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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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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長安春風 - 《王爺的三寶妻 卷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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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8 23:59:2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沈老夫人倒還鎮靜些,深吸一口氣:「這種事兒雖然咱們聽了難受,但只怕也有黑心肝的人家為了在聖上跟前買好,把自家閨女送過去,怎麼輪也輪不到樓兒頭上,咱們自己先別亂了陣腳。」
  沈木臉色陰郁,緩緩搖頭:「怕是沒這麼簡單。」他眉眼含了幾分焦慮:「您有所不知,最近朝上又鬧了起來,要請皇上給三皇子封王,讓他趕緊離了京城,說年長的皇子還呆在京裡不成體統……皇后雖沒有明著發話,但意思卻差不多,朝上不少人也是瞧她意思行事的。」
  陳皇后的能耐之處從來不在後宮,而是她明明有能耐影響朝堂,卻從不讓人抓住把柄,就連幾位太傅都要隱隱站在她和太子身後的架勢,這點也讓昭睿帝忌憚許久。
  沈老夫人已經有些明白過來,陳氏卻還追問:「這跟和親之事有什麼關係?」
  沈木苦笑一聲:「若真要分起黨派來,岳父家和咱們家就是默認地皇后一黨,皇上這時候發作,不過是想藉著咱們殺殺娘娘的銳氣罷了,只怕是劍鋒所指,就是咱們家。」
  陳氏想到心愛的小女兒可能要嫁到那荒蠻之地,還是給人做妾,一時手足冰涼,幾乎要暈厥過去,慌慌張張地起身道:「我要進宮見娘娘。」
  沈老夫人攔住她,搖頭道:「咱們不能先自亂了陣腳,要是讓皇上知道了,只怕更堅定了心意。」她又問沈木:「公主什麼時候送嫁?」
  沈木道:「只怕要到年後了。」
  沈老夫人微微閉了閉眼:「還好,咱們還有時間籌謀。」她緩緩呼出一口氣:「白家大爺和大夫人也快到京裡了,咱們尋機會見見他們,若是可以……年前就把婚事定了吧。」
  她說完也有幾分無奈:「本來想再留三丫頭幾年的,沒想到事情趕到這份上,也只能抓緊了。不過要是真能定下來,皇上總不會逼著一個已經訂了婚的女子去和親吧?」
  陳氏也不想女兒太早嫁了,遲疑著道:「可樓兒好似不大喜歡白家公子,說他……女裡女氣的。」
  沈老夫人縱然心中焦急,這時候也忍不住翻了翻眼睛:「她自己跟個糙漢似的,女裡女氣配她正好。再說婚姻大事兒是父母之命,尋常時候她挑挑揀揀也就罷了,現在也由不得她胡來。」
  陳氏心裡權衡片刻,緩緩地點了點頭,又問道:「這事兒……要不要告訴樓兒?」
  沈老夫人縱然開明,但也免不了一些古代大家長的習氣,便搖頭道:「讓她先好好當差,別為這個分了心。」
  沈瓊樓回到家裡,發現氣氛有些微妙的不對,問家裡大人也什麼都不說,其他人更是什麼都不知道,又過了幾日,再白衝頻頻示好後,她終於忍不住一狀告到沈老夫人那裡。
  沈老夫人的表現很奇怪,上下打量她幾眼,緩緩地道:「你好好收拾收拾,白家大爺和大夫人等會兒要上門來拜訪,你也出來見見客。」
  沈瓊樓莫名其妙:「白家跟咱們家是轉折親的轉折親,讓堂伯母作陪就是了,我見客做什麼?」
  沈老夫人也沒多做解釋,只淡淡道:「問那麼多做什麼,你也是咱們家人,幫著陪客怎麼了?」
  沈瓊樓回到屋裡,本能地覺得不對,聯想著這些天白衝的不對頭,心裡浮現出一個可怕的猜測來,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元芳要來給她梳妝打扮,她心裡存著事兒,怎麼肯好好打扮?坐在妝奩前想了想,下狠心掏出米分盒來給自己臉上胡亂抹了把,又故意用顏色最正的小桃紅把嘴脣涂的紅艷艷的,無奈這身子顏值太高,這麼折騰都沒有損失多少。
  她狠了狠心,往自己頭上一口氣插了五六根金簪,穿上連江嬤嬤都嫌老土的醬菜色褙子,配上翠綠色裙子加花裡胡哨的紅色繡鞋,力求讓人看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
  元芳被她這一身嚇住,急忙要給她重新搭配一身,卻被她擺手止住:「別別別,我今天就瞧著這一套好了,你讓我穿別的我心裡難受。」
  元芳無奈,只好把她放出去嚇人。
  沈瓊樓走的時候故意磨蹭一會兒,等進正院地時候白氏夫婦已經來了,白衝在一邊站著,堂嬸白氏在旁邊作陪。
  白夫人正笑著說:「……我可是瞧了,老夫人家的孩子各個都毓秀鍾靈,三姑娘更是……」後半句在見到沈瓊樓的一剎那自動消音,臉上的笑也凝固了。
  屋裡所有人,包括沈老夫人在內,表情都出奇的一致,用呆若木雞四個字完全可以概括。
  沈老夫人最先回過神來,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才對著白大爺和白夫人歉然道:「這孩子差事忙,一忙活起來飯都不吃,逮著什麼穿什麼,自己連看都不看的。」
  轉眼就把辣眼睛的裝束轉化為熱愛勞動的優良傳統,沈瓊樓心裡大嘆,姜還是老的辣啊!
  白夫人雖有些不解,但她見的奇人異事多了,也不在乎這一樁,勤快是好事,兒媳婦要是天天琢磨衣裳打扮她也未必樂意,再說單看這位沈家三姑娘的眉目也是極好的,好好打扮了絕對拿得出手。
  她和白大爺交換了一個眼色,神色轉眼和緩下來,笑吟吟地道:「知道三姑娘在王府當差事忙,這般裝扮……也挺好。」天知道她費了多大勁才面不改色地把後面三個字說出來。
  沈瓊樓一擊落空,只好悻悻然回了座位。
  沈老夫人又瞪了她一眼,這才轉過頭來,含笑道:「夫人客氣了。」
  眾人又說笑幾句,氣氛終於活絡開,沈瓊樓絞盡腦汁地琢磨著再幹點什麼奇葩事兒黃了這樁親事,沒留意白衝頻頻向自己這般張望,眉眼溫柔,冷不丁和她對視一眼,又紅著臉低下頭,還有些不為人知的心虛。
  白夫人瞧見自家兒子這般情態,心裡暗笑,又同沈老夫人寒暄幾句,終於把話拐到親事上,嘆笑道:「這孩子於姻緣上一直不順,我和他爹到京裡來,一半是為了敦促他科舉,一半也是為了在京裡尋個妥帖地人家,不過京裡地閨秀甚眾,這般便如大海撈針一般,也不知道要尋到什麼時候。」
  白夫人還挺中意沈瓊樓的,一來想她能在王府當差那麼久,品行行事肯定差不到哪裡去,二來是因為她的家世,她雖不想攀附權貴,但如今是沈家也有這份心思,能為兒子尋個好岳家自然是兩全其美。
  沈老夫人身為女方家長,自然得矜持著:「夫人莫急,慢慢尋,總有好的。」
  兩人又說了一陣,竟然越說越投機,白夫人這邊已經轉頭把沈瓊樓瞧了又瞧,說道:「三姑娘我今日一瞧便極喜歡的,不知道有沒有福氣……」
  沈瓊樓急的腦門冒汗,正要祭出摳鼻挖角的殺手■,就聽院外管事顫顫道:「老夫人,夫人……咱們府門外有個行首帶人來鬧,說,說她是白公子的外室,要來給白夫人磕頭……」
  屋裡人都齊齊變了臉色,尤其是白衝,臉上的慌亂之色遮掩也遮掩不住。
  他前段日子被同窗帶去了歡場,這本也沒什麼的,可壞就壞在他遇見一位身世凄苦,不幸流落風塵的‘可憐女子’,見她才貌雙全,又聽聞她的凄楚身世,心裡不由得大為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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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他第二次去的時候便為她贖了身,然後又一個沒忍住……兩人共度良宵,他又是個面軟心綿的,經不住那女子哭求,況且這還是他的第一個女人,意義不同,所以許了她外室之位,這事兒聽著複雜,從發生到現在也不過小半個月。
  這時卻是一直沒說話的白家大爺起了身,瞪大了眼睛高聲質問道:「衝兒,這是怎麼回事?!」
  白家並沒有沈家不納妾的規矩,但就算要納妾也得是婚後了,在這要議親的時候弄個外室來,簡直是打白沈二家的臉。
  白衝嘴脣顫了顫,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知子莫若父,白大爺見他這幅德行,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白夫人卻有些心疼兒子,出聲勸道:「衝兒素來心善,沒準是有人來故意碰瓷,咱們不如把人叫來問個清楚?」
  她說完轉頭哀求地看了沈老夫人一眼,畢竟這裡是沈家,沈老夫人本不想理這堆爛事的,但想到迫在眉睫的和親之事,還是強壓著性子點了點頭。
  沒過片刻管事便把那女子帶了上來,沈瓊樓抱著全程看戲的心思,仔細瞧那女子,彎眉柔脣,生的十分柔弱裊娜,天生就有股讓人憐惜的楚楚之姿。
  她進來先砰砰磕了三個響頭:「妾聽香,白公子之外室,拜見老爺夫人。」
  白大爺氣得渾身發抖,連白夫人臉上都露出怒色來,厲聲道:「衝兒,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白衝臉色發苦,口不能言,只衝著聽香道:「你,你怎麼來了?」
  聽香嚶嚶哭了起來:「妾自知身份卑微,也不敢要求什麼,只是妾的清白身子已經給了公子,公子總得要給妾個名分啊。」
  她又重重磕頭,額頭又磕紅了一片:「妾對公子一片真心,也不求能有個正經位分,只求在您身邊當個端茶送水的小丫鬟,還望老爺夫人和公子成全。「
  白衝本來還十分驚慌,但聽她說完,面上不由得顯了憐惜之色,下意識地伸手想要去扶她,白大爺已經揚起手,重重一巴掌就蓋在他臉上了。
  他手還高揚在空中:「你這個孽障,我平時是怎麼教導你的,你不光去了那等醃臢地方,竟還帶了人回來,到底有沒有羞恥之心!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又轉頭對著聽香怒斥道:「你這樣的女子,我們家要不起,還是哪裡來的回那裡去吧!」
  白衝本來就性子溫柔,被打了一巴掌就僵在原地瑟瑟不前。
  這時候就該考驗聽香的演技了,就見她一下子淚如雨下,膝行幾步抱住白衝的腰,哀哀哭了一聲,巴掌就往自己臉上扇了:「是我不好,害公子挨打了,老爺要打就打我吧,是我該死,是我身份微賤還妄圖高攀,我再不敢存非分之想了,我這就去了!」
  話音剛落便作勢要往地板上撞,這話加上這做派果然惹得白衝大為憐惜,一把握住她的手,難得的起了男子氣概,挺胸道:「聽香她一個弱女子身若浮萍,爹要怪就怪我吧!」
  堂上頓時一陣嚶嚶泣泣的聲音,沈瓊樓嘆為觀止,沈老夫人額角抽搐。
  他對著親爹說完,又轉頭瞧了眼沈瓊樓,眼裡有幾分掙扎不捨,對著沈老夫人道:「我知道老夫人現在惱了,都是我一時糊塗,並不……」
  沈老夫人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向來溫和的神色竟有幾分皮笑肉不笑:「白公子說的哪裡話,你做下這事兒是對不住你爹娘的悉心栽培,跟我這個老婆子有什麼關係?」
  此言一出,白老爺和白夫人的心都往下沉了沉。
  白衝怔怔道:「沈,沈表妹……」
  沈老夫人心頭冒火,繼續打斷她的話:「三丫頭是來幫著陪客的,跟她又有什麼關係?我們家三丫頭還未出閣呢,白公子若還要鬧,我就先讓她回去了。」
  她說著就給沈瓊樓使了個眼色,她會意,起身走到內間,繼續瞧瞧看戲。
  白衝雖喜歡聽香,但也分得清輕重,讓他為了聽香放棄沈瓊樓那他絕對不願意,就算不必兩人容貌氣度,只把錦川侯府這個岳家拎出來,他也知道該選哪個了。
  他見沈老夫人如此作為,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一個勁兒道我糊塗,聽香可憐之類的話。
  白大爺和白夫人尷尬至極,覺得白家的臉面今日都丟盡了。
  沈老夫人見他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始終不說自己真正的錯處,一會兒一個糊塗可憐,倒顯得沈家人和他爹娘多不近人情,要拆散他們這對苦命鴛鴦似的。
  她本來想直接趕人的,卻架不住心裡惱怒,緩緩地道:「公子哪裡糊塗了?你一點都不糊塗。」
  她一指聽香:「你知道這位姑娘身份見不得人,你未成親之前收她做外室,只怕難尋到好人家,你也明知道你爹娘要進京來給你找一樁好親事,所以便把她的事兒瞞下了,也不說把她送走,想著等到成親之後再說出來,那時候也沒法和離,只能認下了,那樣賢妻美妾都齊備,我說的可有道理?」想享齊人之福,做夢!
  她眼神銳利,似要把白衝看穿一般:「你逛勾欄收外室都是你的事,別人置喙不得,但存心欺瞞又安的是什麼心?」
  白衝怔怔地瞧著她,隨後又慌亂地低下頭,訥訥道:「我,我沒有……」沈老夫人幾乎一言就把他最隱秘,最慌亂,最不可告人的心思道出來了。
  白夫人本來還有些心疼兒子,聞言也只剩惱怒和失望。
  沈瓊樓在心裡叫了聲厲害。
  事已至此,就是傻子也知道這婚事結不成了,白大爺和白夫人帶著白衝走了,聽香提起裙角小心跟了出去,白氏早已經呆在原處,羞愧到手足無措,站起身慌亂道:「我……這……嬸嬸,我真不知道衝兒會做下這等事兒,要是我知道,怎麼也不能把她說給樓兒……」
  沈老夫人知道她的為人,因此心裡雖不悅,但也並沒有遷怒,緩了口氣道:「我知道,這事兒怨不得你,男人一旦起了心思,哪裡是別人能管得住的。」
  白氏連連道歉,沈老夫人好言安慰幾句讓她回去,等人走了之後便一臉疲憊地靠在椅背上。
  沈瓊樓走出來給她捏肩捶腿,沈老夫人又是皺眉又是搖頭:「原來真沒瞧出來,他竟是個這樣的,那叫什麼聽香的也是厲害,一下子把人拿住了。」
  沈瓊樓並不贊同這話:「這也得分人了,大哥在金陵的時候不也遇到美人碰瓷了嗎,怎麼沒見他領一個回來?」
  她個人最討厭以‘哪個男人能拒絕美女投懷送抱’這種理由給自己辯護的廣大渣男們,籬笆扎得緊,野狗鑽不進,這個理兒從古至今都不會變的。
  沈老夫人點頭,又是嘆了聲。
  經過白衝嫖娼立外室事件,全家上下心情最好的就是沈瓊樓,第二天還有興致跟殷卓雍說這事兒,又後怕道:「要不是那聽香來得巧,事情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殷卓雍笑而不語。
  沈瓊樓說著說著自己先覺得不對了,狐疑地盯著他:「這裡頭……你沒做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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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殷卓雍輕描淡寫:「我讓人把他引到青樓,本來是想讓他多去幾回,再想法子讓他逛勾欄的事兒被你們家裡人知曉的,沒想到他自己先被人勾上了手,那女子手段了得,這就怨不得我了。」
  沈瓊樓默了片刻,疑惑道:「聽香不是你安排的?」
  殷卓雍嗤笑一聲:「煙花地那種事兒多了去了。」
  沈瓊樓本來挺煩白衝的,先嫖娼置外室,又蓄意騙婚,但聞言難免有些歉疚:「你這樣不是害人呢?」
  殷卓雍白細的食指在她腦門上戳了戳:「要是逛勾欄是害人,那魏王睿王,還有其他幾個王爺,甚至是那些貴族子弟,早就該被害死了。」他頓了下:「你知道為何你家裡最近急著要給你尋親事?」
  沈瓊樓囧了下:「這我還真不知道,我娘和祖母一直都挺急的。」
  他眯起眼,慢慢地道:「皇上已經下旨,要在貴女中選一位侍女為玉昭公主伴駕。」
  沈瓊樓張了張嘴:「他,他圖什麼啊!」
  殷卓雍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陳皇后這些年越發勢大,如今又影響朝堂,逼他給三皇子封王封藩,徹底退出儲位之爭,他不過是想拿捏皇后罷了。」
  沈瓊樓呵呵冷笑:「這手段未免迂迴太過了。」
  殷卓雍撣了撣天青色的曳撒起身:「走吧,咱們進宮去尋皇上,總不能讓你真嫁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跟昭睿帝說了什麼,反正兩人足足在嘉明殿談了一個時辰,而後陳皇后也去了嘉明殿,第二天他便頒了旨意下來,選了太后娘家的女子陪嫁,太后氣得又去哭了一回太廟。
  沈瓊樓對這種手段大為佩服,忍不住問他:「你到底跟皇上說了什麼?」
  殷卓雍撇嘴笑:「他做事最愛瞻前顧後,經不住人說兩句就改了主意,什麼沈家世代功勛,強行讓你陪嫁,只會寒了老臣的心,再或者對夫妻之間不要硬來,不妨先示好再徐徐圖之,一張嘴長在人身上,還能說不出道理來?」
  沈瓊樓衝他挑了挑拇指,老哥,你行!
  他吩咐陳河備馬車要出門,沈瓊樓問他去哪兒,他偏頭一笑,艷若春華:「你家。」
  沈瓊樓一怔:「你要做什麼?」
  殷卓雍脣角一勾:「好歹我保下了你,這麼大的功勞,沒有做好事不留名的道理吧?」
  沈瓊樓不知所謂,想要跟去卻被他攔住了,他坐上馬車徑直去了沈府,正好沈老夫人在,見著他十分愕然,不過還是讓座道:「王爺請上座,王爺是有何藥師?三丫頭呢?怎麼也不見她跟著?」
  她也知道了沈瓊樓不用陪嫁的消息,頓時整個人都送快了。
  殷卓雍含笑道:「老夫人不必客氣,本王來是為了勸老夫人寬心,皇上選貴女陪嫁公主的事兒……本王昨日已經進宮去跟皇上暢談一番,皇上已經另定了人選,沈長史那邊,老夫人和侯爺夫人不必再焦心了。」
  他當然知道沈家人知道,不過故意說出來罷了。
  沈老夫人一怔,這才知道昭睿帝為何突然改了主意,起身由衷感激道:「犬子就這麼一個閨女,又是最小的,打小便放在心尖上養著,原本聽說她要被送去陪嫁,犬子聽聞急的五內如焚,多虧王爺在皇上面前進獻良言,保下這孩子,老身不盡感激。」
  殷卓雍虛扶一把:「老夫人不必客氣,沈長史在本王府上盡心任職,本王與她甚是投緣。」
  沈老夫人又感激幾句,但等這個勁頭稍稍過去,聽著殷卓雍的話有些不對,傳聞中這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人,更不像是會為了區區一個長史特意找皇上賣人情的人。
  她心裡有些不安,沉吟片刻,小心試探道:「這孩子也常跟我說起王爺,她敬王爺如長輩,一直小心當差,不敢有分毫懈怠。」
  殷卓雍脣邊淺淺泛起個笑來:「本王卻沒拿她當晚輩。」他忽又轉了話頭,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聽聞老夫人再給沈長史尋親家?」
  沈老夫人拄著拐杖的手不由得緊了緊,盡量沉穩道:「正是。」
  殷卓雍道:「老夫人也知道魏朝律法,成親之後便不能繼續為官,本王對沈長史十分中意,況且皇上也是瞧在她是我府上長史的份上才網開一面……」
  他慢慢地拖長了腔:「老夫人和侯爺都是聰明人,想必能明白我的意思?」
  他本也可以直接上門來脅迫沈家,把沈瓊樓嫁過來,但那樣結親便成了結仇了,她嫁過來心裡也得有塊疙瘩,再說沈家吃軟不吃硬,萬一效法當年太平公主,為了躲避和親,把沈瓊樓送進廟裡帶發修行,那他可真是得不償失了。
  與其來硬的,倒不如先送個大人情給沈家,然後用話提點他們,沈家人大都聰敏,聽了這話定然知道他的意思,再不會急著給沈瓊樓尋人家了。
  沈老夫人臉色忽青忽白,她這輩子都沒怎麼低過頭,但想到孫女,最終還是服了軟,沉聲道:「老身知道王爺的意思。」
  聰明人不必多說,殷卓雍無聲地一笑,轉身出了錦川侯府。他坐在馬車上敲了敲車板,陳河欠身掀開轎簾子:「王爺有何吩咐?」
  殷卓雍道:「你回頭去問問睿王親王結親的禮數,還有聘禮彩禮什麼的,都問詳細了。」
  陳河詫異道:「王爺您這是要……?」
  他含笑:「提親。」
  殷卓雍如今對沈瓊樓的心思差不多是司馬昭之心,可實際上他還是低估沈老夫人對宗室的厭惡懼怕程度了,當初最心愛的小女兒慘死,深愛的丈夫也因此病逝,這兩樁加起來幾乎成了她的心魔。
  對她來說,和親是虎穴,嫁給宗室是狼窩,她哪樣都不想讓沈瓊樓嘗試。
  沈老夫人坐在帽椅裡久久不語,周遭的丫鬟婆子也不敢打斷她沉思,她越想越是焦慮,整個人沉浸在往事和對未來的臆想中,眼神都有些不對了。
  江嬤嬤見她不大好,正想上前勸慰,就聽外面急匆匆一聲報:「老夫人,宋家老夫人……沒了!」
  沈老夫人被這一聲從沉思中驚醒,猛地抬起頭,向著外頭的管事道:「你好好說,說清楚,誰沒了?」
  管事道:「方才宋家的人遞喪帖過來,說宋老夫人今兒早上就不大對,就在方才合了眼,也請太醫瞧過了,確實沒了脈象。」
  沈老夫人大為不解,宋老夫人一個多月前還蹦躂著算計庶女呢,聽說後來被宋老爺訓了一頓,也病了一陣,不過她私以為,以宋老夫人的臉皮,沒過多久就得再起來繼續尋事,怎麼這說沒了就沒了?
  管事聽完她的問題,似有幾分難以啟齒,沈老夫人便遣退了下人,問他道:「有什麼話就趕緊說吧,我最不耐煩人磨磨唧唧了。」
  管事這才低聲道:「小的私下塞了幾個錢給宋家人打聽了,聽說宋老夫人是病倒在床上的時候,被院裡的幾個姨娘給……聯手害死的,具體怎麼動作小的沒問出來,不過幾下湊在一處……老夫人就這麼沒了。」
  沈老夫人靜默不語,江嬤嬤以為她是有些傷感,正待勸慰,她卻擺擺手道:「她這也算是死在了報應上頭,她當初害人性命,殺人子嗣,別人憚於她的威風不敢有所動作,如今一病便墻倒眾人推,當初她害人的那些手段……如今也都用在她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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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她吩咐道:「給侯爺夫人還有三個小的遞話吧,好歹親戚一場,咱們也得瞧瞧去。」
  沈瓊樓一出王府就見沈家管事在外面等著,見到她先說:「姑娘,宋家老夫人去了,老夫人讓您過去祭拜呢。」
  宋老夫人死了?沈瓊樓一怔:「怎麼這麼突然?」
  她說著上了馬車,等到宋家門口的時候見已經掛上了白幡,燈籠也都用白布包住,下人身上也換上了素服,宋燦一身孝服迎出來,眼眶紅腫的厲害,像是才哭過:「表妹來了,姨太太在裡頭等著呢。」
  宋老夫人再有不是,也是宋燦的親祖母,沈瓊樓拍了拍她的手,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說了句千年不變的套話:「人死不能復生,你節哀。」
  宋燦強撐著笑了笑,宋家勉強收拾出一個停放棺材的地方,靈堂也布置的匆忙,兩人剛進去就聽見宋瑩震天的哭聲,她一邊對著宋老夫人大哭,一邊用手按著帕子,眼睛卻不住打量著來往的世家公子。
  沈瓊樓對她也是服了,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能把自己嫁出去的機會。宋燦瞧她這裝模作樣的噁心:「堂姐也哭了好一會兒了,下去先歇著吧,這裡我來瞧著。」
  宋瑩不甘心地撅噘嘴,但也沒敢當眾說什麼,一甩帕子轉身下去了。
  沈瓊樓走到沈老夫人和陳氏身後,宋燦則走到兩人面前,語帶哽咽:「我知道祖母生前對老夫人和表妹做了些不當的事兒,也沒給你們一個交代,如今她已經去了,塵歸塵土歸土,我在這裡代祖母向您賠不是了,還望您能原諒她,讓祖母走的也安穩些。」
  也就宋燦人品好才會這麼覺得了,宋老夫人可沒覺得不道歉就走的不安穩了。
  沈老夫人一手托著她胳膊把她扶起來:「燦丫頭不必這樣,你祖母都過世了,我也不會抓著原來一點小事不放,就是跟你的情分也是在的。」
  宋燦低低地應了。
  幾人告祭完便告辭回家,陳氏遲疑了一下:「宋老夫人去的有些不趕巧,燦姑娘的婚事還沒定下來呢,她就這麼走了,燦姑娘可……」
  沈老夫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不過還是擺擺手道;「此事不急,反正燦丫頭還要守孝八個月,先看著吧。」
  宋老夫人去世之事不過是一個小插曲,轉眼秋天過去,京裡也逐漸邁入冬至,宮裡要冬至節祭祖,畢竟他和昭睿帝是同一個祖宗,所以他最近也難得忙活起來,騷擾沈瓊樓的時間都少了。
  冬至節這天兩人早早地就進了宮,沈瓊樓裹了厚厚的大氅還凍得手腳冰涼,幸好馬車裡燃了爐子,她這才覺得稍稍好些。
  殷卓雍一進宮便被叫到嘉明殿裡了,沈瓊樓站在走廊裡凍得不住跺腳搓手,正想拉個人帶她去偏殿歇歇,老遠卻見一抹雅致的青色走了過來。
  蘇沅嘴角含笑,手裡還拎著個竹編的籃子,籃子裡蓋著厚厚的小褥子,裡面幾隻奶黃色的小奶狗正在酣睡,時不時哼哼唧唧地翻個身。
  沈瓊樓作為狗奴,見著那幾隻小狗就移不開眼了,正好蘇沅也瞧見她,迎上來笑道:「沈長史。」
  沈瓊樓眼珠子直勾勾瞅著那幾隻小狗:「提督這是……做什麼?」廠督配小奶狗,畫風有點不太搭調啊。
  蘇沅笑了笑:「賢妃宮裡養的狗兒下了幾隻小狗,幾位公主吵著要養,正好臣有事要去那邊一趟,娘娘便托臣把狗帶過去。」
  沈瓊樓羡慕的要死,她其實也挺想養的,可惜老太太對狗毛過敏。她見著別人家的狗子也喜歡,想要伸手去摸,想了想又縮回手,乾笑道:「生的真好看,想必公主也是喜歡的。」
  蘇沅主動把籃子遞到她手下:「長史喜歡就留一隻吧,反正剩下的也夠幾位公主養了。」
  沈瓊樓冷不丁摸到其中一隻的毛腦袋,頓時被萌的心都化了,差點要點頭答應,但這時候理智還是強行上線,繼續乾笑:「提督說笑了,宮裡貴人的東西,哪能是我說要就要的。」再說她等會兒還要當差,總不能抱著只狗到處跑吧。
  蘇沅淺笑:「不妨事,反正公主那邊沒有數量,我瞞下一隻,就說不慎病死了。」
  沈瓊樓還是擺擺手,忍痛拒了:「多謝提督美意,我還是算了吧。」
  蘇沅倒也沒強求,又同她寒暄幾句,抬步離開了。
  沒過多久殷卓雍也走了出來,見她凍得不住呵氣,乾脆伸手握住她的兩隻手,皺眉道:「怎麼不去偏殿等著?」
  沈瓊樓下意識地道:「怕你出來我不知道啊。」
  殷卓雍笑著捏了捏她的臉。一行人坐上車架去太廟祭祖,不光有皇上皇后和宗室眾人,還有勛貴和重臣,烏央烏央一大片,她往左瞄了瞄,見沈木也赫然在列。
  祭祖儀式行了一半,昭睿帝和皇后才叩拜完先皇,太廟外頭突然刮起一陣妖風,把眾臣都吹的東倒西歪,頭上的冠帽都吹散了,昭睿帝被人攙著才勉強站穩,大聲問道:「這是出了何事?!」
  謝太傅早就按捺不住了,聽他有此一問,藉著這個由頭朗聲答道:「怕是先祖給皇上的昭示。」
  昭睿帝想到最近的封王之爭,一出口就後悔自己起了這個話頭,但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接話:「子不語怪力亂神,太傅休要信口說這些鬼神之事!」
  謝太傅怡然不懼:「太廟是正經祭拜皇室祖宗的地方,臣說的昭示,自然是先祖之靈有兆,又不是那些上不得檯面的孤魂野鬼,怎麼能是怪力亂神呢?」
  昭睿帝皺眉道:「放肆,你竟敢如此妄議先祖!」
  謝太傅分毫不讓:「就是要讓先祖安息,才得揣摩這番昭示的深意,以保我大魏國祚綿長。」
  昭睿帝沉著臉道:「既然太傅如此說,那你倒是告訴朕,先祖在昭示什麼?」
  謝太傅看了眼二皇子和三皇子,大聲直言道:「回皇上的話,根據我魏朝禮法,太子既位,宗室皇子自然要封王封藩,不得在京中長留,如今二皇子與三皇子仍舊逗留在京,不但有違禮法,更違背了祖宗先例,還請皇上擇日封王使他們就藩!」
  二皇子還是其次,得先把三皇子這個生有反骨的趕出去,讓他趕緊離了儲位。
  這話雖然不好聽,但從禮數上確實挑不出什麼錯兒來,昭睿帝只好沉聲道:「太傅這是強詞奪理,藉著莫須有的事兒來威逼朕!朕已經說過了,老二老三尚還年幼,等在京裡歷練兩年再封王也不遲。」
  謝太傅大聲道:「二皇子和三皇子俱都開府有了皇子妃,已經不能算年幼了,他們身為皇子,也不能一輩子躲在皇上的蔭庇下成長,若要歷練,外出就藩就是最好的歷練!」
  這話除了他還沒人敢說,畢竟連任三屆帝師,皇上都得給幾分薄面。
  他說完俯地跪下,大聲道:「臣請皇上給兩位皇子封王!」
  他是清流中執牛耳者,資歷比首輔都高了一籌,他這麼一跪,文官齊刷刷跪了一大片。
  勛貴那邊,就見沈木眼裡閃過一絲決斷,和陳侯爺對視一眼,齊齊跪下道:「臣請皇上給兩位皇子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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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沈木雖然不喜歡沾惹是非,但骨子裡卻還是武人血性,遇到該博的時候不懼一博,陳侯爺向來明哲保身,但更看得準時機幫自己大女兒一把。
  這翁婿倆一跪,其他勛貴對視幾眼,也齊刷刷跪下大半,在場站著的只剩下王爺皇子們,殷卓雍氣定神閒地瞧好戲。
  昭睿帝氣得嘴脣發抖;「你們,你們竟然如此!是要逼宮不成!」底下自然沒人會接這個話頭,他面沉如水,像是知道了什麼似的,誰也不問,突然轉向陳皇后,沉聲喝問道:「梓潼呢,也是想讓朕立即給老二老三封王?!」
  陳皇后笑得十分得體,恭謙道:「朝堂之事,妾不敢議論。」
  昭睿帝厲聲道:「朕就是想聽你是怎麼說的!」
  陳皇后略微挺直了脊背,明明是彎著腰,卻似在俯視著他一般,只是依舊恭謙:「妾聽皇上的,無論皇上讓兩位皇子是去是留,妾都絕無二話。」
  她才不肯這時候說出來,落個實打實的把柄在別人手裡。昭睿帝臉色已經黑透了,轉向二皇子和三皇子:「老二老三,你們是怎麼想的?」
  二皇子搶先一步答道:「兒臣自然要聽父皇的,留在京裡可以向父皇盡孝,就藩能鍛煉鍛煉眼界,不論父皇怎麼安排,兒臣都絕無二話。」
  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昭睿帝心搖身顫,看著跪在下頭的眾臣,重重咬了咬牙,怨恨憤懣地看了陳皇后一眼,冷冷道:「既然如此,那就讓內閣和禮部草擬摺子吧。」
  嘉明殿裡頭,昭睿帝重重地砸了個杯盞,廣袖一揮,把博古架上的精緻器皿嘩啦啦甩掉一地,恨聲道:「她竟敢,他們竟敢,如此威逼朕!」
  他說著呼哧呼哧喘了起來,眼裡竟有幾分癲狂之態,又捂著胸口,面露痛苦之色。
  蘇沅手裡捧著個錦盒上來,裡頭放著一枚赤紅丸藥:「這是張真人新煉制的,皇上先吃了吧。」
  昭睿帝和水吞服了,這才覺得心緒平緩了些,不過眼裡卻冒出戾氣:「這群亂臣賊子,朕不能再受他們轄制了!」他咬著牙根:「陳家還有沈家……」
  陳皇后當然沒那麼大能耐把控朝臣,她要是有這個能量,早就蹬了昭睿帝自己當女皇了,只不過她站到正統嫡出的大道上,所以朝裡人自然而然地就會擁護她和太子。
  這模樣倒是跟前世一模一樣,蘇沅輕聲問道:「皇上想怎麼做?」
  昭睿帝用力一拍桌案:「想要翦除皇后的羽翼,就得先毀了她的根基,拔掉陳家和沈家這兩根釘子,以儆效尤!」他頓了下,沉聲問道:「那兩邊你準備上了嗎?」
  蘇沅點頭應答:「回皇上的話,已經著手準備了,沈家和陳家把家中子孫看得再緊,也總有那麼一兩個看漏的。」
  昭睿帝對他的本事是知道的,只要他吩咐了,蘇沅就有能耐搞垮兩家,他也不再多言,轉了話頭:「皇后那裡……」他提起皇后,呼吸又開始不穩當了,人也顯出幾分癲狂。
  蘇沅心裡一笑,鬱郁然地輕嘆道「娘娘身子不大好,聽說是勞累成疾,憂思過重。」
  昭睿帝把這話反覆咀嚼一遍,雙眼突然一亮,對啊,憂勞成疾。
  陳皇后在朝上的名聲大好,就是因為她那賢惠名聲,但為著這個名聲,她也不是沒有三更眠五更起過,身子早就不大好了。名聲是她最大的依仗,如今他也能用它來贏了她。
  他有了章法之後心情大好,對著蘇沅贊道:「愛卿真如朕的左膀右臂一般。」
  蘇沅謝過贊,又看了那裝丹藥的盒子一眼,無聲地勾脣。
  他漫步走出宮掖,吩咐完底下人,不期然地想起了沈瓊樓,他心裡微微嘆了聲,他一開始只是有一二分愧疚,現在倒真是喜歡她了,可惜兩人註定沒法子好好在一起,上天給他一回重選的機會,他還是毫不猶豫地選了大業。
  外面傳他心狠也不是沒有由來,他就是這麼一個人。蘇沅腳步頓住,看著夾道一線蟹殼青的天空,緩緩地出了口氣。
  沈老夫人卻在責備沈木:「這事兒你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這也太過行險了。」
  沈木道:「皇上本來就對咱們家多有提防,那時候情勢趕到那個份上,我若是再不出聲,只怕皇后太子也要離心,再說皇后對咱們家照拂不少,我若是這時候退了,以後難免被人指責不仁義,行走官場也要被人戳脊梁骨。」
  沈老夫人嘆了口氣:「你說的道理我何嘗不知道,只是……」她無奈搖頭。
  沈木也是無奈:「再看看情勢吧。」
  接下來事情的發展出人意料,昭睿帝封二皇子為漢王,三皇子為寧王,漢王藩地在山西一帶,寧王的藩地與韃靼接壤,可以說都不是什麼好地方。
  最奇怪的是,昭睿帝不但沒有就此冷落皇后,反而對陳皇后更加信重,宮中事無大小都交給她,讓她親力親為,陳皇后雖也摸不著頭腦,但是只得應了。
  不過對沈瓊樓來說,最近最重大的事兒就是她的及笄禮,及笄禮對古代女子來說就是告訴周圍人,這個妹紙可以嫁人了,欲娶從速,想想就覺得好神奇。
  她忍不住跑去問沈老夫人:「我原來沒及笄,祖母怎麼這麼急著給我說親事呢?」
  沈老夫人撇嘴:「咱們家到底是侯府,結親的規矩多,所以先把親事商定了準備著,等你及笄之後就能開始行六禮,就算如此,前後也得小半年的功夫。」
  沈瓊樓又一次驚嘆了,沈老夫人起了談興:「好些人家覺得姑娘不如兒子重要,養起來就不如兒子精心,我最瞧不上那樣的,姑娘家等四五歲的時候就得開始教導了,十一二歲可以讓人相看,等再大些了有能耐的話便出去考個功名,提親的人把門檻都能踏破。」
  沈老夫人讓她請假幾天在家安心準備及笄禮,殷卓雍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思,竟然也痛快應下了。
  沈老夫人說完,陳氏又開始絮絮叨叨:「你大堂伯拿來的脂粉還剩了好些,我回頭都拿來給你,及笄那天好好打扮打扮。」
  她又道:「說來樓兒這事兒也不怨堂兄,都是那白公子自己管不住自己,他們兩口子怎麼這麼早就走了?咱們還沒有好好招待呢。」
  沈老夫人道:「你堂嫂子總覺得是自己不對,把侄子帶來介紹給咱們,最後鬧出這等事兒……罷了,她心結難消,回到家裡想明白就好了,到時候還是一家人。」
  陳氏點頭應了,想到要準備女兒的及笄禮,她就能生出無限熱情來,一陣風似的搓著沈瓊樓量衣服選首飾去了。
  家裡就她一個年長些的女孩,所以衣裳首飾都緊著她挑,沈瓊樓看的頭暈眼花,險些被金光閃瞎眼,捂著眼道:「我不看了,娘和祖母說哪個好我就穿哪個吧?」
  明姐兒福姐兒也鬧著要,陳氏笑呵呵地給她們一人塞了對步搖,可惜兩人頭髮不夠長,這對兒金步搖加起來比她們倆的小腦袋還大,目前的作用也就是看看。
  沈老夫人在一邊瞧得直樂,忽然憶起舊事,笑著道:「當初桂兒及笄,家裡也是這般熱鬧,那時候她爹還在,特意請了兩天假在家幫著置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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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陳氏抿嘴一笑:「樓兒她爹也是,嘴上說著不在意,最近上下也沒少忙活。」
  沈老夫人笑道:「等兒女的親事都訂下了,你們也能享享清福。」
  沈瓊樓忍不住插嘴道:「我能不能不成親,一輩子當官多好,何必嫁過去伺候別人呢?」
  沈老夫人縱然再開明,聽她這話也駁斥道:「胡說,姑娘家哪有不嫁人的,你以後難道想孤獨終老?」
  陳氏也跟著幫腔,沈瓊樓悻悻地縮回去。
  三人說話間,就聽外面管事來報,聲音有點恐慌和遲疑:「老夫人……魏王人到了京城,說是想要來拜見您呢。」
  沈老夫人本來還喜洋洋的臉色轉瞬就陰沉下來:「他來做什麼,非親非故有什麼好見的,跟王爺說,他貴人事忙,不必過來了。」
  管事也有幾分無奈,擺擺手命人把厚禮擺上:「魏王還送來了厚禮,人就在垂花門外等著,說想求見岳母……您看這……」
  沈老夫人重重一哼:「岳母,我可擔待不起!」她冷冷道:「把這些都扔回去,我們沈家不缺這點子東西!」
  管事更加為難,他自不敢得罪王爺,但更不敢不聽從主家的吩咐,只好轉身命人把禮拿回去,沈老夫人卻改了主意,拄著拐杖起身,緩緩道:「罷了,讓我去會會他,省得不知情的還道咱們府上待客無妨。」
  陳氏和沈瓊樓本來還想陪著,但沈老夫人一看她跟沈桂相似的面容,怕引出什麼麻煩來,揮手讓她跟福兒明兒玩去了。
  婆媳倆繞過重重迴廊到了垂花門外,就見魏王帶著侍從立在照壁底下。他跟人想象中的不大一樣,本以為是個腦滿腸肥的酒色之徒,沒想到卻是一派儒雅俊秀,而立之年已過五六,仍如二十多歲的青年一般,難怪當年沈桂能相中,只是面色蒼白,帶了幾分病容。
  沈老夫人見他風采不減當年,又想到自己已經成了一捧黃土的女兒,心裡大恨,聲音也是僵硬的:「王爺來有何貴幹?」
  魏王看著倒似身子有些虛弱,見到沈老夫人肯見他,面上露出驚喜神色,拱手道:「岳母。」
  沈老夫人側身避過,冷冷道:「王爺這麼叫真是折煞老身了,老身哪裡當的您一聲岳母?」
  魏王喟嘆:「岳母還在怨我。」他又道;「我之後並無再娶,桂兒仍是我王妃,您自然還是我岳母。」
  要是不知情的人,聽見這話沒準都要動容了,但沈老夫人卻知道,他雖沒有另娶,但這些年收的妾室通房娶的側妃也不少,仍舊風流快活著,一邊還裝出一副情深無悔的模樣來博了個好名聲,想想就叫人噁心。
  沈老夫人並不答話,魏王面帶悲色地繼續道:「我這些年一直在金陵,這回回京便想來拜訪岳母,為當年的事兒好好道一回歉,當年是我照管不周,才讓桂兒難產而逝,我已經悔恨多年……」
  到現在還以為沈桂的死是個巧合,沈老夫人已經懶得再跟他多費脣舌,直接截斷他的話:「到了老身這個年紀,也不知道還有幾年活頭,這些話再不想聽,反正桂兒也不能死而復生,要是王爺想說的只有這個,那就就此打住吧。」
  魏王一怔,又低聲道:「我今日來也是想同岳母商量,想把桂兒的棺木起出來到京城,再給她另行修個墳冢,您也能時不時探望。」
  沈老夫人聽了這話,臉上反倒更見怒色,目光如鋼刃一般從他臉上刮過,半晌才沉聲道:「桂兒早就去了,王爺何必再打擾她安穩,祭拜不祭拜本就不在形勢,我若是真想她了,就在心裡悼念也是一樣的。」
  魏王不好再多言,沈老夫人說了一會兒話便覺得嫌惡之極,這魏王還是一副多情種子的老樣子,半點沒改進,她便道了聲乏,讓陳氏扶著轉身回去了。
  沈老夫人滿面疲倦,還不忘對陳氏道:「以後你們給樓兒尋親事要擦亮眼,我和你們爹當初只道他對桂兒情深,沒想到他對著看中的都是副情深似海的德行,當初那個害了桂兒的賤人,明明人證物證都要,他也瞎了般硬要護著她。」
  她嘿然冷笑:「不過他也有報應,這麼些年收了一屋子的鶯鶯燕燕,也沒見留個後,蒼天饒過誰啊!」
  陳氏和沈桂處的時間不長,但姑嫂著實融洽和睦,聞言也嘆了聲,輕輕寬慰沈老夫人幾句。
  兩人走至後院,卻見沈成志興衝衝地要往外走,沈老夫人皺起眉叫住他:「志哥兒你要幹什麼去?現在這個點你不是該早在衙門了嗎?」
  沈成志冷不丁被她逮住,嚇得身子一顫才道:「今日……今日沐休……」
  沈老夫人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本就心氣不順,見他瑟縮的樣子更是不悅,忍不住出言訓斥幾句,見沈成志諾諾應了,無奈揮手讓他下去了。
  沈成志悶頭出了府,七拐八拐進到一條胡同裡,最裡頭有間古樸的宅子矗立著,他徑直走進去,裡頭的靡靡之音便伴隨著濃烈的脂粉味道傳了出來,他這才稍稍釋懷,裡頭有個頗為投緣的嫖友正在等著他。
  那人見他臉色晦氣,便笑著道:「沈兄莫不是又被令堂訓斥了?」
  沈成志厭惡地擺擺手:「不是,是我祖母。」
  那人故作訝異:「我聽說沈老夫人對人最是慈和,就是當初沈侯爺的閨女出事兒,老夫人也沒過多苛責,無端訓斥你做什麼?」
  沈成志重重地吐了口氣,悶頭喝了盞酒:「祖母素來偏心二房,哪裡捨得責罵?」
  那人笑道:「這倒也是,畢竟沈老夫人以後要依仗二房,總得給幾分薄面的。」他說完狀似不經意地嘆了聲:「說起來,若令尊還在,你才應當是正兒八經的侯府世子,前途無量,絕不止於這個職位,令祖母和令堂都能高看一眼。」
  類似的話他也不是第一次說了,兩人結識已經小半年,自打兩人相視他便有意無意地說這些,偏沈成志聽了很是受用,聽完眉頭都擰成一個結。
  那人呵呵笑著給他倒了盞酒:「你我兄弟一場,我這裡說句掏心窩子的話,錦川侯爺忒不厚道,明明是承了你父親的職位,卻不知拉拔你一把,任由你在禮部混吃等死,在家裡也受人苛責,真真是……呵呵。」
  沈成志把酒盞一摔,語氣怨懟:「物是人非,人走茶涼,我爹都不在了,二叔能給口吃的養著我就不錯了,哪裡還敢要求旁的?我娘也是,一味地巴著二房,我真是不懂了,到底我是她生的還是三堂妹是她生的?從小有什麼好的就緊著三堂妹,哼!」
  那人假意勸了幾句,又給他添酒,忽然壓低了聲音:「我忽然想起一事來,沈瓊仔細想想,現在沈府尚還太平,若侯爺百年之後,他該把爵位留給誰?他自己有嫡長子,你又是他大哥的親兒子,當初也有世子的身份,這爵位要是給他兒子,只怕會有旁人說他不知恩義,萬一他疑心你要爭位……」
  沈成志怔怔道:「你的意思是……」
  那人心裡暗笑,沈家子弟大多聰穎,總算有這麼個奇葩的讓他方便下手,這沈成志是多年生病傷了腦子,也是久臥病床不知道人情世故,竟蠢笨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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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他心裡暗笑,語氣森然:「你久臥病榻,未必就跟沈侯爺沒有幹係,沈老夫人變著法地磋磨你,只怕也存了旁的心思,只要你不在了,他兒子就可以順順當當承襲爵位,沈兄自己要想清楚啊。」
  沈成志自己胡亂腦補一番,已經嚇得癱軟在帽椅裡,驚慌失措道:「整個侯府都是二房的,二叔要是想害我,我哪有活下來的機會?」
  那人呵呵笑了兩聲,一手重重地按在他肩上:「沈兄有沒有想過……若是你自己承了爵位呢?」
  沈成志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等到了傍晚,西廠裡的人都開始做灑掃了,有個矮瘦的身影貓著腰進了廠督呆的東邊暖閣。
  蘇沅正在點茶,見他進來連頭也不抬,淡然道;「都辦妥了?」
  那人道:「差不多妥當了,現在沈成志只怕把沈府上下都恨上了。」
  蘇沅恩了聲:「照著計劃來吧,皇上那邊也等急了。」
  沈瓊樓及笄禮那天,她一大早就被元芳拉起來洗漱打扮,她最近從頭到腳煥然一新,連指甲上都染了淡色的花汁,她皮色極好,連脂粉都不用打,因此元芳挑了點胭脂在掌心化開,給她勻稱的拍上雙頰,脣上也點了口脂。
  元芳左右看了看,差不多滿意了,又梳了個簡單的髮髻,用些釵兒花兒點綴,解釋道:「姑娘等會兒要梳頭盤發,然後插釵,咱們現在先梳個簡單的頭,等到時候請人給您盤起來。」
  沈瓊樓早就被擺弄的沒了脾氣,聞言敷衍地點點頭:「咱們什麼時候開飯?」
  元芳夾了塊點心到她嘴裡:「您先吃這個墊墊吧。」
  她服侍沈瓊樓換上淡藍底子五彩折枝菊花刺繡圓領袍,下身配了蔥白底繡紅梅花的八幅湘裙,直把她打扮的明艷又不失莊重,然後扶著沈瓊樓出了門。
  宋燦人雖沒過來,但卻備下了及笄禮送過來,是隻瓔珞金項圈,上頭掛了羊脂玉的玉鎖,十分精緻好看。
  這時候禮還沒開始,沈瓊樓在大人堆兒裡站著無聊,便去後頭坐著,就見陳六娘也早早地到了,見到她先說了話:「你這身打扮不錯啊,顏色配的也好。」
  沈瓊樓隨意笑道:「是我祖母和我娘來回挑了許久才給我配的,我也不懂配色,她們說什麼好我就穿什麼了。」
  陳六娘嗤的一聲笑了,讓她坐下,眉眼掩不住的喜色。
  沈瓊樓見她喜上眉梢,不由得問道:「你沒事高興什麼,家裡親事已經定下了?」
  陳六娘白了她一眼:「想什麼呢,是我有位表姐,姓余的,是我母親的侄女,被選作了太子妃,我為她高興罷了。」
  這年頭大多數宗族都是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也大都是盼著親戚好的,那種暗搓搓盯著親戚家,巴不得人家趕緊倒霉的還是少數。
  沈瓊樓由衷贊道:「這是好事兒啊,恭喜你那位表姐,當然也要恭喜你了。」
  陳六娘大方道謝,又拉著她小聲問道:「我也是有事要求你,這就直說了,我跟我表姐素來要好,知道你在東宮侍讀過,跟太子也相熟,所以想問問你殿下的事兒,好讓我那表姐心裡有數。」
  她又忙補了句:「要是不方便就不用說了,我也是隨口一問。」
  沈瓊樓沉吟片刻,沒說具體的喜好,只是道:「讓你表姐放寬心,太子待人很和氣的,尋常也不難伺候,盡本分就成,我聽說你表姐性子不差,以後定能夫妻恩愛的。」
  陳六娘知道她也不好透露太多,這話已經算是給人吃了定心丸,於是認真道謝。
  兩人這邊正說著話,那邊就見宋家人過來了,宋老爺沒有守孝的避諱,宋瑩卻也跟過來了,孫輩要守九個月的孝,期間一切宴飲能避則避,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那邊沈念文和沈岑風正在待客,她眼珠子黏在沈岑風身上就不下來了,宋老爺也瞧見她這幅德行,出言訓斥了幾句她這才消停。
  沈瓊樓和陳六娘見她有要過來的意思,急急忙忙躲遠了些。
  正巧元芳來找沈瓊樓讓她行禮,她跟著過去,賓客來了一圈卻沒見著殷卓雍,她心裡有點悶悶的不痛快。
  沈家安排的及笄禮極為嚴格,贊禮一人,贊者二人,有司四人
  正賓一人,笄者一人,主人兩人,她先被帶到了正堂,贊禮剛念過詞準備開禮,院外就聽人高聲報道:「豫王爺到了!」
  沈瓊樓微微一怔,沈老夫人面色發緊,全然不像當初豫王在她壽禮上到了的時候那般隨和,反倒有些如臨大敵的意味。
  一眾賓客倒是沒有多少驚訝的,當初沈老夫人壽宴豫王都來了,更何況是沈瓊樓的及笄禮,只是眾人更感嘆一番這位沈家三姑娘受寵之甚。
  殷卓雍漫步走了進來,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他略一拱手:「沈老夫人。」又對著沈木和陳氏:「沈侯爺,侯夫人。」
  沈木和陳氏還禮請他上座,他偏頭瞧著沈瓊樓,他的乖乖頰邊點了胭脂,本就嫣紅地脣瓣用口脂細細描繪,仿佛在引誘人去親吻,盛裝之下更顯得明艷驚人。
  要說他原來的神情還算有所這樣,這時候的已經十分露骨了,眼裡毫不掩飾的惦念讓沈老夫人心頭亂跳,她重重咳了聲:「開禮吧。」
  及笄禮的流程十分繁瑣,更何況沈家家世擺在這兒,每樣都不能馬虎,沈瓊樓被折騰到腰酸背痛,冷不丁覷見殷卓雍揚脣衝自己笑,下意識地也想回個笑容,但又怕被人發現了,臉頰扭曲一下又硬是忍住了。
  殷卓雍:「……噗。」
  沈瓊樓頭髮被折騰著打散,又被特意請來的成國公夫人輓好插上釵子,扶起來拜了三拜,聆聽訓導之後終於算是禮成了。
  殷卓雍坐在上首,有一下沒一下地轉著戒筒,等禮成了之後突然含笑道:「本王突然想起來,好像忘了給沈長史備及笄禮了。」
  沈老夫人就怕他開口,聞言忙道:「王爺客氣,您身為她上司,又是長輩,身份貴重,能來看她及笄禮,已經是給她一份大禮了,哪裡還敢再奢求?」
  殷卓雍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不如……就送她個小字如何?」
  此言一出,包括沈老夫人,沈家兩口子,還有在座的客人臉色都齊齊變了。
  唯獨沈瓊樓還茫然著,小字而已,為什麼大家的表情都這麼微妙捏?
  一眾賓客靜了一瞬便開始竊竊私語,沈瓊樓豎著耳朵勉強聽著,聽了個大概臉色忽青忽紅的。
  自古以來便有待字閨中的說法,女子的小字大都是出閣之前長輩才給娶的,或者成婚之後由丈夫來取,殷卓雍算不得沈家正經親戚,卻要來給沈瓊樓取小字……這是什麼意思?
  她仔仔細細在心裡嚼了一回,頓時明白他的意思了,她本來打定主意不嫁人的,但突然發現自己的心意沒這麼堅定了,複雜之餘生出幾分希冀來,幸好有胭脂擋著,不然誰都能瞧出來她臉上止不住的紅了。
  不過這事兒她想的再多也沒有說話的餘地,只能老實坐著靜等事態發展。
  這回卻是沈木先開的口:「多謝王爺賜字,但樓兒實在是擔待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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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殷卓雍微微一笑:「侯爺應當知道我的意思,更知道令愛擔待得起。」
  他不等旁人開口,自己就先吟誦起來:「浴蘭湯兮沐芳,華采衣兮若英。靈連蜷兮既留,爛昭昭兮未央。蹇將?兮壽宮,與日月兮齊光。令愛品行高潔,這首雲中君再適合不過,不如就取字若英,如何?」
  一副你不要也得要的架勢,沈瓊樓記得他說過自己的小字叫齊光,不由得也跟著在心裡吟誦起來,又在舌尖念了幾遍,牢牢地記住了。
  沈家人臉色都不大好看,殷卓雍不緊不慢地遞了個台階:」本王甚是器重沈長史,所以賞個小字給她,還望老夫人和侯爺不要推辭。」
  他給的理由冠冕堂皇,又一副由不得你不應的架勢,沈老夫人忍著氣應了聲,殷卓雍又悠悠然坐下了。
  這行事方式倒是他一貫的霸道跋扈,他在警告眾人,沈家三姑娘他入了眼了,哪怕是行過及笄禮,旁人也不得惦記著。
  沈瓊樓不知道尷尬還是甜蜜哪種感覺更多些,這情形沒她插話的份,於是全程低著頭假裝自己不在現場。
  殷卓雍似乎才意識到自己成了惡客,站起身來拱了拱手,又含笑曖昧地瞧了沈瓊樓一眼,這才告辭離去。
  留下來的賓客心裡各有思量,想的最多的還是沈家又要出一位王妃了,一時間臉上的笑容更加熱切。
  沈老夫人和沈家兩口子臉色都異常難看,別人不知道沈家家事,他們自己可是最清楚的,哪裡捨得再賠一個閨女進去,主家都沒了再待客的心思,只是匆匆忙忙全了禮數就宴畢了。
  殷卓雍的心情跟沈家人正相反,他早就命陳河請了睿王過來。睿王急匆匆趕過來,呼哧呼哧走出了一腦門子的油汗,沒好氣地喘著道:「老,老十三,有什麼事兒不能等明天說嗎?大中午的把哥哥我叫來做什麼?」
  殷卓雍笑了笑:「請王兄做冰人,幫我……提親。」
  睿王嚇得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你要成親了?我怎麼不知道?是哪家閨女這麼倒霉被你瞧中了?」
  殷卓雍勾頭斜了他一眼:「錦川侯沈家。」
  睿王納悶道:「沈家現在就一個女兒吧。」
  殷卓雍道:「就是她。」
  睿王覺得腦子都漲了:「我先不說你兔子吃不吃窩邊草的事兒,按輩分論,她可是你侄女,你怎麼能娶她?」
  殷卓雍不以為意:「先皇還娶了自己外甥女,長安公主嫁給自己外甥,長寧郡主嫁了自己叔父,怎麼到了我這裡就不行了?」
  睿王被他的歪理說的暈暈乎乎,仔細回憶了一下沈瓊樓,長得似乎還不錯?不過京裡美人多了去了,他怎麼就偏偏瞧中她了呢。
  睿王百思不得其解,乾脆問道:「好吧,難得你求我一回,錦川侯沈家是嗎?你已經確定了?」
  殷卓雍含笑道:「早就確定了。」
  睿王點點頭;「好吧,我明日去幫你提親。」
  那邊沈瓊樓的心情完全沒有殷卓雍這般輕鬆,她正在接受家里幾個長輩的審問,沈老夫人頭一個按捺不住,先問道:「你和豫王爺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瓊樓慢吞吞地道:「什麼怎麼回事?」
  她素來嘴巴嚴,王府裡的事兒不會往外亂說,家裡人也都尊重她的職業素養,從不主動問的,沒想到不聞不問的後果就是出了這等事兒!
  沈老夫人一拍桌案:「你還跟我裝傻,今日王爺來好端端地給你取什麼小字?你難道不知道小字是什麼意思嗎?!」
  這回沈瓊樓是真冤枉死了,她一開始還真不知道小字是什麼意思,更不知道殷卓雍要突然過來,於是叫屈道:「我哪裡知道這些,王爺做什麼也不會提前跟我商量啊!」
  還是沈木一言問中了要害:「王爺對你什麼心思暫且不論,你對王爺……可有別的想頭?」
  沈瓊樓被問的頓住,腦子急轉著想理由搪塞,不過就她頓這一瞬的功夫,在座的幾個人就已經知道答案了。
  沈木怒道:「你這不爭氣的東西!才清醒了沒幾個月,又開始給家裡招災惹禍了!」
  沈家倒是不反對自由戀愛,沈木和陳氏可不就是自由戀愛的嗎,但他們對沈瓊樓自由戀愛的對象大感惱怒。
  沈老夫人卻是從少女時代過來的,有幾分理解沈瓊樓,便擺擺手,淡然道:「這事兒也不能全怪樓兒,豫王那樣的人才品貌,她有些心思也不奇怪,今日豫王硬要給她賜字,連咱們都拒絕不了,更何況是她了。」
  要說原來沈瓊樓的心情類似於小學生早戀,那麼現在就是小學生早戀被家長髮現之後的驚慌,於是連連點頭表示支持沈老夫人,以求等會兒罰的能輕點。
  沈木瞪了她一眼,又轉向沈老夫人:「娘,那……咱們該怎麼辦?」
  沈老夫人沉吟道:「豫王沒準就是一時的新鮮,咱們先別自亂了陣腳,讓樓兒先在家裡待幾天,等風頭過去了,再把這長史的差事想法子辭了吧。」
  沈瓊樓心裡一緊,反駁道:「長史的職位是當初皇上下旨赦封的,怎麼能說辭就辭了呢?」
  沈老夫人深深地瞧了她一眼:「要是沒鬧出這等事兒,祖母也不希望你辭官,三丫頭你是個聰明孩子,知道什麼事兒該做什麼事兒不該做。」
  沈瓊樓還想說話,沈老夫人已經起身趕人:「你們都回去吧,忙活了一天,我也已經乏了。」
  她無奈,只好擰著眉頭回屋了。
  事實證明殷卓雍是標準的行動派,第二天一大清早睿王就上門了,腆著肚子笑呵呵地被沈家人迎進門,也不等沈家人問話,一開口便主動道:「請問錦川侯爺和侯夫人在府上嗎?今日這事兒侯爺和夫人不在,我不大方便開口啊。」
  沈老夫人心裡已經猜到了六七成,皺眉道:「有什麼事兒,王爺跟我說也是一樣的。」
  睿王皺眉笑道:「婚姻大事兒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是請侯爺和夫人出面比較好吧?」
  沈老夫人不卑不亢:「真是不巧了,我兒子兒媳現在正好不在家,王爺不妨跟我說道說道,到時候我再轉達也是一樣的。」
  她頓了下,明知故問:「我家倒是有兩個孫子不曾娶親,不知王爺是想為哪個保媒?」
  睿王笑呵呵地道:「都不是,是貴府的三姑娘。」
  他生怕把這事兒給搞砸了殷卓雍找他算賬,昨晚還特地寫了媒人詞兒,一開口便滔滔不絕:「老夫人應當知道我那十三弟殷卓雍,先皇親封的豫王,虛歲二十有二,與貴府三姑娘年歲相當,旁的不敢說,他的品貌在京裡都是數得著的,相貌是再尋不出比他更俊秀的,才幹也是一等一的,少年時大敗過韃靼瓦剌,後被封藩蜀地,也把蜀地治理的井井有條,那些土司當初何等跋扈,如今在他面前沒有一個敢多嘴的……」
  他還是媒人業務不熟練,一般人家說的都是品行如何如何,家資如何如何,將來對老婆如何如何,他倒搞得像表彰大會似的,先把殷卓雍的豐功偉績吹了一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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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他跑到蜀地半天才拐回來,繼續說正題:「蜀地富饒,他這個當王爺的家資頗豐,這麼大年紀也無王妃,三姑娘要是嫁過去便是王妃,榮華富貴享用不盡,還有我這十三弟為人熱枕,厚道,實誠,額……那什麼」
  他自己都編不下去了,匆匆結尾道:「品行優良,又對貴府三姑娘一片真心,不瞞老夫人說,貴府姑娘在王府當差的時候王爺便十分入眼,後來仔細觀察其為人品性,心裡更是喜歡,還望老夫人和錦川侯能好好應下,讓兩家永修秦晉之好。」
  沈老夫人初時震驚,這時候也漸漸鎮定下來:「王爺這是說笑呢,我們家三丫頭何德何能,能被豫王瞧中?再說兩人中間差著一輩兒呢,不是我不相應,實在是差的遠了些。」
  睿王把昨天殷卓雍給他的那套說辭搬出來:「這個老夫人不必擔心,輩分都是人混叫的,再說嫁給自己叔父,娶了自己外甥女的也不少見,這並不算有悖倫常,只要不是血親又不是同姓,不會有人置喙的。」
  沈老夫人靜默許久,半晌才緩緩開了口:「王爺也是天家子,我也就不瞞您了。」
  她聲音含悲:「二十年前,也有位親王上我們家來提親,求娶的是小女,我和她祖父都覺得那位王爺品貌出眾,便把愛女許了過去,沒想到沒過兩年,小女就這麼……」她語帶哽咽:「沒了。」
  睿王自然知道沈桂和魏王的事兒,只是沒想到她突然說這個,一時有些接不下話,只好聽她繼續說下去。
  沈老夫人長長地出了口氣:「這事兒不怨誰,兩家本就門不當戶不對,也是我們老兩口想左了,才把這樁親事應下,自此明白了一個道理,齊大非偶啊!」
  「您要怪就怪老身不識抬舉吧。」她拄著拐杖起身,緩緩向睿王行了一禮:「豫王爺千好萬好,是神仙一樣的人物,三丫頭性子才幹平平,實在配不上王爺。」
  她這一手苦情牌,把睿王準備好的說辭都給堵回去了,人家閨女一條命都賠進宗室門裡了,總不能再賠一個吧?
  他一時找不出話來,只好虛扶一把:「老夫人先起來……」他無奈道:「我會告知十三弟的。」
  睿王出了沈府坐上馬車,他是實在沒想到,以殷卓雍這樣的人才品貌提親還有被拒絕的時候,想到他一會兒聽到這消息的反應,擔憂之餘還有點幸災樂禍。
  馬車直接拐進了豫王府,殷卓雍正在低頭練字,聞言難得抬起頭來:「如何了?」
  睿王長嘆了一聲,把沈老夫人的話簡短複述一遍,眼睜睜地看著殷卓雍的笑一點點僵在臉上,像是凍結的花朵一般。
  睿王知道他生平頭一次喜歡姑娘被拒絕,心裡肯定極不好受,寬慰道:「天涯何處無芳草,誰讓你偏偏看上了沈家女?明知道他們家和魏王……哎。」
  他知道沈家人並不喜歡宗室中人,更不樂意攀兒女親事,但本來以為他先在昭睿帝那裡保下沈家,昨日又去表態,沈家人的態度多少會鬆動些,沒想到拒絕的這樣幹脆,簡直是……不可理喻。
  睿王也是有女兒的,多少有幾分理解沈家人的心情,又幫著勸和道:「你也別因著這個怨恨沈家,他們家有舊例在先,不會再輕易相信宗室中人了,要我說,要是哪個家族的人害死了我女兒,同宗的要來求娶我孫女,我也斷斷不會同意的。」
  殷卓雍冷笑一聲:「沈家軟硬不吃,我也用不著他們同意。」
  睿王忙道:「你冷靜點,別把結親弄成結仇了。」
  殷卓雍也是心煩意亂,隨意寫了幾筆就撩開手,不理會睿王的絮絮叨叨,直接轉身回屋了。
  殷卓雍請睿王提親之事,沈瓊樓這個當事人反倒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她聽說睿王被沈老夫人打發走之後,急匆匆地跑到沈老夫人屋裡,皺眉道:「祖母!」
  沈瓊樓一直是尊老愛幼的模範,從來不對老年人發火的。
  沈老夫人神情倒是很淡然,瞥了她一眼道:「你急死忙活的想幹什麼?禮數呢?」
  沈瓊樓眉頭皺的更緊:「今天早上的事兒您怎麼不告訴我?!」
  沈老夫人沉吟片刻,揮手遣退了屋裡的下人,抬手讓她過來。
  沈瓊樓在原地站了片刻,這才不情不願地靠過去:「您想說什麼?」
  沈老夫人嘆了聲道:「難怪我要給你說的白家親事你死活不應,你就瞧著豫王這般好了?」
  沈瓊樓沉默了會兒,也不再否認:「他是很好的。」
  沈老夫人道:「你爹娘這些日子也在給你挑人家,他們給你挑的人選也不差,縱然比不上豫王顯赫,但也都是數得著的,你嫁進去之後有咱們家撐著,日子不說一帆風順,可至少也穩當。」
  沈瓊樓現在對這些大道理不大聽得進去,心煩道:「穩當是穩當,一輩子也就這麼渾渾噩噩過去了。」
  沈老夫人難得耐心:「我現在最後悔的事兒,就是當初鬆口讓你姑姑嫁給魏王……」
  她見沈瓊樓張口要反駁,一擺手道:「我知道你要說豫王和魏王不一樣,但他們都是宗室中人這點總是一般的,只要是皇家人,咱們都說不上話,你過的好不好全看運道了,難道你真想把什麼事都寄託在運道上?賭一個男人是否會一輩子對你好?」
  用現代的話解釋,嫁給尋常人家是銀行存款,沒啥風險但是得到的也少,嫁給殷卓雍是風險投資,風險大收益也大。沈瓊樓在心裡苦中作樂地吐槽,她現在也有點搞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了,不得不說,聽到殷卓雍來提親的消息,她是高興的。
  她等沈老夫人說完,抿脣道:「我不是三姑姑……」
  沈老夫人眉眼恍惚:「是啊,你不是她……」她忽然伸手握住沈瓊樓的手腕,力道大的讓人生疼:「可你生的這樣像她,又恰巧也是行三,她走錯過的路……祖母不想讓你也再走一遍了。」
  沈瓊樓有千言萬語可說,但目光觸及沈老夫人眼裡的深痛,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本來不是愛傷春悲秋的人,但這時候卻體會到了梁山伯和祝英台硬生被拆散的感覺,於是沈祝英台瓊樓晚上煩的一粒米都吃不下,躺在床上什麼都不想乾,整個人便如廢了一般。
  陳氏縱然這事兒上跟沈老夫人觀點一致,見女兒這樣也難受的心肝都要碎了,特意送飯來她房裡,她本來也不想吃,但見陳氏凄凄慘慘戚戚的樣子,也只好用筷子扒拉了點飯粒。
  那一天是豫王提親被拒的三天后,沈瓊樓在沈老夫人屋裡蘑菇著想跟她說說殷卓雍的好處,沈老夫人則是等她自己想明白,祖孫倆正在鬥智鬥勇,沈木就神色焦急地走進來,帶了個驚天壞消息。
  他深吸一口氣,先瞧了陳氏一眼,壓住煩亂的思緒,竭力鎮定道:「今日聖上突然發作,把陳家一位侄子帶上朝來,又列出證據,說岳父仗著皇后的勢在外跋扈妄為,心懷不軌,岳父,岳父當朝以頭觸地,要證明自己的清白,如今被人抬下去……生死不知,皇后娘娘這幾日本就積勞成疾,聽聞這個消息之後便昏迷不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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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9 00:01:19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九章

  陳皇后縱然再精明強乾,陡然聽聞父親出事,一時也難以接受這般打擊。陳氏駭的俏臉煞白,大叫了一聲「爹!」雙眼一閉起,也暈過去了。
  沈木急急忙忙摟住她,又是掐人中又是請大夫,沈老夫人也忙亂一時,等陳氏悠悠轉醒來,她才顧得上問道:「聖上這是為何啊?是不是還在記恨上回在檯面之事?」
  沈木勸慰嚶嚶哭泣的陳氏幾句,緩緩點頭:「只怕是……最近娘娘和太子在朝堂的影響力越來越大,聖上這般只怕也有殺雞儆猴的意思。」
  沈老夫人忍住心焦:「那咱們只怕也難脫干係,該如何是好?」
  沈木無奈道:「現在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起身:「母親放心,兒子為官這些年,還是有幾分人脈的,下午我去探聽探聽消息,母親在家約束下人,讓眾人不得先亂了陣腳。」
  沈老夫人重重點頭,卻沒想到沈木這一去到深夜也沒回來,不光是他,在刑部當差的沈念文,在學裡讀書的沈岑風都沒回家。
  陳氏越來越慌亂,最近一直閉門不出的邵氏也難免驚慌,但都不得不強自鎮定下來,幫著沈老夫人規制下人,嚴禁他們出去亂走,到最後乾脆閉了府門,讓人不得進出,只瞧瞧派幾個機靈靈便的小廝上街打聽。
  小廝到午夜才回來,慌慌張張地跪在沈老夫人面前:「老夫人,侯爺,侯爺在刑部已經被鎖拿了,還有大少爺和二少爺,也已經被人帶走了,不光是咱們家,還有忠勤伯陳家,和其他好些勛貴,內閣學士和言官都被鎖拿了。」
  沈老夫人立刻站起來,急急問道:「怎會如此?打聽清楚了嗎?」
  小廝哆哆嗦嗦,看了邵氏一眼,這才小聲道:「是,是志少爺說咱們家居心叵測,意圖謀反。」
  邵氏尖聲道:「不可能,志哥兒怎麼做出這等事!」
  沈老夫人也覺得難以置信,縱然沈成志和家裡不大和睦,但他做出這事兒,不等於自毀根基嗎?
  沈瓊樓先讓那小廝下去再探,安撫邵氏和沈老夫人道:「祖母伯母先冷靜下來,許是那小廝聽錯了呢,咱們先冷靜點,先想想法子看怎麼應對。」
  沈老夫人正要說話,忽然就聽靜夜裡傳出噠噠的馬蹄聲,護院急慌慌來報,說沈家大門被一群緹騎叫開,如今這群錦衣衛已經進門了。
  沈家的女人立刻出了院門去看,果然見一行錦衣緹騎舉著火把往正院走,外頭已經被圍了起來,為首的除了個錦衣校尉,還有縮縮閃閃不敢和沈家人對視的沈成志。
  沈老夫人深吸一口氣:「不知您深夜造訪,所為何事?」
  校尉呵呵笑了兩聲,把身後的沈成志露出來:「老夫人,您家大公子大義滅親,直指沈侯爺意圖不軌,想要犯上作亂,卑職只是奉命行事,還望老夫人不要見怪。」
  眾人一聽這話,再見沈成志那閃爍的神情,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邵氏上前一步重重地給了沈成志一耳光,厲聲道:「你這不孝不悌的畜生,竟然做出如此狠毒之事來,還不快去跟人說,說你二叔沒有謀反,一切都是你自己造謠的!」
  她縱然心裡也希望過二房倒霉,但也從來沒想過這等惡毒又愚蠢之事,如今沈家一門全靠著二房,二房要是倒了,整個沈家也都沒了頂梁柱,誰能撈著什麼好處不成?「
  沈成志顯然早已經被教過該怎麼說,捂著臉悶聲道:「二叔心懷不軌,我也是魏朝臣子,豈能由著他得逞?」
  邵氏氣急攻心,撲上去就想扇死這個不知所謂的孽障。怒聲罵道:「你這個不知所謂的混賬東西,你二叔出事了,你能落著什麼好不成?我當初真該一巴掌打死你這個孽障,也省得今日做出這等喪盡天良的事兒!」
  校尉一把攔住:「魏朝律法規定,女眷不必關押在牢裡,在家中由專人看管著,諸位夫人都是體面之人,就先在這正院呆著吧。」
  他頓了下,又道:「哪位是沈家三姑娘?」
  沈瓊樓緩緩走出一步:「是我。」
  他其實早就看見了,不過隨意一問,上下打量幾眼,見果然容色妍麗,難怪廠督指名道姓要把人單獨關起來。
  他比了個請的手勢:「上頭有吩咐,沈家小姐單獨關押,您這邊請,得罪了。」
  陳氏立刻護在沈瓊樓身前,雙臂張開:「你們別想帶走我女兒!」
  校尉皺了皺眉:「侯夫人別與我們為難。」錦川侯府是武人世家,他也是行伍出身,心裡倒是有幾分敬重,也不願與這些女眷為難,但這些的前提是這些女人要守規矩。
  沈瓊樓反手摟住陳氏輕輕安慰:「娘,我沒事的,你不用著急。」她衝沈老夫人打了個眼色,讓沈老夫人拉住陳氏,對著那校尉道:「走吧。」
  沈家宅子是不缺的,那校尉隨意把她安置在一所環境清雅的小院裡,外面命人看管著,半個字也不多說,自己就躬身告辭了。
  沈瓊樓本來還想探問幾句,但見他如此,也沒再開口,找了張床坐下,邊思索起現在的情勢來。
  想著想著卻不由得跑偏了,她昨日還擔心自己和殷卓雍的事兒,但那些兒女情長和今日的抄家滅族之禍比起來,只能說是小事了。
  沈瓊樓急急思索著現下誰還能拉拔沈家一把,她自己積攢的人脈不多,大都是跟沈家官位爵位差不多的,仔細想完就剩下殷卓雍,太子和幾位太傅了,但問題是該怎麼出去呢?
  她兩輩子別說這種事兒了,連小偷都沒遇到過,連個參考都沒有,思考起來猶如腦袋短路,過了半晌才眼睛一亮,走過去輕輕敲著窗欞。
  外頭看管的番子立刻走過來,不耐道:「做什麼?」
  沈瓊樓在裡頭嘆了口氣:「大人能不能給我個蠟燭,我這人有個毛病,夜裡跟瞎子一樣,不點火就什麼都看不清。」
  古代人得這種病的並不少,番子一聽就知道了,雖不耐煩,但想到廠督的吩咐,還是取了個小蠟燭給她,又遞了個簡易的火摺子過去:「就這麼一個,用完了就再沒了。」
  沈瓊樓應了聲是,接過東西小心翼翼地掖到袖子裡。
  就這麼關了一天半,她心急想探聽些消息,偏外頭人嘴巴嚴得很,半個字都不往外吐露,她心急如焚,故意在屋裡砸了個茶杯,屋外頭的錦衣衛連忙探頭進來查看,見沒什麼大事兒,又悻悻地縮回去了。
  她循序漸進,不是打翻茶杯,就是人從椅子上摔下去,再不就是在屋裡罵罵咧咧,一次兩次還有人來查看,次數多了外頭人也懶得管了,只道這位貴女驕縱慣了,也不分分場合就打人罵狗的。
  第三天天才泛起魚肚白,關閉許久的屋門呀吱一聲被推開,沈瓊樓抬頭去看,就見蘇沅步履悠然地邁了進來。
  她眯起眼,冷冷地看著他:「是你幹的。」
  蘇沅笑了笑:「你猜。」他傾身坐下來,彷如在極好的友人家做客一般,熟稔道:「你近來過得如何?」
  沈瓊樓捏碎了個茶杯,將一塊碎瓷捏在自己手裡:「過的好得很啊,全家都不知道死絕了沒。」她也沒問蘇沅為何要如此,想想他為誰所用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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