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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長安春風 - 《王爺的三寶妻 卷四》《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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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的三寶妻 卷四》作者:長安春風

沈瓊樓認為,當主母要想當到如她這般清閒,嫁對人真的很重要!
明知沈家被削爵貶官,她的身分已大不如前,殷卓雍待她卻始終如一,甚至更好,
怕她嫁進王府後會受委屈,搶先在一眾下人面前替她立威;
知她家境大不如前,嫁妝、陪嫁品他來出,只為用十里紅妝迎她當王妃,
更別提她成為豫王妃之後了,需要她操心的事情根本沒幾件,
王府大小事全由他的得力管事來處理,她的唯一任務就是吃吃喝喝陪王爺,
只是好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這蜜裡調油的日子才過多久啊,
京城就傳來三皇子氣死皇帝,舉兵叛亂、包圍京城的消息,
殷卓雍得知訊息,不只立刻帶兵馳援,還三兩下就將三皇子等逆黨解決了,
沒想到他做了好事,他欲奪大位的消息卻傳得沸沸揚揚,這是什麼回事?
待她進京才知他是為了太子好,要不是三皇子餘黨未清,他占著京城幹麼,
好不容易能回家了,她卻發現,想安穩過一生還有一段路要走,
那勞什子國師忽然出現不打緊,可他一句「續命生魂」害殷卓雍對她起疑心,
面對殷卓雍的連連逼問,她該如何解釋她是穿越者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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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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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六十章 金蟬脫殼遁入蜀地】
  沈瓊樓問道:「瞎先生是什麼人?」
  沈松怕她吃虧,想了想便詳細說道:「這些瞎先生多為雙目失明的女子,顏色秀麗、身姿娉婷,自幼學些詩詞戲曲、彈琴唱歌,還知道好些坊間之事,引著一些家資豐足之人把她們帶回家去,勾引得每日只顧淫樂,不管正事,最後家財被散了乾淨。」
  他連連搖頭道:「你不知道,這些瞎先生手段了得,也有不少閨閣女子被她們帶歪的,認作『手帕交』,整日只知道宴飲作樂,淫聲浪語不絕於枕席,自打先朝就有了這個行當。」
  沈瓊樓聽的是目瞪口呆,敢情瞎先生不光仙人跳,還是男女通吃。
  沈松為了加強說服力,還拿了實例作證,「我曾經有位生意場上的朋友,家裡也算富裕,但他不聽人勸告,非要帶了個瞎先生進門,那女子同他兒子、女兒都搭上了手,氣得他妻子重病,夫妻離心,後來生意連連出錯,那瞎先生得了他信任,把他家宅子和好些貴重物件變賣,卷了銀錢跑了,最後只能靠人接濟度日。」
  那邊傳話的侍婢等著那女子答話,彈琴唱歌的盲女自然無有不應的,放了琵琶就歡歡喜喜地應下了,被侍婢引著上了香車。
  沈瓊樓本就是瞧個熱鬧,見差不多該散場,正打算走人,忽然就見那請了瞎先生的香車車簾掀開一角,有道嫵媚至極的聲音傳了出來,「齊光,你也在這裡?」尾音還帶著一絲婉轉曖昧,只這一聲便讓人身子都酥了半邊。
  沈瓊樓狐疑地瞧了殷卓雍一眼,他聽見這聲音卻皺了皺眉。
  車中人低低地笑了幾聲,「好歹我也是你親姊,怎麼到我面前也不打個招呼?這就是你豫王爺的禮數?」
  殷卓雍漫不經心地轉頭看過去,「長樂皇姊。」
  車中人悠悠地道:「想見你一面還真是不容易,我在金陵置下的宅子離這裡不遠,不知是否有幸邀你去坐一坐?」
  殷卓雍沒搭腔,沈瓊樓記得聽睿王說過,這位長樂公主小時候很照顧他,路過人家家門問都不問一句似乎不大好,於是扯了扯他的袖子,他這才應了一聲,「叨擾了。」
  沈松知道這時候也沒自己說話的分,於是主動告退了。
  長樂公主另叫了馬車來,殷卓雍和沈瓊樓上車進了她和駙馬的宅子,又被帶到廳堂裡坐著,伺候的下人說公主正在更衣,等一會兒才能來。
  沈瓊樓等了約莫有一炷香的功夫,就見長樂公主身姿搖曳的走了進來,她一下子睜大了眼睛。
  世界上有種女人,對男人來說就是不可抗拒的春藥,無關容貌,而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性感風情,像是伊甸園裡美麗又危險的禁果。
  長樂公主無疑就是這種女人,而且沈瓊樓相信,絕大部分人見到她的第一眼,不管是男是女,看的都是她的胸。
  雖然知道一直盯著人家的胸看很不禮貌,但沈瓊樓就是控制不住啊!這得有E cup了吧?而且最過分的是,很多胸大的女孩子看著會比較顯胖,但長樂公主完全沒有這個顧慮,一把細腰搖曳生姿,胸前的豐滿幾乎要把訶子撐破,身後的翹臀也是挺拔渾圓。
  沈瓊樓有種見到古代版金卡戴珊的錯覺,她不動聲色地低頭看了自己一眼,糾結地揉著殷卓雍的袖子——好氣,感覺自己是一個男人。
  只是殷卓雍顯然不在大多數人裡,只是淡淡地瞧著她,「皇姊有何事?」
  長樂公主捂嘴嗤嗤一笑,「多年不見,想你了不可以嗎?」說著,她目光轉向沈瓊樓,流盼嫵媚,似有春情流溢,「這小姑娘你走到哪裡都帶著,是你的什麼人?」
  沈瓊樓回視過去卻愣了一瞬,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公主這眼神好像在勾引人一樣。
  殷卓雍道:「我未婚妻。」他語氣淡然,跟長樂顯然並不親熱,倒似有什麼過節一般。
  長樂公主唔了一聲,「老牛吃嫩草啊,沒想到你喜歡小女孩。」她款款起身走到沈瓊樓身邊,藉著打量她的動作,指甲不經意般的在她下巴上一刮,輕輕一笑,「生得倒真是水靈,小妹妹,今年多大了?」
  其實她容貌不算絕佳,但有了這種身材,臉長得好不好也無所謂了。
  沈瓊樓被她刮的地方酥酥麻麻,忍著流鼻血的衝動,竭力鎮定道:「回公主的話,今年十四。」
  她可以說,從她這個角度看,長樂公主的胸更誇張了嗎?她又糾結地擰著殷卓雍的袖子。
  長樂公主似乎察覺到她的尷尬,離她更近了幾分,胸前有意無意從她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臂上擦過去,「原來才十四,小妹妹叫什麼名字啊?」
  沈瓊樓鼻管一熱,生怕自己真的流鼻血,低頭不敢看她,「沈瓊樓。」
  長樂公主道:「原來是錦川侯的閨女,怪不得了,沈家多出美人,難怪你生得這般標緻。」
  沈瓊樓都想哭了,為啥要離她這麼近,她不是男人,這種艷福真的消受不起啊!
  她繼續擰著殷卓雍的袖子,「不及公主風華絕代。」
  長樂公主伸出食指在她脣上輕輕一抹,「嘴巴真甜。」
  殷卓雍瞧不下去了,伸手把沈瓊樓帶到自己這邊,攢著眉心道:「皇姊有何事?」
  長樂公主慢悠悠地退開幾步,「這話你已經問我兩遍了,在我的宅子裡待一會兒,有這麼讓你不耐煩嗎?」
  殷卓雍漫應了一聲,「不曾見到駙馬。」
  長樂公主俏臉微沉,「他不在府裡。」她眼睛凝在殷卓雍身上,竟有幾分詭異的嚮往,「你這模樣倒比當初在宮裡更出眾了,到底是自己在藩地做主的人,氣度風采也歷練出來了,人人都叫你京城玉郎,我看玉郎也不及你萬分之一的風采。」她拍了拍手,「上茶,也讓你們嘗嘗我府裡的好茶。」
  端茶上來的是一對十五六歲的少男少女,男孩清秀女孩標緻,樣貌都十分出眾。
  沈瓊樓見著兩人奉茶的時候,長樂公主先在男孩的手臂上輕掐一把,又在女孩的腰際來回撫著,關係明顯非同尋常,而她也沒有特別避諱人的意思。
  沈瓊樓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麼,出言探問道:「公主今日接進府裡的盲女並非善類,您……」
  長樂公主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我知道這種盲女不可輕信,不過是瞧著新鮮,接回府裡玩幾日,還能當真不成?」
  魏朝風氣開放,都有了娶兩位皇夫的女帝,這些公主、郡主豢養幾個面首也不算稀奇,私生活放誕淫亂的也不在少數,反正沒人會管,而且這位長樂公主……看起來好像還是雙。
  沈瓊樓覺得自己的價值觀又一次被刷新了,難怪殷卓雍對這位皇姊很感冒的樣子。
  殷卓雍把茶盞推開,顯然不打算喝,「駙馬對皇姊這般……沒意見嗎?」
  長樂公主無所謂地道:「我不攔著他納妾收通房,生了孩子我也給他寄在名下,所以他也不會管我怎麼取樂,如此相安無事,豈不正好?」
  沈瓊樓想,這算是古代版形婚?她想到在京城裡見過的幾個公主,這位長樂公主簡直是公主裡的泥石流。
  殷卓雍哦了一聲。
  長樂公主忽然又笑了起來,胸前一顫一顫的,晃得人眼暈,「你這些年一直不想見我,咱們好不容易見一回,你怎麼都盡提這些掃興的事?」
  殷卓雍垂眼看著自己的手,聲音輕慢,「大概是因為見著皇姊,我也覺得掃興吧。」
  聞言,長樂公主細眉微擰,瞟了眼他身邊的沈瓊樓,轉了話頭道:「我本來以為你要打一輩子光棍呢,沒想到瞧上了沈家姑娘,怎麼說她也算我未來弟妹,你自己不想見我倒也罷了,我卻想留她在府裡玩幾天,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沈瓊樓還沒來得及說話,殷卓雍卻先一步替她答了,「她過幾日要跟我回蜀中,這些日子還是跟我待在一起準備著。」
  沈瓊樓自己也不想留下來,她真怕一不留神就被長樂公主掰彎了……
  長樂公主眯起眼,掩住眼裡的情緒,又呵呵笑道:「沈家姑娘瞧著倒是你的心頭寶,一刻都舍不得分開,真是羡煞旁人了。」
  她一挑眉,忽又轉向沈瓊樓,語帶調笑,「我說沈家姑娘啊,你現在就被我十三弟管得死死的,成親以後可怎麼辦?女人得騎到男人頭上,這日子才好過,要不要我教你馭夫之道啊?」
  沈瓊樓乾笑道:「公主說笑了。」
  殷卓雍淡淡道:「不是誰都如皇姊一般……不羈。」
  長樂公主嗤笑一聲,「你想說我放蕩就直說,這麼陰陽怪氣的做什麼?我放蕩我的,一個人一種活法,礙著別人什麼事了?」
  殷卓雍要是直言對她的輕鄙厭惡倒還好了,這麼不冷不淡的,倒似眼裡沒她這個人,讓她心裡頗不舒服,頓了一下,她又道:「當初你留在宮裡的那把古琴,我一直想給你,可惜總是見不到你人,如今正好遇著了,現在就物歸原主吧。」
  她啜了口茶,郁然輕嘆一聲,「自打你封王就藩,我也好些年沒聽過你彈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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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她一抬手,立刻有人捧著一方古琴進來,她正要打開匣子,殷卓雍卻已經抬了手,「不必了,多謝皇姊好意,我不缺琴用。」
  長樂公主今天被他多次拒絕,面上已經有幾分惱意,「你真是跟當年一個德行,本以為多年不見,你這性子多少能改改,沒想到反倒變本加厲了。」
  殷卓雍低頭不語,讓她的一番指責落了空,除了惱怒之外更有幾分尷尬。
  沈瓊樓覺得這姊弟倆古怪至極,正想著要不要說點什麼打圓場,就聽外面一聲報,駙馬回來了,長樂公主神情更見幾分陰沉,殷卓雍還是沒啥表情。
  駙馬是世家公子,能被選為駙馬,模樣肯定差不到哪裡去,二十六七依舊俊朗不凡,見著殷卓雍微微怔了一下,弄清他身分之後才相互見了禮。
  殷卓雍早已經不耐煩了,等駙馬見過禮直接起身告辭,沈瓊樓心裡一直被一股怪異的感覺縈繞著,出了公主府才感慨道:「公主生得可真好。」
  他斜她一眼,「怎麼沒聽你說過你眼睛有毛病這回事啊?」
  一次罵了兩個,你可真行。
  沈瓊樓被噎了一回才滿臉艷羡地揉著他袖子,含糊道:「至少……大。」
  殷卓雍看了眼自己被擰成抹布的袖子,原本沉鬱的心情終於好了些,含笑往美人胸上瞧了一眼,「這也不是沒有法子,不如我每天給你按按?」
  沈瓊樓又被噎了一回。
  他捏了捏她的臉,「你在我眼裡就是最好的,不必跟別人比。」
  還是這話中聽,沈瓊樓矜持地點了點頭,但想起長樂公主的尤物身材,還是忍不住艷羡道:「那是你,我要是男人,我肯定選長樂公主那樣的。」
  殷卓雍嗤笑她一聲,撩袍上了馬車。
  沈瓊樓在車裡吭哧吭哧半晌,想到心裡縈繞不散的怪異感覺,還是躊躇地開了口,「我有句話要問你,問了你可別生氣。」
  殷卓雍嗯了一聲,「你說。」
  沈瓊樓遲疑著道:「你覺不覺得,駙馬長得和你有點……像?」她說完就見殷卓雍面色陰郁,連忙擺了擺手道:「我隨口一說,你別放在心上。」
  殷卓雍沉默了許久,兩人之間只能聽見車輪滾滾的聲音,他半晌才開了口,「我記得我跟你說過,長樂當初和我養在一個宮裡吧?」
  沈瓊樓點頭。
  他繼續道:「本來一開始倒也相安無事,她行止不檢我自不會管,後來不知怎麼了,長樂對我的事總要插手干涉,衣食住行她都要插一手進來,當初我身邊有個宮女會做一手好菜討好人,也被她尋了個由頭杖斃了。」
  沈瓊樓想了想,「公主她或許把你當……兒子?」話落,她小心地覷著他神色。
  殷卓雍倒也沒見惱意,眼裡有幾分嫌惡,挺秀的眉蹙著,「直到後來她嫁人之前,跑到我府裡來,遞眼神念情詩試圖……勾引我。」
  這太重口味了!她穿越來就是為了被刷新價值觀的吧!
  沈瓊樓嘴脣抖了抖,好半晌才道:「那、那你……」
  殷卓雍眼裡嫌惡之色更濃,「我直接命人把她請回去,這麼些年也再沒見過她。」
  沈瓊樓綠著臉問道:「難怪你這些年身邊都沒個姑娘,這是被……嚇著了?」居然被親姊姊看上了,想想簡直是終生的心理陰影。
  殷卓雍緩緩出了口氣,「這自然占了一部分。」說著,又輕嘲一笑,「還有先皇和皇上知道我在蜀地的兵馬權勢,也不願讓我娶妻留下後人,免得覬覦他們的正統江山。」
  沈瓊樓被雷得渾身發麻,緩了緩氣,腦補出一出狗血大戲來,問道:「那、那公主是因為對你求之不得,才變成如今這樣?」
  殷卓雍抓起她的手用力咬了一口,哼了一聲才道:「你胡思亂想些什麼?她在宮裡時就常和宮女調笑,宴飲游會上的時候也和些世家公子不清不楚的。」
  拋開姊弟身分不看,如果說長樂公主是男人的春藥,那殷卓雍算是女人的春藥了,長樂公主又是個不把綱常倫理放在眼裡的,想勾搭卻沒勾搭成,或者是得不到的最美,所以這麼些年一直記著他。
  沈瓊樓咽了口口水,嘆息道:「長樂公主真乃神人也。」片刻後又有些酸溜溜地道:「公主說你會彈琴,還聽過你彈琴,我都沒有聽過呢。」
  殷卓雍好笑道:「我又不是特意彈給她聽的,不過是學的時候被她聽到罷了,你要是想聽,以後還有一輩子呢,還怕聽不著嗎?」
  沈瓊樓心裡美得冒泡,不過臉上還是很矜持含蓄地應了聲。
  兩人一路驅車到了沈松的宅子,就見幾個身穿飛魚服、腰佩銀魚袋的武官站在沈府門前,面上有幾分失望,又問了幾聲才轉身走了。
  沈瓊樓詫異道:「這打扮是錦衣衛的人,他們來做什麼?」
  殷卓雍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揚脣一笑,「等會兒問問你堂伯不就知道了?」
  沈松送走了錦衣衛的人,老遠就見殷卓雍和沈瓊樓的車駛了過來,立刻迎上來道:「王爺回來了。」
  沈瓊樓迫不及待地問道:「堂伯,方才錦衣衛的人來找,是有什麼事嗎?」
  沈松皺眉道:「他們一來便要找王爺和你,我探問幾句也沒問出什麼來,只能說你們不在,先把人打發走了。」
  殷卓雍唔了一聲,對沈松點頭道:「勞煩了。」
  沈瓊樓忍不住問他,「錦衣衛來找你和我做什麼,難道是有什麼事?」
  殷卓雍微一挑眉,「自然是有事。」
  他帶著沈瓊樓回府,自己又叫了三寧來,等了一個時辰左右,三寧回來俯在他耳邊低低地說著什麼。
  沈瓊樓知道他自有人手安排,略有個什麼風吹草動的,不用多久就能知道。
  果然等三寧一走,殷卓雍轉頭對她道:「京城裡出事了。」
  沈瓊樓心想還真讓你猜著了,一邊問道:「出什麼事了?」
  殷卓雍眉梢微微揚了揚,有幾分小邪惡,像是看到好戲登場的表情,「皇上這些日子沉迷丹鼎之術,一味寵溺德妃,皇后重病在床,太子被軟禁,除了陳家和你們家之外,又連著貶了好幾位重臣。
  「首輔、次輔等人終於坐不住了,和底下官員搜集了這些年德妃和三皇子欺君犯上的證據,近來那個皇上最寵信的道士,和德妃、三皇子有不清不楚的勾連……」
  他說著說著就見沈瓊樓看著自己愣神,蹙眉道:「你仔細聽了嗎?」
  剛才王爺的表情太萌了,她被問了一句才回過神來,尷尬道:「剛……沒仔細聽,要不,你再說一遍?」
  殷卓雍無奈地揉了揉額角,只得把方才的話又重複一遍,繼續道:「皇上聽完便氣得昏厥過去,強撐著醒來下令處置了那個道士,命人去三皇子的藩地拿了三皇子問案,再把德妃幽禁了,自己留下朝堂上下一堆爛攤子又暈了過去。」
  聽罷,沈瓊樓不由得撇了撇嘴,「皇上對德妃娘娘倒是一片深情,出了這麼大事還舍不得殺呢!」
  殷卓雍搖搖頭,捧著茶盞走到窗邊,「他就是再蠢也不至於現在還留著德妃一條命,只不過三皇子如今在藩地,兵馬齊備,聽說還和邊關武將交好,皇上是怕殺了德妃之後三皇子徹底反了,那朝上必然大亂。」
  他嘴角似含輕嘲,「先朝又不是沒有過王爺造反成功的例子,皇上是防著這個呢,聽說皇上現在病的就剩下一口氣了,把這樣一個爛攤子留給底下人,自己倒是輕省了。」
  沈瓊樓又問道:「那如今皇上皇后都重病,誰來管理朝政?」
  殷卓雍不知道怎麼了,撩起眼皮瞪了她一眼,她被瞧得莫名其妙,他這才開口道:「自然是太子監國,內閣輔政。」
  沈瓊樓想到殷懷瑜那性子,不怎麼確定地哦了一聲。
  殷卓雍輕哼一聲,「太子和太子妃已經完婚,其他幾位妃子也入了宮裡,後宮有賢內助幫著照料,想必能省去不少煩惱。」
  沈瓊樓點頭附和道:「余家姑娘是不錯。」
  殷卓雍見她神情坦然,嘴上不說,心裡到底適意不少。
  沈瓊樓想想又問道:「就算有了德妃做人質,三皇子進京八成也是圈禁,甚至喪命的下場,他能甘心進京嗎?」
  殷卓雍淺笑,捧著茶盞遙遙望向西北,「他若是不甘心……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話說得沈瓊樓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接下來幾天錦衣衛又上門好幾趟,雖然沒有明說是幹什麼的,但監視之意十分明顯,京城裡的局勢變化明顯也影響到了金陵,就連沈瓊樓這種宮鬥朝鬥廢都敏感地察覺出不對來了,尤其是最近沈松宅子附近的人明顯增多,讓她有一種被軟禁的錯覺。
  殷卓雍照舊優哉游哉,她忍不住問道:「這些人沒有旁的差事做了嗎,老盯著你做什麼?」
  他一笑道:「最近朝上局勢亂,盯著我們這些王爺,怕有什麼小動作。」
  沈瓊樓想了想,跟他商量道:「那咱們要不要從我堂伯的宅子裡搬出去?他是個單純的生意人,可別攪和到朝堂爭鬥裡了。」
  他點頭頷首,笑得有些詭秘,「算算時候也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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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這些日子除了朝廷裡派來的番子的騷擾,還有長樂公主的騷擾,一會兒邀請殷卓雍賞月,一下子又請沈瓊樓去看花,不過她自打知道這位泥石流公主的特殊愛好之後,對她始終保持敬而遠之的態度,殷卓雍自然更不會搭理了。
  於是兩人第二天就搬進了新宅子,在沈松門口看著的番子也速度極快地挪了過去。
  只是番子們看到第七天才覺出不對來,怎麼豫王沒了?宅子裡就剩下一群什麼也不知道的灑掃下人!
  這些人立即向上頭匯報,等一路匯報到在京城裡的蘇沅案桌上的時候,他立即著人調查,卻沒想到中了算計,路上查出許多疑似「豫王」的人,反倒浪費了不少人手。
  而這時候殷卓雍已經帶著沈瓊樓,正式踏上了川蜀的地界,也就是殷卓雍的地盤。
  【第六十一章 準王妃駕到】
  沈瓊樓對川蜀還挺好奇的,見殷卓雍難得神色放鬆,原本疏懶的眉眼竟出奇地溫和下來,她心想,這也許就是到家了的感覺。
  她緊張了一路的心情也跟著逐漸平復下來,問道:「你的王府建在哪兒?」
  到了他自己的地盤就不用擔心探子和朝裡人,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臉,「是我們的王府。」然後才慢悠悠答道:「從這裡到蜀中大概五六日路程,你也可以好好地遊覽一下川蜀的湖光山色。」
  岸上早就有馬車候著,他帶著沈瓊樓上了馬車,她擺擺手道:「我哪有那個閒心逛,還是先見見家裡人吧。」
  殷卓雍不知道想到什麼似的,微微一挑脣,「也好,咱們的婚事也該商量商量了。」
  沈瓊樓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聽完這話連連咳嗽幾聲,拿起茶就要喝兩口壓壓驚,被他一手擋了回去,「這茶涼了,不要貪嘴。」
  沈瓊樓伸長手臂繞過去就想拿,嘴裡道:「喝幾口涼茶算什麼。」
  殷卓雍白細的手指按在碗蓋上試了試溫度,堅決道:「不行,太涼不能給你。」
  他把涼茶倒了,吩咐外頭拿了紅棗和姜茶,用熱水泡了,等溫度晾的正好合口才遞給她,「你小日子馬上就要來了,再喝涼的,到時候肚子疼別跟我哭。」
  沈瓊樓捧著茶盞小啜一口,訝異道:「你怎麼知道?」她自己都記不住呢。
  唔,其實沈瓊樓不大愛喝姜茶,上輩子對冬天必備的姜汁可樂也是避之唯恐不及,不過這裡頭加了幾顆紅棗,恰到好處的壓住了生薑的辛辣味道,也不會很甜,十分合她的意。
  殷卓雍瞟了她一眼,「你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
  她就是個萬事不操心的主,幸好遇見的是他,要是遇見的是個對她不上心的,以後不知道要遭多少罪才能學會照顧自己。這麼一想他又有點自得,她跟他是天生一對,除了跟他還能跟誰?
  沈瓊樓被他艷麗的眼眸瞧得心癢癢,挨挨蹭蹭地挪過去,在他臉上偷了個香,嘴上還帶著蜜棗味。
  殷卓雍想到兩人好久沒親熱了,翻身壓住她,跟她脣齒相依著,在她口腔裡細細品著蜜棗的味道,又挑撥丁香小舌,逼迫她跟自己一起共用歡愉。
  沈瓊樓聽著車廂外沒動靜,也就由著他去了,直到自己快腦缺氧才推了推他,坐在原處大口喘氣,抱怨道:「你屬水蛭的啊,咬住了就不松嘴!」
  殷卓雍微微笑了笑,「我明明屬定海神針啊。」
  沈瓊樓開始還沒反應過來,仔細品了品才回過味來,定海神針……可大可小、可粗可細、堅挺持久……又被調戲了!
  他還不放過她,湊過去拉住她的手,帶到身邊來,輕聲道:「這個乖乖應當是知道的啊。」
  沈瓊樓面無表情地抽回手,「我不知道。」
  殷卓雍輕笑道:「那我以後會想盡法子讓你知道的。」
  去豫王府的這段路,開始走的是平坦官道,坐在馬車裡瞧瞧風景跟殷卓雍聊聊天還覺得新鮮,到了後來她才知道什麼叫蜀道難。
  入目盡是陡峭的懸崖山壁,底下就是銀色如白練一般的河流,於是沈瓊樓就凋朱顏了。
  殷卓雍倒還是很淡定,坐在馬車裡跟她談笑風生,沈瓊樓心驚膽戰地不敢掀車簾往下看,但看其他人都一臉鎮定,她也不好表現的太惶恐,只好默默地坐在原處裝沒看見。
  馬車又往上走了一段,陳河擦著汗匆匆來報,「王爺,前些日子下了大雪,前面的山道有落石,一時半會兒也修不好,所以得請您和沈長史受累走一程了。」
  雖然沈瓊樓現在不幹長史,但陳河還是把這個稱謂習慣性地保留下來了。
  殷卓雍並不是不通情理之人,聞言雙腳一伸就下了馬車,沈瓊樓見狀也跟著下去,扶著山壁走得哆哆嗦嗦,心頭怦怦亂跳。
  她第一次發現自己可能有懼高症。
  她自認不是嬌氣之人,但也走得氣喘吁吁,大冬天的卻出了一腦門子的汗。
  殷卓雍走的甚是輕鬆,還有心情取笑她,「乖乖,你這姿勢倒有點像猿猴,不過還沒牠們靈敏。」
  沈瓊樓也覺得自己的姿勢像大馬猴,於是假裝沒聽見。
  他忽然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來吧,我背你。」
  沈瓊樓狐疑地看著他線條流暢的脊背,「你……能成嗎?」
  殷卓雍含笑道:「若是不成,大不了你和我一起跌進山崖,生不能同時,死能同時,倒也不錯。」
  沈瓊樓邊趴到他背上,邊啐了他一口,「你死你的,我要長命百歲!」
  殷卓雍漫不經心地道:「那我還是陪你一道長命百歲吧。」
  不知想到什麼,沈瓊樓用力勒緊他的脖子,「我突然想到……你是蜀地的王爺啊,這路這麼不平整,你得擔一半的責任,修路的錢是不是全被你中飽私囊了?害得咱們得靠腿走了!」
  殷卓雍唔了一聲,慢吞吞地道:「你瞧見的這山道……已經是修建後的,修建前說是天險也不為過。」
  沈瓊樓這才想到古代的生產力水準,能修到這個分上已經算不錯了。
  他背著她走了一會兒,沈瓊樓見他背著個人還如履平地,不由得湊在他跟前問道:「你行不行,不行別硬撐著,我自己還能走。」
  殷卓雍沒答話,神情卻古怪起來,女孩的身形已經開始發育,酥胸就頂在他背上,綿軟挺拔的兩團緊挨著他,不但不累人,反倒是一種香艷的享受。
  沈瓊樓見他沒說話,也就不再說了。
  這道路頗長,殷卓雍走了好一會兒額頭終於開始見汗,鬢角也滲出水珠,竟有種別樣的性感。
  她難得起了調戲的心思,臉貼過去親了親他的鬢發,「剛才不還逞能嗎?怎麼現在又冒汗了,要不要我給你擦一擦?」
  殷卓雍仍舊穩穩當當的背著她,聽見這話,頭稍稍向後一偏,斜了她一眼,「不用。」
  沈瓊樓見他拿她沒辦法,更得意了,變本加厲地挨過去,輕輕咬著他的耳垂,「真不用?」
  殷卓雍這時候還真是拿她沒辦法,被她咬得呼吸重了幾分,腿都有些發麻了,冷哼一聲,「這時候倒是熱情起來,只盼你回頭在床上也能這麼熱情。」
  沈瓊樓覺得再撩撥下去,自己會被打的,於是老老實實地縮回脖子不吭聲了。
  不料他卻又不滿意起來,「背了你這麼久了,連個好處也沒有,你就是這麼待我的?」
  沈瓊樓十分識時務,在他側臉上親了一口,又用絹子給他擦汗,他這才滿意起來。
  身後跟著的陳河被迫接受他們倆秀恩愛的閃光,唉,他也好想找個人背著啊。
  這條道終於看到了盡頭,一接上平整的大道,兩人重新上了馬車。
  沈瓊樓想到不久就能見到他的王府,忐忑之餘有些激動,問他道:「川蜀那麼多美人,怎麼你就沒一個瞧上的?」
  這話真不是亂說的,她上輩子去四川旅遊,滿大街的川妹子一個賽一個膚白貌美大長腿,看得她都快改變性向了。
  殷卓雍一手托著琵琶袖一邊給她投喂一塊點心,回答得優雅詩意,「出其東門,美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
  沈瓊樓詩詞上的造詣不高,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喜孜孜地吃了點心。
  又走了三天,車隊終於到了豫王府,殷卓雍當初去京城的時候把大總管留下來看著打點,此時這位大總管江川正帶人立在豫王府門口迎人,見殷卓雍下車,立刻跪下道:「叩見王爺,恭迎王爺回蜀。」
  殷卓雍倒似對他有幾分器重,頷首讓他起來,然後轉頭看著沈瓊樓,「這位是準王妃。」
  江川稍稍一愣,不過這點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在別人眼裡,他是毫不猶豫就向沈瓊樓叩首。
  沈瓊樓見狀頗有些不自在,虛扶一把,「總管請起。」
  江川剛過而立之年,一身藏青鑲毛的直裰,襯得人挺拔俊逸,相貌頗是不錯,只是有些不苟言笑,聽說頭一任老婆去世之後就沒有再娶了。
  沈瓊樓知道這才是豫王府真正的大總管,就是三四品的大員跟他說話都得陪著小心,而且殷卓雍能放心把豫王府交給他打理,自然是個能人,因此也不敢小覷了,拱手回了個半禮,不過被他側身躲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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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江川神情不帶一絲諂媚,只是平平敘述,「王爺是這府裡的主子,您是王府裡未來的主子,小的只是下人,實在當不得這一禮。」
  這話沈瓊樓聽了倒還罷,卻是不著痕跡地取悅了殷卓雍,他頷首道:「你素來有分寸,這話不光你要明白,府裡的其他下人也要明白,還得牢牢地記在心裡。」
  江川鄭重點頭道:「小的知道了。」
  沈瓊樓在心裡咆哮,你知道什麼了,知道什麼了?她自己怎麼都不知道!直到等進了王府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殷卓雍這是……幫她立威?
  江川請殷卓雍入了正院,沈瓊樓微微張大了嘴,她以為殷卓雍在京城裡的那座府邸已經夠大了,但跟這座比還是小巫見大巫。
  兩邊高墻聳立,她沒走幾步就能看見被紅梅掩映的亭台樓閣,建築風格雜糅了南北兩地的特色又不顯得突兀,彷彿乾坤美景都被納入院子裡了。
  這建築……違章了吧?
  殷卓雍輕輕咳了聲。
  江川極有眼色地上來給她介紹,「這王府是當初王爺命人修建地,請來好些有名的建築風水師傅,整個王府從山地修建到半山腰,地勢王爺也選的極好,不光景色極美,兩邊還都豎了高墻,墻裡能放置兵器,若是有人來攻打王府,只需閉上門就是一棟小城池,既能堅守也能反攻。」
  沈瓊樓對殷卓雍的崇敬之情上升了一個台階,露出欽佩的眼神看著他,「叔,你真厲害!」
  這話說得殷卓雍腳下猛地打了一個趔趄。
  沈瓊樓悶聲一笑,嘿嘿嘿,別以為我沒看見你和江川的小動作。
  江川識趣地閉嘴。
  殷卓雍翻了翻眼睛,側頭看向江川,「成親之事我已經命人傳了書信給你,如今準備的如何了?」
  江川道:「已經準備了大半,等著王爺和王妃家人商定黃道吉日。」
  親王成親之禮異常繁瑣複雜,但也不能少了禮數讓她被人笑話,能短短兩個月準備大半已經算是難得了,殷卓雍頷首道:「還要多久?」
  江川道:「回王爺的話,年底府上的事也不少,只怕得到年後了。」
  殷卓雍淡淡瞥了他一眼。
  江川訝異於他難得的急切,不過略一頓便道:「不過小的倒是可以把過年的事先放一放,全力準備王爺婚禮,年前想必能準備妥貼。」
  殷卓雍這才滿意頷首,揮手讓他下去。
  江川不動聲色地退到最末,停在萬年小透明宋喜身邊,慢慢問道:「這麼長時間我也給你寄了不少信過去,你怎麼一封都沒回過?」
  沈瓊樓耳朵尖,聽見這句話立刻轉頭去看,嗯,有情況?
  兩人顯然沒注意到有人偷聽,所以宋喜怔了一下,下意識地反問道:「江總管是什麼時候給我送過信了?」
  長史雖然是個正經八百的官,但她也不敢得罪王府裡的大總管啊,要是他送來信,依著她的性子怎麼可能不回?
  江川的濃眉真的皺成了一個川字,「我每回給你寄東西去的時候,隨著東西帶過去的。」
  宋喜這才想起來這回事,聲音不由得都拔高了幾分,「那是信?」
  好吧,如果那玩意算信的話,那江川還真的給她寄過信,只是信上的內容是什麼呢?
  比如江川如果送過來一筐酸筍和幾斤果脯,另其他東西的話,那信上就會寫酸筍三斤、果脯五斤、深紫葵花紋蜀錦一匹等等,後面再寫食用或者使用方法,另附上產地口感,最後提醒一句讓她注意核對查收。
  別人怎麼看宋喜不知道,反正在她看來就是一張貨單,於是她最多回點京城的特產回去,信還真不曾回過。
  她費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飄飄悠悠地道:「我一直以為那個是對貨單,江總管的信……真是別具一格啊。」太有個人風格了!
  江川眉心擰得更緊了,「這就是你不回我信的理由?」
  宋喜攤手,無奈地道:「雖然我想說不是,但這還真是。」她呵呵訕笑一聲,「辛苦江總管了,我這回回來也給你帶了些土產,信的話……以後若是有機會出去,肯定給你回。」
  江川不大滿意,不過事已經發生了,他總不好讓宋喜現在去京城再給他寫一封回來,於是轉頭看了她一眼,加快腳步跟著殷卓雍往正院走。
  一行人走了兩炷香的功夫才到正院,就見有位老嬤嬤和幾十個內外院的管事在正院門口等著。
  那些管事和管事娘子倒還罷了,那位老嬤嬤的穿著行止和打扮卻很有宮裡的風格,不是說她打扮得多精緻誇張,而是每一件衣裳首飾都搭得恰到好處,行禮的時候也是宮裡頭的禮節。
  沈瓊樓到底在宮裡混過,這點還是能看出來的,她受了禮便轉頭等著殷卓雍介紹,他只輕描淡寫地道:「這是安嬤嬤,從宮裡出來的。」
  安嬤嬤其實是他生母身邊的大宮女,也是他的奶娘,身分自然非同尋常,聽他說的隨意,倒只是像個有些身分的下人,心沉沉地往下墜了幾分。
  她又轉頭瞄了沈瓊樓一眼,王爺估摸著是怕在這位準王妃跟前先抬了她的身分,她以後在王妃跟前拿架子充輩分,誰親誰疏,這一句話就能分辨得出來。
  沈瓊樓宅鬥宮鬥的級別跟這些人比就是幼幼班,聽了這話也沒多想,衝安嬤嬤頷首讓她起來,順便賞了個紅包下去。
  安嬤嬤接過紅包,行禮如行雲流水一般,一舉手一投足都是按禮數來的,「老奴謝您的賞,老奴沒想到姑娘要來王府,禮數上有怠慢之處,還請姑娘見諒。」
  按照規矩,未婚的女子是不能到夫家來的,沈瓊樓摸著下巴琢磨,覺得這話有些不對味,呵呵乾笑,「見諒見諒,看來是我當了不速之客了,沒嚇著你老人家吧?」
  她禮數嚴謹,讓沈瓊樓有種當初面對幾個帝師的感覺,跟著也端起架子來,只是渾身都不自在。
  安嬤嬤倒是沒想到她禮數嚴謹,心裡不由高看了一眼。
  殷卓雍見沈瓊樓有些乏了,揮手讓人退下,她等人走了立刻問道:「剛才那老太太是誰?」
  殷卓雍聽她這般稱呼,低頭一笑才輕描淡寫地道:「是我原來的奶娘,我就藩之前把她也要過來,當初幫著料理府裡的事,不過這些年有了江川和陳河,用她的地方也少了。」
  沈瓊樓哎喲一聲,「你怎麼不早告訴我?早知道我就不跟她頂嘴了。」她頓了一下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你故意的?」
  殷卓雍在她臉上捏了捏,「你好好學著些吧,以後一個府裡的事都要你來管,麻煩多著呢。」
  就比如剛才的事,安嬤嬤明面上沒說什麼過分的話,沈瓊樓目前作為客人也不可能教訓她,殷卓雍也不能出言就罰一個在王府待了好幾年的老人,否則的話,她還沒嫁過來,下人都先離了心。
  沈瓊樓想完之後窘了,「果然……好麻煩。」
  幸好安嬤嬤也不是容嬤嬤,只在她跟前露過一回臉就再沒出現了,沈瓊樓帶著一種微妙的心情先去了豫王府長史待的地方,沒想到剛進去就見到正在埋頭公文或者說小黃書的宋喜,八卦之魂頓時燃燒起來,連聲叫道:「老宋、老宋!」
  宋喜轉過頭,沈瓊樓連珠串的問題就拋了出來——
  「你為什麼不回信給江總管?你和江總館認識幾年了,你們什麼時候好上的啊?」
  聽見這話,宋喜一口茶噴了出來,「噗——」她看著沈瓊樓竭力鎮靜但掩藏不住興奮的臉,匆匆擦拭自己辛苦珍藏的艷情話本,沒好氣地道:「我們沒好,你從哪裡聽來這些不靠譜的話啊?」
  沈瓊樓沒收她的話本,「自己瞧出來的,那信的事總是真的吧?」
  宋喜只好給她講了一遍那個烏龍送信事件,沈瓊樓聽了瞠目結舌。
  「這、這是送信?這是送快遞吧,還是包郵要五星好評的那種。」
  這話宋喜沒聽懂,不過自覺浮摩斯上身的沈瓊樓道:「一般人也不能堅持給你送那麼多東西,想必他對你還是有意思的。」
  宋喜實在被她問的沒法子,拋出了個禍水東引的招數,「江總管不可能對我有意的,他和陳總管才是……」她兩個大拇指勾在一起,遞給沈瓊樓一個你懂得的眼神。
  正好這時候有個端茶水的小婢過來,無意中聽見這話,回去立刻渲染一番講給小夥伴們聽,沒過幾日,豫王府就新鮮出爐了一堆由江川和陳河組成的江河CP,還描述得繪聲繪色,有肉有湯。
  知道事情之後,無辜躺槍的陳河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至於江川知道之後立刻去找了罪魁禍首,並且要求她用人來賠償他的精神損失,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這裡先按下不表。
  【第六十二章 準女婿拜見】
  沈瓊樓本來想和殷卓雍直接去寧縣先去看看沈家人,沒想到他才回來不到半日,府裡就收到蜀地土司和官員的帖子,且如雪片般紛繁而至,他也不方便就這麼走了。
  於是沈瓊樓很體貼地道:「要不我先去寧縣,你等處理完了手頭的事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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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殷卓雍抽空看著帖子,一邊斜睨著她,「你想都別想。」他呼了口氣,頭靠在她肩上,「也差不多該帶你見見人了。」
  沈瓊樓猶豫道:「咱們還沒成親,這樣怕是不合規矩吧?」
  殷卓雍道:「這裡是川蜀,有一半不是漢族人,民風只是半開,那些土司沒規矩的地方多了去了,有的女土司一下子娶了五六位夫君都無人置喙,你這點子算什麼?有人敢跟你講漢人規矩那就是在找事,只管叫人拖出去打一頓。」
  沈瓊樓的心思一下子跑到別處去了,雖然有女帝娶兩位皇夫在先,但那畢竟是一百年前的事了,她第一次聽見一妻多夫之事,便很感興趣地追問,「這位土司……真娶了這麼多夫君?」
  殷卓雍在她頸邊咬了一口,「怎麼,你還想效仿?」
  沈瓊樓真心實意地道:「我要你一個就夠了。」一個都應付不過來,再來幾個的話,那畫面太美她不敢看。
  殷卓雍聞言,有些滿意地道:「她的父親就生了她們姊妹兩個,最後選她當土司,頭一位夫君跟她門當戶對,可惜相貌不如她意,她就另娶了第二位,後來大概是想嘗個鮮,又陸陸續續迎了三四個進府,只是出身都不如頭一位罷了。」
  聽見這近乎傳奇的事?,說真的,沈瓊樓心裡有點嫉妒。
  殷卓雍懶散地靠在她身上,「我不是跟你說過,世上的人只有強弱,沒有男女之分,不過是多娶幾個男人,你至於這般驚詫嗎?」他悠悠然道:「只要人夠強了,不管是三妻四妾還是一心一意,都沒人敢多廢話,這就是世道。」
  沈瓊樓想了想問道:「那要是我也……」
  殷卓雍聽了,冷淡地一笑,「呵呵。」
  沈瓊樓瞬間就明白了,她拍著胸脯保證,「我以後就算比你強,也絕對會對你一心一意的。」
  殷卓雍配合著做了嬌羞狀,向她投去嫵媚的一眼,「那我就盼王妃垂憐了。」
  兩人說笑歸說笑,沈瓊樓對那位女土司還是很好奇,沒想到第二天就見著人了,她跟沈瓊樓想像中的不大一樣,一身男子戎裝,眉角上揚、嘴脣削薄,不僅美,而且美得稜角分明,女王氣場十足,讓男人心甘情願地折服。
  不過她身後跟著的妹妹就稍顯普通了,雖也是個美人,但氣勢上明顯比這位美人差了不少,聽說姊姊叫澹台澄,妹妹叫澹台清。
  沈瓊樓跟殷卓雍並肩站著,眾人一看就知道這是那位最近被豫王帶進府裡,傳得沸沸揚揚的準王妃,大都帶著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
  她下意識地回應,就見澹台澄的妹子十分不友好地看了過來,毫不掩飾眼裡的嫉羡,還有對身邊殷卓雍的渴望,再見到自己那一雙水靈桃花眼,瑩白如玉的肌膚,臉色更加不好看了。
  沈瓊樓窘了一下,沒想到認識這麼久了都沒遇見情敵,今天情敵卻來得猝不及防,轉頭默默地瞪了殷卓雍一眼。
  她假裝沒看見,仍舊幫著招待客人,轉身往府裡走的時候澹台清卻加快了幾步,她十五六歲的年紀,轉向殷卓雍笑的天真嬌憨,「王爺好久沒回來了。」又轉頭看向沈瓊樓,「這就是王爺您帶回府的那位姑娘嗎?生得可真好看,王爺喜歡你什麼啊?」問得恍若無意。
  沈瓊樓沒想到異族妹子也挺懂摸透情敵這一套,她沉默了片刻,緩緩道:「熱情大方、誠實勇敢、勤儉節約,是社會……魏朝未來的花朵。」
  聽見這話,身後準備過來拉住自家妹子的澹台澄也愣住了,豫王從哪裡找到這麼一個大寶貝?
  殷卓雍脣角微揚,心想,他家乖乖真可愛。
  澹台清顯然沒理解沈瓊樓插科打諢背後的良好用心,嘴一張正要開口,就被自己親姊捂住嘴,拖下去了。
  澹台澄臉帶歉然,對著行了個大禮,「都是臣教妹無方,得罪王爺和姑娘了。」
  她親妹對豫王的心思她早就知道,雖然知道豫王大概不會娶一個異族女子做王妃,但難免存了幾分試試的心思,於是每回都由著她跟自己來拜見豫王,現在看來,也不必試了。
  殷卓雍瞥了她一眼,道了聲無妨。
  沈瓊樓對她的幾位夫君比較感興趣,於是問道:「土司怎麼不把夫君帶過來?」
  澹台澄一怔,隨即訕然一笑,「他最近身子不適,所以來不得,其他幾個身分低微,帶來王府敷衍只怕要貽笑大方。」她漢話說的極漂亮,態度也平和客氣,讓人聽了舒心,真不知道姊妹倆怎麼差距這麼大。
  沈瓊樓有些遺憾,「那真是太不巧了。」見慣了妻妻妾妾,想換換口味看看正夫和側夫之間的明爭暗鬥,沒想到人家還沒帶來。
  澹台澄在心裡犯嘀咕,難不成沈瓊樓是看出她想捧她妹妹的心思,所以才屢屢問她為何不帶夫君帶親妹?同時又暗道了一聲厲害,這位準王妃洞悉人心的本事真是了得,難怪殷卓雍對她寵愛有加。
  沈瓊樓顯然不知道自己歪打正著,等眾人到齊了就開席,這群人有世襲的土官,也有派到蜀中來任職的流官,兩邊的摩擦自然不少,但所幸無人敢在殷卓雍府上撒野,這場歡迎殷卓雍回來的宴席便在友好和諧的氣氛中落下帷幕。
  殷卓雍對沒老婆的日子再忍不下去,吃過宴,處理了該辦的事後,就把她捉上了馬車,準備去寧縣提親。
  沈瓊樓想到要見到家裡人,心裡激動,掀開車簾不停地往外張望。
  殷卓雍實在瞧不下去了,把她拖進懷裡抱著,咬牙在她耳垂上嚙咬了一口,「幾個月不見我你也未必有這個興奮勁。」
  沈瓊樓抱住他的腦袋,安撫地在額頭上親了一口,「你要是幾個月不見,我肯定比這個還急。」說完覺得自己情話技能已經滿點了。
  殷卓雍顯然對這種沒誠意的話並不滿意,在她頸窩裡輕咬了幾口才作罷。
  寧縣距離豫王府不近也不遠,走到天將黑了才到寧縣,這裡是典型的窮山惡水,沈瓊樓見好些男人上街都帶著刀,神情猙獰剽悍,看不順眼的就上去推推搡搡,進了縣城不過一會兒,已經有好幾撥人快要打起來了。
  沈瓊樓難免為沈家人擔心,殷卓雍笑著勸她放心,「沈家人我已經命人照拂了,再說沈老爺是縣官,在公堂待著,周遭還有衙役護衛,能有什麼事?」他說這話的時候顯然沒想到他也有被打臉的一天。
  沈瓊樓聽他說完就放下心來,掀開車簾瞧熱鬧,不遠處有位瘦小嬸子正低頭買菜,也沒留神旁的。
  這時候,身邊有兩位偷兒挨挨蹭蹭地湊過去,一個幫著打掩護,另一個在她身後轉了一會兒,動作極輕的把她腰間的荷包扯了下來,對著同伴打了個眼色,轉身就要跑。
  那位嬸子的反應極快,沈瓊樓本想喊一聲提醒,還沒來得及出聲,那嬸子已經提著菜籃子跳了起來,尖叫一聲,「抓賊啊!」手裡的籃子劈頭蓋臉地就向著兩個偷兒砸了過去,她這一手下了死力氣,被砸中的那個登時頭破血流。
  一般被偷過的人都知道,這些人是團夥作案,被砸的那個怔了片刻,臉上隨即猙獰起來,大聲呼喝了幾聲,市場裡立刻有十來個男男女女站了出來,瞬間把那嬸子包圍起來,揚手就?了一個耳光過去,「你打誰呢!」
  若是沒人相救,那嬸子今日肯定是倒了大楣了。
  這事情發展得太快,沈瓊樓還沒來得及反應,等反應過來立時想要命人阻攔,沒想到前方傳來一聲厲喝——
  「縣老爺在此,誰敢造次?」
  伴隨著聲音而來的,是個穿著七品鴛鴦補子官服、中年俊美的男子,手裡還拎著水火棍,不是她老爹又是誰?
  沈木風風火火地就衝了過來,他面色冷厲,身後還跟了幾隊衙役,他還沒問緣由,先衝著揪著那嬸子就要打的偷兒一棍子掃過去,然後一眾衙役也呼啦啦涌上來準備抓人。
  要說這盜賊團也是悍勇,竟然當街反抗起衙役來,沈瓊樓這個天子腳下成長的花朵沒見過這等陣仗,目瞪口呆地瞧著,那一大把絡腮鬍子還穿著衙役衣裳,正在賣力揍人的不是她大哥嗎?
  還有一邊也穿著衙役官府,不過袖口上很騷包地繡著兩枝桃花的竟然是她二哥,他沒留神,衣裳被扯破,頭髮也散了,頓時怒喝了一聲,戰鬥力爆表,提升了一倍不只。
  沈瓊樓保持著目瞪口呆的樣子,跳下轎子大喊了一聲,「爹,大哥、二哥!」
  沈木下意識地大聲應道:「閨女!」腳下不停點地把一個偷兒踹翻在地,命人捆了起來。
  沈瓊樓事後想想,這父女相見的場面也是絕無僅有的了。
  窮山惡水多刁民,不過再厲害的刁民也鬥不過官府,衙役三兩下就把盜賊團夥給翻了,沈木監督著衙役把這群人五花大綁,突然間反應過來,他剛才好像聽見他閨女叫他了?
  於是沈木急急忙忙抬頭去找,就見自家三女兒立在馬車旁風中凌亂,他急急上前幾步問道:「你怎麼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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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沈瓊樓還沒來得及答話,殷卓雍就已經步履雍容的下了馬車,略一拱手,「岳父。」
  沈木嘴角一抽,就要罵一句哪個是你岳父?但想到殷卓雍於沈家還有救命之恩,便把到嘴邊的話硬是咽了回去,重重道:「王爺。」
  殷卓雍毫不在意,冬日淺薄的日頭底下,白淨的一張臉上掛著謙和的淺笑,絕對是丈母娘和丈人最喜歡的笑臉。他緩步走到沈木身邊,「我們前幾天才回蜀地,樓兒一直催著要來見您,我想著我和樓兒的親事也差不多該商量著了,所以帶著樓兒一道來看您。」
  沈木額角重重一跳,沈念文和沈岑風也拎著水火棍跑了過來,目光瞧了瞧殷卓雍又看了看沈瓊樓,只等著親爹一聲令下就動手。
  沈木長出了口氣,比了個請的手勢,「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王爺不妨先隨我回府吧。」
  幸好縣衙離這裡並不遠,略走幾步就到了,當縣令就是這點好,衙門後頭修著院子,連房都不用買了。
  這宅子只有兩進,跟沈府自然是沒法比的,不過住沈家幾口人綽綽有餘,幾人進去的時候就見陳氏、邵氏和江氏正在做繡活,沈老夫人眼睛不好,只能幫著剪裁布頭。
  陳氏一邊做針線活一邊感慨,「要說咱們家以前還算儉省呢,現在瞧來也有些奢靡了,衣裳沒穿幾回就換,都不知道縫縫補補還能穿的道理。」
  邵氏先是喪子,這些日子又顛沛流離,早就沒了往日的鋒稜,聞言也應了聲,「是啊,當初屋裡能存十幾件沒穿過一回的衣裳,到最後要麼扔了,要麼賞給下人,現在能有一件新衣裳都覺得開心極了。」
  沈老夫人微笑著聽了。
  沈瓊樓聽完不由得往她們身上打量,見雖然不是綾羅綢緞,但也是舒適軟滑的棉布料子,總算沒她想的那麼糟糕,心裡先長出了口氣,上前行大禮拜見,「祖母、大伯母、娘,我回來了。」
  屋裡人都齊齊怔了怔,陳氏在閨女面前跟水做的一般,一聲還沒出,眼淚就先下來了,一把將她摟在懷裡,心肝肉的叫了起來,又用力親了兩下,啞著嗓子道:「總算是再見著你了。」
  沈瓊樓原來對陳氏的親近老覺得有點彆扭,現在闊別數月,只剩下感動,反手摟住她,「女兒不孝,沒能在爹娘身邊伺候。」
  陳氏哭個不停,還是沈老夫人遞了方帕子過去,讓她止了淚。
  沈老夫人見沈瓊樓回來也高興,但見她身後還跟著殷卓雍,眉毛微微皺了皺,客氣行禮道:「給王爺請安。」
  一屋子女眷齊齊行禮,殷卓雍淺笑著避過,拱手還禮,「我在老夫人跟前也是後輩,老夫人這真是折煞我了。」
  沈老夫人聽出他話裡的另一層意思,要是擱在尋常人家,聽見王爺對自己家閨女有意思,早就敲鑼打鼓的把人送過去了,可是用女兒換富貴的事沈家幹不出來,哪怕現在遭著難也一樣。
  但同樣的,不管豫王出於什麼心思,他救下沈家上下十幾口人的性命是毋庸置疑的,對著救命恩人橫鼻子豎眼睛的事他們同樣幹不出來。
  沈老夫人一時間左右為難,頓了一下才含糊道:「王爺客氣了。」屋裡有兩個新買的小丫鬟,她道:「給王爺和姑娘奉茶。」
  殷卓雍倒也不急,一撩曳撒坐在靠背椅上,接過茶盞小啜一口。
  沈瓊樓也接過茶,低頭去喝,她今日穿的是立領的衣服,一低頭就露出一段雪白的頸子來,淤紅的吻痕也露了出來,應當是方才在馬車上留下的。她自己毫無所覺,但屋里幾個女人和沈木都是過來人,哪有不明白的,於是齊齊變了臉色,盯著殷卓雍都是一副要揍人的表情。
  殷卓雍自然也瞧見了,淺笑著品茶,傻閨女沈瓊樓依舊毫無所覺。
  沈老夫人仔細回憶著她走動時的身形,也不像是破過身的樣子,不過冬天衣服厚也說不準。她這回語氣也不善了,硬邦邦地道:「多謝王爺送三丫頭回來,想必王府的事也不少,老身就不留王爺了。」
  殷卓雍脣邊含笑,手指毫不避諱地幫沈瓊樓拂去脣邊的茶漬,「王府的事再重要也比不過樓兒,其實我今日來是想向老夫人、沈大人和沈夫人提親的。」
  翩翩玉郎的模樣,就是再鐵石心腸的女人也要動容,偏偏沈老夫人面上紋絲不動,只是道:「我們家未曾敗落之前的家境都不敢高攀王爺,更何況是如今,齊大非偶,還望王爺見諒。」
  殷卓雍早就知道沈家人頑固,故意曖昧不明地道:「若老夫人不應下這門親事……只怕樓兒以後也不好另嫁旁人。」
  這話讓眾人立刻聯想到剛才那個吻痕,臉色比外頭的天氣還要冷。
  他見刺激的差不多了,緩緩起身,向沈老夫人和沈木、陳氏長施一禮,語調誠摯,「我知道諸位當年的心結,可魏王是魏王,我是我,我自認心志堅毅,並非能被美色蠱惑動搖之人,這些年不少人給我送美人,其中也不乏人間絕色,但王府並無一個側妃姬妾,世間絕色見過幾多,但能讓我歡欣動容,情難自持的只有樓兒一人,是真心想娶她為妻,託付終身,若諸位始終以魏王之事對我存有偏見,未免太過不公了。」
  這話是實打實的心裡話,也確實是實情,沈老夫人略有動容,但沈桂的慘死又浮現在心頭,重重地嘆了一聲。
  沈瓊樓也想站起來幫著說話,但見沈老夫人神色,又怕這時候說了反而起了反效果,只好眼巴巴地瞅著她,心裡盤算著怎麼先說服最疼她的陳氏。
  沈老夫人神色疲憊,一手無力地搭在扶手上,靜默了許久才道:「王爺容我們商量商量。」
  殷卓雍也沒指望一夕能成,點了點頭,先出去了。
  沈老夫人讓眾人退下,只留沈木和陳氏,然後轉頭問江嬤嬤道:「你瞧樓兒……」
  江嬤嬤當初是宮裡一位嬤嬤帶出來的,看女子身形看得極準,絕不會出岔子的,她篤定道:「姑娘還是完璧。」
  沈老夫人先松了口氣,又猶豫道:「可她脖子上的……」她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江嬤嬤尷尬又為難地道:「這……姑娘和王爺都是年輕人,瞧著也互相喜歡,在一處乾柴烈火的……情難自禁也不是沒有。」
  屋裡的三個主子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半晌後還是沈老夫人長嘆了一聲,擺手道:「你們下去好好想一想吧,我也好好想想。」
  沈瓊樓就在屋裡等著陳氏,一進去就在她身邊端茶遞水、左擰右擰的。
  知女莫若母,陳氏怎麼可能不知道她想說什麼,嘆了聲道:「你就這般中意豫王爺?」
  說完覺得自己問的是廢話,自家女兒連許御都能瞧上,更何況是哪樣都勝過許御千萬倍的豫王了。
  沈瓊樓毫不猶豫地點頭,「我喜歡他。」
  陳氏倒不避諱,繼續追問道:「喜歡到想嫁給他?」
  原先她還猶豫過這個,那時候歸根究底,是她對殷卓雍的喜歡不如殷卓雍對她的,現在是再不會了,用力點頭道:「我想嫁給他,除了他,我也沒想過嫁給別人。」
  陳氏自然不想兒女親事跟宗室沾邊,但也不忍心駁了女兒,為難道:「你姑姑的事你是知道的,還有你姨母……嫁進皇家哪有你想的這麼簡單,不是娘棒打鴛鴦……」
  沈瓊樓想了想,嘆了一口氣,「我知道娘的意思,可除了他,我也不想找其他人湊合,不如回頭找個庵堂當姑子吧,從此斷絕塵緣,不問世事。」
  陳氏被嚇了一跳,後半句自然而然地就咽了回去,頓了半晌才無奈道:「罷了罷了,我回頭找你爹商量吧。」
  沈瓊樓摟著她哼了哼。
  這時候已經到了晚飯的點,沈瓊樓看見明姐兒和福姐兒吃上了兒童餐,蒸得嫩嫩的雞蛋羹上頭放了干貝和蝦子,還撒上一把翠綠的蔥花,滴了秋油和香油,老遠就聞到香味飄出來了。
  沈瓊樓早就饞了,陳氏問她想吃什麼,她說想吃雞蛋羹,陳氏立刻領了兩個丫頭到廚下忙活,她也不可能讓陳氏一個人忙活,自己也到廚下幫忙,另做了一份稍大的,特地囑咐端給殷卓雍。
  陳氏瞧在眼裡難免酸溜溜的,長出了一口氣,「都說女大不中留,你長這麼大連碗面都沒給我下過。」
  沈瓊樓立刻道:「哪兒能啊,你和我爹、祖母他們的還在鍋裡蒸著呢。」
  陳氏抿嘴一笑,這才滿意起來,端了晚飯去跟沈木商量了。
  她上輩子聽過一個段子,講的是一對戀人先去了男方家,男朋友的媽媽想盡辦法讓女孩和自己兒子住在一起,到了女孩家,女孩媽媽則是想方設法讓兩人分開住。
  有些段子裡包含著從古至今都不變的人生真理,比如現在,沈瓊樓和沈木、陳氏住一個院子,殷卓雍則被安排在沈老夫人院子裡,有她老人家看著,別說是往日的福利了,就連摟抱估計都不敢。
  沈瓊樓腦補了以上情節,頭埋在枕頭裡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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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那位嬸子的反應極快,沈瓊樓本想喊一聲提醒,還沒來得及出聲,那嬸子已經提著菜籃子跳了起來,尖叫一聲:「抓賊啊!」手裡的籃子劈頭蓋臉地就向著兩個偷兒砸了過去,她這一手下了死力氣,被砸中的那個登時頭破血流。
  一般被偷過的人都知道,這些人是團夥作案,被砸的那個也怔了片刻,臉上隨即猙獰起來,大聲呼喝了幾聲,市場裡立刻有十來個男男女女站了出來,瞬間把那嬸子圍了個包圓,揚手就扇了一個耳光過去:「你打誰呢?!」
  若是沒人相救,那嬸子今日肯定是倒了大霉了。
  這事情發展的太快,沈瓊樓還沒來得及反應,等反應過來立時想要命人阻攔,沒想到前方傳來一聲厲喝:「縣老爺在此,誰敢造次?」
  有個還穿著七品鴛鴦補子官服,中年俊美的男子,手裡還拎著水火棍,不是她老爹又是誰?
  沈木風風火火地就衝了過來,他面色冷厲,身後還跟了幾隊衙役,他還沒問緣由,先衝著揪著那嬸子就要打的偷兒一棍子掃過去,然後一眾衙役也呼啦啦涌上來準備抓人。
  要說這盜賊團也是悍勇,竟然當街反抗起衙役來,沈瓊樓這個天子腳下成長的花朵沒見過這等陣仗,目瞪口呆地瞧著,那一大把絡腮鬍子,還穿著衙役衣裳,正在賣力揍人的不是她大哥?
  還有一邊也穿著衙役官府,不過袖口上很騷包地繡著兩枝桃花的竟然是她二哥,他沒留神衣裳被扯破,頭髮也散了,頓時怒喝了一聲,戰鬥力爆表,提升了一倍不止。
  沈瓊樓保持著目瞪口呆的樣子,跳下轎子大喊了一聲:「爹,大哥二哥!」
  沈木下意識地大聲應道:「閨女!」腳下不停點地把一個偷兒踹翻在地,命人捆了起來。
  沈瓊樓事後想想,這父女相見的場面也是沒誰了。
  窮山惡水多刁民,不過再厲害的刁民也總歸鬥不過官府,衙役三兩下就把盜賊團夥操翻了,沈木監督著衙役把這群人五花大綁,突然反應過來,他剛才好像聽見他閨女叫她了?
  於是沈木急急忙忙抬頭去找,就見自家三女兒立在馬車旁風中凌亂,他急急上前幾步問道:「你怎麼過來了?」
  沈瓊樓還沒來得及答話,殷卓雍就已經步履雍容的下了馬車,略一拱手:「岳父。」
  沈木嘴角一抽就要罵一句哪個是你岳父?但想到殷卓雍於沈家還有救命之恩,便把到嘴邊的話硬是咽了回去,重重道:「王爺。」
  殷卓雍毫不在意,冬日淺薄的日頭底下白淨的一張臉,臉上掛著謙和的淺笑,絕對是丈母娘和丈人最喜歡的笑臉。他緩步走到沈木身邊:「我們前幾天才回的蜀地,樓兒一直催著要來見您,我想著我和樓兒的親事也差不多該商量著了,所以帶著樓兒一道兒來看您。」
  沈木額角重重一跳,沈念文和沈岑風也拎著水火棍跑了過來,目光瞧了瞧殷卓雍又看了看沈瓊樓,只等著親爹一聲令下就動手。
  沈木長出了口氣,比了個請的手勢:「這也不是說話的地方,王爺不妨先隨我回府吧。」
  幸好縣衙離這裡並不遠,略走幾步就到了,當縣令就是這點好,衙門後頭修著院子,連房都不用買了。
  這宅子只有兩進,跟沈府自然是沒法比的,不過住沈家幾口人綽綽有餘,幾人進去的時候就見陳氏,邵氏和江氏正在做繡活,沈老夫人眼睛不好,只能幫著剪裁布頭。
  陳氏一邊做針線活一邊感慨:「要說咱們家以前還算儉省呢,現在瞧來也有些奢靡了,衣裳沒穿幾回就換,都不知道縫縫補補還能穿的道理。」
  邵氏先是喪子,這些日子又顛沛流離,早就沒了往日的鋒稜,聞言也應了聲:「是啊,當初屋裡能存十幾件沒穿過一回的衣裳,到最後要麼扔了,要麼賞給下人,現在能有一件新衣裳都覺得開心極了。」
  沈老夫人微笑聽了,沈瓊樓聽完不由得往她們身上打量,見雖然不是綾羅綢緞,但也是舒適軟滑的棉布料子,總算沒她想的那麼糟糕,心裡先長出了口氣,上前行大禮拜見:「祖母,大伯母,娘,我回來了。」
  屋裡人都齊齊怔了怔,陳氏在閨女面前跟水做的一般,一聲還沒出,眼淚就先下來了,一把把她摟在懷裡心肝肉的叫了起來,又用力親了兩下,啞著嗓子道:「可算是再見著你了。」
  沈瓊樓原來對陳氏的親近老覺得有點彆扭,現在闊別數月,只剩下感動,反手摟住她:「女兒不孝,沒能在爹娘身邊伺候。」
  陳氏哭個不住,還是沈老夫人遞了方帕子過去,讓她止了淚,她見沈瓊樓回來也高興,但見她身後還跟著殷卓雍,眉毛微微皺了皺,客氣行禮道:「給王爺請安。」
  一屋子女眷齊齊行禮,殷卓雍淺笑著避過,拱手還禮:「我在老夫人跟前也是後輩,老夫人這真是折煞我了。」
  沈老夫人聽出她話裡的另一層意思,要是擱在尋常人家,聽見王爺對自己家閨女有意思早就敲鑼打鼓的把人送過去了,可是用女兒換富貴的事兒沈家幹不出來,哪怕現在遭著難呢。
  但同樣的,不管豫王出於什麼心思,他救下沈家上下十幾口人的性命是毋庸置疑的,對著救命恩人橫鼻子豎眼睛的事兒他們同樣幹不出來,沈老夫人一時左右為難。
  她頓了下才含糊道:「王爺客氣了。」屋裡有兩個新買的小丫鬟,她道:「給王爺和姑娘奉茶。」
  殷卓雍倒也不急,一撩曳撒坐在靠背椅上,接過茶盞小啜一口。
  沈瓊樓也接過茶,低頭去喝,她今日穿的是立領的衣服,一低頭露出一段雪白的頸子來,淤紅的吻痕竟也露了出來,應當是方才在馬車上留下的,她自己毫無所覺,但屋里幾個女人和沈木都是過來人,哪有不明白的,於是齊齊變了臉色,盯著殷卓雍一副要揍人的表情。
  殷卓雍自然也瞧見了,淺笑著品茶,傻閨女沈瓊樓依舊毫無所覺。
  沈老夫人仔細回憶著她走動時的身形,也不像是破過身的樣子,不過冬服厚也說不準。她這回語氣也不善了,硬邦邦地道:「多謝王爺送三丫頭回來,想必王府的事兒也不少,老身就不留王爺了。」
  殷卓雍脣邊含笑,手指好不避諱地幫沈瓊樓拂去脣邊的茶漬:「王府的事兒再重要也比不過樓兒,其實我今日來,是想向老夫人,沈大人和夫人提親的。」
  翩翩玉郎的模樣,就是再鐵石心腸的女人也要動容,偏沈老夫人面上紋絲不動,只是道:「我們家未曾敗落之前的家境都不敢高攀王爺,更何況是如今了,齊大非偶,還望王爺見諒。」
  殷卓雍早就知道沈家人頑固,故意曖昧不明地道:「若老夫人不應下這門親事……只怕樓兒以後也不好另嫁旁人。」
  這話讓眾人立刻聯想到剛才那個吻痕,臉色比外頭的天氣還要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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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他見刺激的差不多了,緩緩起身,向沈老夫人和沈木陳氏長施一禮,語調誠摯:「我知道諸位當年的心結,可魏王是魏王,我是我,我自認心志堅毅,並非能被美色蠱惑動搖之人,這些年並不少人給我送美人其中也不乏人間絕色,但我在王府並無一個側妃姬妾,世間絕色見過幾多,但能讓我歡欣動容,情難自持的只有樓兒一人,是真心想娶她為妻,託付終身,若諸位始終以魏王之事對我存有偏見,那未免也太過不公了。」
  這話是實打實的心裡話,也確實是實情,沈老夫人略有動容,但沈桂的慘死又浮現在心頭,重重地嘆了聲。
  沈瓊樓也想站起來幫著說話,但見沈老夫人神色,又怕這時候說了反而起了反效果,只好眼巴巴地瞅著她,心裡盤算著怎麼先說服最疼她的陳氏。
  沈老夫人神色疲憊,一手無力地搭在扶手上,默了許久才道:「王爺容我們商量商量。」
  殷卓雍也沒指望一夕能成,點了點頭,先出去了,沈老夫人讓眾人退下,只留沈木和陳氏,然後轉頭問江嬤嬤道:「你瞧樓兒……」
  江嬤嬤當初是宮裡一位嬤嬤帶出來的,看女子身形看得極準,絕不會出岔子的,她篤定道:「姑娘還是完璧。」
  沈老夫人先松了口氣,又猶豫道:「可她脖子上的……」她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江嬤嬤尷尬又為難:「這……姑娘和王爺都是年輕人,瞧著也互相喜歡,在一處的……情難自禁也不是沒有。」
  屋裡的三個主子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半晌還是沈老夫人長嘆了一聲,擺手道:「你們下去好好想想吧,我也好好想想。」
  沈瓊樓就在屋裡等著陳氏,一進去就在她身邊端茶遞水左擰右擰的,知女莫若母,陳氏怎麼可能不知道她想說什麼,嘆了聲道:「你就這般中意豫王爺?」
  說完覺得自己問的是廢話,自家女兒連許御都能瞧上,更何況是哪樣都勝過許御千萬倍的豫王了。
  沈瓊樓毫不猶豫地點頭:「我喜歡他。」
  陳氏倒不避諱,繼續追問道:「喜歡到想嫁給他?」
  原來她還猶豫過這個,那時候歸根究底,是她對殷卓雍的喜歡不如殷卓雍對她的,現在是再不會了,用力點頭:「我想嫁給他,除了他我也沒想過嫁給別人。」
  陳氏自然不想兒女親事跟宗室沾邊,但也不忍心駁了女兒,為難道:「你姑姑的事你是知道的,還有你姨母,嫁進皇家哪有你想的這麼簡單,不是娘棒打鴛鴦……」
  沈瓊樓想了想,嘆了口氣:「我知道娘的意思,可除了他,我也不想找其他人湊合,回頭還是找個庵堂當姑子吧,從此斷絕塵緣,不問世事。」
  陳氏被嚇了一跳,後半句自然而然地就咽了回去,頓了半晌才無奈道:「罷了罷了,我回頭找你爹商量吧。」
  沈瓊樓摟著她哼哼。
  這時候已經到了晚飯的點兒,沈瓊樓看見明姐兒和福姐兒吃上了兒童餐,蒸的嫩嫩的雞蛋羹上頭放了干貝和蝦子,還撒上一把翠綠的蔥花,滴了秋油和香油,老遠就聞到香味飄出來了。
  沈瓊樓早就饞了,陳氏問她想吃什麼,她說想吃雞蛋羹,陳氏立刻領了兩個丫頭到廚下忙活,她也不可能讓陳氏一個人忙活,自己也到廚下幫忙,另做了一份稍大的,特地囑咐端給殷卓雍。
  陳氏瞧在眼裡難免酸溜溜的,長出了口氣:「都說女大不中留,你長這麼大連碗面都沒給我下過。」
  沈瓊樓立刻道:「哪兒能啊,你和我爹祖母他們的還在鍋裡蒸著呢。」
  陳氏抿嘴一笑,這才滿意起來,端了晚飯去跟沈木商量了。
  她上輩子聽過一個段子,講得是一對兒戀人先去的男方家,男朋友的媽媽想盡辦法讓女孩和自己兒子住在一起,到了女孩家,女孩媽媽則是想方設法讓兩人分開住。
  有些段子裡包含著從古至今都不變的人生真理,比如現在,沈瓊樓和沈木陳氏住一個院子,殷卓雍則被安排在沈老夫人院子裡,有她老人家看著,別說是往日的福利了,就連擼個管估計都不敢。
  沈瓊樓腦補了以上情節,頭埋在枕頭裡哈哈大笑。
  沈老夫人顯然沒兩人這麼輕鬆了,她躺在枕頭上輾轉反側一夜,半夜起來冷不丁瞧見屋裡掛著的老太爺的畫像,長長地呼出一口氣,轉向外間的江嬤嬤問道:「容香,你說……我這回該怎麼辦?」
  江嬤嬤也睡得不安穩,在外間笑了笑:「您覺得好就應下。」
  沈老夫人道:「我覺得好不好不重要,關鍵他要對三丫頭好。」
  江嬤嬤起了身,幫她重新蓋好被子:「奴婢斗膽說一句,當初魏王爺提親雖沒少下功夫,但現在想來大都是面子功夫,什麼折梅吟詩,聽著是風雅,但不實際,而豫王對咱們姑娘就不一樣了,姑娘喝茶他先試冷熱,姑娘下台階他小心扶著,姑娘被冷風撲著了,他就站在前頭擋風,也許沒魏王做的事動人,但這心意卻是實在的,過日子不就圖個知冷知熱的實在人嗎。」
  沈老夫人哭笑不得:「你覺得豫王那樣的……像是實在人?」
  江嬤嬤笑著擺擺手:「奴婢不懂什麼大道理,王爺其他地方奴婢也不清楚,但至少他對姑娘的這份心意是實在的。」
  沈老夫人怔忪半晌,喃喃道:「你說的是。」
  她思索了一夜外加一上午,終於命人把沈木和陳氏叫來,喟嘆一聲:「這門親事……我準了。」她盤弄著手裡的念珠:「你們兩口子若想應下,不必顧忌我,只管應下便是。」
  陳氏和沈木對視一眼,齊齊應了聲是。
  其實三人的思考角度不同,但結果出奇的一致,陳想的是,閨女既然這般喜歡豫王,以後就是另嫁了她人過的也不快活,心裡還是會惦記著第一個愛的人,難道要硬逼著她親近不喜歡的人?那樣硬生生湊對湊出來的婚事,只怕結局不會比桂姐兒好到哪裡去,反正現在豫王也喜歡她,倒不妨試一試。
  沈木想的是他找不出拒絕殷卓雍的理由,有救命之恩就不說了,怕他納妾娶側妃,但人家也沒有其他女人啊,擔心人不好,但豫王的才幹是數得著的,讓人挑刺也難,擔心齊大非偶,但他已經把姿態擺的足夠低了,還想讓人家如何?
  三人坐在正屋,心裡的天平已經斜了過去,還是陳氏猶疑著道:「事情都到這個份上了……不如就應下吧?反正咱們如今離豫王府近,就是出了什麼事兒也能看著。」
  這時候屋外飄起了雪花,殷卓雍撐著傘送沈瓊樓過來,大半傘都給了沈瓊樓,她身上還是乾乾爽爽的,他一邊肩膀卻已經濕了。
  沈老夫人瞧見這一幕,微微閉起眼,慢慢地點了點頭:「就這麼定下吧。」
  宋喜是個有先見之明的,雖然去金陵的時候不方便把自己姨娘帶上,但卻託人把她早早地送到蜀地來,姨娘比她晚幾天到,她去安排好的住處找她的時候,卻發現屋裡空空如也,把她活活嚇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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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這裡不得不提的是,她托的人就是江川,畢竟他是王府上下唯一能準確叫出她名字的人,實在是太難得了!
  她於是立刻找到了這位總管問話:「管事,我去三北巷子裡那邊怎麼沒瞧見我姨娘人,你把他安置在哪裡了?」
  江川道:「你租的那間屋子漏雨漏風,聽說你姨娘又有寒病,怎麼能住在那裡?」
  宋喜皺眉道:「您至少得跟我商量一聲啊。」
  江川哦了聲:「我正要找長史商量,沒想到你人就過來了。」
  宋喜沒了話說,只好道;「有勞總管費心了,不知道總管把我姨娘安置在哪裡?」
  江川道:「我家。」
  宋喜:「……」她突然想起來沈瓊樓常說的一句話,這特麼就非常尷尬了。
  江川慢慢地道:「我家裡不小,空屋子也多,你若是想,也可以一併搬進來。」
  宋喜:「……謝總管好意,我不用了,改日就把我姨娘接回來。」
  江川慢慢地肅了神色,神情高深莫測起來:「說到好意,我想問問長史,你傳出來我和陳管事的事兒,也是出於好意?」
  宋喜:「……」她發誓,她回去真的再也不看龍陽本子了。
  沈家人雖然有了決定,但還是想幫沈瓊樓擺擺架子,拖了幾天才答應下來,沈木對著殷卓雍道:「王爺自己來提親固然是好的,只是有些草率了,不如請個媒人來……」
  殷卓雍難得腹誹,當初請睿王來被你們一口回了,現在又不能把睿王從京裡拽過來,唔,聽說寧國公和成國公來川蜀遊玩,把那兩個老東西拽過來提親倒是不錯,於是笑著點頭應了。
  沈木又道:「還有按著慣例,女兒出嫁之前都應該呆在娘家,正好拙荊也思念女兒已久,王爺不妨先回去準備婚事,讓樓兒在家裡也學些為人妻的道理。」
  殷卓雍微笑應了。
  好氣哦,但是還要保持微笑。
  這兩條應了便可,沈木再無其他要求,頷首退了出去,殷卓雍只好兩個人過來,一個人回去,但想到再熬一陣就能把乖乖娶回家想怎麼親熱就怎麼親熱,還是安分地回了王府。
  而沈老夫人正抓緊時間向沈瓊樓傳授宅鬥技巧:「……王爺要是真領人進門,你也別心慈手軟,該怎麼來就怎麼來,只要自己過的舒坦痛快,管別人是哭是笑?先下手為強才是正理!」
  語氣諄諄,仿佛看到了她未來的宅鬥之路。
  沈瓊樓:「……」厲害了我的老太太。
  沈老夫人想到沈桂的慘死心頭就一陣發悶,恨不能把畢生的人情世故全部傳授給她:「……不管怎麼說你都是正兒八經的王妃,他要是有了旁人,你就拿出王妃的款來,該打打該罰罰,人都是這個脾性,只要你先把人拿住了,她們以後必然不敢隨意冒犯,若是實在不行了,就到娘家來問問我和你爹娘。」
  沈瓊樓聽她這預防針越打越不著邊際,連連擺手道:「你都扯到哪裡去了,我這親還沒成呢。」
  沈老夫人恨鐵不成鋼地戳了她一指頭:「你別不當回事,等到時候就完了。」她說著嘆了聲:「如今咱們家這境況,要是真出了什麼事,也護不住你啊。」
  她這輩子大起大落都經歷過,對沈家敗落的事兒也並沒覺得十分悲慘,但到沈瓊樓要出嫁的時候卻難得為孫輩前途發愁起來,難道讓她以知縣閨女的身份嫁給王爺,被人瞧輕了去?
  還有沈念文和沈岑風都是有功名在身的,難道一輩子只能在衙門裡做個衙役?
  沈瓊樓見她面露愁容,想了想道:「您怕是還不知道吧?前些日子三皇子和德妃娘娘被查出這些年在宮裡興風作浪的事,皇上一怒之下已經命人去問罪,自己也氣病在床上,說句難聽的,若聖上……不成了,之後就是太子繼位……」她遞給沈老夫人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沈老夫人眼睛微微一亮,沈家在昭睿帝還在的時候發跡是不可能了,但一旦昭睿帝嗝屁,太子執政,沈家何愁不復起?
  她沉吟道:「咱們家在寧縣都待的僵了,回頭等你老子回來,把這個消息跟他說說,讓他仔細籌謀籌謀。」她說完又嘆了口氣:「你的嫁妝也得商議著置辦了。」
  其實沈瓊樓的嫁妝,打從她呱呱落地的那天起,家裡的長輩就開始一件一件幫著置辦了,本來是不用發愁的。不過沈家被抄沒之後,那些東西自然也都沒了,只好重頭準備著。
  晚上沈家家庭小組會議召開,沈老夫人頭一個開了口:「三丫頭馬上就要出嫁,其他的先不說,至少像樣的陪嫁得拿出一份來。」
  她略一思忖又繼續道:「當初你們祖父就怕哪天家裡生了變故,也有所準備,幾處地契和店鋪都托松哥兒照看著,按著咱們沈家的規矩,閨女和兒子是一般的,我把那些地契店鋪平均分了分,拿出四分之一來陪嫁給三丫頭,你們可有意見?」
  眾人自然都無異議,沈老夫人又轉向邵氏:「老大媳婦,你呢?」
  邵氏苦笑道:「娘這麼問可就是折煞兒媳了,兒媳教出這麼個禍害家門的孽障,哪裡還有臉置喙樓兒的陪嫁?不如把志哥兒那份也給樓兒吧,我到底養了樓兒這麼多年,手頭多少還有些積蓄,也來給她添妝吧。」
  她是個聰明人,就算先不說養了沈瓊樓多年的情分,也知道自己一個無兒無女的寡婦,爭來再多銀子也沒用,倒不如好好把和沈瓊樓的情分攏住了,以後多少是個依靠。
  沈老夫人卻搖頭:「志哥兒那份就不必了,明兒和福兒現在還小,以後長大了要用銀子的地方也多。」
  邵氏低低應了,陳氏想了想道:「我當年的嫁妝,也為了應急準備了些,樓兒高嫁不易,我打算分成兩份,把其中的一半給樓兒,剩下的留給念文和岑風。」
  她是跟沈老夫人說話,瞧得卻是沈念文和沈岑風兩個人,怕兄妹三個因此生了嫌隙。
  沈念文並無所謂,這銀子是他娘的又不是他的,她給誰不給誰旁人都無權置喙,反正都是血親。再說沈桂的事兒他是知道的,可見女子高嫁確實不易,於是點頭道:「由娘做主。」
  沈岑風也很無所謂,男子漢大丈夫,要錢要權得自己掙,靠著老子娘的積蓄實在太丟人了,說出去失了他男人的面子,矜持地頷首:「娘說了算。」
  沈瓊樓嘆了口氣:「多謝大哥二哥了。」這家人真的很好。
  沈念文和沈岑風動作出奇一致地擺擺手,表示小事情啦。
  沈老夫人叮囑道:「那些店鋪和田地都在南邊,你得派可信的人去盯著,每年的租子和出產心裡得有數。」
  沈瓊樓點頭記下了,她忽然想到沈松給的那張紅契,掏出來道:「這是我去南邊的時候,堂伯讓我給您的。」
  沈老夫人瞧都沒瞧就推了回去:「你堂伯前些日子來信給我說了,既是你想的點子,你就收著吧,以後有什麼新點子了告訴你堂伯,算是謝過他了。」
  沈瓊樓舉手道:「我近來當差的薪俸和上頭給的賞賜也有不少,可以都用來買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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