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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朝廷禁海,一晃已經六七個年頭過去了,泉州這座因海繁榮的古城,如今也因海,徹底地沒落了下去。市舶司門口那兩扇緊閉的大門,油漆剝落,鐵鎖斑駁,港口停泊的舊船,經不住風吹雨打,日漸腐朽。
從當年的翹首盼望到如今的不復希望,再無人提海禁重開的話題了。城中人口銳減,這些年間,除了代居住於此的老泉州人,其餘為了生計活路紛紛離開,街頭巷尾,再不復當年海市興旺之時的熙熙攘攘。
春去秋來,惟刺桐花開,刺桐花落,年復一年,周而復始。
伴著古城的沒落,曾興旺一時的甄家,亦沉寂了下去。
從前提起甄家,都道是泉州巨富,家中女兒更是嫁得了天子殿前金龜婿,連老太太也得封誥命,滿門榮華,誰人不羨?至今泉州人還記當年從甄家船塢起出天降祥瑞,眾人敲鑼打鼓呈送上去的熱鬧一幕,那時風光,驚動全城,如今說起,老泉州人依舊記憶猶新。
諷刺的是,當日那一幕,仿似也成了甄家榮華的頂點,自那之後,戛然而止。
有一段時間,滿泉州的人都在傳言,說甄家女婿獲罪於天子,被發配到了關外。便是從那之後,甄家門庭冷落,門口再看不到官轎往來。雖然這兩年間,慢慢又有消息流傳開來,說那裴姓女婿又被朝廷起用了,只是官職,也遠不如從前在京城時來的風光了,在關外苦守邊城,抵禦北胡,甄家女兒也跟了過去。一番唏噓,也就過去,慢慢地,再無人提及了。
倒是甄家人,這些年間,幾度榮辱,經歷過地方大員趨之若鶩登門結交的錦上添花,亦見識過門可羅雀,旁人路遇,唯恐避之不及的嘴臉,沉浮之間,竟也能守住本心方圓,將家中和船塢裡如今用不上的眾多下人和幫工遣散,大門一關,自成一統,數年未再開啟,家人進出,皆走角門。如今因老太太年老體衰,當家的那孟夫人,雖是個寡婦,性情本也柔弱,但卻也將家打理的甚是妥當。外面田莊,有張大照管,家中內事,有兒媳幫襯,兒子雖無大能,偶還犯渾,但卻極孝順,這幾年間,亦得了兒女雙全,更難得的是,當年船塢裡的那些孤兒寡母,至今仍受甄家照拂,提及此事,老泉州人無不豎起拇指,稱讚甄家厚道。
這日午後,一騎快馬,從福建道的方向,沿著官道那條黃泥大路,朝著泉州城門疾馳而來。
來人乃是福建道衙的信使,入了城門,一邊朝著州府方向疾馳而去,一邊高聲大呼:「朝廷有令,海禁解除!朝廷有令,海禁解除!」
宛如死水被攪出了波瀾,路人紛紛停下了腳步,坐在櫃檯後昏昏欲睡的布店掌櫃跑了出來,幾個坐在門口曬太陽納鞋底的婦人站了起來,滾鐵環的小伢兒掉了鐵環,兩個正為趕著驢車起了擦碰口角,待要動手打架的車把式也停了下來。
人人都盯著前頭那一騎絕塵的信使背影,睜大眼睛,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漸漸地,越來越多的人從家裡跑了出來,相互傳著那話,臉上無不交織著狂喜和不敢置信的表情,有人開始追那信使,一傳十,十傳百,沒多久,全城都轟動了,人們放下手裡的事情,紛紛朝著州府衙門趕去,聚在門口,翹首張望,議論紛紛,等著確切的消息。
傍晚,蓋著鮮紅衙印的官府通告便連夜張在了州府衙門前的風雨亭上,衙役敲著鑼鼓,一邊巡街,一邊高聲宣著官府通告,市舶司那扇多年緊閉的大門,在戶樞經遭蟲蠹過後的吱呀聲中連夜開啟,天還沒黑,全城便已傳遍,朝廷不日將重開市舶司,恢復包括泉州在內的諸東南港口的海外交易。
人們喜笑顏開,敲鑼打鼓,紛紛湧上街頭,城東南的夜空之上,忽啾的一聲,飛升起了一道煙火,煙火在半空爆裂,綻出了一朵絢爛煙花,也不知是哪家人,竟提早放了為過年而備的煙花,接著,越來越多的煙花升上夜空,照亮了城外那片已寂寞了多年的海港。
是夜,整個泉州城都沸騰,陷入了一片歡樂的海洋裡,連城門也破例開啟,因許多的人,迫不及待,此刻已經打著燈籠趕往海邊要去檢看自家那些已經空停了多年的大小船隻,官府便也順應民情,開了一夜的城門。
甄家亦燈火通明,孟夫人親自趕去老太太屋裡去報喜訊。
老太太如今耳聾眼花,但腦子卻還是靈清,聽了消息,拄著拐杖,慢慢走到窗邊,望著遠處夜空裡的朵朵煙火,喃喃地道:「這是要變天了嗎?好事……好事……」
甄耀庭叫張大喚了兩個僕從,拿出炮仗煙花,自己領了如今已經五歲的一雙雙胞胎兒女——兒子乳名平哥,女兒名喜姐兒,為遙祝遠方關外的姑父姑母平安喜樂之意,打開了那扇閉合了多年的大門,放著煙花爆竹,兩個孩子捂住耳朵,躲到爹的身後,一邊害怕,一邊卻又發出歡樂的格嘰笑聲,放完了一地的煙花爆竹,這才領了一雙兒女,歡歡喜喜入內。
夜漸漸深了,聚在街頭巷尾的人群才慢慢散去,城中燈火,卻依舊不熄,許多的人家,父見子,兄喚弟,老夥計召老夥計,都在燈下開始合計起開港後的營生,甄家亦是如此,張大連夜喚回了那些如今還在城裡的老夥計,連同東家甄耀庭在內,十幾人圍坐在一張方桌前,點著油燈,商議著事,人人面上都帶著興奮之色。
玉珠和廚娘做了些宵夜,拿到了屋外,叫廚娘送了進去,自己便回了屋,忽聽外頭傳來一陣叫聲:「太太!少爺!少奶奶!姑爺和姑娘回了!」
孟太太連鞋都來不及穿好,領了兒子媳婦一路奔了出去,張大挑了燈籠跟出,行至二門,看見對面來了一雙人影,皆外出便服的裝扮,男子年近而立,頭戴一頂席笠,一襲元色外氅,帽檐下面容清瘦,眉宇溫質,雙目軒邃,身畔那婦人二十出頭,罩了件銀鼠貂毛的連帽昭君氅,正是多年未見的裴右安和嘉芙夫婦二人。
嘉芙喚了聲娘,飛奔著到了近前。
「阿芙!」
孟太太猶在夢中一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闊別了多年的女兒,竟突然如此就回來了,奔到了自己的面前。
她緊緊地抱住了女兒,眼淚掉落了下來,七分歡喜,亦三分心酸,母女倆抱淚之時,玉珠亦紅了眼眶,上去向裴右安見禮,甄耀庭在旁,低聲勸了幾句,孟太太方醒悟過來,見裴右安過來,知是要向自己見禮,急忙拭去淚珠,放開了嘉芙,迎了上去,歡喜道:「回了就好!回來就好!正好今日官府也來了消息,說朝廷重開海禁,你二人今夜又回來,實是雙喜臨門,都快進屋去吧!」
裴右安和嘉芙入內,重新敘了一番話,又去見了老太太,當夜,嘉芙伴在孟氏身邊,如她出嫁前那夜,母女同床抵膝,說不完的話,道不完的情,哭哭笑笑,至下半夜,孟夫人才送女兒回屋。
裴右安還坐於燈下,手握一卷,目光卻是凝然,書頁亦許久沒有翻動,聽到門外傳來腳步之聲,放下手裡的書,起身開門,將嘉芙接入屋內。
夫婦並頭而眠,嘉芙閉目了片刻,手臂慢慢將他腰身抱緊,低低地道:「大表哥,我有些怕……」
明日一早,他們便要去往金龍島了。當年的那位卓爾少年,因了心中一點不滅的明火,成了一隻被折翼的青鳶,失了自由,困在金龍島的那一方狹窄牢籠之間。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而今再次相見,那少年將會變成如何模樣?少年眼中那一抹曾令她一見難忘的的勃勃神采,又是否依舊?
便是在這一刻,嘉芙的眼前,浮現了出了慈兒牙牙學語,用稚嫩之聲,開口喚出自己第一聲「娘親」之時的一幕,心底裡,忽然模模糊糊地生出了一絲猶如就要失去了什麼似的恐懼。
她知她枕畔的丈夫,此刻必定深知她恐懼源於何處。
他凝視著她的雙眸,良久,慢慢地,將她攬入了自己的懷中,吻了吻她微微泛紅的眼皮子。
「睡吧。」
他低低地哄她,聲音格外的溫柔。
……
次日清早,晨光熹微,裴右安帶著嘉芙來到水師營港,董承昴、李元貴早早已經等在那裡。夫婦登上一艘大船,水手揚帆劃槳,朝著外海而去。
大船駛近金龍島的那日,天近黃昏,夕陽下的海面金光泛鱗,嘉芙站在船頭之上,借著目鏡,眺望著前方那塊變的清晰可辨的黑色陸地,視線裡,漸漸地出現了一艘大船的輪廓,靠的再近些,終於看清楚了,就在海邊一塊平坦的沙灘之上,矗立著一艘嶄新的福船,通體黑漆,頭尖尾寬,兩端高昂上翹,船體長約九丈,前後各有一小風帆,中間一道主帆,遠遠望去,桅杆高聳,宛如觸雲,一個身影,正踩立於那道主桅的頂端之上。
夕陽的金色光芒,照在那身影腳下的一片白色巨帆之上,猶如勾勒出了一幅金邊的底畫,而那道看的還並不十分真切的身影,便是畫中遊移的風景,偏他自己卻渾然不覺,一臂抱桅,一臂夠了出去,低頭似正專注於整理著桅頂的那一片纜索。
嘉芙心跳微微加快,轉頭看向身旁的裴右安。他的雙眸一眨不眨,正凝視著風帆頂上那道忙忙碌碌的模糊身影。
大船越靠越近,進入警戒距離,船頭慢慢升起令旗,旗幟迎風招展,瞭望臺上,按季輪換的守衛以目鏡察看,向著隱在礁島之後的炮臺發送了放行的旗號。
大船一路無阻,靠到了岸邊。風帆頂上那道忙碌的身影,嘉芙透過目鏡已經看清,是個皮膚黧黑,身姿矯健的青年。
甲板之上,盤膝坐了一個老船工模樣的老人,正在那裡抽著水煙休息,他看到了來自海面的那艘朝廷官船,起身,走到風帆之下,咚咚兩聲,敲了敲桅杆。
帆頂之上的那道身影,終於覺察到了來自身後海面的異樣。
他停下手中的事,慢慢地轉頭,迎著略微刺目的金色夕陽,眯了眯眼,望著海面之上那艘越行越近的船影。
他的身影凝固住了,忽然,猛地鬆開了纏於臂膀上的那十數道尚未繫好的纜索,風帆失了牽引,宛如失了風的風箏,沿著桅杆猝然墜落,那身影亦隨之迅速下滑,很快滑到甲板之上,還未站穩腳,轉身便衝到了雕著栩栩龍頭的高翹船頭之上,縱身一個跟斗,人便如一頭矯健獵豹,翻身已是躍下了船頭,在沙灘地打了個人滾,隨即一躍而起,赤足朝著海邊狂奔而來。
裴右安疾步下了甲板,登上沙灘,朝對面那個正向自己奔來的青年大步而去。
他便是蕭彧了。
漫長的囚禁,令他從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變成了今日的弱冠青年。
偌大的金龍島,從多年前的那一場海戰過後,便成了困住了他的囚籠,海島之上,除了定期更替的守衛,便只有一個啞巴老船工陪伴著他。
他被囚於此的時候,曾被問過,有何要求。那少年沉默了許久,最後說,他想打造一艘能夠遠洋航行的福船。
他的要求得到了准許。這幾年間,造船所需的所有材料,根據他的要求,漂洋過海,被送到了這裡,隨了那些材料一道來的,還有那個被他喚作安叔的啞巴老船工。
安叔是個老水手,也精於造船之術,曾為朝廷船廠造過無數艘的戰舟。這幾年間,便是在這啞巴安叔的指導之下,少年開始打造著屬於他自己的海船。他親手磨平每一塊木料,將它們打成需要的樣子。
樑、枋壁、棧板、舵杆、櫓……
漫長的囚禁日子,這般在指間如流水而過。
福船慢慢地成形,變成了今日的模樣,當初那少年,也在日復一日的忙碌之中,長成了今日的青年男子。
蕭彧奔到了裴右安的近前,還剩最後幾步,突然硬生生地剎住了腳步,凝視著裴右安,一動不動。
裴右安大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彧兒!」
他伸出雙手,緊緊地握住了蕭彧的雙臂。
「少傅!」
蕭彧停了一停,撲到了他的肩上,熱淚瞬間盈眶。
裴右安緊緊擁著這個如今已經和自己一般個頭的當年學生。
「啊——」
蕭彧忽然仰天,大聲長嘯,仿似在盡情發洩自己此刻的內心情緒,嘯聲和著海風,遠遠傳送。
裴右安目中亦漸漸迸出隱隱淚光。輕輕拍他後背:「彧兒,少傅來遲了,叫你受了如此多的苦楚委屈……」
蕭彧驀然停嘯,一把抹去面上淚痕,沖著裴右安嘻嘻一笑,露出一副潔白的整齊牙齒。
「少傅!這不是苦楚委屈!當初一切是我心甘情願!我只是高興!我沒有想到,這一輩子,我竟還能再次見到少傅和師母……」
他望向已從船上下來,走到近前,停在一旁,含笑望著自己的嘉芙,凝望了嘉芙片刻,朝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隨即拉著裴右安的手,帶著他往那艘福船大步走去。
「少傅你看,這就是這些年我自己親手用木料一根根打造出來的福船!少傅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你就算知道的再多,我猜你也不會知道,何等木料用於船體何處!樑與枋檣,可用櫧木、樟木,但若用樟木,不可用春夏所伐,否則日久粉蛀,棧板不拘何木,倘用舵杆,則需榆木、榔木,槳櫓用杉木、檜木、楸木皆可,還有龍骨和主桅……」
蕭彧帶著裴右安,快步登上了船艙甲板。
「需以珍貴柚木打造!不懼日曬雨淋,不怕火襲,亦不被蟻蟲蛀食。少傅,我這福船的龍骨和主桅,極其牢固。便在數日之前,我剛打造完畢!他日,倘我這福船能夠入海,必不懼風浪,哪怕行經數十年頭,亦絕不腐朽!」
蕭彧摸了摸那根粗壯的桅杆,轉頭看向裴右安,目光閃閃,面露驕傲之色。
「小公子——」
同行而來的董承昴亦疾步登上甲板,待要朝蕭彧下跪,已被他一把托起。
蕭彧打量了下董承昴,爽朗大笑:「董將軍,你也來了?倭寇打的如何了?你可知道,我這幾年,唯一遺憾,便是不能和你們一道再去打倭寇了!」
董承昴目含微微淚光:「承小公子的福,倭患已除,朝廷也重開了海禁之令,沿海民眾,無不歡欣鼓舞。」
蕭彧大笑:「好!」說完,目光望向站在一旁始終一言不發的李元貴,面露微微疑惑之色。
李元貴道:「小公子,萬歲有旨,當年萬歲曾對天下有諾,他日若尋回少帝,必迎奉歸京,萬歲命老奴隨二位大人前來,履當年之諾,請小公子即刻歸京,萬歲必親迎小公子於郊畿,擇日祭拜宗廟,昭告天下,登基復位,以正天道。」
「小公子!」
董承昴下跪,面露激動之色。
蕭彧身影僵住,面上神色,漸漸轉為肅穆,忽然看向裴右安道:「少傅,我想和你說幾句話。」
……
次日清晨,海面朝陽初升,那艘嶄新的福船,借著漲潮下海,蕭彧和老安叔揚起風帆,借著風力,在海面漸漸遠去。
蕭彧高高立於船頭,沖著目送自己的裴右安和嘉芙,揮臂高聲道:「少傅,師母!他日待我行遍四海天下,有朝一日,我必會回來看望你們!」
李元貴跪了下去,朝著蕭彧離去的方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大禮,隨即起身。
嘉芙望著蕭彧漸漸變小的身影,腦海裡浮出了他對裴右安說的那句話。
他說,少傅,這些年,我雖無法離開此地半步,我心卻從未被囚,我心更是從未如此安寧。
少傅,我是個自私之人,當年我回京城,求的不過便是自己安心,如今我的心中,更是裝不下這天下萬民。
少傅,世間事,縱不如意有七八,僅存之二三分好,亦足以叫人心嚮往之。求你成全於我,從今往後,長風破浪,雲帆滄海,則我此生,亦不空來一世!
她又想起了遠在京城的慈兒,心中的那種忐忑之感,愈發強烈。
便在此刻,慈兒身在何方,又做了何事?
……
南國漸漸入春,萬里之外的京城,此刻卻還寒冬不去,白雪紛飛。
皇帝月前曾以養病為由,罷朝了將近一個月,群臣無一人得見,焦心不已,終於月前復又露面,群臣這才放下了心。
只是自那之後,皇帝的身體,便迅速地衰了下去,行走亦不大方便,須拄了拐杖,亦不再每日朝會,若有事,只於御書房裡召人議事。
這日,蕭列議完了事,待大臣們離去,便喚出了靜靜坐於屏風之後的慈兒。
慈兒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讀書寫字。皇帝批著奏摺。崔銀水往火爐裡小心地添加了幾塊銀炭,屋裡暖融融的,十分安靜。
「皇爺爺,『古之善為天下者,計大而不計小,務德而不務刑,圖其安則思其危,謀其利則慮其害,然後能長享福祿。』這是什麼意思?」
慈兒捧了本自己從御書房裡取的書,來到皇帝身邊,問道。
蕭列看了一眼,微笑著解釋了一番。
慈兒似懂非懂,點了點頭,想了下,又問:「皇爺爺,我也常聽到大臣們說天下,這個天下,到底是什麼?」
蕭列想了下,放下了筆,命人取來外出的尋常衣物,被服侍著穿妥當後,親手為慈兒罩上一件披風,戴了頂毛茸茸的兔兒帽。
「皇爺爺,是我爹爹和娘親回了,要出宮去接他們嗎?」慈兒露出歡喜之色。
蕭列摸了摸他的腦袋:「皇爺爺帶你出宮,去看看何為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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