誤了二位主子的早膳。」大廚才不想放手,這老色鬼都幾歲了,癩蛤蟆還想吃天鵝肉。

        眼見他們要吵起來了,她掙脫兩人拔河的手,「我自己可以回房,二位就做該做的事吧。」

        她快步的離開,但在經過門口時,仍聽到他人小小聲的議論。

        「哼,就是會裝模作樣。」

        「就是,廚房又不只她一個丫頭,主子看上她的廚藝,她就目中無人,連杜總管也看不上!」

        廚房裡也有鬥爭文化,她懶得理會,但誰敢欺到她頭上來,她絕不姑息!

        她心緒複雜的回到艙房,沒想到,剛要關門,一個身影竟然閃身進來。

        此時,陽光已從窗戶灑入,她詫異的看著進門的杜總管,又見他將門給上了鎖,她臉色都變了,「杜總管有什麼事?我們出去談。」

        見他貼靠過來,她連忙往右閃躲,聊勝於無的硬是將小張桌椅橫隔在兩人中間,「出去!不然我喊人了。」

        「別喊,楚丫頭,我會好好疼妳的,這趟到尼丹國的路還要一個多月,權尚書估計在尼丹國更要待上兩、三個月,這時間有多長,別說大廚二廚,還有幾個侍從都打著妳的主意呢,可是一旦妳成了我的人,誰還敢再動妳,是不是?」他笑得老眼瞇瞇,隔著小桌椅與她繞起圈圈來。

        楚心恬無言,只能說船上生活的確枯燥,主子輩的人還有多項娛樂,但他們這些奴僕們幹完活了,能幹啥?男人精蟲衝腦,女人發點花癡,勾心鬥角一番,但她真的沒興趣成為其中之一。

        她邊走邊說:「杜大總管在府中就有妻妾五人吧,這還是明面上的,這次跟過來的看似只有一位,但檯面下的,在丫鬟裡的少說也有三位。」她其實更想說的是,您老不修,這樣還不夠玩?!

        「那又如何?我是替大人辦大事的人,身邊有女人隨侍是應該的,再說了,我跟大人要一個廚娘,大人也不會不給我。」他開始覺得這張小桌椅礙手礙腳,站著不動,「我知道妳攢錢要跟主子贖身,但妳別太天真了,當年,府裡買妳進府也不過花了五兩銀,大人卻要妳備五十兩才能贖身,等妳存了五十兩了,妳真能脫離奴籍?」

        敵不動,她也不走了,「大人答應我的。」

        「妳以為大人是什麼人?好人?被他陷害身亡的好人倒是不少。」他一雙色眸仍盯著她因喘息而微微彈動的前胸,「當然,這一趟還有另一個大主子,就是福王,不過,他身邊也有好幾個太后送的美人隨行,可看不上妳。」

        「看不上是他的事,不勞杜總管費心。」她忍著不抬手去遮住胸部。

        但他已看得心頭發癢,忍不住的舔了舔嘴,「我是提醒妳,別存什麼飛上枝頭當鳳凰的心思,航行不過幾日,不少丫頭逮了機會,老往福王身前打轉,有幾個侍了寢,但第二日就被揮揮手,趕出門外,什麼好處也沒有得到。」

        語畢,他突然伸長手要抓她,但她動作更快,俐落的跳到床上,伸手從床底拿出針線籃內的剪刀,尖刃就抵著自己的手掌心,「大總管再不出去,我就刺傷我的手,但我會跟大人說是你刺傷我的。」

        她的聲音嬌嫩,但那雙眸純淨的明眸卻閃動著一抹不符合年齡的冷意,他看得出來,她絕對說到做到。

        「我出去就是,妳好好休息。」他臉色鐵青,知道權尚書有多喜愛她的手藝,航程還遠,他就不信拿不下她!

        他開門出去,她立即衝上前將房門鎖上,再背貼著門,吐了一口長氣。

*             *             *

        楚心恬不是養尊處優的主子,不過休息半個時辰,就得苦命的回到忙碌的廚房。

        稍早前的事像是不曾存在過,四周耳語交談的主角早已變成福王,這也是他們上船以來,大家談論最多的人。

        他荒唐淫亂、閒散紈褲,打架聚賭,惡名昭彰,是京城說書人口中談資最多的大人物,因此,只要在京城生活的人,沒有不知道他的生平及荒誕事蹟的。

        他的父親前福王是先帝最疼愛的弟弟,在先帝臨終時,前福王受託輔助少帝,成為攝政王。

        然而,皇帝的位置太吸引人,他逆謀竄位,最後被斬殺。

        但拜先帝在世時特別賜予的一道不奪爵、不削爵的聖旨,繼位的少帝仍讓他的獨子魏蘭舟承襲爵位,享受王爺級的榮華富貴。

        只是,魏蘭舟身為逆臣之後,也沒半點自覺,吃喝嫖賭樣樣來,府裡的美人沒破千也過百。

        這次出使尼丹國,得知他也是使臣之一,的確讓多名上船的年輕丫鬟春心蕩漾,聽說,風流倜儻的他皮相極佳,是世間少有的美男子。聽說,他對待美人大方得很,黃金珠寶隨便就賞一大把。

        楚心恬才不想跟這種男人扯上關係,她只想趕快攢銀子讓自己重獲自由身。

        她很快的做好一道中式點心,讓專司端菜的一名小廝端走,但總有一些想抄捷徑入貴人眼的天真丫鬟,就見一名丫鬟快步走過去,塞了點碎銀到小廝手裡。

        小廝笑著點頭,兩人一起離開廚房。

        按理,在這一層的奴僕是不能到二位主子活動的樓層,但有人幫忙打點,還是可以近距離的接觸,但這個對象僅是在沒規沒矩的福王身上,權尚書可不行。

        而小廝點頭,代表的就是福王跟權尚書並未同時用膳,小丫鬟是有機可趁的。

        然而不過一會兒,小丫鬟就垂頭喪氣的回來,顯然福王看不上她,沒留她侍候,廚房裡傳出一些訕笑。

        楚心恬只是靜靜的窩在自己的工作區域,準備午時及晚間的點心,還得研發新點心,一整天,她都得待在廚房。

        不過相較之下,她的工作比其他人要輕鬆些,一船上吃食的準備與烹調真的是大工程,主子們的又必須做得更精緻,幾菜幾湯得固定,他們幾乎是忙完一餐又得開始張羅下一餐。

        或許這也是某些人看她不太順眼的原因,她只負責主子們的點心,而奴僕們是不必用點心的,再加上她總是清清爽爽的,工作桌上不見油膩,也讓人有一種她特別清閒的錯覺。

        但那些妒嫉不平的眼神、或是大廚、二廚含情脈脈的眼神,她都無暇理會,暈船這事嚴重的干擾著她,好幾回那混合著各式湯品或蒸物的味道瀰漫整個空間時,總讓她反胃,她得拚命的忍耐再忍耐,隨便塞點東西入肚,一直熬到晚上,備好點心後,她才能拖著疲憊的身子,提了一桶溫水回房,簡單洗浴便睡了。

        這期間她的門被敲了好幾遍,甚至連窗戶也出現黑影,有人輕敲、試著推開,她都裝沒聽見,最後終於安靜下來,她得以好好入睡。

       只是一整天沒吃什麼,大半夜的,她再次被肚子高唱的空城計給喚醒。

        「咕嚕咕嚕……」

        她嘆了一口長氣,睜著一雙熊貓眼,再次拿著油燈溜到廚房去,一陣忙碌後,一道簡單清爽的鹹蘋果派完成,正坐下享用時—— 

        一個含笑的醇厚嗓音響起,「妳這隻大老鼠很準時嘛。」

        偏偏她已咬了一口,「噗,咳咳咳……」她又嗆到了。

        無聲無息出現的男子順手往她後背連拍幾下,「真是的,每回姑娘家見到我都一副神魂沒了的癡傻狀,就妳這丫頭老咳嗽。」

        男子一樣倒了杯茶給她後,氣定神閒的撩袍坐下,伸手將盤子挪到他眼前,就朝鹹蘋果派進攻,咬了一口,眼睛陡地一亮。

        「那……咳,都……我的,咳咳咳……」她氣急敗壞的伸手要護住自己的宵夜,奈何手不夠長。

        男子顯然是個吃貨,邊吃邊點頭,還不忘發表感言,「嗯,這玩意兒真特別,帶點果香的酸甜,鹹味適時的中和味覺,吃來清淡不膩,這時間吃也正好。」

        三兩下他就吃得清潔溜溜,偏偏這傢伙吃相還很優雅,楚心恬竟然看到忘了叫他別吃了,最後眼下又只剩空盤子。

        她雙手倏地握拳,瞪著他,「你不會太過分了?這是我辛苦做的。」她壓著滿滿的怒氣抗議。

        他愜意而悠閒的點頭,一邊伸手拿了一旁看似乾淨的摺巾,「好,辛苦妳了。」

        她瞪大了眼,「就這樣?!」

        他拿著摺巾拭拭嘴後,突然傾身向前,那雙狹長桃花眼在燈火下,映著她的臉,他以魅惑的沙啞聲音問:「妳想怎樣?我都無條件配合。」

        她莫名的吞嚥了口口水,這傢伙在撩妹啊,該死,在誘惑她嗎?瞧他這樣子有二十吧?古人的年紀,她還是不太會抓啊。

        但他一直靠過來是怎樣?還爬、爬上桌了?!眼見一張俊俏的臉都要貼上她了,想也沒想的,她急著往後,卻忘了她坐的椅子沒有椅背,一個重心不穩,她整個人往後倒,「砰」地一聲,連人帶椅跌坐地上。

        「噢!」她痛呼一聲。

        「什麼聲音?」

        廚房外突然傳來聲音,在她面露驚慌的起身時,燈火驀地一滅,廚房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廚房外傳來一陣雜沓的腳步聲,一抹燈光也跟著移動。

        慘了!被發現就糟了!她僵立原地,手突然讓人一抓,她被拉到某人的懷裡,她驚慌的瞪著置身在一片漆黑中,根本看不清面容的某人,「誰?」

        「除了我,還有誰?」男子熟悉的低醇嗓音透著點笑意。

        她還想說話,但他溫熱的手掌立即摀住她的唇,抱著她往另一角落去。

        下一秒,兩名侍衛拿著油燈往裡頭照了照,隨意瞧了瞧,隨即轉身離去。

        四周又漸漸暗下,楚心恬鬆了口氣,下意識的要推開抱著自己的男人,但他卻抱緊緊,輕聲說著,「還沒走遠。」

        「喔。」她只能乖乖的不動。

        身處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變得敏銳,她可以感覺到他寬闊胸膛下的怦怦心跳及堅實環抱著她的臂膀。

        他一直清楚她年輕雖小但發育好,只是沒想到抱在懷裡的感覺會這麼好,整個人軟乎乎的,像顆剛蒸熟的小肉包,身上也有淡淡的麵粉香,在她緊繃的呼吸下,少女的豐盈起伏不時擠壓他胸膛的滋味更是美好。

        「還沒走遠?已經好久了。」她忍不住以手指戳戳他,輕輕的問。

        他嘴角一勾,熱燙的氣息就在她的耳畔,沙啞著聲音道:「其實已經走很遠了,但妳好像睡著了,我才不敢動。」

        她先是一愣,接著氣呼呼的用力推開他,這色胚子,這種狀況她能睡嗎?

        但下一秒,乒乒乓乓聲陡起,像是鍋子倒地聲,不會是她這一推造成的吧?

        天啊,那兩名侍衛會不會又去而復返?她嚇得不敢再動。

        男子也安靜下來,但能在黑暗中視物的他,清楚的看到她那雙圓亮眸子裡的懊惱及不安,他強忍著笑意,沒說話。

        四周靜默了好一會兒,也沒人再過來,顯然那些巡夜的已走到另一邊去了。

        楚心恬的眼睛也已適應黑暗,能看到男子所在的位置,離她只有三步遠,「應該沒事了吧?」

        他點點頭。

        她這才摸黑走到灶爐旁,將她放在上方的油燈點亮,卻發覺剛剛乒乒乓乓掉落的大湯鍋及蓋子離他們有一段距離,以男子現在所站的距離及高度,根本碰不到。

        她眼內冒火,「你是故意去踢的!」她氣呼呼的走過去,蹲下身將鍋子跟鍋蓋撿起重新放好。

        他也跟著走過去,「這話冤了,當時那麼暗,誰知道我後面有什麼?再說了,我也沒想到妳的手勁這麼大,我被推那麼遠,踉蹌退了多少步?我撐住了,是碰到東西,但下意識的又急忙往前走幾步,這黑漆漆的,我哪知是往哪裡走?」俊臉上盡是被冤枉的委屈神情。

       也是,當時那麼暗,而且她的力道的確不小。

        「對不起,我把你想的太壞了。」她尷尬的又說。

        這麼乾脆就道歉了?男子先是一愣,隨即笑了,「沒關係,我們收一收,明早都得幹活呢。」

        「好。」她點點頭。

       兩人小心翼翼的將廚房恢復原狀,楚心恬看著他想說什麼,他卻先笑說:「咱們明晚見。」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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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5 00:06:5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宵夜的代價

        明晚?不止!還有第兩個、第三個、第四個明晚,一連幾個夜晚,這白吃白喝的傢伙都準時在她完成宵夜的當下出現,若非身在古代,她都要懷疑廚房是不是被加裝了針孔偷拍了。

        每一次來,他都只是笑咪咪的聊上幾句,大多是「這是什麼?」、「真特別!」、「也太好吃了!」云云,然後吃完東西,拍拍屁股走人。

        他根本就是來蹭吃的!雖然食材費不是她出的,但她還是付出時間與勞力,這也太不公平了。

        「嘿,你連來白吃好幾晚,我跟你收點費用不過分吧。」

        這一晚,楚心恬看著在油燈下,一邊吃著她以白饅頭微炸過當麵包,中間夾著醃煎牛肉、黃瓜、番茄、蛋皮的美味漢堡,一邊頻頻點頭的男子說。

        男子大口嚥下手中的新鮮玩意兒,滿意的咀嚼吞下後,再喝了一口手工現壓的果汁,這才抬頭看她,「妳要賺錢?」

        她點頭,「有錢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妳不就是個奴僕,要做自己想做的事,除非……妳想攢贖身費用?」他挑起濃眉看著她。

        她沒有否認,也沒有避開他略帶驚訝的視線,穿越至古代,最讓她挫敗的事就是她無法主宰自己的人生,什麼鬼身契!

        「看來妳是認真的,可是妳不過是個丫頭片子,搞不好連大字也沒識幾個,妳贖身後想做什麼事?」他突然興致勃勃起來。

        「那是我的事,我只問你,你吃我做的東西,付錢是不是天經地義?」她很認真的看著他。

        他又咬了一大口手上的美食,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瞅著她那雙圓亮分明的大眼,純純淨淨的,竟有一抹堅定。

        他幾口吃完,再將果汁也喝完了,指了指她自己的那一份。

        「這是我的。」她沒好氣的拿起來吃,每一晚她都得多做一份給他吃,他竟然還敢覬覦她的!

        他也沒說什麼,只是靜靜的看著她秀氣的吃完她那一份後,才言歸正傳,「我沒錢,但懂點醫術,可以幫妳看看。」他帥氣的拍拍胸脯,再朝她眨眨眼。

        呃,雖然人不可貌相,可是……她挑剔的將他從頭看到腳,再從腳往上看到他那張愈來愈自得,下巴也愈仰愈高的俊美臉龐,「還是算了吧。」

        他倏地瞪大了眼,「小丫頭不相信?來吧來吧,我給妳把把脈。」

        他說來就來,拉過她的手,搭手把脈,屏氣凝神,說不出的正經。

        她有點兒想笑,他這模樣看來還挺有架勢的,不過,隨著他的眉頭愈揪愈緊,看她的眼神透著一抹凝重,她的一顆心也高高懸起。

        「嘖嘖嘖,怎麼小小年紀身上有寒毒。」他突然想到他十三歲時跟著師父到京城去看過一個約三、四歲的小病人,身中寒毒卻是母體帶來的,每年他師父都得過去複診一次。

        「寒毒?」她愣了愣,難道每一次全身凍得像冰塊就是這個原因?

        「別說妳不知情,妳每個月是不是總有幾天手腳冰冷,怎麼弄也焐不熱,半夜甚至冷得直發抖?」他蹙眉說。

        她傻傻的點頭,再看著他,沒想到他真的有兩把刷子。

        「瞧妳一副呆樣,真以為我只會吃啊。」他笑笑的又拍拍她的頭。

        她這才回了神,沒好氣的拉掉他的手,「會笨的。」

        「妳看來也聰明不到哪裡去,天生一個呆樣。」他說不聽的又揉揉她的頭頂,刻意將她盤起的頭髮弄亂。

        「喂,你太過分了。」她氣呼呼的連拍他的手兩下。

        她手勁不小,惹得他皺眉,「妳這麼兇,到底幾歲?」

        她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十三還是十四吧。」

        瞧他以一臉看笨蛋的樣子看著自己,她撇撇嘴角,「從我有記憶開始,就是在人販子間賣來賣去,年紀太小做不了事,就又被轉賣一次,出生日也被隨意的改過。」

        他面露同情,「嘖嘖,好可憐的丫頭。」

        她聳了聳肩,「也還好,一人飽全家飽。」

        他突然一臉認真的看著她,「好丫頭,這麼認命,我佩服妳!」他再度拍拍她的頭,只是這次,下手明顯溫柔許多,「我明晚就可以拿藥過來給妳,記得,按時吃一粒,而且得吃上好幾年,不能斷藥,否則藥石罔效。」

        「好幾年?」她咋舌的問。

        他撫撫下巴,「是啊,妳這寒毒要解就要這麼久,都深入骨血了,沒個三、五年解不了。」

        她咬著下唇,看病是一回事,拿藥又是另一回事,「我、我沒什麼錢的,算了,反正這十幾年不也這樣熬過來了……噢!」
他突然伸手彈了她的額頭一下,手勁還不小,讓她疼得叫了出來。

        她這一叫,他倒是皺起眉頭,又伸手過去替她揉揉,「誰叫妳說話不經腦的,寒毒不解,妳再熬個幾年,整個人就只能躺在床上了,還能做妳想做的事嗎?」

        她無法駁斥,但他話裡的關心她是聽到了,額頭雖然仍有些疼,但她不得不承認他按揉的手很溫柔,一點也不讓人討厭,有種說不出的暖燙入心。

        「總之,這藥呢,暫時就免費,妳只要宵夜多準備我的一份即可,至於以後的事,以後再打算。」他笑笑的放開手,看到她額頭的那抹紅總算淡了些。

        她順著他的話問:「所以,你是船上的隨行大夫?」

        他笑了出來,「我不是,只是大夫身邊的小廝,學了一半就懶得學了。」瞧她突然瞪大了眼,他臉上笑容更大,「妳放心,我的醫術看妳這病還綽綽有餘,也不會亂開藥方子的。」

        她只能再點點頭。

        他頓了一下又道:「妳整理整理,趕快回房去,喔,對了,一直忘了跟妳說,在妳來廚房時,有個人偷偷跟著妳,被我拿木棍朝他後腦杓打了一棍,昏了,妳要感謝我也很簡單,明天的宵夜加倍。」

        他朝她露出一個足以魅惑所有女人的笑容,看到她呆呆的瞠視,這才滿意的轉身離開。

        他這一轉身,楚心恬才真的回了魂,她紅著臉兒,撫著跳得飛快的心跳,這傢伙是妖怪、大妖怪,沒事朝她放什麼電!

        她在心裡罵了幾句,連忙動手整理,之後才提著油燈步出廚房。

        夜間,船上僅有幾處迴廊、甲板掛著燈籠,有些地方特別昏暗,像是返回她艙房的這條長廊,她走過去,果真見到一個面朝下趴臥的身影,動也不動的。

        她一蹲下身就聞到了濃濃的酒味,將油燈再放低,是二廚!

        她仔細看了看,後腦勺果真腫了一個包,但她一點也不感到抱歉,站起身來,越過他離開。

*             *             *

        翌日,廚房內一如以往的忙碌,眾人忙著手上的事,獨獨二廚顯然心不在焉,好幾次回頭搜尋楚心恬的身影,甚至走到她面前欲言又止,一手摸摸腫痛的後腦勺,又見她一臉疑惑,他皺著眉頭走開,就這樣一次又一次的。

        楚心恬當然知道他想問什麼,但她也很清楚裝無辜才是上策。

        這一回,他再度走到她跟前,終於忍不住的開口了,「妳昨晚大半夜來廚房,有看到什麼人嗎?」

        「大半夜?我在睡覺啊,二廚看錯人了。」她一臉不解。

        他眉心攏緊,瞪著她那雙困惑的大眼,真的有點迷糊了,他昨晚是半醉的狀態,難道真是他看錯了?不可能!他後腦勺腫了個包可是貨真價實的。

        「你到底要不要幹活?不是要你別再惹她?」大廚忍不住走過來斥罵。

        形勢比人強,二廚悶悶的走開。

        大廚則轉頭微笑的看著她,「我會罩妳的,什麼事都可以把我抬出來,知道嗎?」

        她默默地點頭,沒說什麼。

        雖然不想承認,可是看看四周神情各異的表情,有不懷好意的、嘲諷或不屑的……她竟然很期待夜晚的來臨,至少,在一樣的地方,只有一盞油燈的光亮下,那張對著自己的俊美臉孔總是帶著滿滿的笑意,那讓她覺得很輕鬆,她……算是有了朋友吧?

        這一天,時間並沒有太難熬,她腦中不時打轉著要做什麼宵夜給他吃。

        終於,忙碌的一天結束,她躺在床上竟然有些睡不著,但她仍逼自己睡,直到生理時鐘把她叫起來。

        她很快的穿好外衣,先打開艙門,左右看看,確定無人後,這才提著油燈,快步的離開艙房。

        今夜,天空雲層厚了些,長廊上黑漆漆的,兩抹黑色身影佇立在那兒。

        「這是主子交代的東西,至於藥方上的藥丹,製作不易,最快也要五日才能送來。」

        「無妨,那時候就將藥送到晨州地方官的府第—— 」

        男子的聲音陡地一頓,比個手勢,另一抹身影立即縱身飛掠到船身旁的一艘小船,在黑暗中迅速離開。

        同一時間,楚心恬提著燈籠走過來了,一看到站在長廊的男子,她腳步先是急煞,在看到那張熟悉的俊美臉龐時,她紅唇彎彎,繼續往前走,壓低聲音道:「你怎麼站在這裡?我還以為我來早了,結果你比我更早。」

        「妳是來早了,但我今晚特別餓,就先來了。」他也回以一笑。

        她點點頭,以手指指廚房,他接過她手上的油燈,兩人往廚房去。

        他看著她用少少的木炭升起灶火,用白天早已備好的半成品食材,簡單的烘煎處理,輕鬆的在半個時辰內端出一道色香味俱全的新奇玩意兒。但大多時間,他的目光是定在她身上,油燈柔和的光亮,將她的髮絲、面容鑲了層淡淡的光,讓她看來特別漂亮也特別迷人。

        像是察覺到他的視線,她有幾次抬頭看向他,他笑,她亦回以一笑。

        靜默的空間,有種溫馨的氛圍。

        她今晚做的是改良版蝦鬆青菜米漢堡,過去她做這類西式速食,都以麵包、饅頭或是燒餅來包內餡,這回則是將飯煎成金黃色鍋巴狀,更是香味四溢。

        因為是宵夜,她做的不大,但考量到男女食量,她做了兩個給他。   

        瞧他吃得眉開眼笑,楚心恬也覺得今晚的宵夜特別好吃。

        他是懂得回報的,喝完她準備的舒眠茶,他將懷裡兩小瓶葫蘆狀的藥瓶放到桌上,「妳聽好了,這個是……」

        她很認真的聽著,訝異於他除了給她治療寒毒的藥丸外,竟然還有暈船藥,再聽他說著每日吃藥的注意事項,她的心暖烘烘的,他比她想像中的還要體貼仔細呢,正要開口說謝謝時,卻見他一臉正經的說了—— 

        「妳這藥可別讓人瞧見,因為我跟妳是一樣的。」

        她一臉困惑,「我們什麼一樣?」

        他突然笑了,再朝她眨眨眼,「妳偷偷做宵夜,我偷偷做藥丸,懂嗎?」

        她表情很窘,吶吶否認,「我、我才沒有偷偷呢,我真的是被允許可以動用這裡的任何食材。」偏偏她不能說他什麼,因他偷偷做藥是為了她,只是這樣很不好啊。

        「他允許妳?怪了,權尚書生性就不是個大方的,還是—— 」他突然瞪著她看,「他對妳很特別?」他曖昧的目光迅速往她發育良好的身材掃了一眼。

        她頓時怒了,「胡說什麼?權尚書對我沒那種心,他看重我的手藝,哪像你思想邪惡。」

        「食色性也,何來思想邪惡?何況,妳這種模樣,哪裡都圓圓的,很可愛啊,他對妳特別也很正常。」他突然傾身向前,認真的打量她那張粉白如蜜桃的圓圓臉兒,像在勾引人去掐上一掐,他忍不住的伸出手,見她瞪大眼,他的手瞬間往上,改而拍拍她的頭,笑道:「妳真的很可愛。」

        這傢伙在撩妹嗎?她沒好氣的打掉他的手,「別動手動腳,男女授受不親。」

        他呿了一聲,往後坐回去,「不是吧,妳一個小廚娘也興演千金小姐的矯情?」

        「才不是,但男女有別啊。」

        「可我們不是獨處一室,而且還一連好幾晚了?」他理直氣壯的反問。

        呃,她死死的瞪著他,卻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來。

        瞧她一張臉氣得鼓鼓又吃癟的模樣,他忍俊不住笑了出來,「小丫頭,男女有別不適用在妳這丫頭身上,對了,今晚又有人在妳艙房前後出沒,妳倒是要真的小心點。」

        「你怎麼知道我的艙房在哪?我上次就想問你了。」

        他聳聳肩,「我有一天當差時,不經意看到妳走進去,本想喊妳,但怕別人多想,把妳視為眼中釘,那就不好了。」

        「誰會多想?」她問的直接。

        見他的手又要往她額頭彈過來,這一次她閃得快,沒讓他得逞。

        他咬咬牙,指指自己那張足以魅惑男女老少的俊帥臉孔,「妳這雙眼睛要不要本大夫也一塊瞧瞧?這船上有九成九的女人,眼睛都黏在我身上呢。」

        「噗哈哈哈,你真臭美,我聽到的人才不是你呢,雖然,你的確長得算出色了。」

        楚心恬是很誠實的,只是,帥哥她在穿越前就看太多了,尤其在法國學藝時,金髮碧眼的帥哥可是滿街跑,也難怪她對眼前的古代帥哥有著免疫力。

        他蹙眉,「不是我那是誰?喔,福王是吧,那傢伙天天泡在溫柔鄉裡,只在上層窩著,哪有我這可以滿船跑的人魅力大。」

        「你魅力大,然後呢?」她問。

        「什麼?」他難得沒聽懂。

        「人家魅力輸你,可還是個高高在上的王爺,可你呢?一輩子當大夫身邊的小廝就滿足了?」她突然覺得生氣。

        他開玩笑的哼了一聲,「知足常樂,妳沒聽過?」

        「你這叫好逸惡勞!醫術不都學了一半了,為什麼不繼續拜師好好學下去?男人就該有成就,怎麼可以這麼容易就滿足?」她碎唸著,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她氣得雙頰都鼓起來了,這副可愛模樣讓他笑意更濃,「我爹娘都沒說什麼了,妳憑什麼管?還是,妳想當我媳婦了?」
他笑咪咪的起身,走到她身邊,輕而易舉將她連人帶椅的轉個方向面對自己,然後傾身順利的將她困在自己跟椅子間。

        她抬頭看著低頭彎身的男人,想也沒想的就伸手頂住他的胸口,「你明明可以很正經的跟我說話,幹麼把自己弄得油嘴滑舌的樣子,那我會討厭你。」

        四目相對,她眸子清澈如水,他則是略帶複雜深深地凝視她,半晌他突然笑了笑,直起腰桿。

        「笨蛋,我這叫親切隨和。」被她說油嘴滑舌,他半點也不以為忤,反而很自得的坐在桌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你要這樣解釋也成,但我正經的問你一句,一輩子都在別人身後當奴才好嗎?你好好想想,若是當個醫者可以懸壺濟世,可以幫忙弱勢貧窮的人,你還能自己當主子,這多好,你為什麼要如此浪費人生?」她是又氣又惱。

        他雙手交抱在寬闊的胸膛,挑高了眉,將她上上下下瞧上一瞧,再搖搖頭,「妳說話會不會太老成?還是個小丫頭呢。」

        「男人跟女人一樣,應該都可以主宰自己的人生才是。」她突然忿忿不平起來,「你明明比我有機會,卻如此不長進,真是太可恨了!」

        她站起身來,悶悶的收拾桌面,從一旁的大水缸裡舀了水來清洗杯盤。

        他蹙眉走到她身後,小聲的問:「妳生氣了?」

        「沒有,我又不是你媳婦,你自甘墮落……不是,知足常樂,那是你的選擇,我有什麼好生氣?」她只是氣自己,氣這種男尊女卑的古代,氣她穿越過來時,只是個無父無母無人能夠依靠的十歲女童,她氣自己什麼也無法抵抗,只能屈就這種被套了枷鎖的奴役人生,無法掙脫。

        一想到這麼多憋屈難吐的怨氣,她眼眶不由得紅了。

        他濃眉一攏,「要哭了?」

        「才沒有,是我洗盤子手勁太大,水濺到眼睛了。」她想也沒想的就用手去揉眼睛,竟忘了手上有泡沫,這一揉反而刺痛雙眼,淚水真的拚命落了。

        「妳真的笨!手上全是皂水還去揉眼睛。」

        他一邊怒斥一邊連忙拿了乾淨的巾子弄濕,輕輕的為她擦拭淚眼,動作說有多溫柔就有多溫柔。

        不知道是否是這樣的溫柔觸動了淚液開關,她的淚水根本止不住,事實上,從來到古代後,她一直過得小心翼翼,就怕被別人發現她的不同,從來也不敢讓自己的情緒徹底放縱。

        「喂,這啥爛皂水,刺得眼睛這麼痛?」他聲音都有些慌了。

        「我沒事。」她聲音瘖啞,淚水仍滴滴答答的落。

        他輕敲她的頭一記,「妳逞什麼強?不就是想哭嘛,但哭得剛好就好,別哭太多,傷眼的。」他從來沒有這麼哄過一個女人,事實上,哪個女人敢在他面前掉一滴眼淚,馬上就被人拉出去了,見她哭得這麼傷心,他的心也跟著揪疼了。

        楚心恬管不了淚水,這一次的宣洩全在意料之外。

        見她哭得這麼傷心,他簡直不知所措了,「該死的,妳別哭了,大不了我好好學醫,好不好?」

        這句帶著求饒的咒罵,終於讓她破涕為笑。

        她噗哧一笑,臉上都還是淚水,「我哭干你學醫什麼事啊。」

        他一臉無辜,可手沒閒著,拿著毛巾替她擦拭臉上的淚痕,「妳不是說到我的自甘墮落,才開始紅了眼眶?我知道了,妳就想當我媳婦嘛,但我知足常樂,不思長進,無法讓妳依靠,妳才難過的哭,我都瞭解了。」

        她以淚眼死死的瞪著他,這傢伙哪來的自信?臉皮會不會太厚!

        他還一臉無辜的問:「我有說錯嗎?」

        她沒好氣的道:「大錯特錯,你再胡言亂話,明晚就別來吃了,哼!」

        他突然又笑了,再朝她眨眨眼,順手摸一把她柔嫩有彈性的臉頰,「終於有力氣罵人了,妳收拾這兒吧,我今天被某人的淚水弄得好累,先回去睡了。」

        她愣愣的看著他塞在她手裡的毛巾,再抬頭看著他轉身離開的身影,這人,真的不壞呢,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臉,不對,他剛剛是不是趁機吃她豆腐了?

*             *             *

        藍藍的天空,船靜靜行駛著。

        金碧輝煌的上層樓閣內,雕梁畫棟的門柱上幾絲繡簾隨風飄揚,六名貌美的女樂師正在彈琴,而前方有一如床的軟榻,權尚書舒服的半躺臥著,懷裡還依偎著他最喜愛的一名美妾。

        在他前面,有一鑲嵌多色寶石的小圓桌,上方擺放著幾盤精緻點心及美酒。

        他懷裡的美妾起身向前,拿起一只鑲著寶石的酒杯,坐回他身邊。

        權尚書摟著她,就著她白嫩如蔥的手,喝了一口醇酒,微笑的再看著那些彈琴的美人兒。

        此時,一名侍衛走進來,上前拱手道:「大人,楚丫頭來了。」

        權尚書朝那幾名女樂師揮揮手,她們立即起身退了出去,他懷裡的美妾也跟著坐起來,但權尚書仍維持著慵懶的半躺臥姿勢看著楚心恬走進來。

        她上前行禮,神情恭敬的看著長相斯文的權尚書,不知道他今日為何突然要她到上層樓閣?

        「從明日開始,妳在午餐點心的份量及樣式都多做些,這是福王交代的,還有—— 」他看了一眼在一旁侍候的丫鬟。

        該名丫鬟立即走上前,將一小袋碎銀交給楚心恬。

        「那也是福王賞給妳的。」他說。

        楚心恬難掩驚喜,脫口而出,「太好了,呃—— 」她尷尬的看著突然笑出來的權尚書,就連他身旁的美人也低頭笑了。

        但不管是退回一旁的丫鬟,還是站在另一邊侍候的兩名小廝,三人的視線很快的對上又閃開,福王賞這筆錢時,他們也在場,可是福王丟出的明明是一大袋沉甸甸的銀子,少說也有幾十兩,現在卻只剩一小袋碎銀,這個他們可沒膽子說出來。

        權尚書看著一身淡藍裙裝的楚心恬,他知道這半大不小的小姑娘是個小財迷,也清楚她有多麼想要贖身,然而撇開他現在對她廚藝上的喜好,他相信再過兩年,她的容貌可不輸此刻在他身邊的美妾,屆時,讓她成為自己的人,也在他的盤算中。

        所以他對她一向多了份包容,他笑看著她,「福王非常喜歡妳做的點心,而船上生活沒什麼過多的娛樂,他玩了一個月,已沒啥新鮮感,每天睡到午後,醒來吃油膩的山珍海味也膩了,他貪鮮,妳就多費點心,日後的獎賞肯定會更多的。」

        「是。」她喜孜孜的頻點頭。

        一旁的美妾見他的注意力全在楚心恬的身上,不依的偎到他懷中,嬌嗲著聲音道:「大人,您忘了妾身的事?」

        他低頭親親她的額,再抬頭看著白皙素淨的楚心恬,「把妳叫來,還有另一件事,前幾天,妳做的一種配茶的餅乾酸酸甜甜,她很喜歡,興致勃勃的想跟妳學一學呢。」

        楚心恬想了想,點點頭,「那是檸檬糖霜餅乾,不難做,可是火候拿捏比較難。」

        她將如何用蛋、糖、油、麵粉等各種材料混合融合成麵糰,再分成小麵糰壓平烘烤,完成後放涼,另外將糖粉與檸檬汁如何混合,再沾裹在餅乾上……她說得很仔細,但一看到美人飄忽不耐的眼神就知道又是一個只是隨口說說,想討好權尚書的女人罷了。

         「聽來也不難嘛,只是火候?」美妾咬了咬紅唇,看向楚心恬。

         「這真的只能靠經驗,很難說。」楚心恬說得直接,畢竟古代沒烤箱,無法預熱,無法定溫,爐灶的火太烈抑或是不夠熱,烤出來的餅乾就四不像,難以下嚥。

        「這……」美人兒嬌滴滴的又看向權尚書,眨了眨眼。

        權尚書哈哈大笑起來,「好了,那種粗活哪要妳自己來?想吃讓楚丫頭去忙便是,妳好好侍候我就成。」

        「妾身也想啊,可是,大人將很多時間都花在福王身上,有時還一人窩在房裡,要妾身代大人坐在花廳,說是陪福王,卻只是看著福王對著兩個丫頭摟摟抱抱,人家看了,不只無聊,還念著大人,要妾身怎麼侍候?」她嘟起紅唇,幽怨的美眸瞅著他。

        但她這撒嬌也是有拿分寸的,眼前的男人並非泛泛之輩,權家更因他的善於鑽營攀附,才能從沒落士族重新爬到巔峰,他更藉職務之便搜刮油水,出入也講究排場,連身邊侍候的奴僕也都得相貌乾淨,身形姣好。

        這次出使,像她這等美貌女子,這船上就有七、八名,再加上女樂師們,想要在他身邊佔著位置,可得步步為營,不能讓他厭了。

        原來是在討拍啊,竟然拿她當藉口了,楚心恬杵在原地,心裡嘀咕。

        權尚書握著美妾的柔荑,「京城交代了不少事,我得適時回應,寫些東西,飛鴿傳書回去。」他摸摸她柔滑的玉手,「好了,說說福王昨晚怎麼樣了?」

        「他摟著兩個丫頭又親又抱的鬧了一整晚,酒喝了好幾罈,直至深夜才醉醺醺的讓兩個丫頭扶回房裡,估計不過午是醒不過來的。」美妾忍不住埋怨,「皇上找這種人跟著大人出使,也不知是何打算。」

        權尚書但笑不語,這裡面還有太后跟相爺的盤算,只不過,一個女人不需要知道那麼多。

        美妾卻很不識相,自作聰明的又說,「還是皇上對福王有忌諱?京城不是有傳言說無憂閣閣主就是他,而無憂閣這個組織就是福王密謀要為前福王報仇才創的江湖組織?」

        聞言,權尚書是嗤之以鼻,「福王不過是個紈褲王爺,哪來的能耐?傳言是假的,就妳這小傻瓜當真。」

        但他就喜歡笨的女人,他要的只是她們的身體與侍候,心計跟聰明都不需要,他低頭又親了親懷裡噘嘴說著「我不依」的美人。

        楚心恬好無言,雖然她也認同權尚書的話,但是,這兩人談情說愛可以,有必要將她晾在這裡當觀眾?

        無憂閣這名號在京城可說是無人不知,那是一個專門給人解決疑難的組織,小至打聽人隱密,大至殺人滅門,只要能開出令無憂閣閣主滿意的價格,包雇主高枕無憂,也因為它的使命必達,成為朝廷和江湖人最大的憂患,但從來沒人見過無憂閣的閣主。

        不過不知從何時開始,有傳言說無憂閣的閣主姓魏,也因為沒有他辦不到的事,江湖上敬他的人稱他為魏神仙,憎他的人罵他是魏魔頭,流言傳來傳去的,竟然傳出這個姓魏的就是福王魏蘭舟。

        她印象可深了,當時她在尚書府後院聽到這話時,她身邊的奴僕反應很一致—— 

        「福王是無憂閣閣主,這是天大的笑話吧?哈哈哈—— 」

        「他要是無憂閣閣主,我都是皇帝老子了!哈哈哈—— 」

        她從來沒見過福王,但聽過荒唐貪玩的福王,也聽過能上天下地的無憂閣的種種事蹟,能將這兩者擺在一起的人,她只覺得腦袋有洞,而且,洞還不小。

        權尚書跟美妾甜滋滋的說著話兒,終於注意到她這根開始神遊的木頭,這才揮揮手讓她退下。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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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5 00:07:0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一夜之間風雲變色

  楚心恬回到廚房,開始忙碌,當暈船的狀態又來時,她才想到忘了吃藥。

  不過一想到塞在懷裡的一袋小碎銀,心情一好,反胃的狀態也好了不少,只是,面對廚房裡其它神情各異的奴僕丫鬟,仍讓她神經緊繃。

  「呿!有人就是有能耐,做做點心就有額外的獎賞。」

  「雖然是她親手所做,但廚房裡有些活兒也不是她一人幹的,難道不該拿出一些分給大家?真是不會做人。」

  「就是,聽說福王出手相當闊綽,也許咱們一到尼丹國,她就拿出一大袋錢來,脫離奴籍了。」

  四周交頭接耳的酸言酸語持續了一整日,時不時的在她身後響起。

  這種妒嫉又幼稚的言行,楚心恬沒有太多的想法。

  事實上,從權尚書看上她廚藝的那一天開始,連先前待她和善的老廚師也變了,甚至對她能跟著出使他國,怒稱她根本是搶佔他的位置。

  她無從辯解,古代尊卑讓居於次等的奴僕都想盡辦法的要往上爬,她能理解,再加上,她始終相信她一定可離開這種充斥著你爭我鬥的地方,因此她對同儕們不會特意去討好,自然也不會委曲求全。

  戰戰兢兢的幹完活兒,一天終於過去了。

  此時,又是大半夜,在昏黃燈火下,偌大的廚房靜悄悄的,自成一小小溫暖世界。但她知道再過一會兒,有人會進來,一想到這裡,她就笑了。

  他雖然油嘴滑舌了些,很愛拍她的頭,偶而彈疼她的額頭,上回還小小的摸了她臉頰一把,其餘倒沒有太多不莊重的舉止,至少,她沒感覺到不舒服。

  思緒間,她將兩份消夜放到桌上,以溫熱帕子拭了拭手,正要咬下以清爽蔬果搭配照燒牛肉當內餡的中式割包時,一個高大身影已迅速入了座,拿起桌旁的帕子也擦拭雙手後,拿起那看來就好吃的玩意兒大口咬下,那雙好看的桃花眼又是笑咪咪的。

  他邊吃邊問裡面的食材,沒幾口就吃光了,心滿意足的拿了帕子拭拭嘴,再笑看著她,「我聽說你今天拿到福王的賞賜?」

  又是這件事!她直接翻白眼,「船上真的沒什麼事好聊嗎?不過是一小袋碎銀,搞得我好像拿了幾十幾百兩似的。」

  黑眸閃過一道詫異,但很快的恢復正常,「是嗎?我也為至少有五十兩銀,聽說福王是個沒將錢當錢的人。」

  「誰知道,也許他已經掏出太多賞給美人了,剩下的零頭才丟給我這小廚子,不過,」她對他一笑,「我已經很開心了。」

  可他不開心!他抿抿唇,「你怎麼知道他賞美人了?」他拿起放在一旁的茶,為自己倒了一杯熱茶,空氣中頓時多了一股富含水果味的茶香。

  她咀嚼口中的食物,咽下肚後才道:「怎麼不知道?廚房裡聊最多的就是福王上船後,對著哪個美人兒親來親去,左擁右抱的夜夜狂歡,真是的,也不怕縱慾過度,把自己玩到不舉,成了太監。」

  「噗!咳咳咳——」他猛地嗆咳起來,一邊沒好氣的死瞪著她,「咳咳——」

  她這才突然意識到這裡是古代,男女交談可沒有現代那般隨意,她口中的不舉在古代男人聽來顯然太不知恥或是太大膽。

  她表情很尷尬,走到他身後,替他拍拍背,「抱歉,我忘了我是在跟男的說話。」

  他止住咳,卻忍不住回頭瞪她,「我看來像女的?」  

  她力忍著笑,走回對面的椅子坐下,「不像,不過,你長得很好看,比很多女人都美。」她一點也不吝於讚美,還很認真的打量起他。

  他有兩道劍眉,一雙狹長鳳眼黑白分明非常吸睛,再加上高挺的鼻樑,一張唇形姣好的菱角嘴,還有白晳的皮膚,連半點毛細孔也看不到,也許比她的膚質都還要好,這張臉看了近半個月下來,真的是愈看愈好看。

  這話顯然讓他聽得開心,一張俊帥的臉笑得開開的,「算你會說話,不過,我還是挺好奇你對福王的評論為什麼那麼差?」

  「評論倒沒有,只是,覺得福王辜負了老天爺給他的好身分。」她答得直接。

  「怎麼說?前福王可是個逆謀份子,你卻覺得他兒子有個好身分?」他身子往前,一臉的興致勃勃。

  她很認真的想了想,「有一個叛亂的父親又不是他的錯,人是沒有辦法選擇父母的,何況,他一樣承襲了爵位,有錢有權力,應該當一個大大的好人。」

  「所以,你認為他是壞人?」他直覺的反問。

  「吃喝嫖賭會是好人?」她也直接反問回去。

  他聳了聳肩,「也許他心裡苦啊,一家子除了他之外,全被斬殺流放,在南方的封地也被皇上收回,他在京城,也得受天子監視,當個沒官職的閒散王爺,他除了吃喝嫖賭,還能做什麼?」

  「他可以修身養性,可以做善事,可以濟弱扶傾,有很多正經事可以做,為什麼一定要那麼墮落的當廢物?」她不以為然。

  「廢物?你真敢說,不怕我把你說的這些話傳出去?」他雙手環胸。

  她直接拿白眼瞪他,拿過茶壺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吹了吹冒著裊裊白煙的水果茶,「拿人手短,吃人嘴軟,你好意思嗎,做人要憑良心啊,不然跟禽獸有何差別。」

  他半瞇起黑眸,嘖嘖有聲的搖搖頭,「小小丫頭,講起道理來挺厲害的,不過,你難道沒聽說過,福王可是威震八方的無憂閣閣主——」

  「噗!咳咳咳——」她瞪著他,一手氣呼呼的指著他,再指著她手上的茶,意謂著他幹啥每回都在她吃喝的時候,說些可笑的話。

  他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伸長了手,去拍拍她的後背,「是你自己笨,還怪我呢。」

  她沒好氣的又瞪回去,好不容易止住咳嫩,她喝了口茶,澗潤喉才說:「聽說聽說,代表就是假的!謠言止於智者。」

  他笑看著她,「這句不錯,看來你自學的很好,只是,你真的一點都不信福王是閣主?」

  她用力點點頭,「不只我,全京城相信他是的人,我看也許連十個都沒有。」她煞有其事的舉起十根手指頭。

  黑眸倏地一瞇,「沒十個?你真的很瞧不起他。」

  「何止我呀,是他的所作所為讓人瞧不起的,不學無術又沉溺溫柔鄉,一個沒有內涵品性的紈絝子弟,他要先反省自己才是。」她叨叨念念的喝完茶,起身收拾桌上的杯盤,一一拿去清洗。

  他坐著沒動,微微闔下眼,遮住眸中的波動,再緩緩抬頭,看著背對自己的她,伸手再拿了桌上兩隻乾淨茶杯,倒入茶水,其中一杯,他從袖內拿了一個瓶子,以袖遮掩,灑入無色無味的白色粉末。

  當楚心恬清洗好杯盤,再轉身回來時,訝異的看到每次吃完就拍拍屁脫走人的男人竟然仍倚靠在窗欞前,望著窗外。

  她本想開口,但見他神情略顯嚴肅,她還是先將茶壺拿到水槽,清理掉泡得無味的水果及茶葉後,這才再次走到他身邊。

  他看向她,順手也將放在窗台上的一杯茶遞給她。

  她接過手,看著手中也拿著茶杯的他,「你喜歡喝這個?我故意泡得淡點,怕影響睡眠,可是喝到兩杯,好像太多了。」說著,她就要將杯子放到一旁。

  「我今晚想再多待一會兒,你拿著喝吧,總會渴的。」他先喝了自己手上的那杯茶,再看著她笑道。

  「好吧,今天事情多了點,沉靜一下也好。」她也跟著喝了一口。

  夜色深濃,兩人並肩倚在窗戶前,凝望著倒映在河上的粼粼月光。

  這艘船一直是不分日夜的由家丁輪班行駛,只是,怕驚擾福王跟權尚書的睡眠,夜間的速度會減緩,所以,窗外景緻移動的極為緩慢,偶而才可見到岸邊的村落燈火,遠方好像還有其它移動的船隻,閃爍著點點燈火。

  這一段航程已臨江面,處於較偏僻的區域,兩岸多是高山河谷,人煙不多,若非月光如橋,四周是一片漆黑。

  楚心恬看了好一會兒,手上的茶水也喝完了,身旁的男人還沒說話,但她想睡了,她黎明就得起來幹活呢。

  她忍著哈欠,不想打擾他的沉思,僅輕輕挪動步伐,想要安靜的離開。

  「我們也算是朋友,你說說看,你以後想做什麼?」他突然開口,再度問了這個他曾經相當好奇的問題。

  她回頭看他,見他一雙看向自己的灼亮瞳眸份外認寘,她不回答好像有點不應該,見到他的茶杯也空了,便接過他手中的茶杯,走到水槽舀水洗凈。

  他站在一旁,等著她回答。

  「我想先恢復自由身,找個風光明媚的小鎮,開間可維生的點心鋪子,平安度過此生就行了。」說完,她忍不住的打個哈欠,連忙用手遮嘴。

  他先是一愣,隨即笑了出來,「聽來不是什麼大志氣。」

  「我只有一個人,有了大成就也沒人可以分享。」她深吸口氣,不想讓自己聽起來很可憐,很脆弱,只是,她怎麼突然變得好睏。

  他同情的凝睇著她,「小丫頭……」

  她再次以手遮掩打起的哈欠,再朝他搖搖頭,「沒事兒,反正一個人也很好的,倒是你叫什麼名字?我從沒問,你也不主動說。」

  他莞爾一笑,「這重要嗎?」

  「你不是說我們也算是朋友?」不行了!她眼皮愈來愈重。

  他注意到她眼睛都要闔起來了,「小丫頭?」

  「對不起,下次再聊吧,我真的好想睡,我先回房了。」她努力的抵抗睏意,朝他揮揮手,一手拿起油燈,頻頻的打呵欠回到艙房,吹滅油燈,幾乎是閉著眼的狀態下,褪去外衣鞋襪,趴倒在床上,呼呼睡去。

  這一夜,楚心恬睡得好深沉,隱隱約約的,好像有什麼刀劍鏘鏘聲、吵雜的人聲、尖叫及哀嚎的哭聲。

  也不知道是什麼聲音驚醒了她,她迷迷糊糊的在黑暗中醒來,發覺自己頭昏腦漲的身體更是沉甸甸,拉開被褥想下床,卻發覺手腳虛軟無力,她只能掙扎著坐起身,套上外衣後,吃力的穿上繡鞋,摸黑步出艙房。

  外頭震天的吵嚷聲伴隨著刀劍的相擊聲更大了,當她拖著沉重身體緩緩走到燈火通明的甲板時,這才發現甲板上到處死傷一片,船上有的地方還著火了,有些人正在驚慌逃竄,還有不少蒙面黑衣人持刀追殺,但更多的是船上的隨侍與蒙面黑衣人正面激烈的廝殺,場面相當混亂。 

  不是夢吧?!她用力捏了自己一下,痛的感覺讓她混沌的腦袋更清明了。

  她緊張又忐忑,怎麼辦?還是再躲回艙房?

  在一片殺戮血光中,一個臨風而立的挺拔身影突然吸引了她的目光,她詫異的瞪大了眼,同一時間,一身狼狽的權尚書被兩名黑衣人拉上了甲板。

  髮絲凌亂的權尚書難以置信的瞪著站在船首的魏蘭舟,「這些黑衣人是王爺的人?!」

  「對啊,權尚書,真巧,全是本王的人呢。」魏蘭舟挑挑眉毛笑道。

  權尚書窒了窒,頓時語塞。

  王爺?!本王?楚心恬難以置信的瞪著那夜夜都到廚房蹭吃的男人,她眼花了嗎?她忍不住用力揉揉眼睛,定睛再看。

  沒錯!是他!可那雙狹長鳳眼充滿凍人冷意,一點也不像她認識的他,那張五官俊美的臉龐明明就是他,給人的感覺不一樣……

  是了!每次見面,他僅著深色袍服,可此刻,在火光映照下,可以看見他穿著一身領口、袖口都襯了黑底金繡的綾羅綢服,讓他整個人充滿尊貴氣息。

  「王爺是瘋了嗎!胡鬧也該有個程度,咱們得到出使丹尼國啊!」權尚書咬牙怒吼。

  「咱們?大人真的當本王跟你是咱們?」魏蘭舟冷笑的看著臉色一變的權尚書,繼續道:「船才行使幾日,本王的吃食裡就加了點料,當然,死不了人,但依這下毒的量,應該是在抵達尼丹國後,才會暴斃身亡吧。」

  權尚書咽了一口口水,「沒、沒有的事,到底是誰在胡亂造謠。」

  魏蘭舟雙眸一冷,「造謠?這不是權尚書的主子——聶相的強頂嗎?」

  權尚書頭皮發麻,吶吶的問:「王爺這話是什麼意思?」

  魏蘭舟突然大笑出聲,「京城裡傳得沸沸揚揚的,說本王是無憂閣的閣主啊,這不是聶相派人到處散播的?不對,本王忘了,聶相的背後還有個太后呢。」

  權尚書的臉色愈來愈白,這個流言的確是太后跟聶相派人去說的,但知情的不過幾人,為何魏蘭舟會知道?

  他驚懼的看著全身充滿戾氣的福王,正要開口時,「啪」地一聲,不知從何飛來一隻血淋淋的斷臂落在他眼前,他嚇得驚叫一聲,踉蹌的跌坐地上,驚見甲板上愈來愈多的殘肢屍首,他喘著氣兒,拚命的將身子往後挪移,就怕碰到。

  魏蘭舟卻是闊步上前,來到渾身顫抖的他面前,「其實,本王倒很想當當無憂閣的閣主,身為一個可以與朝廷抗衡的江湖組織首領,不管是魏神仙還是魏魔頭,聽來就很厲害,不是嗎?」

  魏蘭舟從容的蹲下身,直視著瑟縮低頭的權尚書,俊美的臉上有著駭人的笑意,「看著本王!」

  他怯怯抬頭,「王爺,這、那……那都是太后跟宰相的意思,跟臣無關啊。」

  「你不是他們最大的爪牙?不是聽命要在這一次的出使路上解決掉本王?」

  「沒、沒有。」他冷汗直流,只能聽命抬頭。

  「沒有?你敢否認這一船的人,除了本王貼身的三名小廝外,全是太后、聶相跟你的人?而你們這些人就算不擇手段,也要在抵達尼丹國前讓本王咽氣,再丟入海中,來個屍骨無存?」他眼中冷意襲人。

  權尚書簡直不敢相信,他全身不斷顫抖著,他不懂為何所有的算計,魏蘭舟都一清二楚,難道在他、太后甚至宰相身邊都有福王的耳目?!

  「無話可說?」魏蘭舟站直了身子,目光一掃,船上早已倒臥一片,如今站著的全是他的人,「時間已晚,本王也乏了,把他解決了!」

  「是!」

  權尚書見幾名黑衣人朝他走來,他臉色慘白的大聲求饒,「王爺饒命啊——」

  話語未歇,幾名黑衣人同時朝他胸口送上一掌,「噗」一聲,他雙目大睜的吐出一道殷紅血箭,整個人被打飛後直接落在漆黑的海面,消失不見。

  楚心恬屏住氣息,看著這怵目驚心的一幕,緊緊的以雙手摀住嘴巴,她知道自己該逃,但她全身僵硬,動也動不了。

  「王爺,全都解決了!」

  這時候,一名黑衣人走另一邊的甲板上來,朝魏蘭舟拱手道。

  全都解決的意思是全死了?!她雙手陡地一鬆,倒抽了口涼氣。

  明明是這麼小的抽氣聲啊,還有風聲、海浪聲,甚至還有幾個瀕死的低吟聲,楚心恬卻感到一道犀利冷光瞬間朝她射來!

  當她驚恐的眼對上魏蘭舟那雙深黝得令人起寒慄的桃花眼時,她下意識的倒退一步……但兩名黑衣人的動作更快,他們迅速的朝她飛掠而來,手中刀刃森冷的刺向她!

  完了,她喉嚨緊縮著,她要死了!

  下一秒,黑暗來臨。

*             *             *

  天亮了,當日光愈漸熾熱,船上的血腥味更重,甚至還有著殘肢曝曬後的腐肉腥味四溢。

  船仍在海面上靜靜行駛,所有家丁侍從全由黑衣人替代,他們換穿成隨行侍從的服飾,有的在甲板上巡視平靜江水,有的負責駕船、有的在廚房忙碌,對一些仍未處置的血淋淋屍首,眉頭都沒皺一下。

  在最上層雅緻豪奢的樓閣裡,一扇半圓刻著花鳥扇形的木窗半開著,海風徐徐吹入,室內則點了沉香,適時沖淡隨風而入的血腥味。

  魏蘭舟好整以暇的坐在床榻前,右手撫著下顎,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床榻上仍在昏睡的圓潤少女,這小丫頭真不乖啊!

  也慶幸他的動作夠快,及時飛身過去擋下手下的那一刀,不然她現在已經香消玉殞了。

  床榻一旁,排排站著三個高矮胖瘦不一的十歲小廝,他們是福王的貼身侍從,也是拜福王為師,學習醫術的小徒弟。

  此時,他們好奇的眸光在楚心恬的臉上掃過來掃過去。

  「王爺就是大半夜去找她蹭吃的啊,看她白白圓圓的,廚藝一定也跟她的人看來一樣的好吃吧?不然,王爺怎麼夜夜都去。」說話的是訶子,有一張圓圓的臉,微胖,也是這三小廝裡最愛吃的。

  魏蘭舟以手支著頭,看著他所收的三小童中醫術最好的訶子,「本王是辦事後,肚子餓了,才找她祭祭五臟廟的,什麼蹭吃?」

  「就是,王爺特別辛苦呢,這一趟出使,只能帶我們三個人出來,偏偏,這船上誰都識得我們,我們功夫也不夠好,只能讓王爺一人忙來忙去的,一下子倒在美人膝,一下子又喝酒裝醉,好不容易可以找個人吃點美食,我們就算再饞,也只能吞口水,懂嗎?」開口的是蓮子,他長得白白凈凈,相當清秀,卻也是三小廝中最古靈精怪的。

  「膽子大了啊,毒藥的研習打算停了?」魏蘭舟挑眉看他。

  「別啊,師父,王爺,我不亂說話了。」他急急的摀住口,跟著主子習醫三年多來,他最愛的就是搗鼓毒藥,讓他暫停不是要他的命嗎?

  訶子跟梔子馬上哈哈大笑,主子哪有那麼好調侃的?雖然他們也很佩服蓮子的膽子,即使每每被主子一句給收拾了,還是很敢說。

  梔子見福王的眼神又落在床上的人兒身上,「我們出去,讓主子也好好休息。」

  長相憨厚的他一向是三小廝中發號施令者,有著小聰明,在魏蘭舟眼中,也是辦事最可靠的一個。

  雖然梔子還不識男歡女愛,但跟在福王身邊三年多,他看過的女人太多,也看出福王對楚心恬很特別,不然,這一船上的人不會只留下她一名活口。

  三小廝向這個從來比較像他們的大哥哥,而非高高在上的王爺行個禮,轉身往門口走去。

  魏蘭舟的目光仍一寸寸的打量著床上的楚心恬,注意到她的睫毛微微動了動,呼吸也稍微變得紊亂,黑眸閃過一道狡黠,他又喊了聲,「慢。」

  三小廝馬上止步,回過身來,在看到福王給的一個眼神後,三人立即走回床榻前。

  楚心恬已經醒過來了,可是她害怕的不敢張開眼睛,她想到自己之前說的話——

  「……廚房裡聊最多的就是福王上船後,對著哪個美人兒親來親去,左擁右抱的夜夜狂歡,真是的,也不怕縱慾過度,把自己玩到不舉,成了太監。」

  「……可以修身養性,可以做善事,可以濟弱扶傾,有很多正經事可以做,為什麼一定要那麼墮落的當廢物?」

  「……不只我,全京城相信他是的人,我看也許連十個都沒有!」

  「……是他的所作所為讓人瞧不起的,不學無術又沉溺溫柔鄉,一個沒有內涵品性的紈絝子弟,他要先反省自己才是。」

  嗚嗚嗚……該死的,她為什麼那麼誠實,這些找死的話又要怎麼收回來?

  但能怪得了她嗎?誰能想一個惡名昭彰的福王會在半夜溜到廚房跟她蹭吃聊天!只要一個口令,就會有一桌山珍海味送到他眼前的呀,她真的有股衝動想狠狠的揍他幾拳,再質問他這樣坑她、玩她,好玩嗎?!

  「蓮子、訶子、梔子,你們來說說,本王該怎麼處理她?她可是看到本王的人殺了這一整船的人。」魏蘭舟的聲音聽來冷冷颼颼的。

  「殺人滅口,一定要的!」梔子馬上反應。

  楚心恬緊閉著雙眸,吞咽了一口口水,心裡在罵,什麼爛建議!

  魏蘭舟嘴角微微一勾,突然笑道:「可是,本王見她皮膚軟軟嫩嫩的……是了,蓮子在煉的那一種毒丹若再加入人皮一味,藥效更佳,但活剝的效果會比較好。」

  她整個人猛地抖了一下,眼睛閉得更緊,他X的!福王怎麼半點人性都沒有,再怎麼說,他也白吃了她幾頓消夜,怎麼可以恩將仇報!

  魏蘭舟抬頭,看著正努力憋住笑意的的蓮子,以眼示意他該出聲了。

  蓮子深吸一口氣,才將語氣轉得正經,「徒兒謹遵師父吩咐,只是,敢問師父,徒兒該從哪裡下手好?」

  師父?徒弟?楚心恬搞不清楚也不想搞清楚,她毛骨悚然啊,她要被活生生的剝皮了!怎麼辦?怎麼辦?

  「先去找把好刀,才能剝得完。」魏蘭舟邪魅笑說著。

  一陣忙碌、腳步聲雜沓的進出。

  楚心恬閉著眼,猛咽口水,頭皮發麻,全身抖個不停。

  突然,她聽到有人喊著,「王爺,這把刀削鐵如泥呢。」

  「王爺,這活兒就讓訶子來,訶子好吃,她看來粉粉嫩嫩的,把皮剝了後,咬上一口,肉一定很多汁。」

  「蓮子說得對,我愛吃也很能吃,由我執刀,讓我多吃一些吧,王爺。」

  「你們說的不錯,她這模樣看起來就甜,吃起來肯定更甜,好吧!本王允許你們一起分享,不過,肉切成一小塊一小塊,比較好入口,動手吧!」

  魏蘭舟的聲音聽來就興致勃勃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還沒死呢,當她的面討論如何剝她的皮、吃她的肉,還一小塊一小塊好入口,將她一個活生生的人當成分享餐嗎?

  原本的畏懼在熊熊怒火下轉化成勇敢,她氣憤的睜開眼睛,視線雖還顯模糊,但她挺腰坐起,吼了出來,「你們還算是人嗎?!」

  聲音一歇,室內一陣靜悄悄。

  楚心恬雖是怒火沸騰,仍因害怕而全身不自主的發抖,卻在視線清明後,陡地一愣。

  魏蘭舟已換穿一襲白色圓領寬袖袍服,整個人看來俊美出色,他姿態輕鬆的靠坐在椅背,而他前方的圓桌上則擺放一隻精緻的白玉瓷盤,上頭放了一顆粉粉嫩嫩的大桃子,三個約莫九或十歲的小廝,同樣穿著一身深藍窄袖褲裝圍在桌旁,其巾一名較圓胖者,手中篁著一把小小閃亮的水果刀。

  「她眼睛有問題嗎?我們不算是人是什麼?」

  「是啊,姑娘,我家王爺是我們三人的師父,他醫術高明,要不要請他替你的眼睛看看?」

  「對啊,師父在毒這方面也有專精,姑娘眼睛也許中毒了,看不出來我們是人。」

  三名小廝你一言我一語,即使站著,身高也只跟坐著的魏蘭舟同高,講話卻刻意繃著臉,顯得老成,讓人看了發噱。

  但楚心恬可笑不出來,她呆呆的看看三人,再看向挑高了眉頭看著自己的福王。

  魏蘭舟朝三名徒弟道:「拿出去吧,桃子剝皮後,你們三人分吃了。」

  三人眼睛一亮,興高采烈的端著盤子退出房間。

  魏蘭舟笑眼瞇瞇的走到另一邊的軟榻,舒服的半坐臥後,這才直視著仍維持原姿勢不動的楚心恬,「膽子不小,說本王不是人?」

  她吞咽了口口水,勇敢的悶聲抗議,「是王爺故意誤導,讓我以為要剝我的皮吃我的肉,怎能怪我說出那句話?」

  「呿,自己笨還有理由?」他好笑的看著她想生氣但又不敢發火的圓臉兒,「本王又不是野人,雖然,對喜歡的女人,的確很愛將其吃乾抹凈,不過,那種吃法……你這個小丫頭還入不了本王的眼,本王還啃不下去。」

  你要啃,我還不想讓你吃呢!她在心中忿忿嘀咕,只是,現在怎麼辦?

  她偷偷的打量這間豪華的艙房,仍是雕樑畫棟的,在一大片窗檯外甚至還植了一整排的竹子,添了綠意,窗外仍可見一片湛藍的海,她仔細觀察,確定船也仍在行駛中。

  可是,船不是失火了?難道半點也沒破損?這會兒又是誰來開船?那些黑衣殺手嗎?還有那些屍體都丟入海中了吧?

  魏蘭舟像是看出她眼中諸多疑問,慢條斯理的開了口,「船身破損部分並不會影響行船,至於殺掉的人,原本倒在哪個地方,就還在那個地方。」

  見她眼神驚懼的看向他,他露齒一笑,「不過,你不必擔心,一切都照舊,這艘船跟本王都會安然無恙的抵達尼丹國,只是中間得額外再停個地方而已。」

  魏蘭舟手肘撐著頭,身體斜坐臥,微微敞開的前襟,露出結實光滑的胸肌,整個人看來透著一抹優雅的慵懶,但這抹慵懶讓人緊繃,覺得他就像一隻等著要狩豬的黑豹,看似輕鬆,但好像隨時會撲殺過來!

  她忍著想跳下床奪門而出的衝動,這傢伙一點都不像半夜找她蹭吃時的隨和,沒有半點威脅性,再想到她昏厥前,他那個令她戰慄的眼神,顯然他在她面前刻意偽裝成另個樣子。

  一個念頭突然閃過腦海,對了,她沒死,甚至半點傷都沒有,那時候……她詫異的看著他,「是你救了我?」

  「還算不笨。」他嘴角的笑容俊魅。

  但他還是讓他的手下殺死全船的人,「我謝謝王爺饒了我一命,可是,你為什麼那麼殘忍的殺光全船的人?你……王爺,這樣不對,殺人是要償命的。」

  她很想大聲的指正他的殘酷冷血,但她聽到自己的聲音是怯懦且發抖的。

  「對他們仁慈就是對本王殘忍,不是他們死,就是本王死,若你是本王,你要怎麼做?」他反問。

  她不知道,可是……她咬著下唇,聲音又更大了些,「冤有頭,債有主,船上的人也不是每個人都要王爺的命。」

  「那也只能說他們跟錯了主子。」他慵懶起身,從容的走到床榻前坐下,「像是我那三個小廝不是活得好好的?你應該不知道吧,這回上船的人,本王身邊除了那三個小廝外,其它全是權尚書及宮裡指派的人,倒是你……接下來,我該怎麼處置你?」

  瞧他那張俊臉似笑非笑,一寸寸的傾身向她,她很沒用的一寸一寸往後仰,最後是整個人被迫在床上躺平。

  她身體緊繃,心跳急速狂跳,再眼睜睜的看著他得寸進尺的上了床,惡劣的側躺在她身邊,以手肘撐著頭看著自己。

  她想再坐起身,他卻立即伸手按住她,以不容駁斥的聲音道:「躺好!本王想好好休息一下,整整的忙活一夜了。」

  你休息干我何事?為什麼我也得躺著!對了,整船只剩她一個女人,難道沒魚蝦也好嗎,她咬著下唇,只能很俗辣的在心裡嘀咕,乖乖躺著不動。

  室內靜悄悄的,她能聽見他均勻徐緩的呼吸聲,久久、久久……

  她輕輕的、慢慢的側轉過頭,看著闔著眼睛的福王,睡著了?

  腦海中突然又浮現他站在甲柄上冷血看著殺戮的那一幕,她頭皮發麻,接下來他要怎麼處置她,要她侍寢?風流成性的福王沒女人能過日子嗎?

  她不要啊!她吞咽了口口水,喃喃低語,「就算你是王爺,怎麼說我也煮了半個月的宵夜給你吃,你會感恩的,對吧?」

  「我也幫你看病給藥,不是扯平了?」他闔著眼睛回答。

  她嚇了一大跳,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回答,「我我我以為——」

  「本王睡著了?你的呼吸跟心跳聲那麼大,本王怎麼睡?」他放棄闔眼也側轉身子,面對著她,「你說,咱們是不是扯平?」

  「這哪算扯平,你是救了我沒錯,但若是之後又將我滅口,也不算救了我啊,而且這樣你給我的藥,我不等於是白吃了?那我什麼好處都沒有,王爺不還是欠我恩情?」她也知道自己嚇到語無倫次,近似強詞奪理,但生命誠可貴,她真的不想死。

  黑眸閃過一道莞爾笑意,「聽起來還滿有道理的。」

  她眼睛一亮。

  他撫了撫下顎,「可是,我已經先報恩了,倒是你……怎麼就醒了?」

  她聽不懂,吶吶的問:「什麼意思?」

  「我就是看在你讓我蹭食的份上,要放你一條生路,才在茶裡加了迷藥,結果你醒來了,卻不乖乖躺著,我問你,難道你沒聽到刀劍的打鬥聲?」

  她不由自主的點點頭,她當然有聽見。

  「所以說你這丫頭能多有聰明?自己找死上了甲板,是你的錯吧?」

  她只能苦著臉再點點頭,但忍不住又開口駁斥,「也不全是我的措,王爺迷藥下得重一點,我就醒不過來,自然也沒有後面的事了,是不是?」

  他黑眸中閃過一絲笑意,但很快又恢復,「不管如何,你知道了這一切,要把你送走是不可能了,」他煞有其事的嘆了一聲,「可惜了,我還賞了你五十兩銀,原想說我殺了權尚書後,你不僅自由了,還有錢可以找個風光明媚的小鎮做你想做的事,當然,還有你可以吃上三年的藥丸也都差人替你備了,我是仁至義盡啊。」

  五十兩銀?!她倏地瞪大了眼,急急的道:「沒有啊,權尚書只給我一小袋碎銀,可惡,居然吞了我的錢!」

  她氣得坐起身來,卻見福王笑了出來。

  敢情她只聽到前段話,沒聽到他的後半段,魏蘭舟啼笑皆非。

  她尷尬的看向他,「呃,王爺,我真沒想到惡名昭彰的你原來這麼有人性——」

  見他又挑高了眉,她又吞咽了口口水,試著說些好聽的話,「我是說,被吞的錢就算了,既然王爺有心讓我去做我想做的事,那王爺就放了我好不好?我向天發誓,我絕對不會說出去這整艘船的人都是王爺您的手下殺的。」她還真的高舉起右手。

  他也坐起身來,看著這張份外認真的小臉,只覺得好氣又好笑,這丫頭沒什麼自覺,跟他一個大男人躺在床上說話,竟沒半點不自在。

  他下了床,回頭看她,「不行,誰都知道只有死人不會說話。」

  她也跟著跳下床,快步走到他面前,見他伸手要拿茶壺,她連忙搶過茶壺,彎身恭敬的替他倒了杯茶,腸枯思竭的想方法,「那那那……王爺剛剛不是說那些死掉的人都是跟錯主子,那從今以後,我認你當主子成不成?」

  魏蘭舟拿起杯子,喝了口茶,閉上眼睛,想了想,再睜開眼睛看著一臉討好的她,神態為難,「可是你很瞧不起我,說我是墮落的廢物,說我不學無術、沉溺溫柔鄉,是個沒有內涵的絝褲子弟,我要反省自己,還說我吃喝嫖賭,是大大的壞人。」

  這人吃飽撐著將她的話記那麼清楚幹啥?她臉色忽紅忽白,小嘴開開闔闔,就是吐不出一個字駁斥。

  他也不催她,一瞬也不瞬的看著她,再慢悠悠的啜著茶等她開口。

  迫得她只能硬著頭皮,尷尬的再重申一次,「王爺可以收我當奴才,然後,證明我說的都是錯的,是我有眼無珠,可以嗎?」

  他挑眉輕笑,「你是什麼身分,跟你證明我是個好的做什麼?又有啥好處?」

  她被問的語塞,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算了,本來她穿越過來就是多出來的一條命,老天爺應該是要借福王的手收回,才會讓她落入這一團亂中,她認命了!

  「好吧,那隨王爺了,但讓我死得痛快一點。」她說得率性。

  瞧她閉上眼睛,一副要從容赴義的蠢樣,他忍俊不住的哈哈大笑起來,「我逗你的呢,我不會殺你的,要殺你,先前哪會讓手下放過你,還讓你躺在本王的床上?你是怎麼活到現在的,嘖嘖嘖,早就說過你一臉不聰明樣,還真的蠢到超乎本王的想像。」

  笑笑笑,隨你笑了,也隨你虧了,重點是——她小心翼翼的問:「王爺不殺我了?」

  「不殺了。」他說。

  她心頭的大石頓時落了地。

  「不過,你得天天給本王做點心,」見她又瞪大眼,他一頓,笑著搖頭,「我話還沒說完,你還得當我的貼身侍女,免得你一離開我的視線後,不安份的給本王惹事。」 

        她能惹事嗎?這整船上不全都是他的人,他要她當廚娘加侍女,她能說不要嗎?識時務者為俊傑,她不敢抗議只能努力的鼓起勇氣,問問權益,「那我做這些活兒有錢可拿嗎?」

  魏蘭舟挑高濃眉,對她的天真大膽是嘖嘖稱奇了,他一指彈向她的額頭,滿意的聽到她發出哀叫,「你的命在本王手上,還想要錢?沒有!還有,別想打混摸魚,否則你就死定了。」

  她一手摀著發疼的額頭,這傢伙原來這麼腹黑,根本是個大魔頭,比權尚書還過分,她這是替自己找了個黑心肝的壞主子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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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5 00:07:3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成為廚娘兼丫鬟

  楚心恬沒有太多時間去印證那一點,因為船行駛不到一天即在臨江的晨州靠岸。

  臨江處還停泊著不少大小船隻,上下船幹活的船工甚至在岸上走動的老百姓,見到這一艘豪華非凡的大船緩緩停靠時,個個都一臉好奇,停下腳步觀看,但在船身停靠後,眾人一看到甲板上散亂的屍首殘肢,不僅臉色大變驚呼出聲,更是騷動起來,有的跑,有的躲,有的不知所措。

  而在船上放下梯板時,只見幾名身形高大、神情冷峻的侍衛佇立在那兒,讓一些膽大的人也不敢靠近。

  其實福王早已讓人通知晨州的地方官,因此等不到半炷香時間,地方官徐善就乘坐馬車,帶著一群騎馬的衙役匆匆趕至。

  害怕又想看看到底怎麼回事的老百姓竊竊私語地在岸上圍觀,一見這群官兵,主動的讓開一條通道。

  徐善下了車,領著一行人快步的拾階登船,驚見一片染血甲板上或機或仰的眾多屍首,那乾涸血漬及撲鼻難聞的氣味,讓每個人都面色慘白,徐善除了噁心欲嘔外,更是心驚膽顫,他忍不住抬起長袖遮住鼻子,皺著眉頭,急急吩咐手下處理屍首及清潔船身。

  「徐大人,福王在裡面。」

  船上一名侍從向他示意,他點點頭,跟著他走,卻也忍不住念了該名侍從,「怎麼不處理那些屍首?」

  「王爺交代,待徐大人上船後才處置。」該名侍從恭敬回答。

  徐善只能撇撇嘴,當他雙腳踩在沾染血漬的甲板上時,心裡覺得很不舒服,只能時不時的憋著氣兒,忍受難聞的氣味,一路往上直到最上層的艙房。

  這間精緻豪奢的艙房顯然沒被血染過,一切看來整齊有序,空氣中還有著沉香味。

  徐善迅速打量房間,一邊往裡走,一眼就見到半躺在床榻上的年輕男子,不由得一愣,他早聽聞閒散福王俊逸非凡,窕容風華,看來傳言不假。

  斂下心中的驚艷,他上前拱手行禮,「微臣徐善參見王爺。」

  「徐大人來了啊,」魏蘭舟虛弱的半躺在床上,臉上可見餘悸猶存,唇色也微微發白,但這一點也不損他出色的容貌,「本王見到大人,心裡這才真的定了,昨日水寇突然上船,敵我對戰,死傷甚多,連權尚書也慘死,若非還有一些捨身護住本王的侍衛,本王此刻早已……真是嚇死本王了。」他白晳修長的手輕輕的拍撫胸口。

  楚心恬安靜的站在床前一側,另一側則站著蓮子、訶子及槴子,因三小廝頭低低的,她看不到他們的表情,但她努力讓自己的表情平靜無波,只是……

  她的目光悄悄的飄到魏蘭舟那張似陷於驚惶的俊顏,這傢伙要是活在現代,絕對可以輕輕鬆鬆的摘下一座奧斯卡獎,真會裝呢!

  徐善大約三十多歲,長相魁梧,比較像武人,乍見一個美男子如女子般柔弱,竟看得怔愣,忘了說話。

  「徐大人?」魏蘭舟垂下眼眸,遮住眼中的狡意。

  徐善這才回了神,「呃,下官己聽王爺派來的人說明狀況,也已派人去追查,只是,此江域多年平靜,下官真不知是何方來的水宼肆虐,不僅驚擾王爺,連權尚書也遭橫禍。」

  「此事,你派人好好查查,事關水域安全,不得輕忽,另外,也替本王寫封信派快馬送到京城。」

  魏蘭舟見他點頭,想了想又道,「本王要在你的官邸休憩幾日,你派人將船上修繕打點一番,再添些人隨船幹活兒,本王還有出使的重要任務,不能擔擱太久。」

  「王爺派來的人,已經說明王爺的需求,所以下官都已準備好了,王爺現在就可以離船,隨下官回官衙。」徐善恭恭敬敬的拱手道。

  魏蘭舟滿意的點點頭,在床榻坐起,看了一旁的楚心恬一眼。

  她愣了愣,他瞇著眼瞪她一眼,再看了一眼擺放在床下的鞋襪。

  她這才明白,連忙走上前,在床榻前蹲下,重了擺放在鞋上的襪子,看著他那雙潔凈的大腳丫,認命的替他套上襪子,再幫他穿好鞋,這才起身退到一旁。

  魏蘭舟微微一笑,伸手拍拍她的頭,「做得不錯。」

  又拍她的頭,她想翻白眼,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在看到徐善好奇的目光看向她時,她連忙將頭垂得更低。

  「走吧,徐大人。」

  魏蘭舟率先步出艙房,徐善連忙跟上,三小廝接著隨行,在楚心恬仍在想著要不要同行時,魏蘭舟象是腦後也長了眼,頭也不回地開口,「楚丫頭,還不跟上來。」

  她一愣,連忙快步跟在三小廝的身後走。

  徐善的確已經做了安排,有些人留在船上,有些人則跟著魏蘭舟前往他的官衙,而他顯然也很清楚福王的喜好,光是來接人的那輛金燦燦的馬車,差點就沒閃瞎楚心恬的眼睛。

  圍觀的群眾仍然不少,顯然這些老百姓們已經知道這船的主子就是狼藉聲名的福王,於是,當他們現身甲板上,四周就出現不少竊竊私語。

  「那是福王,天啊,俊得像神。」

  「他真好看啊。」

  「他的運氣好啊,連權尚書也死了,但由他出使尼丹國,會不會出事啊?」

  嘰嘰喳喳議論聲不斷,魏蘭舟只是笑眼瞇瞇的率先下船,步向馬車,徐善一行人仍跟在身後。

  在魏蘭舟上馬車後,徐善也要提腳上車,卻見他挑高眉,揮了揮手,徐善尷尬的退後,車簾垂下,沒想到,魏蘭舟又掀開車簾,指了指楚心恬,「上來。」

  她一愣,見他又朝她勾勾手。

  好吧,有這樣的主子她也算擁有特權,這貼身丫鬟的身分竟比地方官還大,她困宭的向徐善行個禮,才快步的上了車。

  徐善只能無奈的上了馬背,這個閒散王爺他是打心底看不起,但皇族的身分擺在那裡,他不虛偽應付一番也不成。

  他一揮手,策馬而行,馬車也跟著動了,蓮子等三小廝及幾名隨侍則很認分的步行跟上。

  車內,魏蘭舟跟楚心恬面對面坐著,車內寬敞,壁面貼了精緻的絲繡彰顯貴氣,軟硬適中的座位上還擺放著幾個軟墊,得以塞在腰後,魏蘭舟就塞了幾個,坐沒坐相的,嘴角微勾,邪魅的看著她。

  她正襟危坐,刻意低頭避開他的視線。

  過了一陣子,馬車裡一片靜悄悄的,她偷偷的抬頭,這才發視他雙瞼有點黑,睫毛下的陰影,讓他看來有了一點疲憊。

  他好像真的很累,想到他曾說的,他忙了整整一天……這個人,她是真的看不清。馬車行駛了好一陣,終於停下來,在車停的剎那,魏蘭舟睜開了眼睛,

  看到的是楚心恬靠著窗,似乎在沉思。

  「王爺,官邸到了,請下車吧。」

  徐善的聲音響起,同時,車簾讓人掀起。

  楚心恬看向魏蘭舟,他朝她一笑,示意她先行下車,她只得先行,映入眼簾就是徐善及他身後一片黑壓壓的人頭眾生。

  接著魏蘭舟下車,一見徐善帶領衙役婢僕俯首低眉歡迎他的浩大排場,讓他不由自主的霜出一個顛倒眾生的笑容。

  這一笑,可謂光芒萬丈,眾人不禁看傻了眼,魏蘭舟還邪魅的頻放電,含笑的掃過一堆臉紅心跳的丫頭。

  這傢伙一定要這麼張揚嗎?楚心恬真的很無言。

  魏蘭舟也不是沒有注意到她努力想忍住翻白眼的表情,對她這些可愛的神態,他其實還挺喜歡,甚至是享受的,所以,他站定原地不動,黑眸藏著幾分的興致盎然,伸出一根手指頭,往徐善勾了勾,示意他靠近自己。

  徐善不明所以的走近他,他側過身,在他耳畔交代幾旬話。

  徐善先是一愣,這才連忙點頭,叫了府中總管過來,低聲交代著。

  總管立即退下,找了兩名壯丁跟他快步的進入官邸。

  不過一會兒,楚心恬就看到一種她在韓劇還是古裝劇裡看過的小型人力抬轎。

  而偉大又懶得走的福王就坐上那玩意兒,讓兩名高大男丁搖啊晃的,手中還搧著他不知打哪兒拿出來的金邊摺扇,搖啊搖的,招搖無比的進入官邸。

  徐善將魏蘭舟一行人安置在官衙的一個精緻別院,不管亭台樓閣、假山流水、庭園花卉,都可看出是出自名家之手,而花廳與內室更是佈置得美輪美奐,擺設的家飾與傢具看來皆很昂貴。

  此時,魏蘭舟已舒服的躺臥在床榻上,內室的左右兩邊同樣是三小廝與楚心恬排排站。早在一刻鐘前,他讓蓮子、訶子及梔子同楚心恬自我介紹,因此她現在知道這三個十歲少年除了侍候福王之外,也真的向福王拜師習醫,但僅在私下相處時才會稱福王「師父」。

  然而又多知道一個秘密的她,再一次的被魏蘭舟警告,飯可以多吃,話就得斟酌著點說。

  楚心恬只是點頭,沒說出口的是,他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她其實並不怎麼相信他的醫術會高明到可以收徒的程度,想想,一個日日沉溺在溫柔鄉,沒傳出做過什麼正經事的閒散王爺會有什麼逆天醫術?誤人子弟比較可能。

  不過,他的確診斷出她的陳年寒毒啊,她心裡又冒出另一個聲音。

  所以,這個人藏得很深,一想到他在甲板上那陰戾的神情,她不由得又吞咽了一口口水,這種人也許是精神分裂患者,她最好還是戰戰兢兢的,免得誤踩地雷。

  魏蘭舟邊休息邊瞅著楚心恬,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清楚傳遞著她思緒的種種變化,有趣得很,讓閒閒沒事幹的他起了逗弄之心,「丫頭,你在想什麼?」

  室內只有她一個女的,楚心恬一愣,馬上繃緊神經,畢恭畢敬的躬身回答,「沒有,沒想什麼。」

  他挑起濃眉,「不敢說?怕本王?」

  是她不想撒謊。

  他呵呵笑了出來,「這可不好,本王很享受你的沒大沒小跟暢所欲言哪。」

  你享受,我又不想找死!她沒好氣的在心裡嘀咕。

  「別怕,你說真話,本王保證不罰你。」他又說。

  她哪敢說真話,他以為她真的笨嗎?她搖搖頭閉嘴不說。

  他坐起身來,像在招呼小狗似的,伸手朝她揮了揮,迫得她不得不走近,他再一揮,她心不甘情不願的再走近,直到雙腳都抵到床邊了,他才滿意的開口,「你說直話,我不罰外,再給一兩銀,這也是你日後可以拿到薪俸的唯一方法。」

  她眼睛倏地一亮。

  主子那麼大方的人,竟然只給一小錠銀?三小廝迅速的交換詫異的目光。

  不過楚心恬一向不貪心,何況動動嘴皮也沒花多少力,只是有些話得先說清楚,「實話都是不好聽的,而口說無憑,請王爺白紙黑字立個約,喔,我可是識字的,王爺別想糊弄我。」

  三小廝詫異的瞪大眼,這丫頭腦子沒壞吧?竟敢做出這樣的要求,但更令他們錯愕的是,王爺還真笑著應了,讓他們取來文房四寶,下了床有模有樣的寫了一張真話無罪,還有一錠銀可拿的字據,最後寫上今天的日期才交給她。

  魏蘭舟笑容滿面的坐在椅子上,瞧她極為慎重的看了那張保命符,再吹了吹墨汁,然後寶貝萬分的折好,揣進袖子裡。

  「真的看得懂?你不懂可以問。」他待她就是特別好。

  但她不覺得,只認為他瞧不起她,「我知道很多人都以為當奴才的沒機會識字,但我就不同,我可是利用各種機會,暗暗的自學。」這也是她對外的一貫說詞,不然,質疑她為何識字的大有人在。

  魏蘭舟面露讚賞,「不錯,你很上進,現在你要的到手了,可以說說剛剛心裡在想什麼了吧?」

  「那個,我剛剛在想,王爺的醫術好像還行而已,卻收了蓮子、詞子、梔子在身邊,根本教授醫術是假,侍候差遣是真。」她吞咽了一口口水,直視著臉上含笑的魏蘭舟,這是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然後,我想到我身上的寒毒,王爺卻診斷出來了,可見也有三兩下功夫,只是,我又想到王爺讓手下殺人也不眨眼,就可以知道……爺這個人藏得很深,日後,我得小心翼翼的侍候,免得一不小心得罪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三小廝眨了眨眼,這丫頭也太實誠了,要她說真話就真的全都說了?

  魏蘭舟倒是忍住笑意,對她這一席話並不意外,「還有呢?」

  他再看了梔子一眼,梔子先愣了一下,隨即明白的從懷裡拿出一銀袋,從裡面拿出一兩銀交給她。

  她眼睛含笑的收下,放入袖內的暗袋,「我是覺得王爺人也不是太壞,如果真有逆天醫術,就大方的讓外面的人都知道你有這樣的能力,你可以懸壺濟世,去給需要的老百姓看病,也可以扭轉外界對你的壞印象。」

  「本王身分夠高,日子過得那麼逍遙自在,何必紆尊降貴的去懸壺濟世?光想就累人,何況,本王壓根不在乎外面的想法。」

  她笑意一收。

  他臉上笑容卻更大,「再坦白點的說,本王的醫術也的確如你所言,只是學個幾招玩玩,偶而唬唬你這種笨蛋而已,為人生添點樂趣,又瞎貓遇上死老鼠,寒毒這病情正好有學到。」

  她難以置信的瞪著他。

  「只是,老說你是笨蛋好像也不對,你猜中了我收蓮子他們為徒,除了過過當師父的癮之外,也真的是留他們在身旁侍候。」他神情莞爾。

  她眼中隱隱冒出怒火,再氣呼呼的看著三小廝,「你們聽到沒有,你們不生氣嗎?他坦白了。」 

  三小廝搖搖頭,不明白有什麼好生氣的,若沒有王爺,他們三人應該還在外頭沒街乞討過活。

  「你們——」她氣急敗壞的又看向魏蘭舟,「你不覺得愧疚嗎?」見他無辜的搖頭,她更火大了,「王爺!蓮子他們將未來託付給王爺啊,王爺就有責任有義務要教好他們,可是你既然沒有能力,就不該耽誤他們。」

  魏蘭舟撫撫下巴,「他們是自願留在我這個身分高貴的主子身邊,跟著過好日子,哪裡不好?」

  「當然不好,人不是過好日子就好,要過得有意義啊,醉生夢死算好嗎?再說了,王爺身分高貴又如何?還不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跟我們有什麼兩樣,三頭六臂了嗎?說白了,不過是投胎投的好罷了。」瞧他這滿不在乎的樣子,她連珠炮的吼了一大串話。

  瞬間,室內靜悄悄。

  三小廝目瞪口呆的看著她,魏蘭舟也挑高濃眉睨著她。

  完了!她是白痴嗎?怎麼就是管不好自己的嘴……她懊惱輕拍自己的嘴巴,閉上眼睛,準備受死了。

  「你說的其實也有點道理,不過——」魏蘭舟突然輕吹一聲哨音。

  她甫張開眼,就見四名蒙面黑衣影衛瞬間掠窗而入,一字排開的站在魏蘭舟面前,她頓時杏眼圓睜。

  他眼中含笑,重複她的話道:「身分高貴又如何?」他又張揚的連吹兩次哨音。

  她眨了眼,又再眨個眼,屋裡已經四個、八個、十二個黑衣人悄然而立。

  她呆若木雞,瞧著笑看自己的福王,突然間明白,他這是在告訴自己,身分高貴也沒如何,只不過多了三頭六臂,不,能多好幾頭好幾臂。

  一個閒散王爺身邊的暗衛陣仗居然這麼大,他該不會如一些極少數的京城百姓所說,真的有什麼叛逆謀反的大陰謀吧?

  魏蘭舟一個眼神再加個手勢,黑衣人便如同鬼魅般咻咻咻的消失在室內,只留一開始站立的四名黑衣人。

  她咬著下唇,看著魏蘭舟的表情已經不同。

  魏蘭舟卻要四名黑衣人拉下面巾,再要她移動步伐,走到四人面前。

  她硬著頭皮照做,發現自己的高度都只到這四名高大威武男子的胸口。

  「丫頭,把他們的面容看淸楚,這四個是本王最倚賴的暗衛,更是高手中的高手,從今而後,他們四人會輪流的隱藏在暗處監視你。」

  見她難以置信的回頭瞪向他,魏蘭舟輕笑,「你沒聽錯,所以日後你得切記謹言慎行,只要『對外』說了一句不該說的話,或做了不該做的事,他們就會替我取了你的小命。」

  她心驚膽顫的緩緩回頭,一一打量四名暗衛,他們個個面貌不太友善,有殺氣呢。

  魏蘭舟瞧她一臉忐忑,突然笑咪咪的問:「你覺得我帶著這四大暗衛回國後,百姓們會相信我是無憂閣閣主嗎?」

  她愣愣的又回頭看他,他話題大跳躍,她還沒回魂呢。

  「若是剛剛那樣的陣仗還不夠,本王另外也養了不少江湖人當下屬,若是讓他們一起現身,算算也有上百人。」他一臉認真的看著她,「你覺得人數夠嗎?反正,京城早就傳得沸沸揚揚,雖然相信的人少,如你說的,可能不到十個人,但你剛剛那一臉驚嚇的樣子,若是全京城百姓也同樣以那表情看著本王,肯定好玩啊,本王真的很想過過當無憂閣閣主的癮。」

  這一席話,讓三小廝驚訝的頻頻交換目光,就連一向嚴謹的四大暗衛都面露詫異,但很快恢復原來的面無表情。

  楚心恬看著福王像個稚氣的孩子,一副期待等著聖誕節到來,想拿聖誕老人禮物的渴望神情,她只覺得頭上烏鴉滿天飛。

  當然,她也聽懂這一席話的另一個意思,也就是他不是無憂1閣的閣主。

  然而有那麼一刻,她竟懷疑他是扮豬吃老虎,是真的閣主……她頭腦昏昏,看著他雙眸灼亮的看著她,等著她的回答,只好開口道:「從來沒人見過無憂閣閣主,王爺想冒名頂替當然成。」反正,還是不會有多少人相信的,但這句話她就不說了。

  「你說的是真心話?若是真的,我再來就有事做了,想想怎麼一鳴驚人。」

  瞧他笑得眼彎彎,她忍不住又道:「但王爺真的想要那麼做嗎?無憂閣樹敵不少,會不會王爺還沒過完癮,命就丟了?」

  魏蘭舟抿緊唇,皺眉道:「聽來是有點不太好。」

  反應極快的梔子立即上前拱手,「王爺,楚姑娘這話說的倒實在,王爺不也特別派人打聽過無憂閣嗎?他們殺的全是十惡不赦的江湖惡徒,也殺了朝中一些重要大臣,是朝廷跟江湖人的眼中刺啊。」

  「是啊,無憂閣閣主根本無人見過,雖然莫名其妙的傳出王爺就是其主,但王爺不也查出來了,丟出這些流言的就是當朝的太后跟聶相那一派的人。」

  她詫異的看向一一站出來說話的三小廝,這事誅及宮鬥?不對!她馬上捂住耳朵,老天啊,她真的不想再聽到任何秘辛,因為知道得愈多,死得也愈快!

  她這個掩耳動作瞬間逗樂了魏蘭舟,她真的太好玩了。

  說她笨嘛,有時反應也挺快,不過,她不想聽下去,他怎麼會讓她如願,他可是辛苦的鋪梗鋪到現在呢。

  他刻意凝聚內力,讓他要說的話順暢的傳入她耳朵,「太后一黨放出這流言就是要陷害本王的,為的是讓皇上以為我居心不良,安個罪名除之。沒想到,本王聲名浪蕩,相信的人寥寥無幾,讓太后一黨恨之入骨。」

  楚心恬嚇得下巴都要掉了,太奇怪了,她明明緊緊捂住耳朵了,怎麼福王的聲音卻這麼清楚?她呆呆的眨眨眼,困惑的看向坐在椅上,笑看著她的魏蘭舟。

  三小廝跟四大暗衛都有點搞不清楚主子在想什麼,他們以為是楚心恬看到王爺殘酷的另一面,所才故意混淆視聽,讓她跟外界一樣,誤認他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但為何王爺又讓她聽到太后、聶相與他互鬥的內幕?王爺這麼信任這個丫頭嗎?

  「不想聽嗎丫頭,那下去吧。」魏蘭舟像趕狗似的,朝她揮揮手。

  楚心恬困惑的看著他,她還是很清楚的聽到他的聲音,為什麼?

  她放下摀耳的雙手,神情複雜的向他行個禮,退了出去。

  楚心恬一離開,魏蘭舟便見三小廝及四大暗衛面帶疑問的看著自己。

  魏蘭舟心情甚佳的喝了口茶,眼中含笑,「你們不覺得她很有趣嗎?」

  他們大概明白了,這是王爺的惡趣味,拿楚心恬當此次遠行的休閒娛樂呢。

  魏蘭舟讓三小廝退下,他還有正事要交代四大暗衛去辦。

  他先指定其中的南昱去盯著看來心事重重的楚心恬,其它三名暗衛長卿、遠志、決明得帶著其它暗衛潛伏在這宅院四周,除了提高警覺,還得盯著徐善的一舉一動。

  他交代完畢後,再汷看向長卿,「京城的老妖婆踉聶相在忙什麼?」

  主子能叫太后老妖婆,但他可沒那膽子,「稟王爺,太后替皇上的後宮又挑選了十名美人,其中三人封為妃嬪,都是太后娘家的後輩。」

  「老妖婆這一招用不膩,對本王如此,皇上也是如此,一來是怕我們身邊的耳目太少,二來,就希望我跟皇帝醉臥美人膝、日日思淫慾,我成了浪蕩好色之徒,少帝再博個淫亂不思朝政之名,老妖婆臨朝聽政可就名正言順了。」魏蘭舟嗤之以鼻道。

  不過,他隨即笑得十分愉悅,老妖婆及聶相從來不知他不是個任人欺負的主兒,這半年來,他可是暗中讓人送了禮物到老妖婆的寢宮,而且是神不知鬼不覺的。

  「聶相為討太后歡心,也在王爺離京後,私下引進三名相貌極佳的年輕男子,他們偽裝成太監,專門侍候太后。」長卿繼續拱手報告。

  「太后思淫慾,聶相投其所好,這兩人還真合。」魏蘭舟撫著下巴,陷入沉思。

  長卿、遠志、決明靜立一旁,不敢擾其思緒。

  半晌後,魏蘭舟才笑著下決定,「好,派人通知讓咱們的人先停藥。」

  三人不由得一愣,太后生性冷情重權勢,在情慾上放縱不太可能,但若有外力相助,便成了可能。

  於是,在半年前,主子即交代宮中耳目,在太后寢宮的飲食加入少量會引發女子情慾的藥,這款藥還是主子自行研發會讓人提高情慾的春藥,依太后所吃的量,累積個十日,即會讓她慾望高漲,由於吃的量少,儘管天天有太醫把平安脈,也把不出任何異樣。

  此計,是主子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等類似藥物,在主子府第內總有美人兒想方設法的要主子吃下,讓主子日日沉溺慾海,而主子雖識破此計,也不得不配合演出。

  但主子卻要他們的人停藥?雖然不解,但他們唯命是從,拱手稱是。

  魏蘭舟在處理完這些事後,短暫小睡片刻,徐善即派人過來詢問,可要用晚膳?

  時值夕陽西下,魏蘭舟點了頭,卻要槴子叫楚心恬端盆溫水進來侍候。

  楚心恬住的房間與魏蘭舟只隔三間房,在見到自己換穿的衣物、魏蘭舟給的藥瓶,甚至努力存下的錢袋都好好的放置在房裡時,她是驚訝的。

  但在想到他都能在無聲無息下,派人擊殺權尚書等一船人,這些物品出現在這裡便也不算什麼了。

  方才在梔子來叫她以前,她也累得小睡一會兒,因此,這會兒端著銅盆走進來時精神好了些,只是頭髮來不及整理,有些小亂。

  在蓮子的提點下,她先侍候魏蘭舟洗臉,再踮高腳尖為僅著內衫的他套上一襲月白色袍服,但在他示意要她梳理他一頭披於後肩的長髮時,她面露為難,她不知怎麼替古代男子束髮啊。

  在魏蘭舟一個眼神下,蓮子走過來,以口說教學,一個指令一個動作,讓楚心恬拿著烏木髮梳,一綹一綹的梳理著主子的一頭黑亮長髮,再以玉冠束髮,一個絕倫出色的男人就出現在眾人眼前。

  魏蘭舟滿意的看著她,「不錯,手挺靈巧的。」

  她只能點點頭,心裡提醒自己他是主,她是奴啊。

  「呃……王爺你做什麼?我的頭髮……」她也不知道他怎麼辦到的,大手在她頭上轉了幾下,她盤起的辮子就掉落下來,而且還瞬間如絲緞般散開。

  魏蘭舟伸手拿起梳子,替她梳理幾下柔潤如緞的髮絲,手一翻再一轉,不過三兩下,就將她拉到梳妝鏡前坐下,「我的丫鬟頭髮不該像鳥巢。」

  她看著鏡內的自己,仍是她習慣的盤髮,方便她在廚房幹活,但她自己是練了一年後才能快速盤好,這個身分高貴的男人怎麼會梳女子的髮式?

  她凝睇著笑容滿面的他,這個男人,她真的看不清,而梔子三人卻仍表情如常。

  「王爺女人多,也識情趣,會替女人盤髮,但我何德何能——噢!」

  魏蘭舟沒讓她把話說完,直接拍了她的後腦勺一記,丟了一句,「笨蛋!」舉步就往外走。

  訶子及梔子忍著笑意,匆匆跟上,蓮子落後一步,經過她身邊時,低聲道,「你腦子不好,眼睛也很不好,還不跟上。」

  她揉揉後腦勺,誰腦子跟眼睛不好?魏蘭舟喜怒無常很難侍候呢!她嘀咕著,還是乖乖的追了上去。

*             *             *

  星月交輝下,徐善設宴地點就在戶外,前有廊橋花園,後有假山流水,居中是精雕細琢的大亭台,四周園點上燈籠,還繫著隨風飄揚的紗簾。

  府裡奴僕戰戰兢兢的站在徐善身後,恭迎福王。

  待魏蘭舟坐定,三小廝與楚心恬站在身後,看著徐善笑眼瞇瞇的跟著落坐,身後奴僕立即上前為兩人的酒杯添酒,再退後站定。

  眼前這桌熱騰騰的山珍海味,不管是盛盤的瓷器或碗筷茶杯,皆精緻昂貴,可以看出為了招呼這名懂得享受也很敢享受的閒散王爺,徐善均以最高規格來招待。

  但為了等這個貴客上桌,徐善早已飢腸轆轆,偏偏貴客始終不舉筷,先是看看眼前這入夜後的庭園燈光美景,又見在一旁待命的樂師及舞伶,他笑容滿面的要他們先奏一曲再舞一曲。

  「王爺,邊看邊用餐吧。」徐善笑笑的拿起筷子。

  「徐大人,本王認真想過了,襲擊本王的水寇肯定是提前得到捎息,而且目標就是為了殺本王……」

  徐善神情一變,「王爺怎會如此想?」

  「大人不知,存活的下屬說,有聽到水寇說了句『福王一定不能活』,但本王就是有老天爺庇佑,這才活得好好的。」他拍拍胸脯,還雙手合十的向天拜了拜,再看向徐善,「不過,這船上幾十條人命,徐大人一定要想辦法找到那幫水宼,剿了他們的窩,這才能保障咱們王朝百姓在此條水運的安全。」

  「是是是,王爺說的是。」徐善只能尷尬點頭。

  「但話再說回來,」魏蘭舟一雙迷人的桃花眼,在這裝飾得金碧輝煌的亭台轉了一圈,露出閃閃貪婪之光,端著酒杯的手指輕輕扣了扣杯身。

  「本王在船上的地方被水宼搜括了,一匣子的銀票跟金子不翼而飛,這出使他國,很多事都得打點。」他笑咪咪的看著臉色再一變的徐善,「說來,這為皇上辦事,為朝廷出一分心力,也是一種光榮,待本王出使回來,一定會向皇上說清楚,是誰替皇上分憂解勞。」

  這話說得誅心,意思是徐善若不拿出錢來,魏蘭舟同樣也會向皇上說他不願意為皇上分憂解勞,楚心恬覺得福王實在很賊。

  徐善笑得極僵,「是,下官一定會準備的。」

  魏蘭舟這才端起酒杯,豪爽的一飲而盡,當徐善身後的奴僕上前斟酒時,他揮了揮手,以眼角餘光了身後的楚心恬一眼。

  她認命的上前,為他的空杯倒滿酒後才退回原位,對四周打量自己的好奇目光,尤其是徐善的視而不見。

  「徐大人,本王這一回出使,權尚書帶了不少侍妾同行,本王卻為了要展現對這次出使的看重,再加上府裡近百侍妾也搞不定的狀況下,就一個也沒帶。」  

        魏蘭舟傾身向前,朝徐善眨了眨眼,「反正,外面的女人還會少嗎?呵呵呵……」

  「呵呵呵……」徐善也只能跟著笑,但心裡隱隱在冒火了。

  「不過,本王不愛什麼良家婦女,有經驗的美人才好玩,大人同是男子,應該懂的。」他邪魅的挑眉。

  「是是是,下官一定好好安排。」徐善表面客套,笑得和善,心裡卻只想將他大卸八塊,又要錢又要女人,還得添些奴才上船去,他以為他是開善堂的?

  楚心恬有點……不,是非常無言,福王就這麼大刺刺的跟徐善要女人來侍候?她過去真的把他想得太好,還他視為朋友,夜夜備消夜,如今看來,他根本是一個好色貪財又殺人不眨眼的大奸人。

  陷于思緒的她,壓根沒發現音樂沒了,舞伶也沒跳了,更沒察覺自己成了眾所矚目的焦點,某人連喚她幾聲,她也沒聽見。

  還是梔子拉了她的袖子一把,她眨眨眼,看著他圓圓的臉向前方一轉,她也跟著一轉,視線就正對著不知何時回頭瞪她的福王。

  「你這丫頭發什麼愣?你可是本王御用的點心大廚,還不快幹活去!」

  她眨了眨眼,她這是被點名了?可是那一整桌菜還不夠他吃嗎?他根本連動都沒動啊!徐善也面帶不解的掃過桌上的多色大拼盤、韭黃蝦球、腐乳滷肉、酸辣醋魚、牛肘子、五梅雛鴿、紅燒鰻魚、四絲春卷等等佳肴,雖早已聽聞福王日子過得奢靡無度,但他這一桌可也是下了重本。

  他不得不起身拱手詢問,「下官惶恐,不知是否這桌子菜不合王爺胃口?」應該說入不了他的眼?根本連筷子也沒動!

  魏蘭舟揮手示意他坐下,「不是的,徐大人,本王是受驚不輕,才胃口欠佳,尤其見到這道油膩的腐乳肉塊,就想到掉在甲板上糊糊的殘肢肉塊,還有,你看,這兩道酸辣醋魚、紅燒鰻魚,醬汁紅通通的,就像那濺染到船板上,被一大片一大片淋漓鮮血泡著的屍體——嘔!」他說到後來,竟乾嘔一聲,急急揮手,「撤撤撤!」

  徐善也曾見識到那血腥畫面,這一聽,他的胃部也開始翻攪,只能臉色慘白的讓下人快快將這一桌好菜全端下去。

  瞬間,桌面除了酒之外,什麼也沒了。

  真是暴殄天物啊,明明是一桌讓人垂涎三尺的豪華大餐,他卻只用幾句話就讓人聯想到那些可怕畫面,連她的胃也不舒服起來。

  魏蘭舟此時又看向她,她這才反應過來,連忙福身,「敢問廚房在哪裡?」

  徐善喚了總管過來,交代一聲,她隨即在總管的帶領下離開。

  至此,魏蘭舟也跟著起身,走到徐善身後,「本王想先沐浴,當然,若是大人能先找幾個美人來侍候,本王這不舒服的癥狀應該會好一些。」

  他笑笑的拍拍徐善的肩膀,才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三小廝也在向徐善行禮後,跟上主子。

  徐善抿緊薄唇,看著一行人離去的身影,雙手在袖內握拳,這福王果真如傳言浪蕩好色,但又好像與傳言不太相同……這裡發生的事,他早已書寫仔細,派快馬送往京城,屆時就看太后或聶相有何指示了。

  他深吸一口氣,「來人,派人到萬花樓找幾個姑娘過來。」

  「是。」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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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5 00:07:4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沉溺溫柔鄉

  楚心恬正在廚房忙碌著。

  她將魚翅以火腿煨爛調味後,揉了麵糰做成魚翅湯包,放入蒸籠,另外,將麵粉與蛋揉成麵糰,再壓成薄餅,灑上薄鹽及香料,切成三角狀,熱油煎,一片片酥脆透著金黃色的蛋香煎餅隨即完成,過了一會兒,一顆顆香味四溢的湯包也蒸好了。

  在廚房裡多的是偷偷看著她一舉一動的奴僕及廚師,見她將兩道菜放在四方漆盤上,備上碗筷、手巾端著離開。眾人看著眼饞嘴也饞,但都知道她是福王的點心廚子,且福王正等著用膳,因此從頭到尾,沒人敢跟她多說一句話,只能看著她朝他們微微一笑,就在總管的陪同下,步出他們的視線。

  兩人回到亭台時已不見主客,只有一名小廝告知,福王已回院子,於是總管再陪同她回到福王所居的院子,便先行離去。

  楚心恬在心裡將福王念了一頓,明知她在廚房,不能先派人去說嗎,一定要她端著盤子走了這官邸一大圈,她走進廳堂,瞥見四大暗衛之一站在一旁,他對她說:「王爺在房間,你端進去。」

  這傢伙真大牌啊!不行,他是主,她是奴,不能生氣。

  她忍住惱怒,一路往寢臥走,一進入富麗堂皇的房間,就見蓮子等三小廝站在床榻後方的走廊,而走廊後方是一座露天浴池。

  三小廝是先聞到香味再看到她,訶子朝她揮揮手,但視線全落在她漆盤上加蓋的食物。待她走近,他動作更快,左右兩手拿起兩隻蓋子,一見晶瑩剔透到可見內餡的湯包,還有一片片金黃薄脆的蛋香煎餅,眼睛都發亮了。

  「池裡有三位姑娘在侍候王爺,你給我們就好。」訶子想的很好,他端進去,王爺賞個一兩片也好,蓮子跟訶子也忍不住點頭。

  「讓她送進來。」

  魏蘭舟慵懶的嗓音突然從裡面傳了出來。

  三小廝只能吞咽著口水,眼巴巴的看著楚心恬端著美食從他們身邊走過。

  溫熱浴池裡,竟還飄著鮮紅的玫瑰花瓣!

  魏蘭舟光裸著結實精壯的上半身,舒服的靠臥在池牆,雙手大張,還有三個嫵媚美人兒只穿著抹胸單衣,其中兩人泡在池裡,一左一右的替他按摩著手臂,另一名則坐在他後方,替他按揉著肩膀。

  這畫面真有點那個……但身為現代人的楚心恬,表情還算自在,何況,她在國外習藝時,也被朋友拉去過天體營,相較之下,這還算小兒科。

  她的淡然不驚讓魏蘭舟有些失望,但隨即又想,這樣不大驚小怪的女人才可愛,他笑咪咪的看著她。

  竟然還給她放電!楚心恬微微行個禮,看看四周,準備將手上漆盤放到一旁的石桌上。

  「拿來本王這裡。」他又說。

  她停下腳步,認命的轉身朝他走過去,一到池邊,想也沒想的就蹲下身,要將漆盤交給坐在池邊,前比她還要波濤洶湧的美人。

  「喂我。」魏蘭舟又說。

  該名坐著的柔媚美人笑咪咪的伸手要拿走她手裡的漆盤。

  「小楚楚喂。」他回過頭來又笑說。

  該名美人一愣,池裡的兩名美人也同時一怔,她們之間沒人叫這個名字啊,三人訝異的齊齊看向保持著蹲姿,雙手仍端著漆盤的圓潤美人。

  被她們一看,楚心恬也愣住了,她直覺的看向魏蘭舟。

  那雙桃花眼笑得眼兒彎彎,「楚心恬,你真的笨到沒藥醫了,大家都看著你,你還在想誰是小楚楚嗎?」

  她杏眼圓睜,「我?」想噁心死誰啊,她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就是你,小楚楚,好了,你們都下去吧。」他大手一揮,其它美人再怎麼不甘願,也只能擠著笑容起身,步出浴池就要離開。  

  楚心恬急急的端著漆盤上前,擋住她們,再回頭看著福王,「別啊,王爺,她們肯定比我會侍候人的,真的,讓她們來——」話說到一半,她就再也不敢說了,魏蘭舟的表情在瞬間變得冷酷,一如她曾在船上見過的眼神。

  其它三名美人一見,半刻也不敢留,急急的退出去。

  魏蘭舟則冷冷的示意楚心恬可以將手上的漆盤放在池邊。

  見她小心翼翼的照做,還很有自覺的跪坐在他身側後,他才慢吞吞的開口,「你很想死?」

  正襟危坐的她臉色丕變,想都沒想的答,「當然沒有,只是誰喂不都一樣?她們侍候王爺也侍候得好好的,王爺不是很享受?」

  他挑高濃眉,「你膽子可真的不小,話也很敢說。」

  「……我又沒惡意,話也不難聽,王爺不能不承認我的話也沒錯。」不是她膽大,而是她知道有些事情一旦錯過說明的機會,某些責任就壓在自己身上,甩都甩不掉了,何況,潛意識裡,她就是覺得他不會傷害她。

  他想了想,「她們是她們,你才是日後要在船上侍候我的人。」

  「所以啊,可以輪班嘛,有她們的時候,我就休息,專心研究點心不好?」她嘀嘀咕咕回答,但在某人又挑高濃眉時,她就好想咬自己一口,她那麼誠實幹麼,老是忘了眼前的男人不是來蹭吃的無名氏。

  本以為他會生氣,沒想到他竟然笑了。

  「真是的,多少女人搶著要侍候本王,給你機會,就你不懂得把握。」他這話可不假。

  「把握什麼啊?王爺府上不已經有上百名侍妾了。」她咕噥一聲,又皺眉拍了自己額頭一下,真多嘴,她不接話會死嗎?

  他被她的舉動逗笑了,「你不懂,自古英雄皆寂寞,若無紅袖添香,人生有何樂趣可言?好了?本王餓了?」

  她閉嘴點頭,拿起筷子,就當喂小孩吧,這樣她不平衡的心態可以稍稍平衡些,她挾起一塊小片煎餅,「張嘴,啊——」

  他挑眉看她,「你下一字要說『乖』?」

  她尷尬一笑,「嘿嘿,當然不是。」

  他張嘴吃下,眼睛一亮,開心咀嚼後,示意她再換一塊時,「咕嚕咕嚕……」低沉的腹鳴聲響起。

  她粉臉暴紅,只想找個地洞把自己埋了。

  相較她的出糗,他拍腿大笑,濺出部分水花,「哈哈哈……小楚楚,本王的生活自從有了你後,實在愉快非常,來吧,有來有往,本王喂你一顆湯包,算是賞你的。」他眉開眼笑的拿過她手上的筷子,再挾起一顆湯包到她唇邊。

  「我自己有手。」她脫口就說。

  他黑眸倏地一瞇,「所以,你剛剛一直在心裡叨念著本王沒手,不能自己吃嗎?」

  她急急頭,「不是,沒有,真的沒有。」

  「好,那就張嘴。」他手中的筷子再次湊到她的唇邊。

  她只能認命的張嘴。

  他莞爾一笑,「啊——再張大點。」他將筷子再移近到她開開的嘴巴上方。

  她深吸口氣,再張大點……

  但下一刻,他竟雙肩抖動,一把將筷子連同湯包丟回瓷盤,再抱著肚子大笑出聲,「哈哈哈……第一次看到女人在本王面前將嘴巴張這麼大,都快看到喉嚨了,哈哈哈……肚子好痛,本王笑得好痛啊……」

  楚心恬滿臉黑線,氣得牙癢癢的,真的是夠了!

  她暴跳如雷的端著漆盤起身,居高臨下的瞪著笑到幾乎都要在浴池內躺平的魏蘭舟,怎麼不滅頂呢?她氣呼呼的道:「小楚楚娛樂了王爺,就斗膽向王爺要這盤吃食當獎賞了,反正,王爺笑到肚子都痛了,怎麼好再進食。」

  語畢,也不管他答不答應,她轉身就走。

  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是她腳滑、腳軟,還是身後多了一道詭異的吸力?她莫名其妙的身子往後一仰,接著「噗通」一聲,整個人摔入玫瑰花瓣浴池內,漆盤、湯包、筷子、毛巾等物全成了水上飄。

  「噗,咳——噗,咳咳咳」她還倒霉的嗆到水,她一抬頭,卻見魏蘭舟已經站在浴池上方,而且是全裸!

  她忙抹去臉上的水,再眨了眨眼,視線是清楚了,但他已背過身,讓她欣賞了他完美如阿波羅雕像的結實背肌、臀部、大腿、小腿……

  她的心跳怦怦狂跳,眼睛連眨都捨不得眨。

  魏蘭舟如美人回眸,卻笑得很惡魔,「要你侍候,你就乖乖侍候,不然你看,你要做的事變多了,是不是?」

  她該說什麼?她現在腦袋還一片空白,看著某人背對背自己,慢條斯理的拿著毛巾擦乾那結實有力的男性裸體,再一件件的套上衣服。

  「別再玩水了,收拾收拾,再去做一份給本王吃。」

  說完這句話,某人華麗的退場了。

  玩水?她玩水?!好啊,她就玩,玩舒服了,才去幹活,她用力潑水洩憤,心裡發狠的想著。

  但見到一顆顆飽滿的魚翅湯包就隨著水波晃啊晃的飄到她眼前,想到還要再做一份,她不禁呻吟出聲。

  回到現實吧!楚心恬!

*             *             *

  遠在京城的皇宮。

  一名黑衣人快步進到皇上寢宮,將手上的書信交給皇上身前的貼身太監徐公公,然後無聲離去。

  「皇上,有快報。」

  兩鬢斑白的徐公公將信送到正在用早膳的年輕帝王眼前。

  相貌俊逸的魏鳴淵接手,將信展開迅速一覽,嘴角微微一笑,看向徐公公。

  他立即點燃桌上的燭火,魏鳴淵就著燭火將信燒成灰燼。

  「皇上,是什麼事?」徐公公哈腰問。

  「好事。」魏鳴淵笑了笑,「走吧,早朝時間到了。」

  魏鳴淵在徐公公及幾名太監陪同下,離開寢宮,轉往金鑾殿,卻在長廊上見到太后與聶相在一干宮奴隨待下迎面走來,他隨即站定不動。

  雍容華貴的太后看來不過四十上下,養尊處優的貴氣中,帶了一點疏離的漠然,她並非魏鳴淵的親生母親,也不曾為先帝生下一兒半女,卻有強大的外戚勢力,就連往來密切的聶相也是她娘家的一員。

  太后與聶相先行向魏鳴淵行禮後,魏鳴淵這才向太后行禮,「母后這麼早就與聶相走在一起?」

  「是聶相一早就進宮求見哀家。」太后說到這裡,回頭看了她身後的六名宮女及太監一眼,六人立即機靈的退到長廊外,不讓任何人過去。

  魏鳴淵也回頭看向徐公公等人,一行人也跟著退了開去。

  太后這才正視著他道:「皇上,這一回權尚書跟福王一同出使尼丹國,相爺原本就很擔心,畢竟福王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文武百官一提到他,也只有嘆氣的份。」

  「朕知道堂哥不成材,會讓他同權尚書一起出使,也是想讓堂哥離開京城,免得老是四處鬧事,讓皇室面子盡失。」魏鳴淵說來也無奈。

  太后微微點頭,「就是這個理,所以,哀家也贊同他前往,可是,這個不成材的災星也不知招惹了什麼人,竟然讓整船人都出事了。」

  魏鳴淵驚愕的看著母后,「出事了?」

  她輕嘆一聲,「皇上看是還沒得到消息吧。」她看向一旁的聶相。

  聶相是個精明內斂的人,年約五十的他有一張精瘦的臉龐,他走上前,拱手將出使團在抵達晨州附近水域遭遇水寇襲擊的事簡略道來,再就福王入住徐善官邸,要徐善買人上船當家丁,並添給財物,續往尼丹國去也一併告知。

  其實魏鳴淵方才看到的書信內容,與聶相所說無異,還多了一些不能為外人道的內情,此刻看著太后,他努力的裝出一臉沉思後,再尷尬的看著她,「母后有何想法?」

  對他的請益,太后揚起了嘴角,但一開口,口氣即轉為嚴肅。

  「在尼丹國與我國領土交界處,也有我朝的地方官,皇上得下旨拉高地方官的職權,至少要能牽制福王,並得強力干涉福王所有與尼丹國任何協議的簽訂,絕不能讓福王一意孤行,權尚書不在,誰知道他會不會做出不利本朝的荒唐事來。」

  聞言,魏鳴淵隨即點頭贊同,「母后所言極是,朕在早朝過後立即頒旨派快馬送去。」

  太后微笑,再迅速的與一旁的聶相點個頭,臉上儘是滿意。

  「母后,朕得上朝了。」魏鳴淵說。

  「好,皇上別讓百官久等了,對了,哀家還有些要事要跟相爺商量,若相爺有事要奏,現在就先跟皇帝說了吧。」太后看著聶相道。

  聶相連忙拱手,「臣要提的事,就是福王的事。」

  「那好,相爺就隨母后去吧。」

  魏鳴淵先行一步,徐公公等人這才快步過來,向太后跟聶相行禮后,再快步跟上皇帝,一行人往金鑾殿走去。

  等離了一段距離後,徐公公才小碎步走到皇帝身旁,小小聲說著,「皇上真的要照做?」他是武功高手,剛剛的對話他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朕從小就被養在太后膝下,自然要聽從,就像福王被所有朝臣動不動就彈劾,但礙於先帝遺詔,朕也不能動他。」魏鳴淵答得同樣無奈。

  遠遠的,太后與聶相仍凝視著少帝等一行人。

  「臣看皇上被太后完全的掌握在手裡,太后大可以放心。」聶相說著。

  她冷冷一笑,「放心?那孩子太過老實,又死腦筋,做事一板一眼,要藉由他的手除掉福王,怕是難矣。」

  「太后所言甚是。」聶相也皺眉。不管魏蘭舟在京城闖了多少禍事,每當有官員在朝上彈劾,皇上總是高高舉起,再輕輕放下,面對百官的不滿,就拿出先帝遺詔當藉口,表示不能違背父親旨意動他,否則便是不孝,就連太后也拿他沒轍。

  「那邊可做好安排了?」太后突然又問道。

  「太后放心,都交代了,船能不能平安抵達尼丹國都還是未知數呢。」

  「徐善呢?」她再問。

  聶相蹙眉,「太后在擔心什麼嗎?」

  「他也是我們在晨州的一顆棋子,他在晨州做的壞事,我們都清楚,別讓有心人趁福王留在他那裡,暗中動了手腳。」

  「太后擔心的可是無憂閣?」他問。

  她點點頭,「這個秘密組織出現這三年多來,咱們的人,尤其是一些重要的棋子被他們拔除了不少,不得不慎。」其中還有不少位高權重的老臣,是連少帝都不敢動的人,卻無聲無息的被他們殺了,少帝就算大怒,派了多少兵力要圍剿,總是無功而返。

  有鑒於無憂閣的出現,恰恰是在魏蘭舟在前福王被抄家後回京才出現的新勢力,她跟聶相利用這一點巧合,刻意將火引向魏蘭舟,派人在外四處散播傳言說他就是無憂閣的幕後頭子。

  但沒憑沒據,再加上魏蘭舟沉溺酒色,形象崩壞,不論是朝中人或平民百姓竟視此為笑話,甚至還有不少人認為這是魏蘭舟自己派人四處去流傳,就是想讓自己成為大人物。

  可笑的是,她的人還真的逮到幾個在幫忙傳這個流言的奴才,他們也真的出自福王府,如此愚蠢,讓她當下真有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她是低估了福王在百姓們眼中的無能印象。

  但即使如此,她對魏蘭舟仍無法放心,他自幼離家,去向不明,每年雖會返回福王府小住一段時日,有一說他是在外拜師習藝,可也有另一說,是他身子有難治的舊疾,前福王命人帶著他出外求醫。

  但真相如何,外人始終是霧裡看花,前福王也從不多談。因為如此,讓她難以對魏蘭舟放心,即使他表現在外的言行都讓人垢病不喜,但他的父親前福王魏崇德,足智多謀、才氣出眾,帶在身邊的三名兒子都曾在京城才子榜上列名。

  魏蘭舟少小離家,身為麼子,身上仍流著魏崇德的血液,她不敢輕忽,就怕他刻意藏拙,沉潛計劃為父兄之死報仇,顛覆少帝江山。

  見太后愁眉不展,聶相拱手再道:「太后且放寬心,徐善為人謹慎,臣還信得過他,畢竟他與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

  她沉吟片刻,「這倒是。」

  「臣送的那三名奴才,可有替太后解悶?」

  她微微點頭,那三名「太監」聰明伶俐,侍寢有術,確能解煩悶,這一想,竟勾起她的慾望,她臉微微一紅,「你去忙吧,哀家要回宮了。」

  「臣恭送太后。」聶相低頭,眼睛掠過一道算計,目送太后等人離去。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太后啊太后,您一旦痴迷男色,日後,那滔天的權勢就由臣來坐享即可。

*             *             *

  在晨州本該只是過客的魏蘭舟,在徐善派人花了十天將船修繕好,連船員、奴僕都挑好送上船幹活後,老天爺卻一連下了幾日的綿綿春雨。

  魏蘭舟直稱這是留客天,他逍遙自在的帶著一群鶯鶯燕燕成天往外跑,不僅遊山玩水,煙花樓、賭坊、劇院,哪兒好玩哪兒去,不到天亮不回官府。

  他成了脫韁野馬,按理,最高興的該是不必當貼身侍女的楚心恬,但事實並非如此,她一點也沒閒著。

  在他的授命下,蓮子、訶子、梔子三個十歲小廝成了她的頂頭上司,他們前輩之姿,教授她如何當主子的貼身侍女。

  第一,是得讓主子睡到自然醒,待他喊了人,才能進房侍候,進房後,眼睛別直接看向床的位置,床鋪上極可能不只主子一人,畫風可能很裸露。

  第二,侍候主子著衣時,眼睛也要放亮點,一旦主子眉頭一攏,就是不喜歡身上的衣服,就得快快脫下,換上另一件。

  還有,主子不吃冷食,三餐可以煮好溫著,但上桌前一定得熱騰騰。

  再來,主子外出不喜人跟,除非有交代,否則別亦步亦趨。

  接著,是沐浴時,他身邊通常有美人侍候,他們三小廝在這方面比較沒經驗,但基於楚心恬勉強也算個稚嫩美人,她得有心理準備,可能會被召喚。

  但基於徐善已經替主子挑選六名美人上船侍候,這種機會應該也不多。

  巴拉巴拉的三小廝輪流在不同的時間點說了一大串,楚心恬總覺得好吵,慶幸的是,他們的靶子不只她,四大暗衛也常被他們拿來練口才,慢慢地,她跟三小廝熟悉了些,還能幫他們分類。

     三人中,愛當小司令的梔子話最多,而訶子是吃貨,就像此刻——

  「我們都在屋裡,小楚楚身邊也只有我們三人,還有人無聊的躲在暗處監視小楚楚?」

  就算嘴巴在開開闔闔的說話,他一手仍抱著她日前用新鮮水果做的腌漬物,一顆一顆的丟入口中,酸酸甜甜的好滋味,讓他邊吃邊點頭。

  「小楚楚跟我們在一起,還能做不利於主子的事嗎?你們人高馬大,一定得頭腦簡單?腦子不能閒置不用,你們到底是監視誰?我?蓮子?還是訶子?」

  梔子一出口絕對屬於毒舌派,而他這一席話,是針對躲在暗處監視楚心恬的暗衛之一。

  果不其然,廳堂內一角落陰影下,一名神色略帶尷尬的高大男子走出來。

  「今晚是你啊,長卿,拜託,我還以為你是四大暗衛中腦子最好的。」梔子一副要昏倒的樣子,其它兩小廝則哈哈大笑。

  長卿面無表情,但那容貌看來就屬憨厚型,不,連其它三名南昱、達志、決明都是同類,四人對魏蘭舟唯命是從,而楚心恬會知道他們的名字,還是拜三小廝之賜。

  這段日子相處下來,她發現三小廝比較滑溜,嘴巴也比較利,年紀雖小,人生歷練顯然高於武功過人的四大暗衛。

  長卿一如其它暗衛寡言,被調侃了,也是靜靜的消失在夜色中。

  至於他們這幾人,一如這幾天的等門任務,他們偉大的主子總是醉醺醺的讓人攙扶著回來,因此這會兒,他們仍圍坐一張桌子,痴痴望著門外。

  時間緩緩流逝,三小廝每想到什麼就叮嚀楚心恬什麼,三人在聽到魏蘭舟喊她的稱呼由「丫頭」變成「小楚楚」後,也理所當然的跟著喊。

  她則從一開始雞皮疙瘩頻起,到現在的習慣無所謂,還能跟他們哈拉,「你們跟王爺很久了嗎?」

  「多久才叫很久?」

  「你別想離間我們跟王爺,不對,你一看就沒那本事,我太看得起你了。」

  「是嘛,你看來就一臉笨樣,跟四大暗衛一樣,木訥又不懂變通。」

  三小廝一人一句,都沒落句,哈哈哈的笑看著臉色黑了的楚心恬。

  呿!姊這叫大智若愚,可比你們這三個屁孩都多活一世呢,但這句話,楚心恬也只敢在心裡說,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可不好應付,連哈拉都被虧,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她乾脆起身,「我去廚房做消夜,王爺嘴巴很刁,這幾日就算再晚回來,也都將消夜吃了,我先去準備。」

  三小廝互看一眼,不由自主的吞咽口口水,連忙起身,當起她的跟屁蟲一起去。

  這間最靠近他們所住院子的廚房裡已成為楚心恬專用,食材日日有人送進來。

  她也難得炫技,在燈火通明下,做起翻糖花手作蛋糕,一邊套問三個屁孩有關魏蘭舟的二三事,一陣嘰哩呱啦的談話陡起。

  「王爺最喜歡跟美人兒在一起。」

  「王爺說看到美人兒心情就好。」

  「喔,上回船上殺人,那沒什麼了不起的,有一次,我們跟王爺到泉州被一大堆人騎馬圍殺,王爺雖然也跟我們躲在馬車裡,可也沒忘向在外保護的暗衛們吼著——」

  「殺殺殺,頭割下來,眼睛挖出來,舌頭給本王了!」

  「咦?小楚楚,你還好嗎?」

  幾個小廝巴拉巴拉的說著,在見她急急低頭摀嘴時,三小廝又飛快的交換個憋笑的表情,唉唉,想套他們的話,她還太嫩了。

  在窗影外,一個黑色的高大身影暗中撂倒兩個鬼鬼祟崇的人,拖到草叢裡,搜兩人的身,找到一個小瓷瓶。

  輕吹一個哨音,另一名高大身影飛掠而來,接過他手裡的藥瓶,打開一聞,「毒藥。」

  月光下,長卿拉下蒙面黑巾向遠志點頭,「是毒藥,徐善膽子愈來愈大,決明跟南昱動手了嗎?」

  「這時候,應該動手了。」

  就在另一處,兩個黑衣人在黑暗中起落,最終掠上一處屋簷,屋內,燭火熒熒,徐善與最近新寵的美妾已準備就寢。

  「福王到底什麼時候才要離開?大人不是要帶我出去玩幾天嗎?」美人兒嗲聲埋怨,卻不忘輕輕將柔軟身子貼近他。

  徐善倒是不急,他也想通了,太后跟聶相原本就想除掉福王,若他辦成此事,是大功一件,好處肯定不少。

  「不急,這個閒散王爺玩得樂不思蜀,忘了自己的任務,此刻還不知留在萬花樓哪個姑娘的房裡這樣那樣呢。」

  徐善見眼前這張如花似玉的臉龐,早已心癢難耐,雙手不老實的隔著衣服就揉搓起來,隨即迫不及待的脫掉身上衣物,雙手再摟著衣衫不整的美妾親熱。

  不久,燈火滅了,兩人卷進床單裡,發出吟哦粗喘聲。

  屋簷上,一抹身影警戒地看著四周,另一抹身影則無聲無息地掠窗而入,緩緩靠近床邊,再彎身從落地的男女衣物中,找到一把藏匿在男裝內袖的鑰匙,就見他輕聲抓起鑰匙,無聲的走到後方木櫃的抽屜,開了鎖,再一一拉開,一個又一個的在抽屜間摸索。

  終於,在一個抽屜中找到一隻暗扣,他轉開暗扣,一個盒子頓時落下,他單手捧著盒子,再從懷裡拿出一塊寫著「無憂閣」的黑色令牌放回抽屜,走回床邊,輕聲將鑰匙放回桌上,飛掠出窗外。

  屋內,床上的激情仍在持續著。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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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5 00:08:1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酒後吐真言

  時值三更天,月亮悄悄的躲進厚厚的雲層裡。

  一輛豪華馬車停在徐府官邸大門,兩名守衛的小廝立即走上前,看著醉醺醺的福王在馬車內與陪同回來的兩名花魁,這個親一下,那個抱一下,然後丟下一大包銀兩,笑說著不讓她們給榨乾了,這才甘願的下了車,在他們扶持下,一路搖搖晃晃的進到住的院子裡。

  這種活兒,這幾日是天天上演,也因為福王的晚歸,府內燈火點得極亮,夜如白晝,他們也已見怪不怪。

  「王爺,請小心,到了。」

  廳堂內的蓮子等三小廝聽到外面的聲音,正要快步出去。

  「哈,你們都在這裡,很好,很好!」

  魏蘭舟帶著一身酒氣及胭脂味兒走進來,不耐的朝兩個扶他扶得滿身大汗的小廝揮揮手,要他們走人。

  三小廝急忙上前接手,那兩名府院小廝這才行禮,快步出去。

  蓮子跟訶子將福王一路扶到燈火通明的寢臥內,本想直接讓他在床上躺下,他卻搖搖頭,指指椅子,兩人便扶著讓他在椅子坐下,梔子還從床上畫了個軟墊塞到他身後,接著他們就安靜的站到一旁。

  楚心恬也一路跟著走進這陳設奢華的臥室,但直到現在,她都安安靜靜的站著,不說話,免得禍從口出。

  三個小屁孩稍早在廚房裡可向她透露不少福王腹黑殘酷的一面。

  當然,她也知道他是雙面人,可以很親切,也可以笑得很邪魅,更可以命人將一個人切成好幾段,他絕對是個大魔頭,所以她決定了,一定要時時提醒自己,不能又一時忘我的讓天生過人的正義感冒出頭來,火冒三丈的把福王當成孩子來訓話。

  再想到她上回說那麼多也只得到一兩銀,事後,她嘗試再說真話賺錢,魏蘭舟竟然很黑心的說,沒錢,她秀出那一張字據,他則說上面押了日期,就數當日有效,讓她氣得很想搥心肝。

  事後想想,算了,這傢伙她惹不起,還是安靜的過一日算一日就好。

  魏蘭舟開心的闔著眼睛,癱靠在椅上,但四周靜悄悄的,總覺得少了什麼?是了,某人的呱噪真言。

  他張開迷濛的醉眼,一手指著她,「怎麼不說話?」

  她瞥眼看看一樣也沒說話的三小廝,真不懂他幹麼老針對她,她無奈地上前一福,「啟稟王爺,奴婢不知該說什麼。」

  「奴婢?」他勾起嘴角一笑,慵懶的坐直了身,再上上下下的打量一臉嚴肅的她,「小楚楚,這不像你,你裝成這一張死人臉,本王看不習慣,你還是沒大沒小,有話直說的好。」

  「有話直說?又不是活得不耐煩,想找死,那就真的成了死人臉了……」她小聲嘀咕,但那真的只是她以為,夜深人靜,她的聲音就變大了。

  站在一旁的三小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臉色刷地一白,不會吧?她吞咽了一口口水,再小心的看向魏蘭舟,暗自希望離她有段距離的他沒聽見,但是——

  「本王也聽到了。」魏蘭舟黑眸一瞇,朝她勾勺手,示意她靠近。

  她臉紅了,只能一步一步靠近,見他伸過手來,狀似要打她的臉,她下意識的直接蹲下,脫口就怒道:「王爺這就要掌摑了嗎?做人一定要這麼殘暴?」

  三小廝立即低頭,雙手摀著嘴巴,就怕憋不住笑意,他們很清楚是因為他們在廚房裡大談特談王爺怎麼殘暴殺人,讓楚心恬忿忿不平,不小心就蹦出心裡話了。

  魏蘭舟愣愣的看著突然蹲在他眼前的楚心恬,她圓圓臉上的神情真的很精彩,既懊惱又害怕,一副她完蛋了的可愛神態。

  他撫撫下巴,看著一旁三名笑得賊兮兮的小廝,「你們下去,有她侍候就好。」

  三小廝很失望,他們也很喜歡看主子逗丫鬟的戲碼,但他們可不敢違逆主子,只能在楚心恬眼巴巴的希望他們能留下一個與她為伴的渴求眼神下,行個禮退了出去。

  沒義氣!果然,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小廝,她做的那些翻糖花小蛋糕全進了他們的胃,竟然沒人替她說話。

  魏蘭舟忍著笑意,看著她帶著怨念的雙眸一路追隨三小廝的身影,直到房門關上,嘴巴仍嘟嘟嚷嚷的。

  「要說什麼就大聲的說出來,本王有點醉,聽不見。」

  她慢慢的站起身來,「王爺醉了,我若說了什麼,您發酒瘋怎麼辦?」

  他看著她,懶洋洋的又靠躺在椅背上,「本王就喜歡你這一點,說吧!還有什麼心裡話,全說出來,本王恕你無罪,不罰你。」

  這些話很熟悉啊,她眼睛陡地一亮,「那有錢嗎?」

  「嘖嘖,談錢多傷感情,小楚楚,你怎麼變得那麼膚淺?」他揉揉眉問。

  誰膚淺?這是現實!道理誰都會說,但她在他身邊做活兒又沒錢可賺,贖身之日遙遙無期,那她還浪費口水幹啥?於是她站著不動。

  他垂下眼,「小楚楚,做人不可以這樣,也不像你。」

  「所以,做人可以像你這樣?明明還有任務,成天墮落,天天往青樓跑——」話一出口,她就以手輕拍自己的嘴巴一下,不說真話是會怎麼樣!

  不過,他怎麼一臉呆呆的看著她?

  「怎麼……小楚楚變那麼多個……」他伸手往前抓了抓,但很奇怪,怎麼都沒碰到她。

  「王爺喝醉了,我站在這裡,也只有一個——」

  她話還沒說完,他突然又一臉認真的打斷她,「我沒醉,我記得你說我沒管任務是不是?其實,本王是看徐善這裡的油水太多了,住的吃的用的都好之外,在他後院還養了一大堆美人,擔心她們被本王的好面相勾引,不讓她們在本王面前現身,本王的直覺一向極好,我敢肯定他絕對是個貪贓柱法的官吏,我刻意留下,是在替皇上辦事。」

  說完這一長串話,他蹙眉的看著她,又甩了甩頭,好像她又變了好幾個,最後,乾脆闔上眼睛。

  替皇上辦事?她翻個白眼,一臉的不以為然。

  「你不相信?」他突然睜開那雙仍見醉意的黑眸,坐直了身,往四周看了看,神秘兮兮的要她靠近自己。

  在她耐著性子走近他後,他又要她低頭、再低,直到她的頭依在他胸前位置後,他才傾身在她耳畔輕聲說:「本王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本王真的是無憂閣閣主,是聽當今皇上,也就是本王的堂弟的命令在辦大事的!」

  她微微抬頭看著近在咫尺的容顏,整張俊臉紅通通的,真醉了呢。

  上回,他才說要冒名過乾癮,這回連皇上辦事的新台詞也能說了。

  所謂酒後吐真言,這名不得志的閒散王爺或許打從內心想當個大人物吧,但他貼她貼得這麼近,噴出的溫熱氣息令她耳朵發癢,還有著淡淡的酒味,她連忙後退。

  魏蘭舟卻不准,他大手一抓,扣住她的手腕,又將她揪到自己身前,埋怨道:「本王可是頭一回這麼誠實的跟一個女人說話,對象還是你這個小丫頭,你為什麼要跑?你不信我的話,對不對?」

  「信信信,王爺就是無憂閣閣主嘛。」反正,跟一個醉醺醺的人演演戲,滿足他的幻想,也是做善事。

  「噓,這是秘密。」他小小聲的說。

  最好是秘密,她會相信才有鬼,「好,是秘密,我不說。」

  他突然很滿意的笑了,「你好乖啊。」他掙扎著起身,但兩人離很近,她急著往後退,他卻踉蹌的往前傾。

  「王爺,你坐著就好……啊!」她立刻大叫,他竟然直接往她身上撲倒,

  重啊!不管身高或體重,他人高馬大,她卻與哈比人無異,重力加速度的關係,她無法避免的往後倒,也做了當肉墊的心理準備。

  然而,她真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不過眨眼,「砰」地一聲,成了肉墊的變成魏蘭舟……

  「你好重!」他出聲抱怨。

  她急急的要起身,他又抱著她道:「別動,我的頭跟身體都不像我的,你一動,更不對勁了,但酒……好像醒了些。」

  她輕咬著下唇,看著近在咫尺的俊顏,他的氣色似乎真的欠佳,但他的下一句話——「這樣抱著小楚楚,好舒服。」他的大手還在她背後撫摸起來,一手甚至該死的要摸往她的前胸……

  她臉色丕變,火冒三丈的立即掙扎著從他的身上爬起來。

  她動作不小,他哼叫幾聲後,忍不住又抱怨,「小楚楚好粗魯,其它姑娘都是溫溫柔柔的從本王身上起來。」

  那些是賣肉的姑娘,她可不是!她咬牙切齒的怒瞪著仍躺在地上的魏蘭舟,「王爺若想躺在地上休息,我便退下了。」

  「你扶我。」他說。

  她咬咬牙,彎下身去拉他的手,沒想到他的手臂強而有力的反拉住她,她直接摔回他結實的身軀,痛啊,她的胸脯!她不懂,天天鬼混的王爺為什麼胸部可以硬邦邦的?

  「小楚楚弄疼哪裡了?要不要我揉揉?」他心疼的伸出手就要碰某個禁地。

  該死的鹹豬手!她用力的打掉他的手,再次從他身上跑起來,繃著一張悄臉兒,死死的瞪著他。

  他委屈的呼著被打疼的右手,「小楚楚,你是丫頭,記得嗎?過來扶我。」

  她臉色一變,再怎麼心不甘情不願,還是蹲下身拉著他起身。

  魏蘭舟這回乖了,沒再作怪,也沒將過重的身子全壓在她身上,讓她一路斜斜的扶著,來到床上躺下來,他就打了個呵欠,「有消夜嗎?」

  「本來有做的,但是蓮子他們——不是,是我說他們可以吃的,我想,王爺若有需要時,我再做。」她不想讓他怪罪他們,「不過王爺喝得這麼醉,最需要的應該是睡覺。」

  他想了想,點了點頭,再次起身,讓她為自己褪去外衣,再坐下讓她脫去腳上的鞋襪後,這才躺平。

  「王爺應該沐浴後再睡。」她皺皺鼻子,覺得他身上混合的怪味道實在不好。

  他搖頭,舒展了身子,「我沒力氣,你弄個溫水替我洗把臉,洗洗手腳就好。」

  侍女!她是侍女!她在心裡忿忿的提醒自己,退了出去,不過一會兒就端了一盆溫水進來,她擰濕毛巾,坐在床榻替他擦拭臉龐。

  「小楚楚,」他闔著眼睛叫她,「你其實不喜歡我對吧?本王想聽聽你的真心話,就一錠銀子。」

  「我沒那麼現實,事實上,沒錢我也願意對王爺說真話,我對王爺也談不上喜歡不喜歡,但我對王爺也是心存感激的,謝謝王爺賜與那治寒毒的藥。」

  「嗯,那是本王難得一次的大發善心,你是該感恩,而且,三年份的藥也送到船上去了,等上船後,就交給你。」他挪動了身體,想讓自己躺得更舒服。

  三年的藥量?她愣了愣,擦臉的動作立即變得很輕柔,她這個人就這樣,人家一對她好,她就凶不起來了。

  她走回桌上,重新擰了毛巾,走到床榻前坐下,為他擦拭雙手,「我知道王爺是個好人……王爺,我說真的,在不知道你的身分前,我是真的把你當朋友的,所以,我也希望你好——」

  也許是此刻的靜寂氛圍,也許他大方的一次給了三年份的藥,她總覺得該說些心底話,「你是王爺,也許仗著這樣的身分,你可以過得很囂張,不必在乎他人對你的評價,但是,有些人心懷不軌,他們在人前巴結,卻在人後算計,你身邊雖有暗衛,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再這麼恣意妄為的過日子,哪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還可能遺臭萬年,你——」

  她咬著下唇,不知該不該繼續說下去。

  「你這是基於朋友的關心?」他閉著眼睛說。

  「是。」她很認真的回答。

  「我現在可能還有些半醉,小楚楚,這話這會兒說了,明兒不管酒醒後我記不記得,我都當沒說過。」他張開眼眸,一瞬也不瞬的凝睇著她,「我沒那麼容易死的,你別替我白操心了,能動本王的人還沒出生,不管是宮裡的太后、聶相或皇上,誰也動不了我。」

  他還真霸氣,可是——「你的意思是,他們都想殺你?為什麼?」

  「因為本王的爹讓先帝又愛又恨,本王也讓如今的聖上一樣又愛又恨,但這就是命,本王天生就是這麼好命,即使太后跟聶相不擇手段的想除掉我,一次又一次,卻也只能無功而返。」

  他拍著胸脯,床簾半掩下的陰影,正好半遮住他的半張臉,她看不到他的神情,但聽到他依仗的只是這種摸不著的好命理論,她無法苟同,「我不管什麼好命不好命,但我知道老天爺給你比普通人的還要多,你不該有點作為來做為回報?你總也是個王爺,不為國家社稷,也該為自己的家人想想。」

  「本王還有家人嗎?除了一干護主的奴僕外?」他嗤笑一聲。

  楚心恬咬著下唇,她說錯話了,身在京城,她也聽過他一家數十口人被判逆謀抄家,他是因為不在京城才逃過死劫。

  她低下頭,尷尬的沒再說話,只是移身回到桌前,揉揉毛巾擰乾後,再度回到床榻,替他擦拭腳丫子。

  他也沒說話,只是靜靜凝睇她嬌美的容顏,對她的感覺一直很矛盾,從一開始與她在廚房相遇,到後來的贈食,每一次見面,她的直率總能令他的心情放輕鬆,他也愈來愈喜歡與她相處。

  說來,他身邊的人事物都太過複雜,他肩負的責任更是他人難以想像,很多事不是運籌帷幄即可,還得步步為營,小心謹慎的在紈絝王爺與神秘無憂閣閣主的角色中穿梭,這也讓他的心變得很堅硬。

  本以為除了可信任的寥寥幾人外,他的生命中不會再出現任何讓他心軟的對象,卻沒想到這個讓其它女人都相形失色的女子出現了,她的直率與善良,還有令人驚艷的廚藝,讓他終究對她下不了手。

  然而,留下她,他卻困惑於該怎麼處置她,與她相處愈久,他愈覺得其它女人儘是庸脂俗粉,愈來愈耐不下心去應付,恨不得圍繞在他身邊的女人瞬間只變成她,只有一個她!他緩緩的闔上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她替他擦拭好雙腳,站在床邊看著他,睡著了嗎?

  他還是睡著了比較可愛,她微微一笑,老天爺對他真的很好,這張臉不只是英俊而已,還充滿魅力,只可惜性子不太好,有點殘暴,很好色,但又太大方——一想到三年份的藥得值多少銀兩?而她,不過是個丫頭。

  又想到有那麼多人要他的命,她突然無法苛責他那些不好的種種行為。

  她也看過不少爾虞我詐的宮鬥戲劇,但她只是看戲,福王卻身在動輒沒命的陰謀詭計中,他選擇及時行樂,也是可以理解的。

  輕嘆一聲,她將房內大多的燈火都滅了,只留桌上一盞燭火,然後輕聲的端著銅盆出去,順手將房門給帶上。

  窗外,一個黑影與月影交纏,隱身於暗處,等楚心恬離開後才輕敲窗欞。

  床上的魏蘭舟似是早有所覺,慢慢的坐起身,「進來吧。」

  一個黑色身影從窗外飛掠進來,在幽暗燭火燈光下,看著端坐的福王,拱手行禮,「啟稟王爺,水運路障盡除。」

  他點頭,「很好,可有抓到活口?」

  「抓到一名,確定是太后的人,已經送至安全地方囚禁起來。」

  他黑瞳微黯,「還是太后?她真是心急,就這麼容不下本王。」

  「那王爺,接下來?」

  「這個地方本王也待膩了,你的人就在水運沿途待命,去吧。」

  黑衣人拱手行禮,再度消失在夜色中。

  魏蘭舟沉吟一會兒,吹了一聲暗哨,下一秒,長卿與決明閃身入屋內,拱手一揖。

  「今晚府內有什麼事?」

  長卿與決明稟告了今晚有人要在他的消夜中下毒,以及拿到徐善貪贓枉法的證據,包括銀票及多本帳冊都已到手。

  「很好,要本王天天在外尋花問柳,也乏了,你們叫咱們的人準備準備,好上船了。」 

  「是。」兩人立刻就要領命而去。

  「等等,」魏蘭舟突然壞壞一笑,「本王肚子餓了,你一個時辰後,再叫大夥兒準備登船。」

  「是。」兩人互視一眼,很清楚主子要找誰去了。

*             *             *

  夜深人靜,楚心恬在房裡睡得正香甜,突然有人戳了戳她的臉頰,她想也沒想的就揮揮手,但某人再戳一次,這一次,她察覺不對勁,陡地張大眼睛,嚇得坐起身來。

  在見月光灑落的室內,坐在她床榻邊的是魏蘭舟時,她頓時怒了,「人嚇人嚇死人,王爺半夜不睡,來我房間戳我的臉做什麼。」

  「本王餓了。」他說。

  現在?!可她真的好睏,眼皮好重,「王爺,咱們打個商量好不好?這再幾個時辰,天就亮了,我早點起床準備您的早膳,可好?」

  他被她逗樂了,瞧她連眼睛都睜不開,他又戳戳她軟嫩有彈性的臉頰,「不好,我現在就想吃,再說了,你以前都可以在大半夜爬起來做吃的,現在為什麼不行?」

  她皺著柳眉,答得很直接,「王爺,那時候我暈船,胃口不好,吃得少,大半夜餓到睡不著,才不得不起床,但現在在陸地,不會晃,我又不暈船,吃的就飽了。」說著說著她又開始打瞌睡。

  「是嗎?」他嘖嘖有聲的看著倒頭又躺回床上的楚心恬,說來,她真的是向天借膽,半點也沒有當貼身侍女的自覺,還打個商量?

  「王爺,你就先回房,真的,我早點起床替你煮早膳好不好?再說了,半夜吃東西其實不是好習慣,容易發胖的……」她滿腦子被瞌睡蟲佔領,混混沌沌的,一點也沒覺得他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她是卑微的丫頭,現在天大地大睡覺最大。

  他看著她,「這是替你的懶惰找藉口?」

  「不是啊……」她真的想夢周公,她也好久沒大半夜起床了。

  「來人!」他突然對著外面大喊。

  這一聲大喊,讓她從半睡半夢間醒了過來,看著突然跑進來的三小廝,她還有些恍神,在看到他們不敢抬頭看向她時,她這才後知後覺的低頭,沒事啊,她穿著內衫,半點也不暴露。

  啊……她瞪著大刺刺坐在床邊的魏蘭舟,這三小廝莫不會以為他上她的床,對她這樣那樣了?她正要開口跟魏蘭舟抗議時——

  「派人去準備,也去通知徐大人一聲,本王要上船了,不待了。」魏蘭舟大聲的說著,三小廝先是一愣,但也隨即喊了一聲「是」。

  三人轉身出去了,她都還呆愣著,她難以置信的看著閒適靠著床柱的福王,「王爺現在就要離開嗎?」

  「對,就是現在。」他說得肯定。

  她直到現在才覺得自己是真的醒了,「不要吧,王爺,我知道你要吃消夜,我去做就是了,你幹麼要勞師動眾的……不對,你不高興我一人,就要大夥兒忙著上船,這沒道理啊,拜託你收回命令吧。」她簡直手足無措,這王爺的腦袋是怎樣,也太讓人模不透了吧。

  但抗議無效,狂妄的福王一聲令下,連擁著美人兒沉沉入睡的徐善都被人從床上喊醒,而在聽到總管告知福王要連夜離府後,他更是急急著衣前去了解,壓根沒看到被放置在桌上一角的鑰匙。

  「王爺這是怎麼了?大半夜的,何必這麼急著登船?」他緊張萬分,難道他派人在他食物下毒一事被抓包了?

  「有刺客。」魏蘭舟臉不紅,氣不喘的撒謊,再加上一個驚惶的表倩。

  他瞪大了眼,「什麼?」

  「真的,要不是本王還有幾個暗衛在暗中保護,本王的命就交代在這裡了,而且——」他突然在徐善耳邊說了些話。

  徐善臉色丕變,「王爺說的是真的?」

  他用力點點頭,「不是本王要坑你,你給的銀票都沒了,本王一路過去尼丹國,身邊總要有點錢打理事務,大人再給本王十萬兩銀票吧。」

  徐善心痛啊,福王初來乍到就獅子大開口,他是咬緊牙根的吐出十萬兩,然後看著他花錢似流水的四處玩樂,現在也不知是否真有刺客,還要坑他十萬兩銀票?

  魏蘭舟臉色一沉,「怎麼,徐大人不給?無妨,本王讓船往下一州停靠,看那州的地方官想不想升官發財就是,但徐大人不喝敬酒,就別怪本王無情了。」

  「呃……別別,下官馬上去拿。」

  徐善咽下心中的不甘,轉身三步並作兩步的急急回房,美人兒睡得仍沉,他就著燭火,摸了摸身上的衣服,臉色一變,「鑰匙呢?」

  他急急的要從地上散落的衣物尋找,視線不經意的落在桌上,竟見到他最寶貝的貼身鑰匙就放在上面,「該死,不會真的有刺客吧?」

  他氣急敗壞的拿了鑰匙奔往後方木櫃,這才發現抽屜沒上鎖,他拉開最重要的那一層一看——臉色刷地一白。

  沒了?!他的手急忙地往上往下,在暗扣來來回回,沒有,什麼都沒有,暗格內的帳本及幾百萬兩銀票全消失了,只留下一塊該死的無憂閣令牌!

  他又惱又恨,這個江湖組織怎麼會找他下手?這些年他在晨州撈了不少民脂民膏,但有一部分孝敬到太后那裡,他才能肆無忌憚的繼續狂撈,好不容易累積那麼大筆財富了,竟不翼而飛——不對,是被無憂閣搶走了!

  在他心痛於那筆消失的巨額錢財時,總管又匆匆趕來,「徐大人,王爺要上車了,叫大人要給的東西快快送去。」

  他咬牙切齒,錢錢錢,他現在去哪兒生那筆錢?

  沒轍了,他只能往後院去搜括他送給美人兒們的銀票,匆匆湊成十萬兩,再跟美人們承諾,日後一定會加倍再賞。

  他將這疊銀票放置在一木盒中,親自送去給福王,即便再怎麼捨不得,但那些都是見不得光的財富,若不滿足福王的要求,就怕他一翻兩瞪眼,直接往他身上潑什麼髒水啊。

  官邸上下早已在福王的一聲令下,就著漆黑夜色動了起來,奴僕家丁來來回回的忙碌走動,搬行囊、物資用品上車,還在幾輛馬車前掛上燈籠,多名隨侍也拿了火把上馬,約莫一個時辰後,才見到魏蘭舟與徐善並肩步出大門。

  魏蘭舟身後還領著六名嬌艷如花的美人兒、三小廝以及殿後的楚心恬。

  魏蘭舟在與徐善笑著拍拍肩膀後,道聲再見,與三名美人兒上了車,另外三名美人坐一輛,楚心恬跟三小廝則同坐一輛,浩浩蕩蕩的車隊一路奔往碼頭。

  徐善帶著多名奴僕站在大門前送行,拱手作揖的送走福王這尊大佛後,急忙轉身進府,直奔書房,寫了長長的一封信並附上那塊無憂閣令牌,派人連夜快馬送往京城。

  另一方面,魏蘭舟一行人已全數上了船。

  由於是臨時上船,楚心恬暈船藥也來不及服用,隨著船身行駛離岸,浪滔輕輕拍打,搖啊搖的,原本都忘了暈船是什麼滋味的她,立即再次體驗。

  顧不得頭有些暈,她一上船就被催著進到廚房,動作未停的升起灶火、拿食材,準備做消夜給某人吃。

     「親愛的小楚楚,本王可是用心良苦,讓你在習慣的氛圍下做點心,是不是比較熟悉好做事?」

  一想到魏蘭舟在他們一行人都上船後,當著那些陌生的,由徐善新買下的奴僕家丁面前說的話,她的頭就更疼了。

  腦袋進水的壞傢伙,是怕她招惹的妒意太少嗎?還是不想看到她在船上的日子太舒服?

  他說完便笑容滿面的華麗退場,擁著美人們轉往上層樓閣,獨留她一人站在甲板上,面對那些看著自己晦暗不明的複雜眸光,她的心就沉甸甸的。

  可預見的是,這些人想巴結她的有,妒嫉的也有,不屑嘲諷的肯定也會有,而對這些都敬謝不敏的自己,最後就是被孤立了。

  明明換了一批人,她卻有著相同的命運,這全拜魏蘭舟之賜!

  「黑心鬼,大魔頭,該死的大壞蛋!」

  她火冒三丈的使力揉搓手中的麵糰,她在古代已經夠孤單了,難道要她跟那三個裝老成的十歲屁孩交心?還是那四個硬邦邦的寡言暗衛當朋友?

  「你在說誰?」

  「還會有誰,不就是我行我素的福王!」她答得很順口,但突然覺得不對勁,這充滿魅力的男中音很熟悉啊,好像——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緩緩的抬頭看著笑咪咪的瞅著自己看的魏蘭舟,在他身後還站著三名努力憋住笑意的小廝。

  莫名其妙,他不是擁著美人回到專屬樓閣了,這會兒又來廚房是怎樣?來嚇她?她看著他的表情很壓抑,努力地不表現出怒火。

  「怎麼,本王的我行我素令你很不滿?」魏蘭舟邊說邊看了看這熟悉的廚房,她也跟著他的目光轉了一圈,這才發現原本在廚房幹活的人都出去了,偌大的廚房裡就只有他們這幾人。

  她很想嘆氣啊,「也不是,我不過是吐一點點怨氣而已。」

  「只有這樣?你放膽說,本王恕你無罪,但沒有銀兩。別忘了,你是知道本王的秘密,才不得不當本王的貼身丫鬟。」他話挑得很明。

  真是小氣鬼!楚心恬在心中暗罵,但能暢所欲言不得內傷也好,反正,剛剛也說了難聽話了。

  「王爺不就是想吃消夜,我也答應做了,雖然一開始我是被嚇到,小小抱怨一下,可王爺這麼晚讓大家折騰地登船走人,還當眾說是因為我,不是讓我成箭靶嗎?」

  「嘖嘖嘖,早就知道你笨,沒想到笨到這種程度,我這是在對你好啊。」他煞有其事的搖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是她中文欠佳嗎?這算哪門子的好?她氣得語塞。

  魏蘭舟指了一張椅子,桅子就咚咚咚的跑過去,將椅子搬了過來,讓主子坐下。

  魏蘭舟拿起桌上那根她在使用的擀麵棍,來回把玩,「本王用這個敲你幾下,你會不會聰明點?」

  「不會,我怎麼想也想不明白為什麼讓我成了討厭鬼,叫對我好?」她的胃不舒服,只想把消夜做完,快快回艙房,但從他出現在這裡開始,她就知道沒那麼容易走人了。

  三小廝很安靜,他們早有經驗,當主子跟楚心恬唇槍舌劍時,他們的存在感愈低,才愈有機會從頭看到尾。

  魏蘭舟看著她把手上那團麵糰當成某人,用力的捏著、槌著,眉頭都揪緊了,「小楚楚,你這麼說,本王會傷心的,本王這麼大鳴大放的鬧上一齣,這艘船從上到下,撇開本王的人不說,哪個新人不認識你?哪個人不知道本王待你特殊?」

  她搖頭,將手中的麵糰分成好幾段,一塊塊的搓成圓狀。

  他看了看,也拿起一塊起來搓,卻搓成橢圓形,「你再想想,日後,有哪個人敢招惹你?」

  她想了想,搖搖頭,巴結都來不及吧,她伸手去將被他蹂蹢的那個小麵糰拿回來,重新搓成圓。

  他不在乎的又拿了另一塊麵糰來搓圓,「你說說,有本王這座靠山,你在這船上的日子會難過嗎?」

  她心不甘情不願的再次搖頭,見他還是搓成橢圓形,她伸手又搶回來自己搓。

  三小廝來回看著兩人玩著搓搓樂,交流的眼中滿是笑意,說來,他們很清楚主子為什麼要在大半夜演這齣戲,誠如他所說的,要讓全船的人都清楚楚心恬並非是下人。

  她是主子在乎的人,與那些奴僕並不同,若是船上仍有太后或聶相的人藉由徐善的安排上船來,想做些骯髒或算計的事而刻意接近她,反而會引起更多的注意,所以,她勢必會被孤立,這也是主子變相的在保護她的安全,讓她遠離危險的人事物,可謂用心良苦,偏偏她傻不隆咚,不識好人心。

  「你再摸著良心說,本王對你好不好?」魏蘭舟拿了擀麵棍,再抓了一個搓圓的麵糰,開始擀起來,這在過去兩人大半夜相處時,他曾見她做過。

  她無奈點頭,可他這種獨裁的好又不是她要的,正如他現在將麵皮擀得歪七扭八一樣,她不耐的伸手拿回他手上的擀麵棍放下,再回身去端了一盆清水到他面前,「王爺洗洗手吧,這活兒您做不來的。」

  他看著桌上那薄厚不一還怪形怪狀的麵皮,撇撇嘴,將手洗凈後,她又送上毛巾,他擦拭完,雙手環胸的瞪著她,「那你也聽清楚了,下次遇到事情,得先想想本王的用心良苦,更要懂得感恩圖報,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好運氣,入得了本王的眼。」

  她只能重重的再點頭。

  瞧她乖順,他心情頗佳,「很好,還有任何問題嗎?一次講完,本王這會兒正好很閒。」

  是啊,大半夜不睡,第二天睡到自然醒,反正這艘船上,您最大,不需要幹活,她哀怨的想著,但也不忘想到那六個大美人,「王爺的那些鶯鶯燕燕,我也要侍候嗎?」

  「不用,你只要侍候本王即可,喔,順道告訴你,那些美人等下一次停船補給時,本王就會再換一批。」見她倏地瞪大眼,他聳聳肩,「舊的不去,新的又怎麼來?」

  喜新厭舊的淫王爺,難怪他的王府內有上百名侍妾,她想。

  「你在心裡罵我?」他懶懶的又問。

  「沒有,真的沒有。」她強力否認,只是放在腰後的手,小小的做了個打叉的手勢。

  他搖頭,「不敢講?我以為你很有膽量,先前批評本王不是批得很順口?」

  「我、我那也不算是批評,不過是恨鐵不成鋼,王爺明明長得人模人樣,有權有勢,有才也有財,可以好好當個人嘛——」她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是念他念上癮了?她怎麼就能說得那麼順口。

  「意思是本王現在不是人?」他又拿走她手上的擀麵棍敲敲桌子,指了指看戲看很久的三小廝,「來,你們跟小楚楚說說,上回敢當本王的面說些刺耳,讓本王不舒服的人,本王是怎麼對付他的?」

  被點了名,蓮子很快的走上前,拱手道:「王爺讓人拔了他的舌頭,當他的面切成十段……」

  「呿!誰要你說這麼血腥的,另一個。」他將目光再看訶子。

        訶子也跟著配合,「另一個該是在燕州吧?王爺把某個男人倒吊在樹上,讓他的舌頭綁上石頭,王爺想看看一個人的舌頭到底能承重多少?」

  一連兩個,都讓楚心恬頭皮發麻,胃部搖啊晃的,讓她更想吐了。

  「不對,還有另一個,本王為了研究人體構造,抓到一個爬牆的無名男子,他還敢對本王辱罵,本王先是一刀剖開他的胸膛,再將他的五臟六腑一個個掏出來,沒想到,那人還沒咽氣,痛得哇哇大叫……」魏蘭舟舉了一個更血腥的例子來說,說得好不開心,然後才發現她臉色蒼白,「你不舒服?」

  「我是無話可說。」她悶悶的答。

  形勢比人強,他的氣場強大,她一個小小丫頭兼廚娘,要戰鬥也無力啊!

  這一晚,魏蘭舟還是沒消夜可吃,因為,楚心恬又暈船了。

  魏蘭舟喂她吃了一顆藥丸,她很快就睡著了。

  他看著她,輕輕點她的額頭一下,「真不知道是誰服待了誰?」

  他起身離開艙房,對著一抹守在艙外角落的陰影點了個頭,然後在三小廝的隨待下,回到上樓層,一進到房間,兩名穿著清涼的美人兒全躺在床上睡得正熟。

  訶子幫忙褪下主子的外衣,見他僅著內衫躺在美人兒中間,三小廝這才退了出去。魏蘭舟看著左右兩個美人兒,心裡想的卻是另一張圓潤可愛的臉。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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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5 00:08:3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我說了算

  出使的樓船再度由江面航至大海,過動兒福王再也沒法子四處跑,楚心恬才真正開始貼身侍女的實境生活。

  而貼身侍女的確很貼身,撇開準備三餐點心不說,畢竟那是她原本就喜愛且本份的事,但除此之外,早上得侍候主子洗臉漱口兼更衣,偏偏大多時候他身邊都有美人,可能半裸或全裸,身上只披了件薄薄被單。

  她就不懂,他讓這些美人兒近身侍候梳洗便行,可魏蘭舟總要她入內,在那些美人兒嗲聲嗲氣的抱怨下,俏王爺還一臉魅惑的說:「本王捨不得你們忙,而且,這是侍女的活兒啊。」

  那甜言蜜語讓美人兒心都要酥了,柔若無骨的將身子貼在他懷裡,雙手還在他裸露的上半身摸過來摸過去。

  楚心恬對這種活色生香秀沒啥興趣,雖然男的帥女的美,但不知為何她的心就是會悶悶的,不是很舒服,只能想法子看看別處,但效果不佳,她總覺得每天一早都處在很傷眼的狀態。

  魏蘭舟不是沒有察覺到她不願直視自己的事,但或許是天生的劣根性,他就愛看她憋著氣上前侍候他時,不小心露出心中真實感覺的動作或表情。

  就像這會兒,她紅唇抿得緊緊,擦拭他臉的動作已經可以算是粗魯了,他不得不伸手扣住她的手,以阻止她繼續將他自豪的帥臉當成桌面抹。

  「本王覺得,小楚楚若是願意上床侍候,這些不想做的活兒,就讓蓮子他們來做。」他看著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楚心恬。

  「謝謝主子厚愛,我就愛做下人的活兒。」她很有骨氣的拒絕。

  「哈哈哈……」

  哪裡好笑了?她繃著一張俏臉兒,看著他拍拍不知何時已經將身子趴臥在他左右兩腿的美人兒,「你們回房去打扮一下,待會兒陪本王用餐。」

  兩名差人兒笑咪咪的點頭,不在乎身無寸縷的下了床,重起昨夜穿來的透明外袍套上,越過楚心恬,轉往同在這樓層的另一間艙房。

  傷風敗俗!楚心恬心裡冒出這四個字,雖然也知道她們出自妓院,袒胸露乳也沒什麼,但像這樣有穿跟沒穿一樣的在他人眼前晃,還是不太好吧。

  「愣著幹什麼,還不侍候本王穿衣?」魏蘭舟看著她道。

  她暗暗的吸一口長氣,提醒自己別說教,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也許就是他要的。

  她在心裡想著,手也沒閒著,拿了衣服,踮高腳尖,努力的待候高她好多的魏蘭舟著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某人就是嘴賤。

  他皺眉,「你怎麼比本王以為的還要矮。」

  「我這叫嬌小玲瓏!」她脫口反駁,也馬上後悔。

  「哈哈哈——」他放聲大笑。

  很好,她又娛樂了某人。

  再接下來的時間,魏蘭舟用完早膳後,命令她只能跟著他移動,他到甲板走路消食,她得亦步亦趨,即使他身邊也有美人左右挽著。

  午膳後,他會帶美人兒回房小睡,有時也聽聽美人兒跳舞彈琴,他會大發慈悲的將這段時間設定為她的自由時間。

  他知道她會在用完午膳後吃下治寒毒的藥丸,然後就鑽進廚房,三小廝在稍候也會加入,看著她研究小點心,也順道蹭吃。

  在午膳用完後兩個時辰,福王就會派人命她送點心上樓。

  認真說來,他算大胃王,但她也不意外,天天將大把體力耗在女人身上,總得多補補。

  只是,重慾的男人該補的是虎鞭鹿茸,他卻對點心情有獨鍾,吃得精,吃得挑剔,有時會直接點餐,有時不喜還會嫌棄,命她再回廚房做另外一種。

  當她端著一盤精緻糕點送到他面前時,看著她身旁的鶯鶯燕燕迫不及待的替他拿起,以纖纖玉指喂他,他笑得好不歡快,另一名美人兒則是將茶往他嘴裡送,再不就是送上一顆圓潤的葡萄……

  人的好命或歹命理真是差很大,她能不認命嗎。

  過完下午茶這一關,晚膳又接著來,廚房裡的人忙得不可開交,除了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色外,還得有一道她親手所做的清爽點心收尾。

  一如先前的情況,她與這批新的奴僕依然有一道鴻溝,她在時,他們都很安靜,只有她離開時,這裡才會有聲音。

  她也認了,也罷,一個人其實也不壞。

  晚膳時間,她跟三小廝得在用餐的廳堂排排站,看著魏蘭舟跟六名美人兒說笑吃飯,他們則充當人形立牌,似乎這樣才有排場。

  然後,王爺用完餐又得來個散步消食,還從船首漫步到船尾,有時還會耍耍浪漫的坐在樓房陽台,抬頭數星星、看月亮。

  魏蘭舟會讓三小廝撤了,說是他們還有功課得做,至於她這個貼身侍女一天的活兒還沒完,她也得陪著數星星,看月亮,一邊還得聽著美人兒抱怨,「王爺,您讓楚姑娘下去休息嘛,她也忙一天了」

  沒錯,大家眼睛都很利,知道福王對她的看重,不敢視她為奴,都喊她楚姑娘。

  楚心恬朝該名美人點頭,就想按個贊走人。

  「不行,本王沒看見她,心情好壞差很大。」魏蘭舟卻不答應。

  她憋著悶氣兒,什麼叫差很大?不就擔心她找什麼人透露他殺了權尚書及一船人的事?但她敢嗎?又找誰說呢?何況,還有四大暗衛在輪流暗中監視,他就硬要折騰她就對了,楚心恬在心裡給他OO又XX的罵了一堆。

  「王爺是說跟我們姊妹在一起,心情不夠好嗎?」美人兒又說,還不忘拉其它美人下水。 

  魏蘭舟兩手各摟著一美人,目光卻是看著站在一旁的楚心恬,「也不是,小楚楚一張軟軟圓圓的臉讓人一看就想笑,再加上由你們這幾個傾城美人兒相伴,本王的心情是加信再加倍的大好啊。」

  哈!乾脆就直說她長得一張笨笨的臉吧!什麼軟圓,她這是嬰兒肥好嗎?她在心裡反駁,卻不知自己是兩眼冒火光的看著他。

  真可惜,若非船上還是讓徐善安插了一些耳目進來,魏蘭舟真想好好逗逗楚心恬,他笑了笑,站起身來就轉回房間,美人兒跟楚心恬也一路跟,直到房間後方的浴池前。

  蓮子、訶子、梔子顯然已得到指示,三人已站在門口等著侍候。

  在魏蘭舟示意美人兒止步後,美人兒個個不依。

  「王爺為什麼不讓我們姊妹侍候?鴛鴦浴可是一大享受,而且上船後,這幾日不也侍候了王爺嗎?」

  「王爺哪裡不喜歡,告訴我們姊妹,我們可以改進嘛。」

  楚心恬對這幾個嬌嗲埋怨的美人兒無言,同為女性,她真的不知該說什麼。

  魏蘭舟輕笑一聲,「你們個個有魅力,光溜溜的侍候,我不也是這個想疼,那個也想愛,可就算本王體力再好,讓你們這一個個壓榨,白日黑夜的,萬一……」他刻意拉長聲音,笑著搖頭,「總之,做鬼風流,肯定沒有當人風流來得好。」

  六個女人是笑得花枝亂顫,楚心恬讓自己貼壁站著,表情有些沉重,雖然她努力的不去想些不純潔的淫亂畫面,但身不由己。

  「那楚姑娘呢?」美人兒中還是有人很介意她。

  魏蘭舟勾唇一笑,「她當然也不行進去,上一回,本王留她在浴池侍候吃食,她眼睛痴痴看著本王,結果『噗通』一聲跌入池中,吃食全泡水了,這次若是讓她看到本王的胴體後,餓虎撲羊的撲上來,對本王大肆蹂躪,那晚一會兒,本王怎麼有體力去找你們玩呢。」

  楚心恬想咬人,事情的發生經過是那樣嗎?還餓虎撲羊咧,他像綿羊嗎?

  最終,美人兒離開了,楚心恬也回房了,跟著魏蘭舟走進浴室的只有三小廝。

  但浴池內沒半個人,浴池旁的大理石床被充當成桌子,上方還放了文房四寶,蓮子、訶子跟梔子坐在椅上,手執毛筆,沾墨寫字。

  大理石床上方,掛著兩張圖,一張是人體骨絡圖,另一張是人體脈絡圖。

  魏蘭舟的神情沒有了吊兒郎當,態度嚴謹的一一講述這兩張圖。

  他要做的事太多,要防備的人更多,但他也知道,醫學上的學習是不能荒廢的,三名小廝是他從街上撿來的乞兒,他教授他們一技之長,讓他們未來都可以當自己的主兒。

  但他的這一面不是外人可窺見的,甚至是知道不少秘密的楚心恬。

  他很清楚她對他的一切都是半信半疑,但這是目前最佳的狀態,在他下定決心要將她放在他人生的哪個位置之前,有些情感不能任其發芽茁壯,否則會害了她!

  魏蘭舟在替他們上完課後,突然屏氣凝神,接著向三小廝點一下頭。

  三人立即明白的將上課的東西全收拾藏好,走出浴室,就見到長卿現身,越過他們,走進浴室,對著坐在大理石桌前的主子拱手道:「王爺,是咱們的人送消息來了。」

  於是他走出浴室,在房間等著。

  海面上,一艘小船迅速接近船身,一抹黑影疾掠而上,到了最上層的樓船,在遠志的引領下,兩人進到房間,同時向魏蘭舟拱手一揖。

  「說吧。」

  乘小船來的是無憂閣的幫員之一,這一趟魏蘭舟出使,可是運籌帷幄安排了不少人手,也做了好些安排,務必讓這一趟遠行有所得。

  「啟稟閣主,閣主吩咐的那一批人,有一部分已經扮成普通百姓進入尼丹國,預計在閣主抵達前,整批人便能全數進入國都,將集結於近郊密林中,屆時就等閣主命令。」

  魏蘭舟點點頭。

  「另外,閣主吩咐的兩艘商船,已載運閣主指定的物品,約在三日後即會追上閣主。」

  「好,去吧。」

  來人再次行禮,轉身往窗外飛掠,落在小船上,消失在夜色中。

  魏蘭舟思考了好一會兒,才看著長卿道:「跟小楚楚說,今晚不必備消夜了。」

  長卿拱手,轉身離去。

  當楚心恬看著突然在眼前現身的長卿時,差點沒叫了出來,但在聽到他說王爺今晚不用消夜時,她又呆住了。

  也不知道長卿什麼時候離開她的艙房,在她回神時,小小艙房內,只有她一人,而桌上她寫著的新食譜墨汁都還未乾呢,那可是她耗了好多時間想出來的。

  不吃?吃女人就飽了吧!哼!

*             *             *

  三日後,天朗氣清的一天,白浪滔滔的一波波撞擊船身,發出嘩啦啦的水聲。

  海面上,難得出現一艘靠近出使船的船隻,船身也不小,看來像是商船,沒有出使的樓船如此豪華,上方承載的也多是一個個大箱子。

  兩船間的差距不大,幾乎呈現並行狀態,因此,站在船頭上的那名穿著紫袍的高大年輕卻留著八字鬍的男子,就特別吸睛。

  「說來也奇怪,從晨州啟程至今,不管在咱們這樓船前方或後方的船,都隔了好遠一段距離,從來沒有這麼接近。」

  廚房裡,不少人都湊到窗前交頭接耳的觀看並議論。

  畢竟,這些日子視線所及,除了海還是海,無聊得緊。

  「來了,來了,這邊,還有另一船也靠近了。」在廚房另一邊的人跟著叫起來。

  有人連忙換邊去看,但在兩邊來回看過後,他們發現左右兩旁的船隻似乎刻意以等速與他們並行,而且,好像停下來了。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臉疑惑,但其中並不包括楚心恬,因為她並不在廚房內。

  她此刻也在甲板上,站在被六名香噴噴的美人包圍的魏蘭舟身後,忍著刺鼻香味,看著另一艘船頭上的年輕男子飛身上到她這方的甲板,笑容滿面的朝魏蘭舟一揖,再向那六名濃妝艷抹、一看就是煙花女子的美人也點個頭,視線立即就回到眼前尊貴又俊美的翩翩公子身上,開口道:「這位公子,冒眛打擾了,在下陳三,不知公子要前往何處?」

  魏蘭舟僅是點頭,「嗯——我要前往尼丹國。」

  陳三眼睛一亮,「如此真是太好了,公子看來就是貴族子弟,不知陳三可否有榮幸能與公子結識為友?」

  他進一步解釋,原來左右兩艘船上都載了滿滿的貨物,全是日常要用的生活必需品,雖然這兩艘船都是他的,但那些貨物可是他跟幾個朋友集資購買的。

  眾人說好,由沒有妻兒,還有點拳腳功夫的他載貨離家,看準了這一、兩年漸漸強盛的尼丹國,想去大撈一筆,他也與當地的買方談好了,彼此信鴿傳訊,然而船都行駛五十日,離尼丹國也不遠了,對方卻遲遲沒有任何訊息,他日日擔心,這麼多的貨到了當地,對方要是不認或是不要了,他要怎麼處理。 

  「哈哈哈……難怪有句話叫有緣千里來相識啊,你遇到貴人了,本王可是崇寧王朝皇帝最為看重,下旨出使尼丹國的福王,這等小事,本王隨便就能處理。」魏蘭舟笑著道。

  有緣千里?這句形容詞不會怪怪的,還有什麼看重?他真敢講呢,楚心恬心想,但六名美人已經呵呵的笑了出來,美目流轉的附和著,「是啊,這事,你是幸運了,福王肯定能解決的。」

  原本愁眉苦臉的陳三先是一怔,在消化完這一席話後,又驚又喜,「原來公子是福王,小人眼拙,小人惶恐又開心,竟然能遇到擔任大使的福王,那王爺的意思是,我那些貨……」

  楚心恬看得出來這人已高興得語無倫次,也忘了福王的惡名昭彰,他的話能信嗎?她可憐起他了。

  「你放心,本王什麼不多,就是錢太多。」魏蘭舟得意的拍著胸脯。

  他身邊的美人也是笑得花枝亂顫,附和說:「對啊,王爺就是錢多。」

  楚心恬嘴角抽搐,這男人真敢講,這幾個美人也很捧場,真配合。

  「所以?」陳三眼睛都熠熠發光了。

  「本王全買了。」魏蘭舟大聲的說。

  「多謝王爺,多謝王爺!」陳三感激涕零,頡頡躬身行禮。

  其它美人又開口接力讚美福王的大器、有魄力,什麼做大事的人云云。

  楚心恬卻是目瞪口呆,瞧魏蘭舟被誇得哈哈大笑的樣子,這會不會太敗家,全買了?他哪來的錢?

  可瞧瞧福王只是一副他不過拔了九牛一毛的大器狀,她臉上真的是三條線。

  接著,風平浪靜了,兩船間架起長長的木板,誇下海口要買貨的福王,此時才想到要去看看貨色。

  幾名美人兒不敢這樣走,退到一旁,倒是魏蘭舟抬頭挺胸的踏上木板,但他走得有些不穩,俊臉上也面露忐忑的看著下方的海浪,簡直掉漆,楚心恬偷笑了,還被某人聽到,就見魏蘭舟站在木板上,小心回過頭瞪著她,要她跟著走。

  走就走誰怕誰?她點點頭,應著笑跟在他後方走。

  她會游泳啊,在外國學習廚藝時,假日跟著外國友人在海灘玩,連衝浪她都行,她一點也不擔心會掉下海。

  三小廝也跟了上來,大家都是好奇寶寶,但跟著主子在船上繞了一圈後,實在無趣,竟然都是鹽啊糖的,還有麵粉甚至油品,沒什麼昂貴或特殊的好貨。

  楚心恬也很訝異,這種天天要用到的東西,尼丹國很少嗎?還需要進口去買,何況又加了運費,尼丹國百姓會買單嗎?

  在她思緒翻轉間,她也注意到魏蘭舟一臉興趣缺缺。

  本來嘛,這些東西哪入得了他這尊貴王爺的眼?

  但大話已出,死要面子的他還是與陳三坐下來,談交易事宜。

  魏蘭舟交代陳三,可以先行超越使團的船,提早抵達尼丹國的碼頭,接著,他還要陳三讓人拿來文房四寶,龍飛鳳舞的寫了幾行字,內容大抵是陳三的兩艘商船也歸他這名大使所有,碼頭管制的官員得讓他們停靠,等待他的到來。

  最後,他還從懷裡摸出一個精緻的白玉印章,慎重的蓋印。

  陳三原本想請福王用餐的,但又擔心粗茶淡飽,貴人不喜。

  還是魏蘭舟直言不吃了,直接再走原路,回到自己的船上,向陳三探了探手,示意他們可以開船了。

  陳三的船開了,漸行漸遠後,楚心恬見甲板上沒有那六名呱噪的美人,忍不住開口問魏蘭舟,「王爺是真的要買他的貨嗎?」

  他點頭,她忍不住又問,「王爺隨身帶的章是什麼?」

  他笑了笑,「辦大事的章,皇帝給的,這章,本王連睡覺都帶著呢,這次出使也要談大事,一蓋上章,任何協議都是我說了算。」

  她瞪大了眼睛,皇帝眼睛也不好嗎?給了這不靠譜的王爺辦大事的章,不擔心他會賣國?他不是跟皇室人有仇?

  「不瞞你說,這章原本是給權尚書的,他死了,當然就是由我來使用。」

  原來……她咬著下唇,她替王朝的未來擔憂啊,「那個——那滿滿兩艘船的貨,就算不是貴重東西,也不是一筆小數目,王爺有錢給嗎?」

  「自然有人會付。」他可是一點也不擔心。

  就說嘛,他那麼小氣,原來有冤大頭!可是,她還是好奇,「你一個王爺買那麼多的鹽啊糖的民生用品能幹什麼?你一輩子也用不完。」

  他莞爾一笑,「你就跟本王過一輩子,看我能不能用完。」

  又耍嘴皮,誰跟他過一輩子?她也太倒霉了!

  「好了,本王餓了。」他一手指著廚房的位置。

  他他他真的是——嘆了口氣,她認命的返回廚房。

  陳三的事只是航行中短短一日的插曲,船上的日常,一如過往。

  魏蘭舟很多時候就是懶洋洋的躺在軟榻上,當一個浪蕩風流的俏王爺。

  六個美人兒他懶得記她們的名字,直接給了一月到六月的小名。

  楚心恬也已習慣貼身侍女的工作,甚至習慣了當最大瓦數的電燈泡,雖然,她一直都是非自願的。

  但魏蘭舟很堅持,不管那幾月的美人兒有多饑渴,幾雙纖纖玉手在他身上往上又往下,眼見幾回都要擦槍走火上演活色生香的成人秀,她識相的移動腳步,他卻總會出聲,要她留下來,讓她成了美人眼中的顧人怨。

  久而久之,人就會習慣。就像現在,兩個大美人兒一左一右的貼靠在魏蘭舟懷裡,他的前襟都被剝開,露出精壯的胸瞠,兩人在那裡又摸又親的,其它四個美人兒在他眼前翩翩起舞,穿得也很涼爽,一副就要撲上前去的淫穢樣。

  面對此景,楚心恬已經可以面不改色的杵著,不怕得針眼。

  魏蘭舟抿抿唇,說真的,對某人的無動於衷,他心情不好,大大的不好,因此就愈想找她的碴。

  「小楚楚,你拿那盤餅乾給本王嚐嚐。」

  「是。」楚心恬現在就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她乖乖的端了盤子到他面前,不管那幾個美人兒臉色難看,她主動的拿起一片送到他口中。

  他咬了咬,差點咬到她的手,好在她縮得快,端著盤子又退到一旁。

  魏蘭舟蹙眉,看著頭垂得低低的楚心恬,「小楚楚,你不看我的表情,怎麼知道我還要不要吃,就這樣退下了?」

  你又不是啞巴,但這句話她可不敢說,只能抬起頭來,認命的看著他。

  「你想說什麼?你最近很安靜,本王很不習慣。」他說。

  她能說嗎?天天近身侍候,天天看著一堆女人的手在他身上摸來摸去的,她莫名的感到悶、生氣,有一天清晨,她進到他的房間,要侍候他梳洗,看著兩名裸身美人趴睡在他身邊,她突然很難過,難過之後是暴怒,她想衝上前,將兩個美人趕走,不許她們再靠近他,他是她的!

  這個如焦雷般炸開的想法,頓時嚇壞她了!

  她何時傾心於這個風流王爺的?是從大半夜的獨處,還是她不知死活的敢與他說真話,而他一再的包容?不不不,不管是什麼原因,她絕對不可以對他動感情,更不能愛上他,那絕對是自掘墳墓。

  慶幸的是,她的心動只是剛開始而已,早期發現早期治療,她將那萌芽的感情連根拔起,天天逼自己看著他與美女們摟抱親吻調笑,看著他與美人兒在床上親密緊貼,理智當道,她對他的感覺慢慢淡了。

  「王爺,讓楚姑娘下去嘛,她看來累了啊。」

  「就是嘛,讓我們侍候你就好。」

  真是吵死人了!魏蘭舟沒喊出來,但表情變得難看,美人們全都噤口。

  「全部都下去,本王想靜一靜。」他說。

  六名美人兒只得行禮離開,楚心恬卻被留下來,她在心裡嘆氣一聲,不是沒有感覺六名美人兒對她的存在愈來愈不爽了。

  「你寒毒的藥有天天吃嗎?」

  她其實不太喜歡他偶而為之的溫柔或關切,怕自己那拔掉的喜歡又生了根,「吃了,謝謝王爺關心。」

  他撫撫下巴,「你最近不說真話,為什麼?」

  江山層改,本性難移,她說那麼多有什麼用?但她只是恭敬的說:「沒有真話可說。」

  他想了想,「好吧,你下去,我不需要侍候。」

  她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她一出去,魏蘭舟就吹了一聲輕哨,長卿立即現身。

  「小楚楚遇上什麼不開心的事嗎?」

  「屬下等人並有沒發現,不過——」

  「不過什麼?」

  「王爺的六大美人這會兒全都在楚姑娘的艙房裡。」

  楚心恬目瞪口呆的看著六大美人或站或坐的在她的艙房裡,這……不會太擁擠了嗎?

  再看到六人眼中的敵意,她知道她們想做什麼了,早知道徐善幫魏蘭舟找的這六名美人兒都是青樓紅牌,絕不是不吭聲的主兒。

  「有什麼事?」她問。

  美人中的一月抬起下巴,「楚姑娘,我們都是侍候王爺的女人,但你可不可以識相一點?」

  她嘆了一聲,「我很想,但我不是王爺。」

  「你可以主動找藉口離開。」三月美人不屑的掃過她。

  「就是啊,你忙廚房的事,隨便找也能找到一個藉口,還是你另有心思,也想跟我們姊妹搶王爺?」六月美人也鄙夷的開口。

  六個美人挑釁的眼神在楚心恬圓潤的臉上打量,原本想說些批評的話,但在認真打量後,卻是詫異的交換了目光。

  因為,不看不知道,這一細看才發現,楚心恬這未滿十四的少女五官精緻,雖然肉了些,但一、兩年後長開,再加上這前凸後翹的玲瓏身段,日後肯定是一個傾城美人。

  楚心恬不願回答她們的間題,雖然她也同她們一樣,對俊到無法無天的魏蘭舟發花痴,但阿彌陀佛,她回頭是岸了。

  「不說話就沒事了?哼,我是好心提醒,你再纏著王爺,依你這種身分,一樣是上不了枝頭當不了鳳凰的。」四月氣憤的道。

  「你們怎麼知道她當不了鳳凰?」

  魏蘭舟的聲音突然響起。

  六美人詫異的看向門口,就見福王慵懶的靠在門邊,也不知道他聽了多久,美人兒的臉色都變得難看。

  「出來,我的小楚楚被你們擠到連坐的地方都沒了。」他臉上波瀾不興,連楚心恬在內都不是很清楚他是喜是怒。

  六大美人連忙快步走出去,就見魏蘭舟從容的走進艙房,怡然自得的在床榻上坐下。楚心恬看著他,再看著仍杵在門口的六大美人,她耳根已經無法清凈,他又來湊什麼熱鬧?

  「你們把門關上,今天本王想換個地方,換小楚楚侍候。」魏蘭舟先對著六大美人說,再一臉滿意的看著這小巧但乾淨的艙房。

  六大美人神情能有多哀怨就有多哀怨,再看向愣住的楚心恬,兩簇妒火更在眼睛裡跳躍,但能怎樣?只能行個禮,把艙房的門關上後離開。

  待房門關上的剎那,楚心恬才回神過來,瞪著舒服躺在她床上的魏蘭舟,一把說不上的心火就沸騰起來,她握緊拳頭,快步走到床前,「色字頭上一把刀,王爺不怕、不在乎,我也無所謂,因為那是你的選擇,但你愛玩女人是你的事,為什麼要拖我下水?」

  「為什麼不可以?反正本王做什麼正經事也不會有人相信,玩女人才是我該做的事。」他垂下眼,故意不看她,這陣子她的平靜讓他很悶,如今有人把心底火燒起來,他當然樂意再添一把柴,不然,這一路上多無聊。

  「玩女人才是你該做的事?!你這是賭氣,做人要爭氣。」她氣炸心肺的說。

  「我有爭氣,我努力的成為無憂閣閣主,但你也是不信啊。」他抬頭悶悶的看著她,這話成了控訴。

  她咬咬牙,「你在京城路上隨便抓一把人來間,也不會有人相信你是,但你也不一定要成為他啊。」

  「看吧,你真的不信,我記得的,我雖然是在酒醉時說的,但我真的記得,我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你說你信我的!」他的表情看來很受傷。

  她愣了愣,他竟然還記得?她以為他早忘記了,「呃——我說太快了,我是相信的,真的,所以,你要做得更好,別一天到晚跟女人混啊。」

  「你真的相信?你敢發誓?你要發毒誓,才能顯現出你的誠意。」他委屈的朝她拋了一眼。

  她很為難,本想撒個善意的謊言而已,而且那時他明明是喝醉的狀態。

  「等等,發誓前,」他突然對外喊了一聲,「訶子你進來。」

  門打開了,訶子走了進來。

  楚心恬看到門外還有蓮子跟梔子,所以,三小廝是剛剛跟著魏蘭舟過來的,不然魏蘭舟怎麼知道他們在門外?

  「訶子,你來說說,上回蓮子要煉顆丹藥,本王抓了個人來試藥,結果那人怎麼了?」魏蘭舟坐起身來。

  訶子先看了楚心恬一眼,這才開口,「那人的雙眸先是瞎了,接著,耳朵聽不見,全身宛如萬蟻鑽身,最後自己抓到全身漬爛而亡,前後大約五日。」

  他一揚黑眸,訶子明白的退了出去,將門帶上,但心裡不明白,王爺既然要跟小楚楚在一起了,怎麼不把話說清楚,他抓的那個人本身是個罪大惡極的貪官污吏,有近四十名少女是活活被他凌虐至死的。

  房內的楚心恬是頭皮發麻,她吞咽了口口水,看著仍喜孜孜的等著她發誓的魏蘭舟,其實,有些時候她是怕他的,但更多時候,她覺得他的個性並不壞,基於天生的正義感使然,她真心希望他能改邪歸正,但每知道他一件殘虐的事,她就覺得任務艱難。

  「王爺為什麼要那麼殘忍的對人?」她還是想跟他說理。

  「好玩啊,而且那個人被我拿來試藥性,也算是有了貢獻。」他說得理直氣壯。

  她卻是痛心疾首,「那是一條生命,每個生命都該被尊重,怎麼可以——」她倏地住口,她要說嗎?他根本不會改的。

  魏蘭舟挑高濃眉,冷冷的道:「說下去。」

  「那個……」她頓時又成為小孬孬,她怎麼老忘了這男人有兩面,孩子氣時倒還好相處,但只要一露出這種森冷表情,就得小心。

  他哼哼兩聲,「小楚楚真是讓本王太失望了,本王也知道忠言逆耳的道理,本以為你很不同。」 

        她是很不同,常為了跟他說真話就死了一大堆細胞,每每氣到想咬他幾口,卻只能擠出笑容,循序漸進的期待這名古代王爺能否改頭換面,但從航程進行到現在,已超過兩個月,他並無太大改變。

  「我覺得王爺應該看重你自己,自重人重。」她說得簡單扼要,不說大道理了。

  這讓他有點小失望,「而你應該要更聰明點,不然這一輩子只有被我欺負的份兒。」

  「一輩子,我哪那麼倒霉?」一出口,她又惱了,她怎麼這麼容易回話。

  他卻是勾唇一笑,「難說,從晨州上船這麼久,你始終沒發覺一件事嗎?」

  她努力想了想,緩緩的搖搖頭。

  「本王是真的對你好,才大半夜的讓每個人都知道本王是因為你才登船啟航。」他走到她面前,雙手環胸的低頭看著她。

  她點點頭,她還記得他一直問,她也只有點頭的份,逼她了解他的用心良苦。

  他煞有其事的再哎了一聲,「那本王再問你,除了三小廝、四大暗衛外,你在這艘船上,可有交到任何朋友?」

  她皺眉,不明白他為何問這個問題?其實一開始是有人試著探問,巴結,到後來發現她不為所動、不嚼舌根,沒有意外的就被孤立了,但究其因——

  她悶悶不樂的看著罪魁禍首,「沒有,但這還不是拜王爺之賜……」

  話語一歇,她倐地瞪大眼,看著笑得賊兮兮的他,頓時氣得牙癢癢的。

  「唉,小楚楚的笨腦筋終於轉過來了,但你別太感謝本王。」他挑高眉又說,「當然,別以為你從此就聰明了,你這個像練功,才開始蹲馬步而已,要打通任督二脈還不知要耗上幾十年。」

  意思是她還得再笨個幾十年,才會變聰明?有沒有這麼欺侮人的!她咬咬牙,「敢問王爺為什麼要我連個朋友都沒有?」

  「因為我高興,因為我沒有朋友,你也不可以有朋友,我們是一樣的,你忘了?你偷偷做消夜,我偷偷做藥丸。」他一臉燦笑。

  她火了,這什麼爛理由?那些所謂的「偷偷」根本也不是真的……談不下去了,她氣呼呼的轉身就走,管他什麼主子丫頭的!

  「拿屁股對主子,小楚楚,你這丫頭連侍候人的規矩都不懂。」

  「誰沒屁股,王爺沒有嗎?王爺敢舉手發誓不曾拿屁股對皇上?」她氣得口不擇言,氣得暴走。

  「哈哈哈……」魏三舟笑倒在軟榻上,她真是他的開心果。

  然後,開門的楚心恬腳步一停,不對啊,這是她的艙房,該走的也不是她!她看著站在門外的三小廝,小聲的問:「能麻煩將你們的主子從我的床上抬走嗎?」

  「他也是你的主子。」訶子也小聲的說。

  「你敢抬他的頭,我們就幫你抬王爺的手腳。」梔子這個小司令官看著蓮子跟訶子,兩人點點頭,三人齊齊看向她。

  頭一低,她不敢,於是,只能任那個討厭鬼笑到累了,開心的越過她離開。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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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5 00:08:5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三小廝當紅娘

  夕陽西下,美麗霞光映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呈現出一幅如詩如畫的絢爛風景。

  就在船身的尾端,三個小廝盤坐在甲板一角,確定前後左右無人後,說起悄悄話。

  「你們有沒有覺得王爺對待小楚楚特別不同啊?」愛吃的訶子手上還拿著從楚心恬那裡要來的一小袋甜食。

  蓮子瞪他一眼,「這需要覺得?不會是你老愛纏著小楚楚,被她傳染成傻子了?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王爺就愛逗她,兩、三日沒聽到她火冒三丈的念他,王爺就全身不對勁。」

  「就是,蓮子說得對,我也發現,不是,是確定這是真的。」身為小司令的桅子一點也不想讓嘴巴毒的蓮子有機會說他笨。

  三人互看一眼,又點點頭,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主子老愛拿一些恐怖的事情來嚇唬楚心恬,一邊看著她痛心疾首,又義正詞嚴的要主子改邪歸正,但說得擔驚受怕,不敢對主子太過責備,又很想暢所欲言,那掙扎憋屈到要得內傷的模樣讓主子看了都笑得眼彎彎。

  最終,他們的想法一致——王爺特別愛欺侮她!

  這欺侮人不會沒道理的,尤其以他們對王爺的認識,這分明是一種喜歡的表現,只是他們也知道,王爺看似識女無數,但要說喜歡或愛上某個女人是前所未聞,搞不好,連主子也不是很清楚自己對她存著什麼心思。

  這件事很嚴重,三小廝表情愈來愈嚴肅。

  「王爺都二十多歲了,連個正經王妃都沒有,送來當側妃的人,也被主子一律降成待妾,王府裡算了算有上百個女人,但我嚴重懷疑主子真的每個待妾的名字都記得。」訶子咬了口甜食,一臉認真。

  「別人在王爺這個年紀都當爹了,但王爺連個娃兒的影子都沒有。」梔子很擔心主子的生育能力。

  「王爺根本不碰那些女人,就連船上的,不是用藥擺平她們,就是有人代勞,當然生不出來,但若是小楚楚,應該狀況不同。」蓮子這話可直白了。

  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點點頭,三顆小頭再次湊在一起,這樣那樣的達成了共識——要幫兩人牽紅線。

  「放春藥最快也最容易。」何子吃貨出了個餿主意。

  「不行!王爺就是咱們的師父,肯定馬上被發現的。」蓮子瞪他一記,馬上打槍。

  還是有小聰明的梔子要大家靠近,小小聲的出了另一個主意。

  於是,這一晚,當三小廝侍候魏蘭舟在浴池內洗浴時,才替魏蘭舟搓身體到一半,三人全都鬧肚疼的跑了出來,找上人在寢臥待命的楚心恬去接手。

  「拜託,王爺還泡在水裡呢。」

  「這種事,我們去就行了。」

  三小廝眼睛抽搐,該死的,他們三人的眼睛怎麼會只看到小楚楚!

  隨著那甜得膩死人的嬌嗲聲,三人一致往右轉,就見到六個穿著薄紗肚兜的美人兒朝他們走來。

  蓮子後悔了,近墨者黑,跟小楚楚混太久,眼力也差了。

  「不是肚子疼?快去找船上的隨行大夫啊,王爺我們會侍候的。」

  六大美人笑得眼兒瞇瞇,這幾日王爺說是有些乏,不太理她們,她們一直找不到機會可以近身侍候。

  三小廝沒說話,只是看著楚心恬,不忘擠眉弄眼的傳遞訊息,要她上啊。

  她卻說:「好啊,就麻煩你們了。」

  眼見六大美人已經眉飛色舞的往後方浴池去了,三小廝更加用力的瞪著她,默契一致,雙手環胸,不悅的一一開口。

  「你這樣不對,主子不喜歡美人摸他的身體。」

  「主子會被那六個女人壓榨到虛弱無力的。」

  「你!身為主子的貼身丫頭應該事事以主子的健康安全為要——」

  「你們三人不是都肚子疼嗎?」她沒好氣的打斷三個小屁孩的話,「有力氣在這裡念我,不乾脆再回浴池去侍候?」

  三人互看一眼,對著她異口同聲的道:「楚丫頭,你腦袋真的很差!」 

  但三人哪敢再進浴室,演戲沒有演一半的,想被抓包嗎?

  他們還真的去了一趟茅廁,再回寢臥待命時,幾隻花蝴蝶已經從浴室出來了,但浴室內還傳出一些嬉笑聲。

  他們轉頭看向楚心恬,卻是面無表情。

  「楚姑娘,你都不知道,王爺好壞的,對人家上下其手,你看,我全身都濕了。」

  楚心恬沒說話的點點頭,眼前的五月美人明明一臉爽到不行的樣子,還裝什麼哀怨。

  「五月,你別這麼說,人家楚姑娘也侍候過王爺,知道王爺是男人中的男人,那臉龐體格,皆是人中之龍,咱們同她有幸一起侍候,這一生真是值了。」

  三月會做人,但也是在籠絡人心,福王對她們乏了,楚心恬有機會成為新歡,多少也可以幫襯她們一把。

  楚心恬真想翻白眼,這種事要必要這麼炫耀?但一直從浴池裡傳出來的男女嬉笑聲,甚至帶著讓人想人非非的呻吟聲是怎樣?

  她聽不下去了,也不想探究胸口突感鬱悶的原因,只是開口說:「我突然有些不舒服,回艙房休息。」

  在她離開後,其它美人兒也同時離開浴池,有人走路還怪怪的。

  另兩個問起來,原來王爺給美人兒腳底按摩,也不知按到哪兒,讓她們又痛又麻又爽快,這才一再的發出呻吟。

  美人兒離開了,但王爺怎麼還沒出浴池?三小廝硬著頭皮進去,王爺臉臭臭的,「你們幹什麼?」

  他們不就是想替某人製造機會嗎……不意外的,他們挨了主子一頓罵,被罰抄醫書。

  但他們沒有就此放棄,反而在船上的日常裡,繼續趁機製造機會。

  三日後,天空下起了不大不小的雨。

  訶子連忙抓了把傘,跑到楚心恬的身前,「你是王爺的貼身丫頭,替他撐傘去。」

  她瞪著比她還高的訶子,再回頭看著走到甲板旁有遮蔽物遮雨的魏蘭舟,還有擠在他身邊的鶯鶯燕燕,「你去吧,我踮高腳伸直手撐傘,也許傘面還會抵到主子的頭呢。」

  蓮子跟梔子瞪著她,他們都忘了她是矮冬瓜,才要說什麼時——

  「拿了傘來,怎麼不去替王爺撐呢?」一名美人兒眼利,以袖子遮著頭走過來,拿了傘就走。

  他們就眼睜睜的看著那名高姚差人與王爺在雨中漫步。

  「小楚楚,你很沒用耶!」蓮子鄙視她了。

  「你才沒用咧,姊看得出來你們在玩什麼把戲,但你們腦袋有洞嗎?王爺缺美人嗎?」她轉身往另一個方向回去艙房。

  真是的,她從現代來的,他們這種蹩腳助陣的劇情她看了太多了,但她又不自虐,曾經心動,但理智回籠,她怎麼會傻傻的再讓自己又沉淪一次?

  「什麼叫腦袋有洞?」三小廝聽不懂,但對她竟看得出來他們在扮月老,他們倒很驚訝,原來她沒有他們想像中的笨嘛。

  接下來的日子,三小廝開始想著,或許他們也沒有自己想像中的聰明。

  在牽紅線這件事上,他們常常弄巧成拙,最大的問題,當然出自知道他們想幹什麼的楚心恬,但他們百折不撓,越挫越勇,結果卻是連看不出他們在牽紅線的主子也對他們有了微詞,搞得他們裡外不是人。最後連四大暗衛都看不下去,推派長卿出去跟三小廝談。

  「主子不愛別人管他的私事。」

  「我們是關心。」梔子不平的強調。

  「還是別多事。」長卿也堅持。

  「就是你們不多事,我們也不多事,王爺才會到現在還沒有半個娃兒。」蓮子也開口,他們二人從小就在街上流浪,見識絕對不會比四大暗衛少,至少他們看過的所謂幸福的男女,大多是有妻有兒之人,福王是他們的貴人,他們沒能力報答,只希望他幸福。

  「你們應該跟我們同心,有你們的幫忙,成功的機會更大。」梔子像個老憎,嚴肅的看著四大暗衛,他們三小廝不會功夫,很多事情幫不了福王,再加上福王也不希望他們涉入太多,只要求他們專心習醫。

  但就他們所知,福王的功夫比四大暗衛更強,只是這也是不能說的秘密,不然他們好想告訴楚心恬,王爺不僅醫術好、功夫高,心地又很善良,至於那放浪好色的外在表現只是假象,為混淆太后一派的視聽而已。

  她若知道王爺這麼優秀,一定會愛上王爺的,但偏偏他們很多都不能說。

  此刻,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三小廝同住的艙房,再加上長卿,其實已顯得有些擁擠,又因壁壘分明,三對一,兩方面對峙,長卿的位置變顯得寬多了。

  這時候,決明跟遠志也輕輕敲門進來,向房裡的人道:「南昱守在楚姑娘的艙房外。」

  這是解釋四大暗衛為何少一人,但也突顯了楚心恬在福王心中的重要性,梔子馬上提出這一點。

  長卿、遠志跟決明長期輪流潛伏在暗處,說是監視她,但他們都清楚主子下的命令是——不得有人傷她分毫。

  他們也知道她在主子心中的重量不輕,但以主子此刻的狀態,他們也覺得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

  但三小廝可不依,發揮辯論長才,力圖勸四大暗衛成為盟友,梔子還提及讓四大暗衛扮刺客讓楚心恬遇險,再讓主子上演一出英雄救美。

  「不成,依主子的功夫,我們應該會先丟了半條命,在主子知道我們做了什麼蠢事後,再去掉半條命,那我們直接去死就好了。」長卿鮮少說這麼長的一串話,可見這事,他私下也斟酌許久了。

  遠志跟決明也點頭附和。

  三小廝差點沒抓狂,跟死腦筋的人溝通也快要了他們的小命。

  儘管他們口沫橫飛的拉攏再拉攏,但牛牽到北京還是牛,長卿等人仍認為他們不該干涉主子的私事,就離開了。

  三小廝怒不可遏,在憤怒過後,他們的肚子咕嚕咕嚕的叫了。

  他們互看一眼,心有靈犀,眼睛陡地一亮,一起跑去找楚心恬,沒想到她沒在侍候主子,也沒在艙房,而是到廚房去了。

  她在做餅乾,心情雜亂時,專注在廚藝上,可讓她的心定一些。

  「小楚楚,我可以要求餅乾的形狀嗎?像是動物?」梔子問。

  她點點頭,「只要我會做,都行。」

  「那我要做豬的樣子。」

  「我要做狗的樣子

  「我的要像牛。」

  片刻之後,廚房飄著烤餅乾的香氣,楚心恬將三小廝的餅乾各別放在盤子裡交給他們。

  三小廝說了謝謝,卻要廚房裡的其它奴僕先離開。

  三小廝是福王身邊的人,他們發話,其它人也只能先停下手邊的工作,魚貫的出去。

  楚心恬看著三人,真不知道他們吃個餅乾還要這麼麻煩,還得清場?

  訶子已經忍不住先吃了起來,但蓮子打了他的手一下,梔子咳了一聲,喊了句,「是長卿還是誰在啊?」

  話語則歇,一抹黑影飛掠入內,進來的人是決明。 

  梔子走近他,將一個放了三種動物造型餅乾的盤子塞到他手中,「別說我們對你們四大暗衛不好,這要請你們四人的,你聽好喔,你是豬,」他指著豬餅乾,「長卿也是豬,遠志。」他改指另一種,「是狗,南昱是牛。」他再指另一種。

  決明表情變幻,有點無奈,但還是好脾氣的說了聲,「謝謝。」

  身形一個飛掠,就消失在窗外了。

  三小廝卻哈哈大笑起來。

  楚心恬眼角抽搐,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小廝,這三小廝不僅整人,罵人也不帶髒字,而她還在不知情的狀況下成了幫手。

  「你們這樣太過分了,他們比你們年紀都大,而且,罵人不好,也讓我的餅乾委屈了。」她雙手叉腰的瞪著三人。

  蓮子聳聳肩,「小楚楚,你替他們說話,他們不會因此感激你,不再監視你的。」

  「就是,我們三人功夫不好,上回王爺要我們到一座高山去採一種草藥,我們請他們用輕功帶我們去,他們去是去了,卻是在整座山飛來飛去,什麼也找不到。」

  「還有啊,我們在山上要汲水煮藥煉丹,他們拿水桶取水,易如反掌,偏偏很計較,要我們自己去,年紀大我們那麼多歲,心卻很狹小,這不是枉過歲月嗎?」

  三小廝對四大暗衛的怨怒也是一大堆,雖然很多事是因為他們對王爺唯命是從,不肯對他們施援手,但他們因此吃了不少苦頭也是事實。

  楚心恬不知該說什麼,她只知道她想念陸地的生活,船上的空間太小,娛樂太少,大家天天沒事做,只能找些無聊的事來打發時間。

  看著還有剩餘的麵糰,她巧手捏了另一種動物,不多,就六塊,因是薄片,在灶火上供烤一會兒就能入口了。

  「喏,你是烏龜,你是烏龜,你也是烏龜。」沒錯,她做的是烏龜造形的餅乾。

  三小廝看著手裡即使擺放在小盤子裡,仍可以感受到溫度還透著香氣的餅乾,他們的眼角跟嘴角都在抽搐。

  窗外不小心逬出一個壓抑的笑聲,三小廝聽得出來好像就是決明的聲音,難怪他開心,有人替他們教訓他們呢。

  「小楚楚,我們對你比較好耶。」訶子很委屈,嘴巴還咬著熱騰騰的烏龜餅乾。

  「我只是幫理,你們都是王爺最重要的人,要相親相愛,好好相處。」她說。

  「你不也是王爺最重要的人嗎?」蓮子問得犀利。

  她深吸一口氣,故作輕快的道:「是啊,因為我做點心的手藝無人能比。」

  「不只這個啦,你好好想想。」

  「就是嘛,小楚楚,王爺對你比對我們都要好。」三小廝抗議了。

  她如果對自己誠實,就知道他們說的是對的,光看那放在艙房櫃子裡,一大木盒裡上下共三十六小瓶為治寒毒的藥丸就知道。

  但又如何,就這樣要她以身相許,跟其它女人一起分享他、排班侍候他?她辦不到。

  三小廝見她陷入沉思,互相擠眉弄眼,然後拿著餅乾走人。

  她會想就好,一定能想到王爺對她的好,然後,愛上王爺。

  稍晚,決明將餅乾拿給其他三名暗衛吃時,也將楚心恬做烏龜餅乾讓三小廝臉黑一半一事告知。

  長卿思考一會兒後,見六名美人兒離開上層寢樓,笑鬧著要到甲板練習新舞,他主動將餅乾的事報告給魏蘭舟。

  魏蘭舟哈哈大笑,他好不容易將那些黏人的美人們支開,還在想那丫頭偷懶了大半天不見人,原來是窩到廚房去了,而他錯過一件好玩的事,太可惜了!

  長卿離開後,楚心恬也進到寢樓來,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上那一盤造型餅乾,好奇給他的會是什麼。

  只見圓盤上的薄餅乾造型是茶壺?

  他看了看戰戰兢兢杵在一旁的楚心恬,再看著桌上的一壺多杯……難道是指,茶壺的水一個個杯子倒來倒去,總會倒光的?她是在暗暗嘲諷,他再不節制,總有一天會——

  「精盡人亡?」

  她臉色一變,詫異的看向他,他怎麼會猜到她的意思?

  瞧她臉上一副像見鬼的表情,讓魏蘭舟確定自己的猜測無誤,他嘖嘖兩聲,高高挑起濃眉,「小楚楚,你——」

  「咳、咳……我想到咳……廚房裡還有東西沒處理,咳咳咳……我得趕緊咳……去整理了。」她只能假裝咳嗽的奪門而出。

  她沒想到他會猜到,三小廝那些造型餅乾讓她突然興起,也想做個東西調侃魏蘭舟,只是沒想到,這個人人都說只懂玩樂的紈褲王爺,腦子並非裝飾用,可惜了,他的聰明沒有用在正途上。

  不然,她或許會……也許會……願意愛他。

*             *             *

  京城街道,一輛馬車快速行駛,一路來到皇宮門前,宮門守衛一看到馬車上駕車的熟悉面孔,點了個頭,就讓馬車快步進宮門。

  馬車停下,聶相下了馬車,一頂轎子已經在等候,他匆匆上轎,讓轎夫一路扛著往太后寢宮去。

  他是被太后急召而來,一步入寢宮,朝坐在上位的太后拱手行禮,太后已經不耐的揮揮手,「快把信看了,替哀家想想到底要怎麼辦?!」

  聶相還搞不清楚,太后身旁的老嬤嬤已經將一封信及一塊無憂閣令牌交給他。

  他連忙接過手展信一看,原來是徐善派快馬送來的急信,他一看完,面色凝重的看向臉色鐵青的太后。

  「你怎麼看?真的是無憂閣做的好事?」她急急的問。

  信中所述,徐善要毒殺福王不成,雖然沒被發現,但他放在暗格內的多本密帳與準備孝敬給太后的幾十萬兩銀票也不翼而飛,僅留下一隻無憂閣令牌。

  密帳裡的內容,多是一些與奸商勾結圖利,甚至賣官關說等等藏污納垢見不得光的事,恐怕還有一些被牽連的名單。

  「事情很棘手,尤其是那些密帳,恐怕也記錄了他孝敬太后的帳目。」聶相看著太后,可以理解她此時臉色為何如此難看。

  太后拿了杯茶喝了一口,定了定慌亂的心,「哀家在你來之前,已經思忖再三,而今之計,只能先下手為強,才能棄車保帥,徐善是留不得了。」

  只要沒有人證,有物證又如何?物證還能推說是虛造的。

  他眉頭一皺,「可是若是與咱們一黨的人知道是太后與臣所為,怕會產生異心。」

  「那還不簡單,他那條命就算在無憂閣頭上,反正,咱們手上不是有無憂閣的令牌?」她冷笑一聲。

  果真是最毒婦人心!聶相心裡這麼想,開口卻是,「太后好計謀,臣立刻去安排。」

  太后點頭,她跟他都很清楚必須趕在無憂閣將那些密帳送到皇帝或一些頑固的清官面前之前先除去徐善,免得日後衍生的麻煩一大串。

  這種事前兩年也曾發生過,好在她安排在皇帝身邊的耳目發現,及時將帳本偷過來給她,但為免夜長夢多,她還是讓人將該本帳本的擁有者給殺了,雖然少了一名親信,至少,他沒有機會說出她曾指使他做出栽贓忠臣而得到數百萬兩的事。  

  她可以確定,無憂閣視她為敵人,可她想不通,她不曾與任何江湖人來往,又為何會成為這個江湖組織的眼中釘?

  思緒間,杜嬤嬤上前一步,「太后娘娘,嬪妃們過來要向您請安呢。」

  「好吧,讓她們進來。」她實在沒心情理那些女人,但坐在太后這個位置上,也有不少的身不由己。

  不一會兒,妝點得美麗動人的年輕嬪妃一一進來,向太后請安行禮。

  太后給她們賜了坐,關切的問了幾句,這才注意到,這幾個都是剛入選不過半年的嬪妃,而皇上至今竟都沒有臨幸她們。

  她臉色凝重的看著老嬤嬤,「去,把皇上給哀家請過來。」

  老嬤嬤連忙退了出去。

  片刻功夫,年輕少帝在老嬤嬤與多名太監的隨侍下進來。

  他如此順從及重視,讓太后臉上露出笑容,在嬪妃們起身向皇上行禮後,她看著走到她面前的少帝,「皇帝雖然國事繁忙,但為皇室開枝散葉亦是不容推辭的要事。」

  「朕明白。」

  於是之后一連三天,皇上都夜宿三名新妃宮殿。

  再五天後,一名侍衛抱著一隻信鴿快步的進到太后寢宮。

  太后一看,頭又疼了,她再度急召聶相進宮。

  「你說,福王到底想幹什麼,他哪來的錢買下那兩艘船上的貨物?」

  「福王做事一向荒唐,只憑喜好,實難猜鍘,不過……」他突然有了另一種猜測。

  「你快說,你想到什麼了?」太后問。

  「太后莫忘了,兩艘船上載運的全是民生用品。」

  經他這一提醒,她頓時懂了,在尼丹國,那些民生用品價值不菲,最主要是因為取得不易,多年來,她的人與尼丹國的三皇子和幾名官員勾結,走私進貨,雙方互利,賺得荷包滿滿,福王那兩艘船的貨量若打進市場,自然有損利益。

  只是……她蹙眉看著憂心忡忡的聶相,「走私一事,一向是天高皇帝遠,那裡又由哀家的人盯著,從來也沒有人知道其中的貓膩,若說福王事先清楚並有意打亂咱們的佈局,哀家實在無法相信。」

  聶相想了想,也點點頭,「是臣多想了,其實信中亦陳述當日福王與陳三的交易情形,在看貨時,福王也是一臉後悔無趣,想來他是誤打誤撞,想打腫臉充胖子,擺闊而已。」

  他這麼說,太后也就放心了。

  聶相注意到她的氣色不佳,「太后近日沒睡好嗎?」

  她搖搖頭,想了想,還是忍不住看向在一旁侍候的老嬤嬤,點點頭。

  老嬤嬤知道有些話太后難以啟齒,她連忙走到聶相身邊,小小聲的說了些話。

  聶相有些訝異,三名年輕力壯的少年竟然滿足不了太后的慾望?但他很快穩下心緒,朝太后拱手道:「臣會儘快安排。」

  她一臉莊重的點點頭,即讓他退下。

  她也沒錯過他一閃而過的詫異眼神,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即使三個少年在床上侍候,她也有得到滿足,但就是沒有以前那麼淋漓暢快,總覺得不夠銷魂,這讓她近日心情欠佳,於是才要聶相再安排人進來。

  要憂心的事太多,才無法在慾海中放縱吧,太后是這麼想的。

*             *             *

  船日復一日的行駛,終於從海面進入江面。

  楚心恬的日子過得充實,雖然得侍候某個愜意到近乎墮落的主子,要忍受他腹黑的口舌攻擊,偶而被他那張俊臉閃了神,小小心動一下,又急急回魂,還得應付三個老氣橫秋還想牽紅線的小屁孩,以及六個爭風吃醋的美人……忙得她不要不要的。

  這段期間也因為固定吃治寒毒的藥,讓她幾乎忘了在過去幾年來,每每有一個月或最長至一個半月就來個五、六天,被她定為「特別孤單寂寞覺得冷的鬼日子」。

  但……只是幾乎,這一夜,春末入夏的這一晚,它來勢洶洶的報到了!

  「好冷、好冷,好冷……」

  艙房內,她將自己緊緊包裹在被褥裡,卻還是凍得直抖,這種感覺不陌生,只是這一次吃了魏蘭舟的藥,發病的時間往後延了,但威力依然,她冷得頭暈腦脹,極不舒服。

  房間燭火熄了,從窗外灑進房裡的月光,讓在黑暗中呻吟的她似乎看到有人推門而入,她低啞著聲音問:「誰?」

  「我。你果然發病了,我猜大概就這幾日的事,沒想到你的身體跟你的頭腦一樣簡單,真好猜!」魏蘭舟邊說邊走到她身邊,拉起她的手把脈。

  明明是調侃的毒話,可莫名的,他熟悉的嗓音令她心安,「我天天吃藥了,可還還還、還是是是……」她冷得牙齒直打顫,根本說不好話。

  「你很冷。」他邊說邊將她的手放回被子裡。

  她用力的點點頭。

  月光下,他清楚的看到她臉兒發白、唇色發青,他突然拉開她身上的被褥,自己也躺了進去,大手一撈,就將她擁入懷裡。

  她呆了一下,急急的要說,「這這……樣樣樣……」

  「少廢話。」

  「我我我……忍忍忍……」她的牙齒直打顫。

  「閉嘴!」他很清楚她寒毒一發,不是身體感到冰凍而已,而是連筋骨都會發疼的,也難得她這麼能忍,一股濃烈的心疼與不捨湧上心坎,他忍不住的將她抱得更緊。

  「呼呼呼呼——」她眼眶發紅的喘起氣來,筋骨開始冰得發疼了。

  「小楚楚,其實還有另一種方法可以讓你舒服點,但得讓你脫下衣服,我用內力幫你溫熱經脈,但也只能暫時舒緩,無法治本。」話一出口,魏蘭舟自己也愣住了,他會武功一事,愈少人知道愈好,他竟然毫無懸念的告訴她?

  楚心恬並沒有注意到他說的話,她極不舒服,但也不想被脫衣服,「不用……不用……這次、這次那麼難……難受的時間已經、已經變、變短了些……」

  她喘著氣,搖搖頭。

  他不捨的凝睇著懷裡的她,這丫頭為什麼這麼能忍痛?也讓他這麼心疼,「笨丫頭,本王給你機會當我的女人,你真不懂得把握。」這滿口怨氣的人是他嗎?

  「我……當、當你的朋友好一些……」她想也沒想的就說了。

  「為什麼?我對女人都很好,是天生情種。」他真有幾分生氣了。

  「就是,你……太多、太多女人。」她又冷又痛,還是直接打槍。

  他咬牙,「任何人看到我們現在躺在同一張床上,你不當本王的女人也不成。」

  「就就……就是看到了,也不當……」她也很固執,卻還是緊緊的貼靠著他。

  他氣笑了,但也將她摟得更緊,「笨女人,你真以為你能選擇?」

  「我要是王爺就、就不會選擇……我當當你的……」

  「本王話還沒說完,你急什麼?」他實在不懂自己怎麼這麼包容她。

  「王爺的、的女人那麼多,女的、女的朋友也許只有……只有我一個,要知、知人生……人生在世……知己難、難求……」她喃喃低語。

  每次寒毒發作過後,濃濃的睏意便會襲來,他的藥還真有效,寒毒來得快,去得也快,但她仍覺得冷,所以顧不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他的身體真的特別暖,像是靠著暖氣似的,好舒服啊。

     睡著了,魏蘭舟當然知道寒毒發作後會是什麼狀況,但她半點掙扎也沒有的就睡了,真是太侮辱他了!他可是魅力所向披靡的福王,但在這丫頭身上竟屢屢踢到鐵板。

  瞧她這會兒雖像隻八爪章魚投懷送抱,卻只是貪戀他身上的溫度罷了,他目光灼灼的凝睇在懷裡熟睡的圓潤臉龐,忍不住以指腹輕輕撫摸她誘人的紅唇。

  「人生在世,知己難求?可是,我好像比較喜歡你當我的女人……」

  終究還是忍不住誘惑,他低下頭,輕輕的、柔柔的在她唇上印上一吻。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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