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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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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長安春風 - 《王爺的三寶妻 卷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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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9 00:09:0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等明兒福兒都安置妥當,陸推官那邊也送了信兒過來,這些尼姑白日裡是供人上香的庵堂,夜裡卻是娼妓館。
  年輕的尼姑負責招攬生意,年老的則挨家挨戶地去化緣,裝作道行高深的樣子哄騙家裡女眷,打聽清楚情況想法子拐走之後,要是家裡在本城的就賣到外地去,要是外地來蓉城暫住的就留下來好生調教,今天見江氏臉聲,明兒福兒模樣又好還是姐妹倆,這才動了歪心思,沒想到卻捅了大簍子。
  沈瓊樓瞧過那些孩子被拐賣的家庭是如何瘋狂,如何妻離子散,好好的一個家是怎麼散了的,每個都讓人觸目驚心,她冷冷道:「這些人都是喪盡天良的,都往狠了罰,不用留情!」
  回話那人低低應了聲,又左右瞧了瞧,壓低聲音道:「還有樁事兒……跟您娘家堂夫人有關。」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沈瓊樓聽完話叮囑他和陸推官不可傳出去,然後鐵青著臉命人送客,正好這時候沈家人也急匆匆趕了過來,邵氏跑的最急:「明兒和福兒呢?現在在哪裡?人找到了嗎?」
  她兒子已經沒了,要是兩個孫女再出什麼事兒,那真是跳河的心都有了,她被人引著到了客院,見著江氏氣急攻心,揚手啪地一聲。
  「你平時對你的兩個閨女不上心我也不說什麼,更不可能逼著你上心,如今竟然出了這等事兒,要是明兒福兒被人拐去做了醃臢勾當,我就讓你這蠢貨來償命!」
  她氣恨地道:「那兩個是你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肉,有你的血你的肉,你這當年的怎麼就這般狠心,我看你是巴不得兩個孩子早死了!」
  江氏雖然不受待見,但這麼些年還沒挨過一個手指頭,一時有些傻眼,捂著臉不知所措,半晌才嚶嚶哭了起來。
  要是平時沈瓊樓自然要上去勸解一二,這時候只是冷眼旁觀,沈老夫人發問道:「明兒和福兒呢?」
  沈瓊樓引她去看,她和陳氏邵氏見兩個小的安然躺在床上,心裡先長出了口氣,沈老夫人忍不住念了聲佛:「萬幸兩個孩子沒事兒。」
  沈瓊樓點點頭又搖搖頭,先遣退了周遭的下人,轉向邵氏問道:「大伯母,你為何要讓堂嫂來蓉城上香?」
  邵氏微微一怔:「上香?她跟我說是明兒福兒想你了,整日吵鬧著要見你,我這才讓兩個孩子來瞧瞧你的。」
  沈瓊樓慢慢地道:「堂嫂來了蓉城,並沒有來找我,而是徑直去了清風庵,那庵堂是個醃臢地方,所以明兒和福兒才遭了難的。」
  江氏覺察到她想說什麼,瑟瑟發抖地辯駁道:「我是……我是偶然路過那庵堂,突然想進去拜拜的,哪裡知道那是哪種地方?」
  邵氏先厲聲道;「你閉嘴!」又問沈瓊樓:「樓兒想說什麼?」
  沈瓊樓斟酌了一下言語,慢慢地道:「城裡推官審問了廟裡地姑子,姑子吃不住刑罰說了實話,她們見堂嫂帶著丫鬟婆子,原是沒想下手的,但後來她塞給廟裡的姑子幾兩銀子做封口,自己到庵堂後面的林子裡與個男子私會,又讓把下人都打發走了,只留下兩個心腹放風,這才給了她們機會……」
  屋裡皆都寂靜了下來,只剩下清風穿堂而過的颯颯聲,和江氏恐懼的抽泣聲。
  這不要說是在沈家了,就是擱在尋常百姓家裡都是天大的醜聞,邵氏狠狠地瞪著江氏,神情像是想要活吃了她。
  江氏恐懼到幾乎要暈厥過去,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顫聲道:「沒有!不是!她們胡說,她們為了誣陷我胡說的!」
  沈瓊樓皺起眉不想理她,沈老夫人和陳氏都沉了臉,邵氏氣得指尖發顫:「怨不得前些日子樓兒出嫁采辦東西,你跟著我來蓉城來的這麼勤快,竟然做出了如此醜事!」
  當初沈瓊樓出嫁,置辦嫁妝又忙亂,家裡人也都沒瞧出江氏有什麼端倪來,要不是今天先是發生了明兒福兒走失一事,後來又扯出她通姦之事,真不知道這樁醜事要瞞到什麼時候。
  邵氏氣恨地道:「志哥兒還沒去多久你就急著要改嫁,一個有婦之夫竟還背著家裡人和人通姦,將兩個孩子拋之不顧,你到底有沒有半分人性?!你這樣的也配為人母?!」
  她雖然惱恨之極,但到底在大家待慣了,乾不出上前打罵的潑婦行徑。
  江氏見事情瞞不過了,低頭抽泣道:「魏朝又不是不允女子與人相好,少爺如今都死了,婆母也是當女人的,應當知道女人不易,難道忍心看著我年紀輕輕的就這麼蹉跎了?」
  這話其實是帶偏,她要改嫁沈家人也沒攔著不允,幹嘛不正經脫了沈家嫁人,何必拿兩個閨女當掩護與人私會呢?
  沈老夫人也面沉如水,但總歸比邵氏要冷靜些,轉向沈瓊樓問道:「姦夫是哪家人?」
  沈瓊樓也被江氏的奇葩思維氣得夠嗆:「是城中富戶的一位兒子,家裡還有妻室子女,不過妻子身子不大好,那也是個風流種子,勾欄楚館來回跑的,外面還置了外宅。」
  邵氏也冷靜了些,聞言冷笑著譏嘲道:「我還當你選了個多好的人家呢,竟然是這麼個貨色,家裡有妻有口,外面還有外室,你就這麼被人哄上了手?!我當初真是瞎了眼了才選了你當兒媳!」
  沈老夫人漠然道:「就是這樣放浪輕狂的,才會做出如此不知廉恥的事兒,正經人家的哥兒,但凡有些教養的,怎麼會跟有夫之婦勾搭在一起?不過是想討些風流便宜罷了。」
  江氏抽抽噎噎地辯駁:「不是的,文軒是真的想娶我,他妻子如今已經病入膏肓,他親口說了,只要他妻子一死,就會八抬大轎迎我進門。」
  她砰砰地磕了幾個響頭:「我在沈家這麼些年,便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求求您行行好成全了我吧!」
  沈老夫人譏誚地看著她:「聽著倒是一片真情,志哥兒媳婦,我問你一句,你跟他相好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為何不早些提出和離?你知道我們家並不是刻薄人家,志哥兒死的也不光彩,你硬要走我們也不會攔著,何必這麼偷摸幽會壞了家裡的名聲?!」
  江氏顫著嘴脣說不出話來,沈老夫人聲音提高了幾分:「你是怕那家人的妻子還在,離了沈家你活不了,一邊吃著沈家的飯穿著沈家的衣,一邊又行苟且齷齪之事,還想著給自己留條退路,我說的可對?!」
  江氏心思被沈老夫人一語道出,委頓在地上,嘴脣動了動:「並,並非如此……我跟文軒是一片真心……情難自禁。」
  沈老夫人繼續逼問:「別拿著一片真心當幌子噁心人了,你可曾想過你若是真的改嫁了,明兒和福兒該怎麼辦?她們就不是你親生的?你跟那人有情有義,就是你能對明兒和福兒無情無義的藉口?!」
  江氏低頭捏緊了自己的衣角:「她們,她們也是婆母的親孫女,是您的曾孫女,你們肯定不會虧待她……姑娘又不是兒子,教養起來也方便,有沒有我這個娘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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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9 00:09:1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她不知道想到什麼似的,又開始哭哭啼啼:「我也不想如此,我也想在沈家好好呆著,可成志去得早,只留下兩個閨女給我,又不比兒子可以依仗,再過幾十年婆母一去,我還不得給人按到泥裡踩?!」
  沈瓊樓現在真想把她拖出去敲幾板子:「堂嫂你自己也是女人,就這般看不起女人,誰說閨女不能依仗的?!」
  江氏用絹子按著眼角:「三姑娘以為誰都有你這般運氣嫁的良人嗎?我只恨自己生作女兒身,要不然也不會落到這般田地。」
  沈瓊樓跟她簡直沒話可說,翻了個白眼冷冷地別開頭。
  江氏還想求情,沈老夫人重重一拍桌案:「好了,都別扯旁的了!」她低頭看著江氏,緩緩道:「你年輕守寡,日子過的是不容易,但沈家卻沒有虧欠你什麼,你在沈家還是人人敬著的少夫人,做下如此不知廉恥的事情,不光是丟了你的臉面,也是為明兒福兒以後蒙羞!」
  江氏隱隱猜到她要說什麼,尖聲道:「不!」撲過去就要扯她衣角。
  沈老夫人淡淡道:「取人性命的事兒我們沈家做不出來,就把你送回江家,對外就稱是有疾暴卒,以後是死是活都跟我們再無瓜葛了。」
  邵氏想到明兒福兒,想她們日後沒了親娘,難免有幾分猶豫,但轉念想到這樣不把親生的孩子放在眼裡的親娘還不如沒有,於是也就閉口不言了。
  看江氏這重男輕女自私自利的德行,就知道江家是個什麼樣的人家了,她這般名聲被送回去,還能留下命來?
  江氏急忙膝行幾步,上前哭求道:「祖母饒命,祖母是知道我家是什麼樣的人家的,這般把我送過去,豈不是生生要我的性命?您當初能原諒三姑娘,饒恕婆母,明兒和福兒今天又沒真出什麼事,怎麼就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呢?」
  被點名的沈瓊樓和邵氏:「……」
  沈老夫人啼笑皆非:「你一心惦著你那情郎,我還敢把你留在沈家,難道留著你再糟蹋一遍沈家的家風嗎?再說這些年我沒給過你機會嗎?隔三差五就要提醒幾句讓你好生照看明兒福兒,當初兩個孩子被踩傷我還特意叮囑過你,可你有往心裡去過嗎?」
  江氏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攥著她的衣角不撒手:「那您行行好,就把我送到李府,文軒會救我的!」
  邵氏冷笑一聲,又要出言譏諷,沈老夫人卻轉了頭問沈瓊樓:「三丫頭,你找個人把她的話帶到李府,若是李府肯認下這個兒媳,那就把人送過去,要是不肯……」
  她聲音泠泠:「那就把她堵了嘴送回江家,交由江家處置!」
  沈瓊樓自然知道她的意思,挑了個口風緊的下人遣去問話,那李文軒本就是玩玩而已,沒有什麼真心,更何況這事兒牽扯不小,他自然是矢口否認,連稱不曾見過什麼江家少奶奶,而自己正室夫人的病情也在好轉,什麼病死娶她是無稽之談。
  沈瓊樓聽完回話立刻告訴了江氏,江氏尖叫一聲,哭的昏厥在地,沈老夫人再不留情,直接命人把她堵上嘴抬出去。
  鬧了一天沈瓊樓也累的夠嗆,正要命人擺膳,就見明姐兒把棉簾子掀開一角,站在裡間直直地往外看。
  沈瓊樓怕給孩子留下心理陰影,忙去抱著哄她,裡間福姐兒還在酣睡,明姐兒的小臉淌著淚,神情有些怔怔的,似乎才意識到自己嫡親的娘親這般嫌惡自己,有些回不過神來。
  她摸著明姐兒的小臉哄她:「明兒乖,咱們回去歇著好不好?」
  明姐兒抬眼迷茫地看著她,臉上還掛著淚痕:「姑姑,是不是女孩子天生就低了男孩子一頭啊?當女孩子是不是不好?」
  沈瓊樓立刻道:「沒有這麼一說,男孩女孩各有各的好,你娘說的話那是她一個人的想頭,有的人家就喜歡女孩呢,咱們明兒又漂亮又乖巧,誰會不喜歡呢?」
  明姐兒低頭揉著她的袖子:「那我娘……」
  沈瓊樓哄小孩無能,為難地看了沈老夫人一眼,她點了點頭,示意把明姐兒抱過來,然後對她道:「你先去忙你的吧,我跟明兒說兩句。」
  沈瓊樓松了口氣,江氏再怎麼不是也是兩人的親媽,告訴她們倆親娘做錯事要被送走這話她還真說不出來,她搖搖頭出了門,叮囑幾個參與今天這事兒的都把嘴巴閉嚴實,沈家的醜事絕不能傳出去,然後命人擺飯。
  江氏第二天就被捆上手腳,堵了嘴巴送上回江家的馬車,原本沈家人怕別人在背後說三道四,總不肯來王府,這回正好一家人都來了齊全,除了沈木又公務在身不得不早點趕回去,其他人沈瓊樓留下來小住了幾日
  陳氏雖然想跟女兒待幾天,但又難免猶豫:「這……能留下來自然好,但就怕有些人背後說你讓王府養一家子人之類的話,別再讓人說道你的不是。」
  沈瓊樓很有大佬風範地一擺手:「沒事兒,王爺的就是我的,反正府裡就我一個主子,還不是我說了算。」
  她說著笑看了眼安嬤嬤:「嬤嬤說是吧?」
  安嬤嬤已經意識到自己這些日子被王妃調戲了,聞言也笑了笑:「那是自然,王爺說了,他不在的時候府裡歸您管,在的時候還是歸您管,您是正經主子,娘家老夫人和太太們是正經的貴客,別說小住幾日了,就是長住咱們也只有歡迎的份。」
  到底是宮裡出來的人,說漂亮話還一套一套的,正好也快到龍頭節了,沈家人便也同意小住幾日。
  說來也是趕巧,歸還沈家被抄沒家產的聖旨是在京裡出事之前發出的,送來的時候沈家人正好在王府,沈家人封了爵位拿回了家產心裡自然高興,沈老夫人和家中人商量妥當便來跟沈瓊樓提了:「咱們來盤算盤算你當初陪嫁的事兒。」
  沈瓊樓怔了怔:「嫁都嫁了,還商量什麼陪嫁的事兒?」
  沈老夫人斜了她一眼:「你是個萬事不操心的,當初你帶走的陪嫁是王爺抬過來給你充門面的,當初家裡情況不好,我和你爹娘商量了這算是借的,如今被抄沒的家產盡數歸還,這些陪嫁自然也要還回去的。」
  她說著取了張單子出來:「這是這幾天我和你爹娘商量著整理出來的陪嫁單子,雖然東西跟王爺給你的不盡相同,但總的價值相若,你把這些東西留下,王爺給你的那份盡早還回去,沒的讓人家說咱們沈家陪嫁不起閨女。」
  沈瓊樓嫌麻煩,擺擺手沒接:「都是一家人,計較這些針頭線腦的做什麼,再說王爺也不是小氣之人,肯定不會要的,挪來動去的麻煩死了。」
  沈老夫人瞄準她後腦勺給她來了一下:「你個沒心眼的,就知道怕麻煩,甚也不操心!」
  她冷哼一聲:「陪嫁不光是你和咱們家的面子,更算是你的私產,以後萬一有個什麼事兒,那陪嫁如果不是你自己的,你說話都挺不直腰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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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她見沈瓊樓張嘴想說話,一擺手道:「你聽我說完,就算你和王爺恩恩愛愛如膠似漆,假如你以後想給自己置辦什麼體己物件,如果這陪嫁是你自己的,旁人也不敢多說什麼,若這陪嫁是王爺給的,有那知道詳細的指定要在背後嚼舌根,說你拿別人的錢充大方,傳出去也不好聽,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沈瓊樓再次感嘆,難怪人家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呢,有位老人家提點著,人情世故上就難出岔子。
  沈老夫人把陪嫁單子折好遞給她:「等你們王爺回來了,你好好跟他說說,話說的婉轉些,想必他也會體諒你的難處,別為了這個傷了你們夫妻情分。」
  說完她又感嘆道:「三皇子驟然謀反,打了京裡一個措手不及,也不知道這場仗要打到什麼時候。」
  沈瓊樓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茶盞:「這種事哪裡說得準,就怕他打上個三年五載的。」
  沈老夫人搖搖頭;「這不是往長久打的局面,想必不會這麼久,再過些時候想必會有結果了。」
  她又冷哼一聲:「三皇子勾連異族,賣國投敵,失了民心,就算是打贏了也難以服眾,坐上帝位也坐不穩當。」
  陳氏看著兩手捧著茶盞,臉上滿是擔憂:「也不知道姐姐和太子現在如何了?都是先皇造的孽,倒讓她和殿下倒霉,真真是……」她又是搖頭又是嘆氣。
  沈瓊樓道:「聽說當時三皇子來的突然,打了京裡一個措手不及,皇后和太子還有宮裡眾人先出京避難了。」她頓了下,後知後覺地道:「哦不對,太子現在應該叫皇上了。」
  古代消息閉塞,京裡的消息還沒傳過來,眾人再討論也討論不出個結果,只能先把這個話頭放下。
  她側頭去瞧明兒和福兒,江氏對兩個孩子不聞不問的,打小母女情分就不深,但再怎麼說也是親娘,江氏被送走之後福兒著實哭鬧了幾日,明兒卻抿著脣一言不發,小小年紀竟透出幾分難得的堅毅來。
  沈瓊樓見氣氛沉悶,命人把最近才研究出來的麻辣水煮魚端上來給人嘗,她為了照顧沈家人的胃口,已經特意叮囑少放些辣椒了,但幾人還是被辣的夠嗆,一邊吃一邊用絹子擦淚。
  辣歸辣,吃下去之後卻回味無窮,讓人越吃越想吃,於是花園水榭裡就出現了幾人邊擦眼淚邊吃飯的情形。
  明兒和福兒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瞧得嘴饞,也鬧著要吃一塊,沈瓊樓怕她們吃了拉肚子,每人只敢給一小塊,還讓她們就著米飯吃。
  陳氏一邊用絹子掖著眼角,一邊問道:「樓兒,你這魚是放了多少茱萸進去,這也太辣了些,不過味道倒是香,顏色也好看。」
  沈瓊樓命人把才種好的一盆辣椒端上來:「我放的不是茱萸,是這個名字叫辣椒的佐料,上回在後面園子裡無意中發現的,覺著味道甚好就拿來用了。」
  幾人饒有興致地圍著那盆顏色紅艷艷的辣椒打量,沈瓊樓見她們都愛吃,便把摘下來曬好的一人給她們分了些。
  眾人吃完之後,沈老夫人不欲多留讓人說閒話,帶著一家老小便告辭了,沈瓊樓又恢復了百無聊賴的狀態,就把宋喜叫來兩人閒話。
  宋喜最近又搜羅了不少龍陽話本,整個人像是充能了一般精神百倍:「……上回又找到一本精怪的龍陽本子,有個精怪是藤蔓成精的,你想想在床榻上藤蔓都展開把人纏住,嘖嘖嘖……」
  沈瓊樓:「……」尼瑪,居然還是觸手系,老宋你行的!她咳了聲道:「老宋……你的口味怎麼越來越重了。」
  宋喜嘆了口氣,眉宇間有種閱盡千山的悵然:「看的話本子太多,尋常的也入不了我的眼了。」
  沈瓊樓想到江川和陳河那事:「你這個月不準看了,不然扣月錢。」
  宋喜:「……」
  兩人說話間,站在外頭的丫鬟把簾子打起來,低聲回報道:「王妃,江管事求見。」
  宋喜一怔,她最近都躲著江川走,這時候難免有些尷尬,慌慌張張地站起來就要尋個地方藏著。
  沈瓊樓詫異道:「你躲什麼啊?」
  宋喜尷尬道:「前些日子傳的事兒……我這不是怕他再找我要說法嗎。」
  沈瓊樓無語地擺擺手,讓她去裡間坐著,揚聲道:「請進來。」
  江川穿了身嶄新的湖藍色綢衫,帶著玄色的方巾,好似特意打扮過一番,他本來就生的不錯,打扮過更顯出俊秀挺拔,在屋中站定了,向沈瓊樓彎腰行了一禮,起身的時候有意無意地往裡間瞟了一眼。
  沈瓊樓乾咳了聲:「江管事有什麼事兒啊?」
  江川倒也沒扭捏,直截了當地道:「我是想請王妃幫我提一樁親事的。」
  沈瓊樓往裡間瞧了眼,和顏悅色地問道:「不知道江管事看上了哪家姑娘啊?」
  江川道:「回王妃的話,是宋長史。」他頓了下,緩緩道:「我與宋長史共事多年,知道她秉性寬厚,為人良善,才德兼備,遂心生傾慕之心,知道王妃和宋長史交好,斗膽請王妃幫我向長史提一提此事。」
  裡間立刻傳出茶盞被打翻的啪嚓一聲,江川只做沒聽見,沈瓊樓訕笑道:「丫鬟手腳粗笨。」
  她到底跟宋喜相處過這麼久了,自然了解她的為人,她這人頗有自知之明,能掂的清自己的斤兩,不該做的事兒絕不會多做,不該跨的界限也不會多往出誇一步,但有時候太有自知之明了也不好,做事難免畏首畏尾的。
  她想了想,乾脆把宋喜不敢問的都幫她問了,緩緩道:「江管事求的這門親事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以江管事的身份,縱然聘不了高門閨秀,聘一個門第低些的姑娘小姐想必也不難吧。」
  江川道:「您說的自有道理,不過我自己也只是個鰥夫,又和宋長史共事多年,對她傾心已久,找一個知根知底自己又喜歡的總比盲婚啞嫁強。」
  沈瓊樓沉吟道:「我記得管事上頭還有位夫人,就怕您時時惦念著頭位夫人,對宋長史怕是不公平。」
  他頓了下,緩緩出了口氣:「不瞞王妃說,我和上一位夫人是盲婚啞嫁結識的,性格並不偷契,那時候我事忙也對她疏於過問,後來她又行止不檢,事情敗露之後投井自盡,我對她愧疚是有的,但若說多惦念倒也說不上。「
  這對男人來說可謂是天大的醜事了,沈瓊樓暗暗咋舌,但也明白了他求娶宋喜的決心,又問道:「她姨娘的事兒你也知道,如今已經被贖出來了,由她奉養著,這你……」
  江川從容一笑:「出身又不是人能選的,宋長史的姨娘是她生母,孝敬也是應該的,若我能和宋長史成親,自然也要把她當長輩孝敬著,我自問還有些家資,奉養老人並非難事。」
  他一拱手道:「我是真心想娶宋長史,還望王妃允準。」
  沈瓊樓讓丫鬟把裡間的棉簾子掀開,露出早就傻了,保持著目瞪口呆狀的宋喜,往裡指了指:「你自己問她吧。」
  江川衝她微微笑了笑:「我對長史傾慕已久,願求娶長史,永結兩姓之好,恩愛不疑,攜手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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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沈瓊樓:「……」冰冷的狗糧在她臉上胡亂的拍。
  宋喜在椅子扶手上胡亂摸索著,有這麼個人對你好,要說不動心也難,而且人家把她擔心的問題先一步挑明了說,再推脫就是矯情了。
  上回偶然偷聽和聽他當著自己的面親口說的效果就是不一樣,半晌才定了定神,顯然有些衝擊過頭,前言不搭後語地道:「多謝江管事抬愛……那,那我就卻之不恭了,恭,恭敬不如從命了。」
  沈瓊樓:「……」你在玩成語接龍嗎?
  江川的思維竟然跟她神同步,臉上露出歡喜神色來:「那我就回去準備三書六禮了。」又向沈瓊樓一躬身:「等婚禮的時候,還請王妃娘娘賞臉來喝一杯薄酒。」
  沈瓊樓點頭應下了,又問道:「宋長史若是成親,可就不能任長史一職了,接下來是朝廷派人還是咱們自己選人暫代著?」魏朝律法,女子成婚後不得為官。
  江川心願達成,一張俊臉高興的紅光滿面,略欠了欠身道:「回王妃娘娘的話,這事兒不妨等王爺回來再定下,府裡暫時沒什麼事兒,用著長史的地方不多。」
  其實他說的算是比較委婉了,宋喜在王府就是個吃閑飯的,萬事不沾手,卸任不卸任區別不大。
  沈瓊樓頷首應下了,見未來的準夫妻紅著臉攜手退下,心裡忽然有點酸溜溜的,想著殷卓雍現在不知道去哪了,又得被迫吃江川和老宋撒的狗糧,心好累啊。
  接下來她又恢復的無所事事的狀態,命人選了好幾個大的陶盆,在有地龍的屋裡種植辣椒,讓上回那個在自己屋裡養辣椒的綠藥管著。
  綠藥大概是自覺得了賞識,飛上枝頭變了鳳凰,這幾日對著元芳還有安嬤嬤也有幾分輕狂無禮,沈瓊樓看在眼裡卻沒管,底下人的事兒就交給底下人處理,她對元芳還是很有信心的。
  最近日頭漸漸大了,春天到的悄無聲息又花團錦簇,後邊園子裡繁花似錦,就是有些被冰上的湖面也解了凍,沈瓊樓在屋裡歡呼幾聲,命人拖了一葉小舟叫了船娘過來準備划船。
  王府裡殷卓雍不在就屬她最大,底下沒人敢勸的,於是爽爽氣氣地上了小舟游湖,沒想到還沒走到一半就被湖面上的涼風給吹回來了。
  元芳嚇得趕緊給她披了件披風,沈瓊樓很有詩意地感嘆:「我當初在京裡,初次進王府的時候王爺就帶我去游湖了,現在有人有湖,王爺卻不在了。」
  元芳:「……」姑娘,注意用詞啊!
  沈瓊樓嘆了口氣道:「他那天還命人準備了涼面給我吃。」
  元芳:「……」合著您就是被一碗面哄走的,老太太和夫人知道非哭死。
  沈瓊樓憂鬱道:「想吃涼面了。」
  元芳:「……」不覺得這時候說一句想見王爺了更應景嗎!
  她懷著對涼面的渴望往岸上走,就見江川面帶喜色地匆匆走過來:「王妃娘娘!」
  對於娘娘這個稱呼,不論她聽多少次,心裡的拒絕都不會減少,只能用沉默抗議。
  江川在她身前一丈遠的地方站定,先躬身施了一禮,臉上的飛揚神色掩飾也掩飾不住:「娘娘,王爺命人快馬加急送信來,說三皇子伏誅,京城之亂已經平定了!」
  沈瓊樓驚喜道:「真的嗎?王爺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受傷?他什麼時候回來?京裡現在局勢如何啊?」
  這一連串連珠炮似的問題讓江川哭笑不得,把信遞了過去,頓了下才道:「王爺估摸著是怕信在路上被人劫了,所以信中並沒有提及太多,只是說了大亂已定的事兒,還有……」他猶豫一下才道:「讓您去京城。」
  沈瓊樓怔忪了半晌,慢慢地消化著他的話,心頭微顫了顫:「王爺……既然平定了叛亂就該回來啊,讓我去京城做什麼?」
  江川笑容微斂:「這小的就不清楚了。」
  他默了片刻,沉吟道:「王爺心有鴻鵠志,不是小的這等人可以揣測的,不過王爺既然讓您過去,那想必自有他的道理。」
  沈瓊樓手心有些冒汗,喃喃道:「是啊,自有他的道理。」她半晌才點了點頭:「你吩咐人去準備吧,咱們盡早啟程。」
  江川辦事能力一流,收拾起東西來也有條不紊,忙而不亂,第二天早上把一應東西準備妥當,就請沈瓊樓啟程。這回去有不少侍衛護送,各個都是頂尖的好手,甚至暗裡還有暗衛,聽三寧說是殷卓雍的吩咐。
  沈瓊樓瞧得分外揪心,路上也寢食難安的,總忍不住琢磨這回事,殷卓雍帶兵是幫著自己侄子平定叛亂的,既然仗打完了難道不該把家業如數還給殷懷瑜,叫她過去算什麼?
  她仔細琢磨了會兒,竟覺得他有種要在京裡扎根的意思,想完之後心裡就別別亂跳,再不敢往下想了。
  他們是騎快馬出發的,路上在不委屈她的前提下,能多省時就多省時,終於在半個月後到了離京城幾十里的地方,她見天色晚了,本想找個驛館住下,沒想到老遠就見一行騎士踏著夕陽的餘暉衝著她的車隊衝了過來。
  沈瓊樓吃了一驚,忙把三寧叫過來問:「那邊是什麼人,怎麼直直地就衝咱們衝過來了?」
  三寧抬眼一瞧,笑道:「那是王爺帶人特地來接您呢。」
  特地跑到京城幾十里外來接她?沈瓊樓雙眼微微亮了起來,跳下馬車等著,轉眼就把這十幾天腦子裡糾結的事兒拋到後頭了。
  三寧說的果然沒錯,殷卓雍一馬當先的跑在最前頭,這些日子沒見他倒沒什麼變化,還是出奇漂亮的模樣,戎裝穿在身上也有別樣風流。
  沈瓊樓趕緊從腦子裡調出了幾句矯情的話想要肉麻一下,沒想到他一把把她撈起來進了馬車,二話不說就堵住她的嘴——用嘴堵得,整個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這尼瑪節奏太快沈瓊樓還沒跟上來,下意識地推拒著,殷卓雍的節奏顯然比她想的更快,探手就去扯她腰帶了。
  沈瓊樓:「……」
  從瓊瑤劇到言情雷劇再到限制級愛情動作片,畫風轉的太快她還沒回過神來,身上的衣裳就被扯散了大半,殷卓雍顯然是實乾派,到現在一個字沒說就開始上下其手。
  這情景實在跟她想的兩人相見的情形差的太遠,以至於她整個人都是懵逼的。
  沈瓊樓慌慌張張回神,用膝蓋用力頂了他肚子一下,怒聲道:「你有毛病啊!外面還有人呢!」
  他頭埋在她頸窩裡,緩了口氣才道:「哪來的人,剛才我已經打發走了。」
  沈瓊樓正想說他騙人,轉念一想好像他剛才還真做了個退下的手勢,掀起簾子瞧了瞧,就見周遭的人紮營的紮營,放馬的放馬,已經退的一干二淨。
  殷卓雍把她拉了回來,咬著牙根在她耳邊抱怨:「你再晚一天來,我只怕真的要憋出毛病了!」
  沈瓊樓覺得有東西威風凜凜的頂著自己的後腰,低聲嘀咕道:「早知道我就該晚一天來了,出毛病也比整天欲求不滿的強。」
  殷卓雍一手已經順著中衣探了進去,邊挑眉道:「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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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沈瓊樓面無表情地把他的手拉出來:「我沒說話,你聽錯了。」她起身用力推開他,把大敞的衣領攏住:「你正經點,我有正事兒要問你呢!」
  殷卓雍估摸著是真憋久了,黏黏糊糊還要往她身上蹭:「這難道不是正事?有什麼話不能邊乾邊說!」
  沈瓊樓:「……」
  其實殷卓雍原來雖然比較那什麼,但也沒有這麼黏糊,但讓一個已經食髓知味的人戒了葷味再去茹素,這就比較困難了,況且軍營裡也都是大男人,所以他越發思念他家乖乖。
  她見再折騰下去今晚上就別想問話了,往後退了退,直接問道:「王爺……你特特叫我來做什麼?」
  殷卓雍竟頓了頓,仰頭靠在車圍子上,偏頭衝她一笑,說出來的話卻有些避重就輕:「京城才是你的故鄉,住在蜀中不怕住不習慣嗎?」
  沈瓊樓慢吞吞地道:「有你的地方,我住哪裡都習慣。」
  幾日沒見,情話技能倒是見長,殷卓雍輕笑了聲:「既然這樣,你在蜀中和來京城又有什麼區別呢?反正有我陪著你,安心住下便得。」
  沈瓊樓:「……」不留神被自己坑進去了。
  殷卓雍見她一臉鬱悶,探手握住她的手,緩聲道:「有些事兒何必想那麼清,知道多了心裡反而不舒坦。」
  這話其實已經表明了一種態度,沈瓊樓心裡一糾,抿脣不語,方才還旖旎的氣氛轉眼就變了。
  她默了會兒才轉了話頭:「先不說這個了,你打仗打的如何,身上有沒有受傷?」
  她看殷卓雍活蹦亂跳的樣子,還有心情想那事兒,估計也沒什麼大礙,不過是隨口一問,沒想到他竟然真的點了頭:「有。」
  沈瓊樓一驚:「傷在哪裡?」
  馬車的空間夠大,他直接起身在她面前寬袍解帶,雖然他解衣的姿態很好看,不顧過她一把按住他:「你注意點啊,素質呢素質呢?這是外頭野地又不是你家裡!」
  殷卓雍對她是不是蹦出來的奇怪名詞已經習以為常,斜眼瞧著她:「你不是問我傷在哪裡嗎?在大腿上,不脫了衣裳你怎麼瞧得見?」
  沈瓊樓看他筆直修長的兩條大長腿,有種流鼻血的衝動,半晌才捂著鼻子甕聲甕氣地問道:「你,你傷在哪裡?」
  他指了指那地方,熱血澎湃的矗立著:「這裡。」
  沈瓊樓:「……這種地方都能傷到?你當我傻啊!」
  他攤手無辜道:「本來就傷了,要乖乖親親才能好起來。」
  沈瓊樓:「……」這尼瑪,估計在軍營沒少聽葷段子。
  她陰森森地笑道:「不如直接切了吧,一了百了,以後保管你無病無痛的。」
  殷卓雍:「……」
  雖然美人的長腿很好,鳥也很有看頭,但沈瓊樓總不能看著他光腿遛鳥,於是盡心盡力地幫他把褲子拎上去:「你好好的,在馬車裡別想著搞那些歪門邪道了。」
  他按著她的手不讓動:「我是真受傷了。」
  她狐疑地瞧著他:「傷在哪裡了?」
  他漫聲道:「騎馬磨破了皮。」他強拉過來,把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的膏藥塞進她手裡:「乖乖幫我上藥吧。」
  沈瓊樓伸手挖了點膏藥,果然見他大腿內側被磨的紅亮紅亮的,有些地方已經起了水泡,心疼道:「你怎麼不先讓別人上上?」
  他蹙眉道:「本來是要抹膏子的地方,我時不時要出去,涂了膏子穿褻褲不是得弄到衣服上嗎?」
  她下意識地低頭看藥膏顏色,澄黃的一小缽,猛然想起一句俗話來,黃泥巴沾到褲襠,不是粑粑也是粑粑了,然後莫名其妙地笑出聲來。
  殷卓雍雖然沒猜出她心裡想什麼,但看她笑的怪聲怪氣也能知道不是什麼好事,一拉她手腕把她拉到懷裡:「樂什麼,膏子涂完了嗎?」
  沈瓊樓忙肅容低頭給他涂膏子。
  他這個來接的人實在太積極,一口氣跑出幾十里地,而且如今天色又晚了,附近是荒山野嶺,也沒找著驛館,所以導致的結果就是兩撥人得一道兒紮營睡在荒郊野外。
  兩人收拾好衣裳下馬車進了營帳,殷卓雍眼含熱切地看著她,沈瓊樓堅決道:「你以為帳篷是結實屋子啊,要是有個動靜傳出去咱們還做人不做人?」
  殷卓雍眼裡的光芒黯淡下來,幽幽地看著她。
  沈瓊樓低頭假裝沒看見,不過晚上睡覺的時候還是探手過去,辛勞小半個時辰才命人打熱水進去。
  第二天殷卓雍不知道懷揣著什麼心思,天才濛濛亮就起身趕路,到了快下午的時候終於見到了城門,老遠就能看到一群人躬身在那裡等著。
  站在最前頭的竟然是蘇沅,這讓她有些微詫異,按說以他的身份,本不必這麼殷切的,但如今情勢不同了,該主動還得主動。
  蘇沅呵腰給殷卓雍行禮:「王爺。」目光落在沈瓊樓身上,略微頓了一瞬,有片刻的晃神:「王妃娘娘。」
  沈瓊樓點頭示意他起身,睿王目光饒有興致地在兩人身上轉了轉,感嘆道:「當初見你的時候,你還是王府裡的長史,如今不過幾個月不見就成了王妃,實在是世事無常啊。」
  是你十三弟下手太快啊,沈瓊樓呵呵乾笑。
  其實睿王畢竟好奇兩人是怎麼成了的,拉著殷卓雍到一邊問話去了,沈瓊樓轉身要回馬車,就聽蘇沅輕輕一聲喚:「王妃娘娘。」
  沈瓊樓下意識地轉過頭看著他,他衣著仍舊整齊不苟,白淨的臉上含笑,仍舊像江南煙雨般的空靈溫和,只是無端顯出一股凋敝的味道。
  這些日子京裡大概是殷卓雍掌權,東西廠這種地方是否興旺,全看當權者賞識不賞識了,這麼瞧他,想必殷卓雍對他並不待見。
  她微微有些詫異,不過她可沒忘記蘇沅當初構陷沈家的事兒,神色疏淡地道:「提督有事?」
  蘇沅溫潤的眉眼裡很快帶了幾分歉然:「當初沈家的事兒……是臣對不住娘娘了。」他苦笑一下,有些莫可奈何:「各為其主,有些事也是不得不為之。」
  要是尋常人,見到他這般誠懇地說辭做派早就信了,不過沈瓊樓想到他那日來威逼自己的事兒,雖然一直沒告訴殷卓雍,但不代表她就這麼忘了。
  她脣角一掖,不鹹不淡地說著場面話:「那真是太遺憾了。」她眼角一挑,帶了幾分譏誚地瞧過去:「那日提督來沈府威逼……也是身不由己?」
  蘇沅忽的笑了笑,用輕的如同錯覺般的聲音道:「是臣對娘娘傾慕已久,當時一時糊塗……」
  他抬眼溫柔而專注地看著她,既有無悔的深情,也有心愛之人嫁做他人婦的悵然——沈瓊樓半點不信。
  她冷淡地哦了聲,轉身要走,又被他叫住了:「娘娘還記得臣問過您,您相信人有前世嗎?」
  沈瓊樓手指顫了顫,抿脣皺眉瞧著他,故作不耐:「難道提督要跟我說,你有傳說中佛祖的眼,能看透前世今生?」
  蘇沅一笑:「自然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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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他默了很久,聲音飄渺地傳了過來:「臣聽過一個神怪故事,講的是一位女子死後被人借屍還魂,性情大變。」他脣角一彎:「聽說王妃娘娘自打當初被沈侯爺教訓過一回,性子也改了不少啊。」
  沈瓊樓手心冒汗,眉毛微微動了動,把快要滿溢出來的緊張硬生壓了下去:「提督想做什麼?」
  蘇沅笑了笑,始終跟她保持一丈遠地距離,輕聲道:「娘娘為何總喜歡問我想做什麼?我不過是閒話幾句罷了。」
  沈瓊樓還沒說話,殷卓雍已經和睿王閒話完折返回來,淡淡瞥了蘇沅一眼:「有勞蘇廠公費心。」然後帶著她上了馬車。
  沈瓊樓想問話:「他……」只開了個頭就說不下去了。
  殷卓雍指尖點了點車圍子:「那不是個善茬,三皇子這回謀反的這般順利,跟他未必沒有關係,不過京城大亂初定,我這些日子一直忙著休整,所以才沒騰出手來收拾這攤子,不過已經著人看著了。」
  馬車簾子被過堂風卷起一角,她瞥見蘇沅身後跟了幾個五大三粗的侍從,不像是尋常的護衛,倒像是監視的人,她想到蘇沅方才說的話,心裡頭七上八下的。
  蘇沅挑這時候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是想威脅她,讓她向殷卓雍求情?她緩緩搖了搖頭,她是很怕旁人知道,尤其是沈家人要是知道了,他們寵愛的孩子已經換了個人,該有多麼難過啊。
  還有殷卓雍,他是很喜歡她,但面對這種光怪離陸的事兒,會不會也懷疑她?
  她才馬車裡想的揪心,等想起來抬眼往外看的時候,卻瞧見走的是往宮裡的路:「這是……」
  殷卓雍道:「我這幾日幫著處理政事,所以暫住在宮裡。」
  她面皮緊了緊,繼續問道:「那……皇后和太子呢?」
  殷卓雍微微笑道:「當初老三打進來的時候,他們出京暫避鋒芒了,如今自然不在京裡。」
  沈瓊樓長長地哦了聲。她把京裡的情形堪堪理了個大概,皇后和太子帶著宮裡人先離了京城,殷卓雍打完仗之後攝政,著手處理京中的大小事務。
  京裡眾臣的心裡都想著同一個問題:豫王什麼時候才會離開?他到底打算不打算離開?
  沈瓊樓默默地瞧了他一眼,馬車沒過一會兒就進了宮門,他還是住在原來昭睿帝還在的時候給他安排的宮殿裡,倒也沒直接入主嘉明殿,於是她現在也被搬到這裡來了。
  沈瓊樓想了想,還是小心探問道:「咱們……不住在王府裡頭?」
  殷卓雍輕笑著四兩撥千斤:「宮裡有些事兒等著要處理,住在王府來來回回不方便。」
  沈瓊樓無奈地瞥了他一眼,命人打熱水洗澡,她還趁機往照了照鏡子,這些日子連日奔波,她臉上也灰撲撲的,嘴脣還乾的起皮,衣裳也是皺皺巴巴,真不知道他昨晚上怎麼下得去嘴。
  痛痛快快把自己扔到大澡盆裡,沈瓊樓愜意地舒了口氣,沒留神被人從後面擁住,兩隻手自然而然地滑落到賁起的瑩軟上揣捏賞玩,愛不釋手。
  兩人雖然是正兒八經的夫妻,不過這些日子也沒那啥,沈瓊樓臉漲得通紅,尷尬地想要掙開,他手指像是察覺出她的心思,在敏感的頂端時急時緩地打著轉,讓她渾身發軟的倒在浴桶裡。
  沈瓊樓顫著嘴脣:「你,你放手!」
  他輕笑一聲:「不放。」傾下身來和她脣齒纏綿,曖昧地聲響整個宮室都能聽見,幸好屋裡沒什麼人。
  沈瓊樓:「……」
  他猶嫌不夠,乾脆自己也進了浴桶,幸好浴桶夠大,躺兩個人綽綽有餘,她見今天地浴室play是玩定了,認命地靠在他懷裡。
  他大概真的是憋著久了,豐潤的脣從她下巴到脖頸,在沒下水面不斷往下,把她全身嘗了個遍,險些沒吮破皮,在熱水裡抬起她的腿環在自己腰上,纏綿著頂了進去。
  有熱水的潤滑倒是不怎麼難受,不過沈瓊樓還是低低地嗚了聲,偏頭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顫著嘴脣道:「你,你輕點。」
  他恩了聲,不知道聽見沒聽見,動作還是狂風暴雨一般,又笑著地在她後背上拍了拍:「乖乖,是你輕些才是,快被你咬死了。」
  沈瓊樓不自覺吟哦出聲,斷斷續續地道:「胡,胡說,我壓根沒用勁咬你!」
  他曖昧地笑著,湊在她耳邊,在圓潤的耳珠上咬了口:「下面的嘴巴啊。」
  沈瓊樓:「……」禽獸啊!王爺你變了!你這幾個月到底京裡了什麼!
  元芳等人本來在外頭守著,隱約聽見裡頭的曖昧聲響,還有水滴嘩啦啦打在青磚地上的聲音,都又是臉紅又是尷尬,元芳到底還鎮定些,淡定地吩咐道:「先把熱水燒上吧,過會兒沒準用得上。」
  浴桶裡的熱水變涼,殷卓雍又把她抱到榻上繼續,小別勝新婚,她一開始還能忍著由著他折騰,如此反覆了幾回,她腰都快被他弄斷了,抖著嗓子就開始求饒。
  殷卓雍湊過來咬著她耳根,聲音喑啞,似是抱怨又似是調笑:「你也太不經弄了,這才多久?」
  沈瓊樓雙眼失神地看著他,半晌才找回焦距:「已經晚上了!你饒了我吧……」
  他動作不斷:「給我個理由?」
  她腦子已經停止轉動了,過了許久才道:「我……還沒吃晚飯。」
  他裝模作樣地嘆了聲:「你這是在抱怨我沒喂飽你啊。」
  沈瓊樓:「……」
  他說歸說,見她累的精疲力盡也加快了動作,兩人相擁著歇了片刻才下床吃飯,沈瓊樓幾乎是被他攙著下床的。
  這時候吃的當然不能算晚飯,最多算個宵夜,沈瓊樓喝了碗冬瓜湯就懶得動嘴了,殷卓雍倒是神清氣爽,夾了些她素來喜歡的菜進行投喂。
  他夾了塊好嚼的玉豆腐放進她嘴裡,見她咀嚼竟也懶懶的,有一下沒一下地動著,作勢在她下巴上一托,又往上一合,看著她上下眼皮打架的模樣好笑道:「乾脆讓我幫你吃了算了。」
  沈瓊樓不理他,轉頭看桌上有一盅湯水,湊過去聞便有股詭異的味道:「這什麼玩意燉的湯,味道怎麼這麼奇怪?」
  提起這個湯,殷卓雍臉上的表情也出現了片刻的空白,隨後才緩緩道:「御膳房的人新研製出來的,用蘋果,雪梨,菌菇和精排燉了大半個時辰,我前些日子胃口不太好,他們說這湯是清火養胃的。」
  沈瓊樓:「……」這料理黑暗的跟陳氏有的比了,她囧了會:「那你喝過沒?」
  殷卓雍搖頭,蹙眉道:「他們變著法地做這些玩意,一開始先是紅燒雪梨排骨,後來又改成爆炒,如今又換成燉的湯了,這種玩意誰敢下嘴。」
  御膳房可以啊,變著法地琢磨做法,大有你不吃我就不下卓的架勢。
  她異想天開地道:「那你怎麼不嘗嘗呢?沒準味道還不錯呢,不能辜負了底下人的一番心意啊。」
  殷卓雍默默地瞟了她一眼。
  沈瓊樓壞心眼地給他盛了碗:「你先嘗嘗唄,萬一好喝你就當賺到了,不好喝就算是提前練習了。」
  殷卓雍濃冶的眉毛一挑:「練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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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沈瓊樓道:「萬一你岳母哪天突發奇想想要給你做飯呢?」
  殷卓雍:「……」
  他最後見她興衝衝的樣子倒也很給面子地喝了口,然後強迫自己咽下去,淡淡道:「賞下人吧。」
  沈瓊樓扼腕。
  之後的日子她本來以為殷卓雍得一天來騷擾她好幾回,沒想到他超乎尋常的忙,除了吃飯睡覺是跟她在一起的,其他時候都在前面商量政事,掃清三皇子一黨的餘孽。
  他當王爺的時候是個甩手掌櫃,萬事只用聽結果,現在卻忙的腳打後腦勺,想想也讓人感慨,又怕沈瓊樓無聊,便把自己的私印和牙牌解下來給她,讓她可以自由進出宮。
  他最近已經開始騰出手來收拾西廠了,手段還算比較客氣的,只是先命人把西廠上下看管起來,不許人隨意進出,不過誰都知道這只是個開始。
  除了西廠中人之外,沈瓊樓才是最擔驚受怕的那一個,她難免想到蘇沅前幾天跟他說得話,雖然這種事兒沒有確鑿的證據,但以他的手段,只要命人放出風去,再以這個來脅迫她,她難道真要出言干預殷卓雍的心思,保下蘇沅?
  可若是不救他,難道由著他把這話傳的沸沸揚揚的,她怎麼面對沈家人和殷卓雍?
  她盡可能往壞的方向設想了,惶惶不安地等了幾日,沒想到西廠那邊竟然沒有絲毫動靜,蘇沅好像放棄抵抗一般,安生呆在西廠裡束手就擒了——她十分費解。
  殷卓雍正立在西廠的正堂裡,身上還帶著清潤的雪氣,他撣了撣肩上的雪花,漫不經心地四下打量著:「這地方不錯,可到底比東廠少了幾分底蘊。」
  蘇沅笑了笑:「王爺說的是。」他垂下眼,雖然現在形同軟禁,但到底那份氣派沒有失,低頭撥弄著茶葉沫子:「王爺是聰明人,咱們就不說暗話了,您本來可以早早地給臣定罪,現在弄的這麼不上不下的,是想從臣這裡要過去什麼?」
  殷卓雍把油紙傘放到一邊,負手瞧著他,姿態雍容:「西廠的勢力我約莫也知道些,下到幾十個屬國,上到韃靼瓦剌,每處都有你們西廠的探子在,還有這些年搜羅的所有消息,我已經著人審問過你們西廠的二檔頭了,可他竟也知之不詳,我想除了你這個廠公,只怕沒有人知道清楚了吧?」
  蘇沅道:「原來王爺想要這個。」
  殷卓雍側頭看著他:「放了你自然是不可能的,不過你也不想死前再把廠里幾十樣酷刑再嘗一遍吧?」
  蘇沅見他高高在上,負手而立,像是佛龕裡高供著的菩薩,有一剎那想把沈瓊樓的事兒告訴他的衝動,不過他都忍著沒傳出去了,自然也不會忍不住這一時。
  他呵呵一聲,話到喉頭卻咽了回去,緩聲道:「我想見一位故人,見到她我才能安心去了。」
  殷卓雍眯了眯眼:「誰?」
  蘇沅頭微微一低,卻又不說話了。
  殷卓雍淡淡瞥了他一眼,竟再不多問一句,轉身出去了。
  他對蘇沅能從和小黃門爬到如今位置倒也有幾分敬佩,也不想一上來就用重刑弄的太難看,不過他要是還不識好歹,那就看看他這身硬骨頭能挨得住幾遍洗刷。
  沈瓊樓最近把察言觀色技能點滿了,見他回來臉色不大好心裡先七上八下的。
  她覺得自己好生苦逼,又不是她想穿越的,原身又不是她害死的,為毛她現在要做賊心虛,覺得自己像殺人凶手。
  小心探問了幾句,他倒也沒瞞她,三兩句就交代了,沈瓊樓怔了怔,低著頭若有所思。
  早上起來他又是一大早就出去了,沈瓊樓在宮裡亂轉了會兒,竟走到了西廠門口,她立在原地瞧著西廠的牌匾,腦子裡又想起他說的前世今生的事兒,還有昨晚殷卓雍說的話,不知出於什麼心裡,竟抬步走了進去。
  西廠已經被人圍住不許隨意進出,不過她有殷卓雍的私印和牙牌倒不用擔心這個,守著西廠的校尉欠身來問她:「娘娘有什麼吩咐?」
  沈瓊樓遲疑了一會兒,緩緩道:「我想見見蘇提督。」
  她不想下半輩子都為了這個事提心吊膽的,如果不把這事兒弄清楚,她以後就得在擔驚受怕中度過,再說殷卓雍想要的東西,她也想幫他拿到。不是她自戀,雖然蘇沅沒明說,但她直覺他說的那個故人就是她。
  校尉躊躇不動,她補了句:「蘇廠督冥頑不靈,我算是他半個故人,也想勸他幾句,全了王爺的意思。」
  校尉這才點頭應了,沈瓊樓也沒傻到直接見人,找三寧讓他挑來五六個頂尖的好手,據說每個都是能一人鬥三虎的那種,讓他們在外間等著,只有她喊一聲幾人立刻就能衝進去。
  校尉還給她上了雙保險,給蘇沅手上腳上都帶上鐐銬才敢讓她見人。
  沈瓊樓進到暖閣,就見他手腳都銬的牢牢的,鐐銬上還嵌了根小孩手腕粗細的鐵鏈,一頭用榫子死死地釘進了青磚裡,那鐵鏈不過二尺,只要她保持一定距離,蘇沅連她的邊兒都挨不到。
  她見了這幅場景,縱然心裡對他沒什麼好感,也不由得生出股英雄末路的悲涼。
  他身上穿著靛藍色常服,外罩著素紗罩衣,倒是沒顯得多悲哀,還有閒心擺弄他那套茶具,見到她微微笑道:「就知道王妃會來。」
  沈瓊樓在他四尺處坐定了,兩人隔著長條檀木桌,她淡然道:「是啊,我來了。」
  蘇沅笑了笑:「其實我有個問題想問王妃很久了。」他緩了口氣,眼睛直直地盯著她,慢慢道:「你是不是沈瓊樓?」
  沈瓊樓搭在椅背上的手指猛地收緊了,很快又鬆開了,默然不語地看著他。
  這小動作瞞不過他,他脣角微微一挑:「果然。」他行雲流水般的擺弄著茶壺茶碗,悠悠然道:「豫王最看重的人恐怕就是你了,我本想著用這事兒來拿捏你,死路中拼出一條生路來,後來仔細想想也無趣得緊。」
  他手指撫過杯壁:「反正我活了兩輩子,不枉費在這世間走上一遭,更不想再傷你一回,還是我死了吧。」
  沈瓊樓身子一緊,不過很快又放鬆下來,她都穿越了,人家重生一把也沒啥好稀奇的,不過這樣一來,以前好多事兒都有解釋了。
  他見她詫異了一瞬就平靜下來,眼底也略有訝然,溫文淺笑:「所以我知道你不是沈瓊樓,不過是不是也不重要……」他垂眸輕嘆:「我喜歡你啊。」
  兩輩子的記憶交織,連他自己都分不清他是真喜歡上輩子那個,還是因為愧疚喜歡了現在這個;或者他是上輩子喜歡沈瓊樓的身子,喜歡如今她的性子。
  沈瓊樓心裡已經信了八九成,面上還是淡淡道:「提督是在說神話故事嗎?」
  蘇沅笑的仍舊十分溫雅平和:「那你就當我在說故事吧。」
  他現在終於知道岔子出在哪裡了,上輩子他構陷沈家之後,沈家可沒有殷卓雍護著,千算萬算,沒想到算錯了這麼一步。
  兩人對視無言,沈瓊樓微感不耐煩:「你如今已經是階下囚了,再這麼扛著也沒意思,不如把王爺要的東西交出來,至少能走的痛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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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蘇沅握著壺把的手輕輕一頓:「這麼想讓我死,是怕我還活著把你的秘密公之於眾?」
  沈瓊樓半個字都不會往外露:「你死不死跟我有什麼關係?」
  蘇沅笑笑:「你放心,我既然決定了不會說出去,那麼到死都不會往外吐露半個字,就這麼清清靜靜去了也好。」
  他抬手輕輕往下一壓,鎮住整個西廠的氣勢仍在:「你要的東西我隨時都能給,你不妨聽聽我接下來要說的話。」
  沈瓊樓兩手交疊,平淡地看著他,他抬眸看向窗外的天光:「有些事兒我身在局中的時候不明白,這些日子被軟禁沒事乾的時候竟然看透了幾分。」
  他悠悠嘆了聲:「三皇子為人貪婪狡詐,但並不算絕頂聰明之人,這些年我明裡暗裡沒少給他助力,想送他登上皇位,一來他並非正統嫡出,二來他不算什麼天資卓絕之輩,繼承大統位置必定不穩,到時候就離不得我這個權宦,當初謀反之事,也是我暗地裡襄助的,沒想到……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啊!」
  沈瓊樓隱約猜到他想說什麼,有一瞬間想要喝止他的衝動,但又硬生忍下了。
  他眼裡只有感慨,並沒有多少身為失敗者的頹然,倒似真的看開了一般:「我就說這些年挑撥太子和三皇子之事怎麼進行的這麼順利,原來豫王背後沒少給助力,只是他行事不留把柄,滿朝上下竟然沒有一個瞧出來的。」
  沈瓊樓臉色十分難看:「你信口開河!」
  蘇沅微微一笑:「你知道年前德妃去世的事嗎?她的死是促成三皇子謀反的最後一根稻草,豫王眼看著時機到了,就送了她和三皇子一程,也是瞧準了時機,等三皇子攻入皇城了才帶兵出戰,順順當當地入主京城,你覺得世上有這麼多巧合嗎?」
  他眼裡竟有幾分激賞欽佩,搖頭笑嘆:「想不到我籌謀多年,竟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沈瓊樓厲聲道:「住口!」
  他繼續笑言:「本來皇后和太子都應該死在這場戰亂裡的,幸好陳皇后機敏,太子也不是草包,這才倖免於難,不過你想想,你的王爺若是要繼承大統,會留太子一命嗎?陳皇后是你姨母,太子不光是你表兄,更是你至交好友,你忍心看他就這麼死了嗎?」
  沈瓊樓怒聲道:「閉嘴,這都是你杜撰出來的!」
  蘇沅嘆了口氣:「你要是一個字都不信,何至於這麼心慌呢?」
  沈瓊樓揪著他的領子,在原處呼哧呼哧喘著看他,他輕鬆拂開她的手:「不過你想的也沒錯,我就是見不得你和豫王好過,要不是他,你現在應該在我的府上,我也不會落到這種境地。」
  他仰頭靠在椅背上,眼裡流光流溢:「你不是想要西廠這些年探子的花名冊,還有我們這幾年掌握的情報嗎?這些東西書面記載的很少,大都在我的腦子裡,我昨天已經抄撰了一份出來,放在哪裡只有我知道,你想要嗎?」
  沈瓊樓自然知道沒這麼簡單,抿脣冷眼看著他。
  蘇沅道:「我可以給你,可你要知道,這東西不光能給豫王錦上添花,還能給太子雪中送炭,你若是給了太子,只要他運用得當,未嘗不能反敗為勝……」
  他傾下身摸索著,掀開地磚取出個匣子,緩緩推到她面前,又抬起眼,饒有興致地笑看她:「你會怎麼選?」
  他是真巴不得沈瓊樓把這匣子悄悄給太子,哪怕送不到太子手上,只要她做出給的這個行為,殷卓雍也能嘗到被摯愛之人背叛的滋味,想想真是令人期待。
  沈瓊樓指尖發顫,用盡全身的力氣克制住想逃跑的衝動。給太子?殷卓雍已經位高權重了,不需要再錦上添花,但這東西沒準能救下太子一天性命,可他會不會因此怨恨她?
  蘇沅玩味地看著她掙扎的神情,屋裡的火爐啪燒的正旺。
  沈瓊樓忽然伸手按在那匣子上,面無表情地道:「你以為很厲害啊,怎麼不上天和太陽肩並肩呢?怎麼不下水和王八嘴對嘴呢?」
  蘇沅:「……」
  她趁著他怔忪的功夫,一個標準的投籃姿勢把匣子扔進火爐裡,木料紙張被燃燒發出輕微的爆響,火苗一下子躥的老高。
  蘇沅錯愕地看著那火苗,怔了怔才道:「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她淡淡道:「不知道,就是看你瑟心裡很不爽。」
  她當然知道自己在幹嘛,殷卓雍和殷懷瑜的事兒,讓他們自己決定吧,太子是她好友,殷卓雍更是她的丈夫,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太子去死,也不想背叛愛人。
  他頓了會兒才低低笑起來,這時候茶已經泡好,他給自己倒了杯,一飲而盡:「你越來越讓我著迷了。」
  沈瓊樓心裡異常沉重,早知道還不如不來,有些事她並不是沒有察覺,只是寧可裝聾作啞,至少心裡能過意的去,跟蘇沅說了這一番,等於把窗戶紙都捅破了,她也沒法再裝下去了。
  她甚至開始怨恨蘇沅了,為什麼要跟她說這些?
  蘇沅看著那木匣和裡頭的紙張幽幽燃盡,掩嘴咳了聲:「下到高麗,上至韃靼,我這麼多年的心血,就被你付之一炬了。」
  她冷笑看他:「還不是你沒安好心,淪為階下囚了還要算計人。」
  蘇沅又笑了起來,不若往日的溫雅,反而有些恣意張狂,他邊笑邊咳,很快嘴角沁出血來。
  沈瓊樓訝然地站起來:「你怎麼了?」沒聽說蘇沅還有癆病啊。
  他但笑不語,耳朵都沁出血來,抬手指了指茶杯,她匆忙掀開碗蓋:「你給自己下毒了?」
  他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後倒,沈瓊樓下意識地去拉他袖子想把他拉起來,皺眉道:「王爺暫時沒說要取你性命,你這是何必呢?」
  他反手摟住沈瓊樓,神色倨傲:「我起手不悔,願賭服輸,就是不能像喪家犬一般被人推到刑場上,由著那些蠢物踐踏。」
  他在她耳邊輕輕道:「我不後悔這些年殺過的人,造下的冤孽,也不後悔賭這一把,唯一後悔的……」他聲音越來越輕,幾乎要湮滅在脣齒間:「只有你。」
  「我也不求棺材厚葬,死後把我扔在亂墳山裡……」
  沈瓊樓愕然地看著他,他已經合上了眼,並且再也睜不開了。
  蘇沅跟王妃見面的時候死了,自然在宮裡掀起一場風波,甚至有人偷偷猜測她是不是看著殷卓雍不好下手,乾脆下藥把蘇沅毒死了,幸好殷卓雍沒信這種鬼話,想法子把這事捂住了。
  他匆匆回來見她,上下打量幾眼,見她無事才松了口氣,又不放心地蹙眉問道:「你可有事?」
  沈瓊樓搖搖頭:「我沒事,我很好。」
  她心裡多少有些悵然,蘇沅怎麼也是梟雄人物,見到這種人的逝世,總歸是有些感懷,更何況他還跟自己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糾葛。
  殷卓雍神色緩了緩,不過片刻眉心卻又攢起來了:「你去西廠做什麼?」
  沈瓊樓低頭看著腳下的雕花青磚,不肯看他:「你昨天不是抱怨蘇沅不肯給你西廠這些年番子的花名冊嗎?我就去試試看,沒準就把他勸服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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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9 00:10:39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殷卓雍察覺出她情緒不對,抬起她的下巴問道:「你怎麼了?」
  沈瓊樓默了會兒:「沒事。」
  他蹙眉定定地看著她,她被看得裝不下去,嘆了口氣問道:「你如今成功進京入主皇宮,是早就謀劃好的吧?」
  他眉梢一挑,瀲灩的眼波透出幾分凌厲:「是那閹人告訴你的?」
  沈瓊樓想著反正蘇沅死都死了,也不怕殷卓雍把他拉出來鞭屍,於是點了點頭,坦然道:「是他說的。」
  殷卓雍掖了掖嘴角:「他倒是什麼都敢往出倒,他說你就信了?」
  沈瓊樓抬眼直視著他:「那就你來說吧,你說說京城大亂之後你把控朝政,這是你無意的,還是根本就是有心為之?」
  他嘆了聲:「乖乖……」他伸手按了按額角,玉白的面皮上少見的透了幾分疲累:「我只能向你保證,沈家的榮寵不但不會失了,反而會比以往更甚,太子能給你的我只會給的更多。」
  這絕對不是殷卓雍第一次叫她乖乖,但這回聲音裡竟有幾分無奈。
  沈瓊樓哪裡還有不明白的,張了張嘴似乎想開口,又搖了搖頭,幾不可聞地嘆了聲,轉身走了。
  到了晚上兩人躺在床幔裡,誰都沒有睡著,卻沒有一個人先開口的,殷卓雍也少見的沒纏上來,瞧著床頂繡著的蝙蝠紋出神。
  她也跟著沉默不語,等到了夜深的時候,她才幫兩人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輕聲道:「睡吧。」
  接下來兩人陷入了似是而非的冷戰中,說是似是而非,兩人還是同寢同坐,說話也如平時一般,但無端生出隔閡來,不若往日那般親近。
  沈瓊樓這些日子心裡一直堵得慌,這種憋悶來自於對太子的愧疚,雖然她嘴上說著兩不相幫,但其實在決定燒了匣子的那刻已經做出了選擇。
  她用對殷卓雍的了解,推測出了一個很不願意想的結果,他恐怕不會留下太子的性命,畢竟只要太子活著,他什麼都不用做,只憑正統嫡出的身份,就能讓天下文人對他口誅筆伐了,他絕不會留下這麼一個把柄的,就是清楚這些她才更覺得難過。
  元芳見她早上起來沒精打采的,遞了塊熱巾子給她敷臉:「娘娘擦擦臉吧,瞧著也能精神些。」
  沈瓊樓嘆了聲,把臉埋進巾子裡頭,一直到涼透了才想起來抬頭。
  這時候外頭有內侍來報:「娘娘,忠勤侯爺和侯夫人求見。」
  沈瓊樓怔了怔,才想起來這是她外公外婆,這時候能跟兩個慈善長輩說說話真是再好不過了,她忙道:「快請進宮裡來。」
  當初昭睿帝構陷陳老太爺圖謀不軌,他當即在朝上觸地以證清白,幸好太醫醫術高明,這才保下一條命來,昭睿帝病逝之後,太子就下旨恢復了陳老太爺的爵位,也准許他可以出入宮掖。
  宮裡的規矩大,等陳老太爺兩口子通傳完又收到回信,已經過了一個時辰了,老兩口整整衣衫,見到沈瓊樓便要行禮參拜:「參見王妃娘娘。」
  沈瓊樓心說折壽啊,連忙把兩人扶起來,又回了個禮:「外祖父外祖母跟我客氣什麼,按說我還是你們晚輩,應當是我給你們行禮才是。」
  陳老太爺笑著擺了擺手:「娘娘現在身份不同,不比當年可以隨意了。」
  沈瓊樓聽的心裡彆扭,陳老太爺也不再強求,拎了兩個包袱到她面前:「這些日子在鄉下居住,種了些土物出來,拿來給你嘗嘗。」
  她低頭瞧了瞧,見都是些山藥花生土豆等物,艷羡笑道:「姥爺真有閒情啊。」
  陳老太爺聽她叫的親近,哈哈笑道:「不是什麼好東西,拿來給你嘗個新鮮。」
  他坐的近了,沈瓊樓才就著日頭看見他額上一塊深褐色的疤痕,是受傷之後留下的,再也沒法恢復原來的膚色了,瞧著便觸目驚心。
  她擔憂道:「姥爺的傷……要不要我請太醫再來瞧瞧?」
  陳老太爺倒是看的很開,擺擺手道:「已經請太醫瞧過了,說是皮外傷,這疤痕也難消,留著就留著吧,也不靠臉吃飯了。」
  陳老夫人笑呵呵道:「你這麼傷了我覺得還好,省得到外頭去,有那老太太眼珠子使勁往你身上貼。」
  陳老太爺哈哈一笑,不以為意。
  沈瓊樓瞧他們倆老夫老妻了還是如膠似漆的,禁不住羡慕道:「您二老感情真好啊。」
  這話倒是讓陳老夫人想起要問的話來:「我看你娘的來信,說王爺千方百計才把你娶到手的,待你想必也不錯,你們二人婚後如何啊?」
  她想了想又感嘆道:「當初你三姑的事兒我們也知道些,不過烈女怕纏郎,豫王那般痴纏著,他品貌又出眾,你們家想拒絕也難。」
  她不提這個還好,一提沈瓊樓想起這幾日兩人莫名其妙的冷戰,頓了下才道:「王爺待我很好。」
  老兩口是過來人,見狀對視一眼,陳老夫人把她的手一握:「怎麼了這是?小兩口鬧彆扭了?」
  沈瓊樓知道瞞不過他們,又不像讓老人家操心,頷首道:「是有些彆扭,等過幾日就好了。」
  陳老太爺人老成精,立即問道:「是因為王爺近日執掌朝政的事兒?」
  沈瓊樓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他緩緩捋須:「豫王是你夫君,皇后是你姨母,太子也是你表兄,我知道你的難處。」
  她無奈苦笑,大概也知道老兩口的來意了——是為了女兒和外孫來的。
  陳老太爺緩緩道:「王爺頗具才幹,這些年在蜀中那等難纏的地方行事也極有章法,壓的那些土司不敢輕犯,在蜀中又兵強馬壯,這回京中大亂平定,他也出了不少力,想必不肯把這位置拱手讓人,這也是人之常情。」
  沈瓊樓忍不住想為殷卓雍辯解兩句:「王爺只是見京裡不穩當,這才幫著打理……」說完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
  陳老太爺了然地笑笑:「你也有你的難處。」
  他默了會兒,慢慢道:「方才我來的時候就聽說有人為了巴結王爺,提議他擴充內宅,甚至還有送美人過來的,他處在這個位置,有些事兒當了皇上便身不由己,這種事兒他縱然拒了一次兩次,以後還能次次都拒了?「
  沈瓊樓頓了下,一手撐著圓桌,強忍住立刻出去質問殷卓雍的衝動,皺眉道:「姥爺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陳老太爺緩聲道:「樓兒,我也不瞞你說,我今日來確實是有想請你勸言,讓王爺主動離京的意思,畢竟王爺不當皇上還是王爺,身份地位總不會變的,而太子就不一樣了,他若是不能繼承大統,只怕連性命也難保,你覺著王爺會放過他嗎?你願意眼睜睜看他去了嗎?」
  沈瓊樓低頭語塞,他眼神慈愛:「我自己沒有孫女,你跟我的親孫女無礙,我今日在這裡問一句,樓兒,你想當皇后嗎?手心手背都是肉,只要你想,我這就回去,再不會多言。」
  她抿著脣,長出一口氣:「我自然不想,治理後宮哪裡是這麼簡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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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9 00:10:5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陳老太爺頷首,眼神清亮,抬手按住她的肩:「你姨母如何不易你想必也見過,其實她當初在太子之前還有一胎,卻沒能保得住。這幾十年種種心酸艱險不足為外人道,我平生最恨的事就是她入選為後,當初是聖上下旨讓她入宮選秀,是沒法子的事兒,你卻有選擇的餘地,宮中生存不易,我不想你走了她的老路。」
  沈瓊樓神情無奈:「可我不想又有什麼法子呢?王爺是喜愛我,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未必會被我的意見左右。」
  殷卓雍已經跟她表明了勢在必得的態度,儘管不認同,她也尊重他的想法,不想用兩人的愛情干涉他的決定,但太子……她心裡猛地揪起來。
  陳老太爺微微嘆了聲,陳老夫人卻理解她的難處,十分心疼她,也顧不得禮數,一把把她摟在懷裡,對著陳老太爺嘆道:「眼下這情形她能有什麼法子?王爺若鐵了心想要當皇上,難道樓兒勸幾句就能讓他放棄這念頭不成,別沒救成太子,反倒把她給害了,如今這樣,能保住一個是一個吧。」
  三人都面色發苦,老兩口的到來不但沒讓沈瓊樓心情好些,反而更為沉重,晚上殷卓雍又是披星戴月的回來,眉宇間的神色有些不愉,見到她卻出奇溫和下來:「早上外祖父外祖母來陪你說話了?」
  沈瓊樓指了指陳老太爺拿來的兩大包東西:「他老人家越發松柏精神了,前些日子還自己種地,喏,種出來的東西倒給咱們拿了大半。」
  殷卓雍眉眼溫和,眼裡盈盈裹著秋波:「你喜歡就都留下吧,趕明讓御膳房都給你做了吃,還有你從蜀地帶來的辣椒,也都給御膳房,想吃什麼只管吩咐下去。」
  沈瓊樓恩了聲,神情卻又幾分躊躇。
  他全部心神都放在她身上,見狀立刻問道:「怎麼了?」
  沈瓊樓道:「外祖母聽了個消息,說朝裡有人勸你擴後宮,還給你送了美人來……」
  她越說越是搓火,把這幾天擔憂的事兒先拋在腦後,皺眉瞪著他:「你答應了?」
  眼神凌厲,大有一言不合我就剁你的架勢。
  乖乖這是在吃他的飛醋呢,殷卓雍露出連日來頭一個愉悅的笑容,容光更顯得靡麗無匹,讓人不敢直視:「我直接拒了,美人也給送了回去,吩咐他們不用再送來了。」
  沈瓊樓陰了一天的臉這才好看些:「這群人毛病深,好好地送什麼不好,非要送人過來。」
  他饒有興致地追問道:「我要是真收了呢?」
  沈瓊樓淡定地取了個侍婢才洗好的黃瓜,又拿來把小銀刀,用力一剁,汁水四濺,黃瓜就一分為二了。
  殷卓雍:「……」後背發涼。
  不過兩人這幾日憋悶的氣氛總算緩和不少,用過晚膳便歇在一處,殷卓雍隨意問道:「你今天跟外祖父外祖母都說了些什麼?」
  沈瓊樓正要回答,又把嘴合上了,他聽了會不會遷怒她外祖父,會不會懷疑她生了二心,他會不會根本就是懷疑她才特地這麼問的?
  要是往常她壓根不用操心這些問題,但如今兩人身份不同,由不得她多想。
  殷卓雍聽她在那邊支支吾吾,呼吸急促紊亂,面色一下子冷了幾分,翻身眯起眼打量著她的面色:「你不相信我?你覺著我懷疑你?」
  跟人精做兩口子就是這點不好,沈瓊樓辯駁無能,只好抬起眼直愣愣地看著他。
  他咬著牙根:「你就是這麼想我的?」
  沈瓊樓不敢看他的眼睛,頓了半晌才道:「至親至疏夫妻,你如今身份不同,我也……我擦,你幹嘛!你冷靜點!」
  殷卓雍沒等她說完就解她寢衣的帶子,轉眼就把紗褲褪到膝頭,她慌慌張張地想要攔他,尼瑪這畫風變得太快啊,剛才還虐心悲情呢,怎麼一轉眼就要打馬賽克了。
  他也沒給她拒絕的機會,伸手探到了嬌嫩的蓮瓣,上下逗弄了會兒,見她眼底泛起情潮,挺腰入了進去。
  她低低吟哦起來,被研磨的眼裡泛起淚光,他傾下身來把淚漬吻乾,掐著她的腰挺進最深處,臉卻埋在她的頸窩裡:「乖乖,我只有你了。」
  這個可能會坐擁天下的男人,神情像迷了路的孩子一樣,竟有幾分迷茫不定,沈瓊樓雙眼渙散地看著他,嘴裡的句子卻被撞碎了,嘴巴開合幾下,卻吐不出完整的句子。
  到了深夜風雨才止歇,殷卓雍命人抬熱水進來,她臉埋在被子裡喘了會兒,又被他抱到熱水裡泡著,半晌才回過神來,滿臉疲累地對他道:「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殷卓雍也在溫熱的水裡,垂眸看著上升的水汽,神情悠遠,一開口確實旁的事:「……我母妃聽說不是正統的魏朝人,是外祖那邊和一位異族妾室生的庶女,因為生的貌美才入選為妃,到死也只是個嬪位。」
  沈瓊樓思緒出奇的跑偏了,原來他算是個四分之一混血兒,難怪生的這般貌美,不過但看他容貌也瞧不出來有外族血統啊。
  他似乎在走神:「宮裡大都是拜高踩低的,後來她被誣陷問罪,我跪在宮裡求了他一夜,雙腿險些跪廢了,也沒求出個結果來,之後就更不受皇上待見,底下人為了逢迎上意,也就跟著往下踩人……」
  他閉了閉眼,遙遙看向金鑾殿的位置:「那時候我就在想,若是能坐上那個位置,是不是也可以一言定人生死?」
  沈瓊樓腦補了一下他童年的悲慘遭遇,眼淚都要留下來了,握著他的手道:「你小時候怎麼吃了那麼多苦……」
  殷卓雍好笑地看著她,伸手在她臉上刮了刮,幫她把眼淚揩去:「你以為我小時候是什麼樣的?吃不飽穿不暖?到底我也姓殷,待遇縱然比不上其他皇子,但也比尋常人家好多了,你想什麼呢?」
  他似笑非笑,混不在意的樣子,可她還是看出了幾分米分飾太平的意味,靠在他懷裡靜默不語。
  她有些理解殷卓雍的做法了,小時候母親的慘死,讓他對皇位有了執念,他未必是真稀罕這個位置,但心裡就是有股念頭,執念這種事兒別人勸也沒用,只有自己慢慢理順了,想通了才能放下。
  他反手摟著她,沈瓊樓想了想道:「你現在日子過的好就行了,過去的事兒都讓他過去吧,你現在還有我。」
  她自覺比較蒼白無力,他聽了眼睛微微發亮,男人有時候像小孩子,得費心哄哄。
  第二日起來她心裡壓著的大石略微松快了些,不過還是沉甸甸地堵著,不上不下的,她跟殷卓雍商量想搬回王府住,住在宮裡總覺得不自在,他想了想就點頭應了。
  下午剛剛搬到京城王府,就收到睿王送來的帖子,三天后是睿王妃壽宴,請殷卓雍和她去赴宴,她接了帖子問殷卓雍去不去,他對睿王這個兄長沒什麼惡感,思忖片刻便答應了。
  等到了壽宴那日,兩人換上正裝去了睿王府邸,睿王還是老樣子,腆著胖肚子邁步,笑起來慈眉善目,像是彌勒佛,睿王妃就出眾許多了,容貌溫婉秀麗,皮膚白皙,只有眼角的紋路稍稍泄露了年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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