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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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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春之 -《懶姑娘嫁高門 卷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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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1 00:17:36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章

  說罷,項夫人掩面哭泣了起來。
  宣正帝卻始終無動於衷,神色冷漠,他道:「堵嘴,拖下去。」
  隨即那丫鬟便被堵了嘴,任她如何聲嘶力竭,卻也發不出多的聲音了。
  項夫人見狀,面上的悲痛之色頓有緩解。
  而此時宣正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遂厭煩地抬腿朝外行去,絲毫沒給項家留面子。
  項皇后也只能跪地恭送。
  項夫人更是跪在地上,連動都不敢動,像是被方才宣正帝那一眼定在了原地似的。
  宣正帝頭也不回地道:「今日蕭五姑娘受驚,賞。」
  「是。」宣正帝身邊伺候的太監似乎早就習慣了沒事兒給蕭七桐壓壓驚的舉動,立即便拿出了備好的賞賜,遞給了一旁的江舜,然後才向眾人一躬身:「娘娘,殿下,奴婢告退。」
  「走吧,一出鬧劇,沒什麼可瞧的。」江舜單手托住那匣子,道。
  他全程就沒將項家放在眼裡,就像是陪著蕭七桐來看了一齣戲。
  蕭七桐也覺得沒什麼好看的了,何況這裡總飄蕩著一股怪味兒,她皺了下鼻子,點點頭,跟著江舜並肩往外行去。
  項皇后自然是不能立即走的,她還得善後。
  項皇后嘆了口氣,躬下身去,道:「何必呢?」
  項夫人抬起臉來,滿面或悲痛或憎惡的淚水,她道:「若沒有這些,娘娘又何來今日?」
  項皇后閉了嘴,起身道:「送夫人出宮。」
  見項皇后絲毫沒有要伸手的意思,項夫人恨恨一咬牙,她想說什麼,但她目光一轉,掃到不遠處門外的血跡,那兒應當是那侍衛,和詩鳶的丫鬟留下的……項夫人心底一激,這下徹底是什麼話都不敢說了。
  等蕭七桐與江舜等人出來後,宣正帝已經不見影兒了。
  想也知道,在他壽誕這日,卻死了個人,他心情定然大為不快。
  說起來,該壓驚的人,其實當是宣正帝本人才是。
  蕭七桐收起思緒,想起心頭疑問,她便也毫不隱藏地問出了口:「殿下可知曉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方才宣正帝神色冷漠,手段乾脆,事情處理得極快,中間還有多少彎彎繞繞都沒有揭出來。蕭七桐當然免不了好奇。
  她想知曉,那丫鬟說的是真是假。
  她也想知曉,這所謂私會被人撞破,到底怎麼回事。項詩鳶不至於蠢到,在這樣的地方私會吧?聽宣正帝的口吻,項詩鳶應當知道這宮裡是不能亂闖的才是。
  江舜的手從寬大的袖袍中伸出來,碰到了蕭七桐的手指。
  就在蕭七桐不太好意思,準備往回縮縮手的時候,江舜突然捏了捏她的掌心,動作親昵,還帶著點安撫的意味。
  他道:「出宮再與你細說。」
  有了江舜這句話,蕭七桐當然也就不急於這一時了,她點點頭,道:「好。」
  隨後便乖乖跟著江舜出宮去。
  等出了皇宮,此時外頭已經不見什麼人了,之前來赴宴的人早就走了個一干二淨。
  只有一駕馬車停在那裡,前頭的駕車之人分外眼熟,應當是安王府上的侍衛。
  「先上馬車。」江舜說著,伸出手將蕭七桐直接托了上去,蕭七桐自個兒還沒使力呢,便已經站在馬車上了。
  她有些哭笑不得。
  她從前竟不知曉,江舜原來有這樣的力氣。
  蕭七桐趕緊坐了進去。
  就在她以為樂桃會跟著上來的時候,簾子一掀,跟著進來的卻是江舜。
  樂桃自然不會埋怨,她便走在馬車旁,與其他人一同步行。
  馬車車輪滾動,發出「骨碌碌」的聲音。
  蕭七桐忍不住道:「你我二人共乘一架馬車,不會有人說閒話嗎?」
  「沒人敢說。」江舜口吻篤定,帶了點全然不畏懼的霸道。
  蕭七桐自然也不怕別人閒言碎語,她只是好奇問了一嘴罷了。
  想來她常常出入皇宮,都沒什麼人敢說閒話呢。
  「今日之事,確與你有關。」江舜開口道。
  只是仔細一瞧,便能瞧見他眼底滿是冷色。
  蕭七桐點點頭:「原來如此,項家本來欲算計我,讓我毀了名節,是嗎?」
  江舜點了下頭。他眼底的冷色同時也變得更為濃重了。
  「我哪有那樣蠢,站著讓他們算計?」蕭七桐心下覺得好笑。
  「這些人手裡的法子,自然是層出不窮的。」江舜一語帶過。他自然不願將背後那些醃臢事,仔細說給蕭七桐聽。
  蕭七桐點了下頭,又問:「那是殿下殺了她?」
  江舜笑了下,笑容裡也帶著冷意,他道:「並非是我。是她不得不自縊。」
  「不得不自縊?背後有什麼是?」蕭七桐更好奇了。
  「你今日去永華宮時,路上遇見誰了?」
  「丁家姑娘。」蕭七桐頓了下,「與她有幹係?」
  「她先下手為強,不僅讓人將項詩鳶帶到了金泉宮,讓項詩鳶與人苟且,而後又帶著丫鬟,三兩宮人,將項詩鳶捉在當場。若是宮人們撞破,項皇后殺了他們便可捂住此事。但有了丁芷,這事便捂不住。若要了解此事,項詩鳶便只有下嫁那個侍衛,或者隨意選戶破落人家嫁了。她自詡天之驕女,怎能允許有這樣的下場?丁芷只消拿話一激她,她便要自縊。丁芷再讓宮女守在一旁,非要瞧著項詩鳶死透了才好……這時丁芷已經返回宴中了。」
  丁芷便是那丁家姑娘的名諱。
  蕭七桐聽了倒不覺得丁芷手段如何高明,只覺得項家實在遠不如丁家。
  這並非是二人之間的拼殺,而是兩個家族之間的爭鬥。
  兩家爭鬥,當然所為的,都是安王妃這個位置!
  不然丁芷好好的,逼死項詩鳶作什麼?
  丁芷之所以不放縱項詩鳶坑害她,而選擇先弄死項詩鳶,蕭七桐也都想到了個中原因。
  項家女都是要進宮的。
  項皇后、太妃尚在,項家家主得皇上用,項家在京中又經營已久。
  相比之下,她蕭家就沒什麼可看的了。
  項詩鳶不可怕,可怕的是項詩鳶背後的項家。丁芷當然是先弄死項詩鳶,讓項家無女可送,自然也就少了一大麻煩。而她背後的蕭家沒什麼看頭,丁芷自然覺得她好拿捏,留著無妨。
  想到這裡,蕭七桐不由斜睨江舜一眼,道:「這些麻煩都是殿下招來的。」
  江舜很是認真地點頭,道:「是,七桐說的是。此事我悉數知曉,待項家一倒,今日之事便成了丁芷落罪的證據。等丁家、項家都沒了。我就不會再為七桐招麻煩了。」
  「沒了這兩家,興許還有什麼李家劉家呢?」
  「不成氣候。」
  「好吧。」蕭七桐眨眨眼。
  她是相信江舜的,她相信江舜不會讓她受半分危險。
  「對了,這個金泉宮,很厲害嗎?項詩鳶死在裡頭,皇上似乎生氣的是她污了這塊地兒?」
  「她死在金泉宮,明日遭殃的是項家上下。」江舜淡淡道,「金泉宮中曾住過父皇一位寵妃,這位寵妃逝後,便不再允人入金泉宮了。父皇說得不錯,今日就算她不死,也是要如那個丫鬟和那個侍衛一般,被打死的。」
  蕭七桐壓不住心底的驚訝。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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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安宜皇貴妃、應貴嬪,這二人不就是宣正帝的寵妃了嗎?
  不過轉瞬想想似乎也沒什麼毛病。
  寵妃既然能有兩個,那自然便可能有三個四個五六個?
  這世間男子口稱愛這個愛那個的本就多的是,又何況帝王呢?
  此時丁家院中。
  丫鬟跪地為丁家姑娘染著指甲。
  丁夫人可惜地道:「今日該一石二鳥,將那蕭七桐也拉下馬的。」
  丁芷盯著指尖,搖頭道:「母親貪心了。一個尚可,兩個不成。何況留著蕭七桐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哪兒來的好處?」丁夫人訝異道。
  「沒了蕭七桐,日後皇上還會為安王賜婚,自有什麼王家姑娘、魏家姑娘……丁家低調,左右都輪不到我去。將來安王為帝,我要進宮做妃子容易。若遇上蕭七桐這樣家世單薄好拿捏的,我自然過得快活。可這坐著皇后位置的,若是王家姑娘、魏家姑娘……那便該是兩個家族的鬥法了,自然增了難度。」丁芷頓了下,道:「而且,蕭七桐體弱,能不能生尚是個問題。與其將來要個家族背景雄厚,身子骨好的皇后。不如留這個身子弱不能生養,又沒什麼背景的蕭姑娘。」
  丁夫人聞言,恍然大悟,忙點頭笑了笑:「還是你聰明。那項詩鳶,實在蠢笨不堪,一心偏要與蕭七桐過不去,死在我兒手裡,也不冤。」
  丁芷搖頭:「母親說什麼呢?那是她自己失了名節,為全項家名聲,自己上吊死的。」
  「是是是。」丁夫人忙點頭。
  第二日,項家家主便遭貶了一級,之後項詩鳶身死的消息也傳開了,項家上下哪裡吃過這樣的苦頭?這當頭一棒,生生被敲懵了。一時間項家上下連為項詩鳶操辦婚事都不敢。
  蕭七桐聽了消息都覺得驚訝。
  「那項詩鳶就這樣死得無聲無息?項家倒也捨得?好歹是他們家的女兒,就這樣含糊了事了?」
  「不含糊又能如何?」江舜說著為蕭七桐倒了杯溫水。
  蕭七桐伸手正要去取水,江舜卻突然按住了她的手腕。
  隨後江舜端起水杯,親手塞到了蕭七桐的手中,然後再握著她的手指合上去,包裹住杯壁。
  「喝吧。」江舜道。
  蕭七桐覺得手背微燙,一時間都說不出旁的話了。
  她只好先端著杯子,垂下目光,連續喝上了兩口。
  見了她喝了,江舜方才又道:「項家為何得父皇的信任,因為項家沒有底子。雖說項家女兒盡嫁入宮中,但項家本身並無多少擁躉。項家家主的一切都從父皇那裡得來,父皇一旦表露要剝奪的意思,他只會覺得惶恐,而不會生出反抗的心思。」
  江舜頓了下,道:「項家的野心,也就限於繼續同皇室做親戚了。」
  「聽著倒也可悲。」
  「這便是差距了。若項家真有底氣,便不會一心只盼著項詩鳶嫁給我了。」
  「那丁家呢?」
  「丁家……野心更大,盤算更多。不過都不足為懼。」
  蕭七桐點點頭,又捧著水杯喝了兩口。
  江舜盯著她的模樣,突然道:「七桐可還記得許了我什麼?」
  「記得記得。」蕭七桐無奈地道。
  江舜微微笑著朝她攤開了掌心。
  蕭七桐這才慢吞吞地掏出了一個荷包遞給他。
  江舜接過荷包,再從身上拿出之前那道平安符,小心地放入了荷包,再將荷包在腰間拴好。
  蕭七桐瞧了瞧他的動作,忍不住道:「這個荷包是我在那鋪子裡,挑了個最貴的。」
  花了足足一百兩呢!
  這對於蕭七桐來說,可以說是很難得的舉動了。
  不再將銀錢看得那樣重要,是因為她對將來攢錢離開安王府自個兒去逍遙的念頭,漸漸被壓下去了。
  「多謝七桐。」江舜低頭摩挲著腰間的荷包,溫聲道:「七桐心意,我定會珍重待之。」
  他突然說得這樣鄭重,反倒叫蕭七桐覺得不好意思了起來。
  蕭七桐只好拉開了話茬:「你何時走?」
  「過兩日走。」江舜抬起頭來,突然嘆了口氣。
  「怎麼?莫非有什麼棘手之事?」蕭七桐好奇地問。
  「只是感嘆七桐不能變小,否則我便能將七桐一併裝入這荷包,走到哪裡帶到哪裡去了。」
  旁邊的丫鬟突然笑出了聲。
  蕭七桐聽見笑聲,頓時更不好意思了。
  江舜轉頭看向那幾個丫鬟,招手讓他們上前,問:「你們笑什麼?」
  丫鬟忙斂了笑容,緊張地道:「只是見殿下同姑娘感情這樣好,奴婢們,奴婢們內心欣喜,就笑了出來……」
  「是呀是呀,見殿下待姑娘種種,奴婢們也覺得歡喜……」
  江舜輕笑一聲:「倒是幾個會說話的。」
  蕭七桐眨眨眼,裝傻不出聲。
  江舜卻是道:「賞。」
  於是便有太監上前,賞了她們,幾個丫鬟沒想到就說那麼兩句好話,便立刻得了賞賜,這下倒是真心歡喜起來了,忙跪地叩謝。一面她們心底也隱隱有了個數。看來安王殿下待五姑娘是當真喜歡,就連她們這些丫鬟這麼捧上兩句,都能受賞。
  日後只要捧著五姑娘,自然有他們的好處啊!
  正說話的時候,蕭三姑娘來了。
  蕭三並未想到安王也在院中,她先是一驚,而後連忙跪在了地上。
  「拜見安王殿下。」
  「起身吧。」江舜淡淡道。
  蕭三姑娘站起身來,僵硬地立在那裡,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蕭七桐轉頭問她:「可有什麼事?」
  蕭三姑娘抿了抿脣,道:「想求求五妹……」但說到這裡,她卻又卡住了,像是不敢往下說了。
  江舜出聲:「她是你哪個姐姐?」
  「我,我在家中行三。」蕭三姑娘緊張地道。
  蕭七桐見她神色躊躇,眉間又滿滿是憂色,便主動開了口問:「許姨娘又病了?」
  「是,是……病得更狠了,大夫開了方子吃不好,所以……所以……」蕭三姑娘又不敢往下說了。她今日來,是想求蕭七桐在宮中請個太醫來的。可現下安王在跟前,她不敢開口。她算什麼呢?姨娘又算個什麼呢?都是地位低賤之輩。哪裡配請太醫呢?
  蕭七桐突然想起來一事,問丫鬟:「大哥婚期定在了什麼時候?」
  那丫鬟道:「就是下個月了。」
  蕭七桐這才轉頭看向江舜,道:「殿下能請個太醫來麼?」
  江舜當即便吩咐了身旁的小太監:「去傳本王的口諭,讓林太醫即刻到蕭府來。」
  「是。」那小太監飛快地就跑出去了。
  蕭三姑娘見狀,狠狠松了口氣。
  隨即她忙跪地叩謝了蕭七桐,又謝過了江舜。
  若是換做從前,她見了安王在跟前,難免要生出點別的心思。可現下,單是請太醫這點,她便瞧出了安王對蕭七桐有多好,何況蕭七桐又格外開恩,願意讓她去嫁給李家大公子,她又哪裡還敢生出別的心思呢。
  蕭三姑娘規規矩矩地謝了恩,便規規矩矩地退出去了。
  她怕自己多打攪一會兒,別說太醫來不了了,指不準還要被發作。
  「從前外頭總說七桐有一副如何蛇蝎的心腸,我瞧七桐卻心底溫柔善良。」江舜突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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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蕭七桐忍不住笑了:「那殿下可說錯了。我讓殿下請太醫來瞧,只是希望許姨娘不會死,不會衝了大哥的喜氣。」
  江舜突然道:「我留著蕭老夫人,也正是如此了。」
  蕭七桐先愣了下,沒明白這二者怎麼扯上關係了。但過了會兒,她便反應過來,江舜這是在向她說明,為何蕭老夫人那條命仍舊留著……
  哦,是了。
  蕭老夫人死了,她要硬嫁,自然也是嫁得的。
  但難免衝了喜氣,也惹人閒話。
  想到江舜這樣做為的是什麼,蕭七桐面頰不由微微發燙。
  他是一點都不願婚事出了問題麼?
  只是江舜突然說起這樣的話,也不怕旁人聽了去?
  蕭七桐不由轉頭去看那些個下人,卻見下人們個個低著頭,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似乎全然忘記了蕭老夫人是何人。
  這些日子裡,在她的支持下,陳若秀把握住了蕭家上下,下人們遺忘了蕭老夫人倒也正常。
  「我留兩個人給你,如此我去靈州方才能放心。」江舜道。
  「好。」蕭七桐點頭。在這一點上,她當然是聽江舜的。這蕭家沒什麼能用的人,若是江舜能留人給她,當然是最好不過了。
  隨著她和江舜婚期的逼近,那些別有心思的人,只會越加的按捺不住,越頻繁地對她下手。
  江舜將人叫到面前來,讓蕭七桐認了人。
  而後他方才離去。
  等他走了後,那位林太醫後腳便到了蕭家。
  林太醫並不因江舜不在府上而有所怠慢,相反,這位林太醫姿態謙卑,生怕得罪了蕭七桐。
  他為許姨娘看完病,又特地到了蕭七桐的院兒裡來回話。
  「那位姨娘已是病入膏肓,若是早些時候醫治,恐還有救,如今……如今只能熬日子了。」林太醫說著搖了搖頭。
  蕭七桐點了下頭,也並不意外。
  畢竟許姨娘已經病了太久了,尤其是從她小產後,她身子一直就不大好。蕭七桐倒也沒什麼同情之心,她只是惦記著蕭靖的事罷了。但人的性命留不住,倒也不能強求。
  「還能熬多久?」蕭七桐問。
  林太醫低頭想了想,道:「能熬上半月,都是難得了。」
  蕭七桐聽了這話,心頭便也有數了。只是可惜,怕是熬不到蕭靖成婚後了。
  「你開些藥,能讓她不痛苦便是了。」
  「是。」
  林太醫寫了方子交與下人,而後又對蕭七桐恭敬地行了禮才離開。
  他離開後不久,蕭三姑娘又來了。
  她也不說話,眼底還噙著淚,顯然已經從林太醫那裡得了話了。她與許姨娘不如四姑娘與之親近,不過這會兒她也曉得痛苦難過了。
  蕭三姑娘跪地衝著蕭七桐的方向磕頭磕了幾下,隨後抬起頭來,哽咽道:「從前是我待五姑娘不好,日後……日後我嫁到李家,願為姑娘盯著李家上下,叫他們不敢再有半點壞心。謝……謝過姑娘。」
  說罷,蕭三便起身,也不敢看蕭七桐,飛快地跑了。
  蕭七桐倒是有些驚訝的。
  在她眼裡,蕭三蕭四雖然不如蕭詠蘭那般惡毒惹人厭,卻也實在不討喜。
  誠然,她們算計的心思也多源於她們庶女的地位,程敏月這個嫡母又實在會壓下頭的人,她們難免為自己打算。
  不過今日這一出,還真出了她的意料。
  經許姨娘這一回,她們能明事,能想清楚,當然是好的。
  蕭七桐也不是什麼嗜血魔王,也不希望將來還要費力弄死她們……多費勁兒啊!
  蕭七桐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起身叫樂桃來扶自己。
  「走吧,回屋休息吧。」
  轉眼到了最熱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這段日子的太陽總是烤得人心底發慌。
  蕭七桐越發不想出門了,便日日都休息在院子裡,之後連鴻欣郡主、單嬌靈的邀約,她都推了不去了。
  雖然與她們相會重要,但她的身子更重要。
  蕭七桐實在怕自己才剛調養好沒多久的身體,一出門就又遭了罪。
  這時安王已經啟程往靈州去了。
  「姑娘,姑娘不好了。」樂桃臉色煞白地跑進門來。
  蕭七桐原本正隨意撿了本書來翻,叫樂桃這樣一喊,她手裡的書都掉了。
  蕭七桐沒好氣地道:「姑娘好著呢,什麼不好了?」
  樂桃在她跟前站定,咽了咽口水,汗水都順著她的臉頰落了下來。她道:「姑娘,京中,京中有人死了……」
  「嗯?」蕭七桐好奇地看著她,等著她往下說。
  京中死人不稀奇,哪兒不死人呢?重點是死了什麼人,為什麼會死人。
  樂桃喘了口粗氣,又才面上帶著三分恐懼地道:「京中,京中突然死了十來個人,一查,竟是,竟是染了疫病!如今告示都已經下來了……」
  「疫病?」蕭七桐皺了下眉,第一個念頭是,幸而江舜去了靈州了。
  再緊跟著第二個念頭,上輩子並未有這麼一出啊?難道是因為她重生了,所以連帶的有些事就變了?
  蕭七桐想了想,馬上道:「去傳話給夫人,讓府中人減少出入,門口須得有人嚴加看守。若是實在要出門去的人,回來後必須脫下衣裳焚燒,且只能住在外院……」
  蕭七桐絮絮叨叨地吩咐了許多話,就連前世她在書本上看來的一些東西,都說了出來。
  疫病,她雖沒見過,但卻從書本上得知了疫病的可怕。
  疫病會傳染,一個人病了,便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甚至許許多多個……將一個城的人害死都不奇怪。
  蕭七桐揉了揉眉骨,心頭不免有些擔心。
  畢竟她上輩子就是在外地染了病症死的。
  這輩子她身體雖然調養得好了許多,但也扛不住一個疫病,若有人心懷叵測,也不消別的,派個染上疫病的人來,又或者在他們飲用的水裡,食用的菜裡,加點病人吐出來的水……那她絕對死得透透的。
  沒一會兒的功夫,陳若秀便來了她的院子。
  同時來的,還有江舜留給她的兩個侍衛。那兩個侍衛立在一旁,等著陳若秀先和蕭七桐說話。
  陳若秀倒是面色不懼,她在蕭七桐跟前坐下,道:「姑娘的院子還得再設一道防線,免得遭了算計。這病,難防。」
  蕭七桐點了點頭。她自然是同意的。她惜命得很。
  「之後姑娘的食物便也在小廚房裡做吧,每日送來的食材,我會命人好生檢查。還有姑娘院子裡伺候的人也得少些,人多便難免傳染開了病。還是人少些更安全。」
  蕭七桐點頭,隨後她便將那兩名侍衛叫到了跟前。
  「二位應當也知曉疫病之事了?」
  兩名侍衛點了點頭,其中一人更道:「如今京中已經死了上百人了,只是傳出去怕動搖民心,引人惶恐,方才說只死了十餘人……但將來只會更多,不會變少……我等就在此地守護五姑娘,便也不總出入了。」
  又一人道:「若是姑娘覺得不安,我等這便傳信回王府上,讓他們再帶些人過來,必然將姑娘的院子看守得如鐵桶一般,輕易誰人都算計不得。」
  蕭七桐想了想,道:「好。」
  現在不是計較欠了江舜多大人情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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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好,屬下這就回王府傳話!」一人趕緊轉身往外去了。
  陳若秀也不敢多留,她怕,她怕自己有點什麼毛病,傳給了蕭七桐可怎麼好?
  到那時,那可真是不死也得死了。
  陳若秀囑咐完蕭七桐要小心後,便帶走了部分的下人,隨後又對餘下的人恩威並施,令他們好好伺候蕭七桐,每日必須仔細清洗衣物食具,水一定要煮滾云云……
  也就一炷香的功夫,回安王府去的那名侍衛,便帶了十來人回到了蕭家。
  「屬下選了一些強壯悍勇之士,守在姑娘院內。」侍衛跪地道。
  一眼望去,他身後跟著跪下的十來人,個個都極為高大,腰間挎刀,無形中便叫人覺得有一股鋒銳之氣!
  蕭七桐掃視過他們,道了一聲:「辛苦了。」
  那侍衛猝不及防地對上蕭七桐的目光,登時紅了臉,忙道:「不敢不敢。」
  幸而安王離開之前,留下了手諭,令他們守著蕭五姑娘。有了這道手諭,自然也不引旁人閒話。否則,帶這麼多人來守著蕭五姑娘,他們恐怕還要因著禮教不合而瞻前顧後。
  這院子裡撤走了些下人,自然便留出了地方來安置這些侍衛。
  蕭七桐很快便下令安置好了侍衛們,將他們安置好,蕭七桐也才方覺得安心了些。
  這麼一番折騰下來,天色漸晚。
  樂桃服侍著她歇下,蕭七桐盯著窗前的燭火,驀地有些思念江舜在的時候……
  不論旁的。
  至少江舜在,總能給人以莫大的安心。
  仿佛一切都能交給他去做,仿佛一切都不用畏懼了。
  想到這裡,蕭七桐不由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頭。
  她竟也會思念人了?
  蕭七桐吐出一口氣,放下了手邊的簾子。
  「滅了燭火,歇下吧。」
  樂桃點頭:「是。」
  只是她話音剛落下,便有小丫鬟疾步奔來,敲了敲門,道:「姑娘睡了麼?」
  「還未,怎麼了?」蕭七桐皺了下眉,難道是疫病的事?
  「姑娘,那邊院兒裡來了人,說,說是許姨娘……沒了。」
  蕭七桐倒也沒被這個消息驚住,她很快理清了思路,道:「夫人那邊定然會派人去瞧,置辦白事的銀子定然也會備好。哪裡需要我們操心?」
  小丫鬟想了想,好像是這個道理。
  只是這些日子裡,五姑娘在府中地位一日比一日高,於是府中下人都本能地覺得,一旦出了事,總該要找五姑娘說一說的。
  小丫鬟於是乖乖退了下去。
  蕭七桐這才又重新睡下。
  一夜好眠,到了第二日。
  樂桃服侍著蕭七桐起身,隨後有小丫鬟端了早飯來。
  蕭七桐喝著溫熱的粥,一時間倒還真沒有什麼疫病在城中爆發的感覺。
  過了會兒,陳若秀那邊來了人,說是許姨娘的喪事已經處理好了,給了銀錢,也令人買了棺材,備了壽衣。
  如此對待府中姨娘,算得上是仁至義盡了。
  因著不是正經的夫人太太,當然也沒有停靈請後輩來拜一說……如今天氣又正炎熱,於是便定了當日下葬。
  陳若秀都處理好了,自然也不消蕭七桐操心什麼。她聽完,揮揮手讓那丫鬟退下了。
  而後蕭七桐便拿了書來,坐在椅子上慢吞吞地往下看。
  她也不知曉自己看了多久,中間用了些食物,便又繼續看下去了。眼瞧著一本書就要看完,「」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了。
  蕭七桐抬頭朝門外看去,便見一個婆子疾步跑了過來,因為跑得太急,還在摔在了門檻外。
  她口中驚慌地喚道:「姑娘!姑娘……」
  「出什麼事了?」蕭七桐什麼樣的場面陣仗不曾見過,自然依舊穩坐如山。
  「京中疫情更嚴重了,皇上派人挨家挨戶搜尋病倒了的人帶走,說是,說是要帶到城外的疫民營去……如今,如今那些官差已經來到咱們府上了……」說著那婆子流露出了驚惶的神色。
  她如何能不慌?
  誰都知曉沾上官兵不是什麼好事,官兵這樣大張旗鼓地來到府上搜羅病人,雖說是奉皇上之命,但光是挎著刀往那裡一站,就叫人覺得害怕了。
  這府上若是有冤枉的人怎麼辦呢?
  蕭七桐臉色也微微變了。
  「夫人呢?」
  「信兒正是夫人派人來傳的,說是大公子被拘在軍營裡回來不了,老爺如今也被拘在了大理寺中不得隨意出入。府上就只有夫人做主,可夫人,夫人也不敢做這樣的主啊……便打發了人來問姑娘有什麼提點的地方?」
  想來也能理解,陳若秀出自小門小戶,這輩子唯一見過的大陣仗,便是和蕭七桐一併進宮去參加了宣正帝的壽誕。
  現下這樣的時候,就算她再聰慧,也會本能地感覺到害怕無助。
  但蕭七桐也實在不想出去。
  她比任何人都珍惜自己的性命。
  她不想為了其他人,就隨意踏出去,萬一真沾染上了,那她這條命就真沒了。
  蕭七桐可素來沒有什麼僥倖心理。
  「他們要搜,讓他們搜便是了。」既是皇上派出的人,這時候攔也是攔不得的。
  若真有病了的人,這時候也留不得,誰也不知曉這人會不會當真是染了疫病……
  「他們可帶了大夫或者太醫前來?」
  「不曾……」
  想來應當是這時候太醫、大夫都不夠用呢,這些人分頭來搜人,又哪裡有太醫、大夫給他們分?
  「罷了,他們若是搜到病了的人,便讓他們帶走吧。」蕭七桐皺眉道。
  她倒不怕這個。
  她怕的是,有人借機攪事。
  也正是如此,她才愈加不能出去。
  那婆子只得點頭:「是,奴婢這就傳給夫人派來的丫頭。」
  「去吧。」
  見婆子的身影走遠了,蕭七桐便轉頭看向樂桃,道:「扶我出去。」
  「姑娘?」樂桃有些緊張,生怕蕭七桐想不開,要跨出院門。
  但她心頭緊張歸緊張,卻還是伸手將蕭七桐扶了起來。她一個丫鬟,是不敢拿主子的主意的。
  等出了屋子,蕭七桐徑直朝安置安王府侍衛的地方走了過去。
  門內有兩名侍衛正在交談,似乎也在議論方才婆子來報的那事,見蕭七桐過來,他們忙起身朝蕭七桐躬身道:「五姑娘。」
  「你們中領頭的是誰?」
  「顧金!」
  回話的人話音剛落下,蕭七桐便聽見背後有人高聲道:「五姑娘,顧金在此!」
  蕭七桐回頭去看,便見一個面皮黝黑,虎背熊腰的男子朝她拱手。
  蕭七桐朝他微微頷首,道:「顧大人好。」
  「當不得當不得!姑娘叫我‘顧金’就是。」顧金嚇得臉色都變了。
  蕭七桐也不矯情, 從善如流地往下道:「待會兒有官兵上門來搜病了的人,若是搜到咱們院兒裡……」
  顧金當即拍著胸脯道:「姑娘放心!我等必然不讓他們擅自闖進來!」
  蕭七桐點了點頭。
  這些人來抓病了的人,但她還不相信這些人身上是否有染病呢。她實在太脆弱,經不得半點的摧殘,能攔在外頭自然是攔在外頭更好。
  「便要辛苦諸位了。」蕭七桐道。
  「不敢不敢。」顧金連連擺手,道:「這是我等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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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與他們說過了話,蕭七桐心下便大安了。
  她轉身正要回去,這時候院門外一陣吵吵嚷嚷,緊跟著是嘈雜的腳步聲近了,與此同時,還有呵斥咒罵聲響起。
  「我等奉皇上之命,你們敢敬酒不吃吃罰酒?還不快快滾開!莫要誤了我們搜查染了疫病的人!」
  「這邊乃是府上五姑娘的院子,各位怎麼能肆意搜查?」
  「管他四姑娘五姑娘?皇上的命令!該搜就得搜!再不滾開,老子先砍了你的頭!」
  「你,你們!我們府上五姑娘乃是未來的安王妃,你們怎敢,怎敢……」
  「滾開!」
  下人們被一腳踹開,隨即士兵們便到了院門口。
  蕭七桐眯起瞧了瞧,瞧不出他們是屬什麼軍。
  這些人身披盔甲,凶神惡煞,腰間的刀確實令人不自覺地膽寒。
  領頭之人大喊一聲:「我等奉皇上之命,前來搜查!」
  說罷,他正要往院子裡跨,卻被人擋了回去。
  兩名侍衛跨步立在了院門口,正好將外頭的士兵擋了個結結實實。
  「你們是何人?竟敢阻撓大爺們辦差?」領頭士兵冷嗤一聲,拔出了腰間的刀。
  侍衛伸手一按,便將那士兵的刀又按回了刀鞘之中。守在門口的侍衛面色更見冷凝,他道:「我等乃是安王府上的侍衛,你們既為皇上辦差,難道不曾見過?」
  那士兵臉色微變,似乎有些發怵,但他還是道:「安王得皇上寵愛,府上侍衛數千之眾,我等哪裡會個個都見過?個個都識得?」
  「那如今可識得了?識得了還不快滾?五姑娘也是你們擾得的?」
  領頭士兵咬咬牙,卻並不肯退步。
  不僅不退,他還往前挪了挪,幾乎要和侍衛貼到一起去。
  這士兵咬牙道:「如今京中疫情嚴重,容不得一點差池!我等聽聞蕭家府上有位姨娘病重,今日剛發了喪!莫不是染了疫病死的?我等定然要前來查探清楚!就算你們是安王府上的侍衛,那又如何?難道敢攔我們?」
  兩個侍衛眼皮都不帶掀一下的。
  「說了不能進,便是不能進。」
  士兵們當即拔出了刀,拔刀聲響成一片,其威力自然不必說。
  院內的下人們已經嚇得瑟瑟發抖起來了。
  門口的侍衛嗤笑一聲。
  隨即便聽腳步聲響,十來個侍衛也走到了門口兩個侍衛的身後,這些侍衛們大都體格健壯,往那兒一站烏壓壓的一片,威勢同樣可怕。
  尤其他們腰間也一樣挎著刀。
  誰也不輸誰。
  樂桃此時已經嚇得腿腳發軟,想往蕭七桐身上靠,但又怕壓壞了蕭七桐,便只好抱住了一邊的柱子,口中顫抖道:「姑娘……」
  似乎只有喊上這麼一聲,她方才覺得安心些。
  蕭七桐面色依舊未改。
  她差不多猜到了這麼一出,心裡有所準備,自然不覺慌亂。
  只是對方拿許姨娘來作文章,還是讓她有些意外。許姨娘身上可作的文章大了!若真有人咬死了許姨娘是染病而死,府上眾人與她有所接觸……那還真是個大麻煩。
  所幸江舜留了人給她,不然今日還真要惡戰一場。
  「諸位雖為安王的侍衛,但我等也不是吃素的!我們奉皇命而來,便自然按皇上的吩咐辦事!若是諸位不肯讓開,我等便只有無禮了!」
  「尋那樣多的藉口作什麼?本來就是一群沒規矩的東西,還裝什麼講禮的人?」顧金朗聲道,「你們若是不信邪!放馬過來便是!便叫你們瞧瞧,皇上親賜到安王府上的侍衛,可是吃素的?」
  兩邊誰也不肯讓誰,皆都氣勢嚇人。
  士兵們騎虎難下,自然只有捏緊手裡的刀柄,便要往上衝。
  顧金分開面前擋著侍衛,一步上前,當先當胸一腳,將那領頭士兵踹飛了出去。
  以一群莽漢闖院子而開頭,以這些個士兵挨個被打飛出去為結束。
  前後不過半炷香的功夫,再去瞧時,方才還氣焰極盛的士兵們,這會兒已經是哀叫連連了。
  「你們,你們……」領頭士兵擦去嘴角的鮮血,滿臉怒氣,但憋了半天,最後也只憋出來了一句:「你們且等著,我們這便去回稟陛下爾等不遵聖令藐視聖上之罪!」
  說罷,這一群殘兵敗將便趔趄著往外頭去了。
  等他們走乾淨了,顧金才回轉身走到蕭七桐的跟前,一拱手一彎腰,道:「叫五姑娘受驚了。」
  「無事,有你們守在門口,我倍覺心安。」
  跟前五大三粗的男人反倒臉紅了起來,忙道:「此乃我等本分!我們定會好好守著院子,決不讓這等宵小之輩擾了五姑娘!」
  其他侍衛也紛紛跟著點頭。
  安王待蕭五姑娘如何,安王府上無人不知曉!
  既然已經將蕭五姑娘視為主子,他們又哪裡容得旁人無禮?
  不消蕭五姑娘吩咐,他們也是定然要死守到底,誰來也不讓的。
  「回去吧。」蕭七桐道,「都歇一歇。」
  若她沒有猜錯。
  這方才是第一回 合呢。
  此時殿上,一中年男子還未開口,便先跪了下來,神色憤懣,道:「稟皇上!皇上有令,命近陽衛在京中搜拿染上疫病之人,原先一路行事順暢,只是……只是到了蕭府時,卻因那蕭家五姑娘乃是將來的安王妃,便如何也不許人進門搜查。這便罷了,蕭府中人更出手毆打前往搜查的士兵,實是不曾將皇上放在眼裡!也不知蕭少卿是如何教導府中上下的?那蕭五姑娘又是如何依仗身份狂妄自大的?」
  說罷,那中年男子搖了搖頭,面上怒色更甚。
  宣正帝卻突地反問了一句:「近陽衛連蕭府家丁都打不過?還反讓其揍了?朕以錢糧養兵,便養出來這麼些東西嗎?」
  中年男子臉色驟變,嚇得忙辯解道:「並非是蕭府家丁,而是,而是安王殿下挪了王府上的侍衛前去。打了士兵的,乃是安王府上的侍衛。」
  話說到這裡,中年男子的聲音不自覺地變小了。
  他原本不想提王府侍衛的,只想將之歸為蕭家的罪責。可如今被宣正帝一追問,他便也不敢瞞了。只是安王受寵眾人皆知,如今將安王一拽下水,那還有什麼公道可討回來的?
  中年男子咬咬牙,想起那人交代的事,只得繼續往下道:「皇上,並非近陽衛刻意為難蕭家,而是蕭府上剛死了一位姨娘,府上便急急發喪安葬了……在這樣的時候,京中百姓、諸位大臣皇親,乃至是皇上的安危,都不得有半點冒險。臣等自然懷疑這蕭家恐怕已染上疫病……為皇上辦事,臣等素來是不怕事的,只是安王府上的侍衛們未免太過驕橫,連皇上派去的人也敢毆打……」
  旁邊又一人出列,拱手拜道:「皇上,方大人所言有理。如今當務之急,便該是先將蕭家上下搜查一番,將凡是與那姨娘有過來往之人,都扣押帶往城外疫病營。萬不能縱容這蕭家,依仗安王殿下,肆意傳染開疫病,引起更嚴重的後果!」
  「你說蕭家死了一個姨娘?」宣正帝擰了擰眉。
  「是。」
  宣正帝沉吟半晌,道:「派遣兩名太醫前往,確認蕭家是否真染上了疫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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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一旁的太監忙應了聲,隨後便轉身離開了,似是去太醫院傳話去了。
  方大人對這個結果自然不滿意得很。
  但宣正帝積威甚重,他不敢隨意辯駁,於是只好躬身道:「那便等太醫瞧過,臣等再上蕭家。」
  宣正帝卻沒再就此事往下說。
  他轉而問起染病的百姓如何安置,城中其他情況,藥材可充足……
  第二日。
  一道消息傳進了丁家。
  丁芷揉了手中的條子,用燭火點了焚成灰,而後便順手丟進了茶杯之中。
  丁夫人見她動作,急得不行,忙問:「如何?我聽聞那日近陽衛上門,竟是叫安王留下的侍衛打了出來,半點便宜都沒占著。這樣下去,豈不是前頭的鋪墊都要作廢?」
  「來了個壞消息。」丁芷口中雖是如此說,但面上卻是不改,她道:「有太醫研製出了幾味藥,只消再花上幾日功夫,他們便能研製出正確的藥方來。可一旦等到疫情有所緩解,便錯失最好的機會了。」
  「正是!正是這個道理!」丁夫人連連點頭,手也不自覺地掐緊了帕子。
  「須得逼一逼才是,好叫太妃知曉,如今項家靠不上,要投誠便得頭一個往上擠才行。」
  丁夫人聞言,先是點頭,而後不由露出輕蔑的神色,道:「項家著實不會教女兒,教出來的,個個都是蠢貨。」
  這日上午,蕭七桐方才用了早飯,便又聽見一陣喧鬧聲近了。
  想也知曉,又是那近陽衛來了!
  今日應當是換了一撥人,這一波人瞧著比之前的還要凶神惡煞些,站在安王府侍衛的跟前,倒也擺出不輸陣的架勢。
  領頭者衝著院內拜了拜,倒是禮數十足,隨後才道:「五姑娘,我等乃是奉皇命前來!倒也不敢委屈了姑娘,先請兩位太醫為府中人瞧一瞧,屆時再行搜查,也算師出無名了。還望姑娘也不要為難我們這些兵卒。」
  蕭七桐慢條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擦嘴,叫樂桃扶著往前走了兩步。
  這些士兵身後果然跟著兩名太醫,太醫身邊還跟了兩三搗藥拎箱子的小童。應當是從太醫院出來的沒錯了。
  但就算是太醫院出來的,蕭七桐也並非就全然信任對方了。
  說起來……除了江舜,她似乎還真沒什麼可靠信任之人。
  那領頭者說完便要帶著太醫往裡走,但侍衛們始終沒有挪動步子,他們依舊固執地將人攔在了院門外。
  領頭者臉色微微變了:「這是何意?難道我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
  「能不能進,得聽五姑娘的。」侍衛們倒是姿態冷凝,不見半點軟化的意思。
  那領頭者便只好看向了蕭七桐,企圖以凶惡的目光嚇住蕭七桐,畢竟在他看來,蕭七桐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他卻是忘了,幾月前京城裡還在流傳蕭五姑娘手段狠辣的故事呢……
  蕭七桐對上他的目光,就連臉色都不帶變一下的,只淡淡道:「不勞費心,先前皇后娘娘、皇貴妃娘娘都特地請了御醫來為我瞧病。」
  言下之意,帶過來的這兩個太醫,她還真看不上。
  領頭者見她油鹽不進,又不想再和安王府侍衛起衝突,於是當即眼珠一轉,招呼上那兩個大夫道:「既如此,那我等先搜尋蕭家別處吧。」
  說罷,他還真帶著人走了。
  顧金皺了皺眉,到底沒有去攔,畢竟他們的任務是守著蕭五姑娘。他們這些人說少不少,卻說多也不多。若是他們有人分了身出去,剩下的被鑽了空子如何是好?
  蕭家如何他們是管不著的,但主子的心尖尖一定得護好了!
  那領頭者腦子倒也活泛,見蕭七桐這邊攻不下來,便使了個眼色,讓兩名太醫去瞧其他人,前後左右不過一炷香的時間,那兩個太醫便回來了,還高聲道:「大人!這府上已有數人染了疫病!還是快快隔離開為好!」
  於是那領頭者問:「這麼多人,要安置在疫病營中都麻煩得很,如何隔離開?」
  太醫便道: 「大人們速速出府,將蕭府上下嚴加把守,不容任何人出入。若情況惡化……」
  「若情況惡化……」領頭者從善如流地接了口,還嘆了口氣道:「那便只有將蕭家燒了!一焚燒,自然便不會染給旁人了……這般所為,也實在是逼不得已,這蕭家賴不得旁人!」
  「正是!」
  陳若秀雖然沒見過世面,見了近陽衛便怕得很,但她到底也沒瑟縮到屁都不敢放一個的地步。
  她安排了眼線在府中時刻盯著近陽衛和那兩個太醫,這段對話很快便傳進了陳若秀的耳朵裡。陳若秀嚇壞了,這是她從來沒碰上過的事兒。
  陳若秀知道,這個時候只有蕭七桐有指望了。
  她趕緊讓婆子去傳話給了蕭七桐。
  蕭七桐聽完那婆子的傳話,也覺得訝異。
  不僅她覺得訝異,安王府的侍衛們更覺得震驚。
  「他們算什麼東西?沒有皇上的聖旨沒有皇上的手諭,便敢圍了大臣的府邸,謀害未來的安王妃?還想一把火燒死?」好幾個侍衛都覺得這近陽衛腦子壞了。
  這邊敢燒蕭家,等主子回來,近陽衛還不得被挫骨揚灰?
  近陽衛的這般大動作,很快引來了旁人的注意。
  於是「蕭府上染病之人眾多,恐要點火燒了這個府邸」的消息,便以極隱秘的方式傳開了。
  自然的,也就傳進了寧小侯爺的耳朵裡。
  寧小侯爺聽見消息的時候,腦子裡當時一嗡,整個人立在原地幾乎成了根木桿子。
  他並未被拘在軍營,蓋因剛聽聞了風聲,擔憂母親和妹妹的安危,當即便回到了臨陽侯府中。如今臨陽侯府好歹也算鐵板一塊,什麼病都別想傳染進去。
  但今天他坐不住了。
  「哥哥作什麼去?」鴻欣郡主正巧瞅見他火急火燎的樣子,趕緊喊住了他。
  鴻欣郡主也知曉京中疫病的事,她對外頭怕得很,當然也不希望哥哥出門去。
  寧小侯爺咬了咬牙,還是出聲和妹妹說了:「蕭家出事了。」
  「蕭家出事了?」鴻欣郡主饒是平日裡再乖巧,這會兒也禁不住猛地跳了起來,她臉色微微發白,問:「難道,難道是七桐姐姐?她素來體弱……難道……」
  寧小侯爺搖頭:「我也不知,我只知如今外頭在傳,說蕭家上下染病之人不少。疫情這樣厲害,近陽衛將蕭家上下把守住,只等放一把火燒個乾淨。」
  寧小侯爺說得咬牙切齒,鴻欣郡主聽得花容失色。
  「七桐姐姐乃是將來的安王妃,他們,他們怎敢?難道沒請太醫來瞧,便胡亂定了病嗎?」
  聽到「安王妃」三字時,寧小侯爺面上有些黯然,但這並不是重點。他回護之心被激了起來,這會兒恨不得帶兵去把近陽衛都給宰了!
  他咬著牙道:「太醫去了又如何?為何偏圍蕭家要燒不圍別的家去燒?背後恐怕有想要算計七、蕭五姑娘的人……到時候太醫自然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鴻欣郡主哪裡接觸過這些東西?一時間臉色更白了。
  「那,那怎麼辦?」鴻欣郡主緊張極了,「我,我派人去請嬌靈出手……她那幾個總是厲害的!如今安王不在京中,七桐姐姐若是叫人害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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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不必!」寧小侯爺站起來,大刀闊斧,倒也有幾分當年老王爺的氣勢了。
  他道:「我帶人去救!」
  「站住。」老王妃的聲音慢悠悠地傳了過來。
  寧小侯爺渾身一僵,卻不得不轉過身去:「母親。」
  「你欲帶誰去救?手底下的士兵?因私廢公?實在愚蠢!生怕別人家找不著咱們的把柄嗎?」老王妃冷聲道。
  寧小侯爺眉頭打結,面露焦灼之色:「可這樣的時候,安王不在京中,皇貴妃終究身在深宮,若我不去,蕭五姑娘焉能有命?」
  老王妃也忍不住嘆了口氣:「按理說,是咱們家虧欠了她,她若落難,該救。可……不能這樣救啊!且不說旁的,光靠著你與蕭五姑娘有過婚約這點,將來安王回京,便可能成為旁人在他跟前構陷蕭五姑娘的憑據啊!」
  從前解了婚約。
  現如今又巴巴往上趕。
  可不會有人誇臨陽侯府義氣。
  嫉妒蕭五的人多了去了,指不準有多少人拿這個來抹黑蕭五呢。
  「還是讓你妹妹遞信給單家姑娘,單家姑娘與她也交好,必然不會袖手旁觀。」老王妃道。
  寧小侯爺垂下頭,只能將所有的話都咽了回去。
  「好生守著你妹妹,別讓她害怕。」說罷,老王妃也不再多言,由嬤嬤扶著走了。
  只是這頭鴻欣郡主卻眼圈兒一紅,道:「我馬上寫信。」
  寧小侯爺頓了頓,道:「我從前無情無義,可今後斷不能再做無情無義之人。妹妹你能請常家人前往固然好,可……可若是近陽衛一口咬定乃是皇上吩咐,常家人也未必敢動。總歸,我是得去的。攔也要先攔在她前頭,能擋住幾個算幾個。若真讓這些賊人放了火,傷了她,我該真要欠她一輩子了。」
  鴻欣郡主也只好點了點頭。
  她與蕭七桐關係好,心中擔憂蕭七桐,又擔心哥哥。
  寧小侯爺遂再不作停頓,拿著鴻欣郡主寫下的信,帶了長隨就這麼出門去了。
  近來因京中疫病發作,已少見出城進城的人。
  但這會兒城門口卻見一行輕騎行來,他們行得極快,帶得塵土飛揚。
  城門守衛見狀,眉頭一擰,正待發作,卻見這行人近了再瞧,那為首者一身白衫,半點塵土也不沾染,端的謫仙風姿。
  守衛們嚇了一跳。
  這不是……安王麼?
  守衛們連忙將城門大開,又跪下恭迎。
  雖然安王瞧也沒瞧他們一眼便行進城內了,但他們也仍舊覺得頗為榮幸,仿佛這些死氣沉沉的日子都多了點兒光亮了。
  「主子,咱們先去一趟皇宮嗎?」顧剛在身後問。
  「直接去蕭家。」
  「……那丁家真敢這麼快動手嗎?」
  「蛇蝎心腸,有何不敢。」江舜的聲音已經有些冷了。
  他們騎馬騎得飛快,一路上也無行人敢阻攔,轉眼便到了蕭家附近。
  遠遠的,眾人便瞧見了蕭家外頭把守著的士兵。
  此時領頭者手中已經舉起了火把,他高聲道:「蕭五姑娘還不肯出來嗎?」
  「便莫怪我等心狠了!這乃是皇上的旨意,我等也不過是辦差的,還請姑娘莫要怪罪!將來下了皇泉也不冤枉,這乃是為了全城人的性命……」
  「放火!」
  江舜馭馬向前。
  「好大的膽子。」這句話江舜說得輕飄飄的,但旁人卻不敢當做沒有分量的話來聽。
  跟著主子的時間久了,便越是知道,主子口吻越是雲淡風輕的時候,那對方就會死得越慘。
  顧剛等人翻身下馬,紛紛拔刀上前,先奪火把,再取火油,而後再拿下了五六個士兵。
  江舜此次回來,帶的人並不多。但以他的身份地位,本就不是靠人數來壓陣的。
  江舜仍舊騎在馬上,他居高臨下地望著那領頭人:「本王的岳家,你也敢動?」
  許是江舜溫雅之名在外,方才士兵們還不覺得如何,等江舜這句話一出,那領頭人便不自覺地腿腳發軟,只是他到底沒跪下去,而是梗著脖子道:「屬下不知道安王殿下在說什麼,屬下只是按皇上的吩咐辦事,可有逾越的地方?如今城中疫病橫行,小心些難道有錯?」
  江舜眯了下眼。
  這丁家不愧是經營許久的,那半吊子的項家與她合作起來,反倒發揮出了不一樣的效果。
  只是項家實在蠢如豬,至今都還不知項詩鳶是被丁芷逼死的,還上趕著想要與人投誠。
  「去請父皇。」江舜也不猶豫,當即便吐出了這四個字。
  但凡安王有請,宣正帝勢必會來。這是其他王爺皇子未必能有的待遇。
  聽見這話,那領頭人也微微慌了,但他也心知,已經走到這一步了,若是自己心虛了,那說不定死得更快,還不如強辯自己僅僅只是按皇上的吩咐做事。
  當即有人朝著皇宮的方向而去。
  而此時蕭家門外安靜極了,門內的僕從也瑟瑟發抖,跪在地上只敢小心抬眼來偷看江舜。
  江舜這人,平時看著的時候,只覺得他一身氣質,叫人不敢接近不敢褻瀆。
  而當他這會兒立在蕭家門外,便讓人不知道為何打從骨子裡冒著寒氣。
  見場面鎮住,江舜也不急,他掃了門內好幾圈兒,都沒見著蕭七桐的身影。
  他猜七桐應當在自個兒的院子裡,自打京中爆發疫病後便沒出門了。他派去的侍衛此時應當正守著那院門。
  想到七桐這樣聽他的安排,當真乖覺由侍衛看護著,並不以身涉險,安王殿下都能從中品出一絲甜味兒來。
  只是這絲甜味兒過後,再看向面前的人,江舜便覺得極為憎惡了。
  那領頭人此時不敢妄動,也不敢拼著一條命,就為了放把火燒了蕭家。
  這會兒安王殿下就站在門外,萬一惹得安王親自進門救人,那他們九族都不夠誅的。於是竟是僵持了下來。
  個別有不服的,高聲道:「縱使是殿下的未婚妻,也不該享受這樣的待遇!如今蕭家上下都染了病,不燒了還等著傳給別人嗎?」
  「誰說他們有病?」
  「自是太醫診斷。」
  「太醫呢?」
  「太……太醫自然是回皇宮了。」
  江舜輕笑了一聲,乍看還頗有風光霽月之感。
  但顧剛跟隨他多年,已經明白了他笑裡的意思。
  顧剛上前一步,拔刀,砍頭,一氣呵成。等那小兵的人頭飛出去,落在腳邊的時候,大家都還沒反應過來。
  他們嚇呆了。
  近陽衛本就不是什麼要上戰場殺敵的兵,其中多有貴勛子弟,他們沒顧剛這樣的本事,也沒怎麼見過這樣二話不說就砍頭的場面。
  眾人一時間覺得腿腳更軟了,都恨不得給江舜跪下來了。
  「怕什麼?該怕的還在後頭呢。」江舜依舊是笑著說的,只是眼底分明帶著陰霾之色。
  皇宮這頭。
  宣正帝皺皺眉,問身邊伺候的太監:「那去了蕭家瞧病的太醫,怎麼還不來向朕稟報?」
  這太監也覺得奇怪呢。
  皇上既然特地派了兩名太醫前往,便可見皇上的看重之情,可兩個不知好歹的東西,竟然始終不見來稟報!
  宣正帝當即沉下了臉:「著人去太醫院問。還有那近陽衛,為何也沒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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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宮人們見皇上動怒,當即跪了一地。那傳話的小太監,更是飛奔出去,趕緊去尋太醫院去了。
  不久後,兩個太醫來到了宣正帝的跟前。
  他們當先便跪地高聲道:「皇上,那蕭家上下幾乎沒完好的人了啊,依臣瞧,當初那疫病還指不準就是從蕭家傳出去的,蕭家的那位姨娘可病了好些時日了……」
  宣正帝的臉色逐漸變得難看了起來,他問:「那蕭五姑娘如何?」
  太醫心說果然是為安王殿下惦記著呢。
  太醫倒不敢編造這個,只是說:「臣等欲為蕭五姑娘瞧一瞧,蕭五姑娘卻如何說都不肯讓臣等近身。」
  此時另一個太醫緊跟著道:「依臣看,這恐怕是蕭家故意遮掩隱瞞,就為了不去城外的疫病營。可誰人又不是這樣呢?他們若是不肯去,那勢必會讓疫情擴大!」
  「是啊皇上!」
  宣正帝掃視了他們一圈兒,隨後皺了皺眉,道:「將平日裡為朕請平安脈的唐御醫派往蕭家,執朕手諭前往,務必好好為蕭五姑娘瞧一瞧。」
  「是。」一旁的小太監應了,自然是趕緊著傳話去了。
  皇上此舉,顯然極為是極為瞧不上他們了。
  兩個太醫還沒明白自己哪裡觸怒了皇上,趕緊叩頭保命要緊。
  宣正帝卻遲疑片刻,起身道:「朕也前往看看吧。」
  兩個太醫這下是徹底驚呆了,等醒過神後,他們馬上出聲道:「還請皇上三思啊!」
  「是啊!」
  「皇上龍體貴重,怎能涉這樣的地方?」
  「是啊,如今正當疫情洶洶之際,皇上要保重龍體,萬不可涉險啊……」
  此時卻見一宮人飛奔進來,跪倒在宣正帝跟前,道:「皇上,安王殿下回來了。」
  宣正帝問:「他現在何處?」
  「蕭家門外。」
  宣正帝這便淡淡道:「安王都能去得,朕如何去不得?備駕!」
  「是!」
  宣正帝是個掌控欲極強的帝王,更何況眾人又都知曉他疼愛安王這個兒子,這個時候要到蕭家去還真不奇怪。
  眾人不敢攔,便也只好讓御醫隨行,再有士兵開道,就這麼浩浩蕩蕩到了蕭家門外。
  此時蕭家門外那領頭人已經快要僵持不住了,他見皇上久久未來,便想著來一個快刀斬亂麻。總歸事情是要做完的。
  大不了……大不了做完被下大獄罷了。
  如今沒什麼人知道安王私底下的手段,自然以為將來就算被懲治,那算不得多麼厲害。
  於是那人大著膽子想要掙脫制掣去搶火把。
  正爭執間——
  「皇上駕到!」
  皇上?
  這一嗓子可以說是驚呆了所有人。
  那領頭人第一反應便是不可能!
  皇上是何等尊貴的人?怎麼會冒著感染疫病的風險來到此處呢?
  就算,就算是為了安王……
  可這並非尋常時候啊!
  但等他抬頭一瞧,那不是皇上又是誰?領頭人當即就嚇得去了半條命!
  幸而他心頭知道安王有多受寵,早有心理準備,這時候倒還不至於嚇得將所有事情都抖落出來。
  「此乃唐御醫,蕭五在何處?先讓御醫為她瞧一瞧。」宣正帝當即出聲道,像是壓根沒看見那領頭人似的,也沒看見這頭安王府侍衛手裡頭奪著火把和火油似的。
  領頭人見狀卻並不覺得輕鬆,反而覺得壓力更大了。
  若是伸脖子便是快快一刀,又哪裡有時間去煩惱擔憂?可眼下死都不給個痛快,眼瞧著上頭吩咐的事也要完不成了……
  見宣正帝到來,江舜也暫且拋卻了其他人,他朝宣正帝行了禮,而後便回話道:「七桐此時應當還在她的小院兒裡,兒臣離京時放心不下她,便留了侍衛給她,又讓她凡是遇見什麼欺上門來的事,讓安王府侍衛守著她的院子就是了。」
  江舜將這番動作說得極為坦蕩。
  其他人正暗自腹誹,萬沒想到安王殿下竟也有如此兒女情長的一面。
  這頭宣正帝就點了下頭,道:「未曾仔細排查,貿然進去不好,便請她出來吧。」
  江舜心下也擔憂蕭七桐是否染上疫病,當然,他更思念她。
  他想見她。
  江舜當即也不猶豫,便分了身邊兩個得力的人去請蕭七桐。
  距離蕭家大門有一段距離的街角處,寧小侯爺的腳步釘在了那裡。
  他原以為安王方才離京不久,無論如何也趕不回來,可誰曉得他自以為能為蕭七桐提供援手的時候,安王以更快的姿態來到了蕭家門外,之後就連皇上都來了……
  寧小侯爺胸中如一團火燒,後悔、難過、尷尬、嫉妒……種種情緒焦灼在了一塊兒。
  他想轉身回去,但又不大捨得,於是便像是站在那裡生了根似的……
  蕭七桐知道外頭的動靜,如果說一開始她沒猜到對方要做什麼的話,那麼從她聞見火油味兒開始,她心底差不多就有數了。
  不過蕭七桐還真不怕她放火。
  她對這個家毫無留戀,如今蕭靖不在,樂桃常年跟在她身邊,她就更沒什麼留戀了。
  等火一放,她依舊能脫身出去。
  只是蕭七桐沒想到前頭來了婆子,那婆子一邊說話一邊抹眼淚,道:「姑娘啊,我老婆子就說姑娘的運道是極好的!姑娘還不知道吧?安王殿下回來了。他如今正在蕭家門外站著呢。還有皇上……」
  蕭七桐有了上輩子的經歷,實在少有什麼動情的想法。
  但這會兒聽了這句話,真的暖到心底去了。連帶的還浮起了點點甜意。
  江舜果真不說謊。
  說要護她,便真要護她。
  「安王說什麼了?」蕭七桐問。
  她倒是直接將宣正帝給忽略了。
  這倒不是蕭七桐故意為之,而是先聽見了「安王殿下」四字,後頭那聲「皇上」便叫她不自覺地忽視了。
  「安王殿下請姑娘到蕭家門外去,皇上為姑娘請了最厲害的御醫,說要給姑娘瞧一瞧到底有沒有疫病。」
  蕭七桐其實不大樂意讓別的大夫來給自己瞧病,她並不想將自己的身體狀況暴露給那麼多人。但若是皇貴妃或是皇后請來的,她也就能拒絕了。宣正帝請來的卻是不能拒絕的。而且,宣正帝會親自前來,也實在出乎了她的意料。
  俗話說君子不立危墻之下。
  按照正常的行事方式來說,宣正帝隨意打發個御醫來就是了。
  蕭七桐腦子裡飛快地過了這些情緒,但她臉上沒有顯露。
  「走吧,那便出府看看吧。」蕭七桐很快就應了。
  於是樂桃便扶著蕭七桐,在幾個侍衛的護送下出了蕭府。
  近陽衛的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蕭七桐身段婀娜地跨過門,走到宣正帝和安王殿下的跟前去。
  蕭七桐一一拜見了他們。
  宣正帝點了下頭道:「不必多禮。」
  「唐御醫,來為姑娘瞧一瞧。」
  「是。」應話的老頭兒走到了蕭七桐的面前。
  蕭七桐伸出了手。
  這時候其他人都自覺地退遠了些。
  畢竟人家是女兒家,不能聽人家的病情。
  唐御醫笑了笑,道:「光是這樣瞧,臣便知道蕭五姑娘沒有染上疫病。」
  宣正帝松了口氣:「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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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1 00:19: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十七章

  江舜面上不顯,其實也跟著松了口氣,就連不自覺攥緊的手指這會兒都鬆開了不少。
  「不過五姑娘……」唐御醫頓了頓,在斟酌要不要說出來。
  「我怎麼?」蕭七桐歪頭看他。
  見蕭七桐追問,宣正帝和安王也都盯著他,唐御醫只好忍著滿頭大汗往下說:「五姑娘身子不好,除卻幼年時遭了虧待的緣故,還有個緣故便是,被人下了毒!姑娘自己應當也知道吧?」
  「本王知道。」江舜出聲道,「本王請了母妃的請脈御醫為七桐瞧過,且開了藥。」
  唐御醫恍然大悟,道:「難怪呢,如今體內毒性已經去了七分了!」
  江舜聞言自然神色都柔和了起來,眉梢眼角似乎都掛著點點柔色。
  蕭七桐自己當然也高興不少。
  唐御醫道:「待會了宮中,臣與劉御醫再商討一番,再給五姑娘改個更好的方子,這樣去得更快!」
  江舜卻未先表露出高興,只是問:「這樣快,可有什麼旁的隱患?」
  那唐御醫支吾了一下,說:「算有,也不算有。日後臣細細為殿下說來。」
  江舜深深看他一眼,諒他也不敢欺瞞,便沒有再追問。畢竟七桐的私事,這樣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不好。
  「你們再重查府中人,看看可有疫病?」宣正帝此時抬了抬下巴,冷冷地吩咐道。
  江舜無所謂地道:「兒子曾經在外見過這樣的疫病,兒子手裡有可治病的方子,就算查出也無妨。」
  一場危機自然化解無形。
  但江舜面色卻突然一冷,道:「只是誰敢放火燒蕭家?打算趁著本王不在京中,便先燒死本王的未婚妻,將來再對本王圖謀不軌嗎?此事定要徹查!」
  宣正帝輕嘆了一聲,似是對誰頗為遺憾,他點了下頭,道:「安王說的不錯,皇城之下,竟有這等懷著詭秘之心的玩意兒。是該徹查。」
  這廂寧小侯爺打從蕭七桐一邁步出來,他的目光便聚攏在蕭七桐身上了。
  只是他怕自己看得多了,被蕭七桐注意到了。那便顯得他極為不要臉了!
  寧小侯爺心下酸,眼底也酸。
  他忍不住又轉頭多看了一眼。
  他看了看蕭七桐,又看了看江舜。
  很好的,比他好了千倍萬倍。
  他要扛起臨陽侯府,將來還不知要吃多少苦。
  她同安王在一起,至少安王會處理掉一切事務,不再叫她沾分毫,再不讓任何人議論她蛇蝎心腸了。
  寧小侯爺握緊了拳頭,轉過了身,一步一步慢吞吞地離開了。
  那風從背後拂來,帶來不知道哪家的藥味兒。
  寧小侯爺閉了閉眼,然後改走為跑了起來,奔跑之下,他青筋凸出、面目猙獰,似是瘋了一般。但他那顆浮上去的心,卻是在這個過程中,被他自己一點點兒地按回去,一直按到底了。
  宣正帝似乎當真只是跑一趟,來看兒子的……可是兒子既然回了京城,總歸是要進皇宮的,難道真有幾分父子之情?
  蕭七桐想不明白,便也就不想了。
  宣正帝浩浩蕩蕩地來,又浩浩蕩蕩地去。
  連帶被撤走的還有近陽衛,他們若是再不走,等著他們的便只有砍頭了。
  沒瞧見那地上的人頭就擱在那兒,宣正帝卻連瞧一眼也沒有嗎?
  這些個士兵打了個寒顫,只想著是被人誆騙來的,哪裡還敢再待,還指望著回去後能為自己洗罪呢。
  於是,很快蕭家門外便就剩下了寥寥幾人。
  蕭七桐正待出聲問問江舜怎麼回來得這樣快,便突然聽見江舜道:「跟我回安王府吧。」
  蕭七桐愣了下。
  因為這話不像是能從江舜嘴裡說出來的。
  江舜至少在表面上是很克己守禮的。
  還不等蕭七桐有反應,江舜突然無奈地笑了下,道:「我放心不下七桐,只恨不能時刻將七桐帶在身邊。若是七桐能早些到安王府上去,我便滿足了。」
  侍衛們聞言,立即分外熟練地眼觀鼻鼻觀心,裝作什麼也沒聽見。
  蕭七桐抿了下脣,她望著江舜的面龐。
  青年的面龐依舊俊美出眾,在這世上恐怕挑不出第二個比他更出色的男子。
  他望著她的目光,七分溫柔三分笑意。
  蕭七桐的呼吸不自覺地滯了滯。
  她笑了下,歪頭道:「也沒兩個月了。」
  「大約正是因為逼近,所以才格外迫不及待。」
  蕭七桐其實也有些這樣的感覺。
  尤其是從陳若秀提醒了她要備嫁妝之後,她才真正有了點要嫁人的感覺。
  蕭七桐正待再說些什麼,江舜突地張開雙臂將她攬入了懷中。
  這可以說是江舜做過最孟浪的事了。
  他挾裹著一身的塵土味兒,那塵土味兒就往蕭七桐的鼻子裡撲,但江舜個子高,胸膛寬,被他攬在懷中,蕭七桐掙不開,也不太想掙開。
  江舜既與她示了好,總不好事事都讓江舜一頭熱。
  只是蕭七桐被他這樣擁在懷中,想著周圍還有侍衛,還有幾個嚇軟了腿的家僕,旁邊還有顆腦袋呢……蕭七桐便有些不大好意思。
  她不自覺地揪緊了江舜的衣裳下擺。
  然後便聽見江舜在她耳畔道:「丁家行事比項家霸道更多,我從離京開始,便一心掛念你,總算緊趕慢趕將事情處理完了,趕到了你的跟前。」
  江舜一日不離京,丁家就一日不敢出手。
  他要給丁家,乃至是那位不死心的太妃一個機會。
  甚至還有他的其他兄弟們……
  換做上輩子,江舜布局設計隨手拈來,於他來說,就如吃飯喝水一般簡單自然。
  但這輩子,他滿心都掛念著蕭七桐。
  他方才所說並非假話,他是真想時刻將七桐帶在身邊。
  蕭七桐並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笑了笑,笑容燦爛明媚,道:「來得正正好,英雄救了美。」
  「英雄救美,又哪裡有日日相伴好?你隨我去王府吧。」這個念頭一旦提出來,便如同開了閘的洪水,再也攔不住了。江舜實在難以忍受瞧著七桐在離他很近,他卻偏偏不容易才觸到一回的地方了。
  如今京中還未恢復安定,自然是將七桐帶到安王府上最好。
  「七桐,如何?」江舜追問道。
  蕭七桐沒想到他真生了這個想法,於是便認真地思考了起來。
  如今已經釣出魚了,又哪裡還容得那些宵小來鑽空子?蕭七桐也想過幾日安生日子,於是乾脆地點了頭。
  江舜卻沒想到他會這樣痛快地答應,這回卻是輪到江舜呆了。
  他忍不住將蕭七桐更用力地抱了下,然後才鬆開了手。
  他一鬆手,蕭七桐反倒有些不大適應了。
  蕭七桐一雙眼水汪汪地望著江舜,讓江舜差點忍不住再將人重新抱回到懷裡。但他到底還是忍住了。他的舉止過於肆意,未免顯得輕慢。
  「顧剛,去備馬車。」江舜吩咐。
  蕭七桐道:「蕭家就有,我坐蕭家的馬車過去便是了。左右現在外頭也沒什麼人敢出門,自然沒誰注意到我到你那兒去了。」
  江舜聽著「我到你那兒去了」這幾個字,都覺得心底甜滋滋的,甜得安王殿下眉眼都更顯溫柔了。
  蕭七桐也不矯情,當即便坐了馬車往安王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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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江舜自然陪同。
  因著之前宣正帝已經見著他了,是而也不催他進宮,皇貴妃又向來沉得住氣,江舜便陪著蕭七桐一路到了安王府。
  安王府中人知曉王爺回來了,自是早早等在了門口。
  他們與旁人不同,瞧著沒有半點受疫病影響的頹靡之氣,相反還精神極了,似乎什麼也沒發生一般。
  宮人們跪了一地,然後便瞧著一駕馬車近了。
  那馬車通體其貌不揚,但掀簾子的那隻手卻是無價之寶!
  江舜掀起簾子,當先走了下去,而後便轉過身,朝車上的人伸出了手。
  眾人一驚,心頭隱隱有了數,只是仍舊覺得不可思議。
  從前也沒見主子將人請過來啊!
  難不成因為這次疫病,反倒還推進了二人感情?反倒省去了許多禮教麻煩?
  宮人們伸長了脖子,想要去瞧這位,打從安王求來親事的第一天,就特地吩咐府中人要將其視為主子的蕭五姑娘。
  只見那簾子又是一動。
  車內的人總算探出了半個身子,而後她從安王身上一借力,便輕鬆跳下了馬車。
  這一瞧,眾人便是呆住了。
  怎、怎會有生得這樣羞花閉月的姑娘?
  眾人憋了半天,也就憋出來這麼一個有文化的詞兒。
  他們瞧著這位蕭五姑娘款款而行,舉止間竟是說不出的風采。轉眼便和安王殿下入了王府。
  安王府儼然一座小皇宮,占地極為廣闊。
  其中內設更是奢華精巧。
  蕭七桐跟著一路瞧過去也挺有意思的,走著走著,江舜偶爾還會低聲問她:「累不累?」
  蕭七桐也不知怎麼想的,反問了一句:「我若是累了,王爺難不成要背著我走麼?」
  話說完,蕭七桐自己臉頰倒是先紅了。
  江舜卻是盯著她,沉聲道:「背也成。抱也成。」
  蕭七桐卻不敢往下接話了,怕江舜真的將她背起來。
  畢竟這兒可是安王的地盤,又怕誰說閒言碎語呢?
  正想的時候,江舜突然攥住了她的手腕往自己的方向輕輕一帶。
  隨後蕭七桐便聽見他雲淡風輕的口吻道:「靠著我這樣走也成。」
  蕭七桐感覺自己就這麼一瞬間變成了路都走不動的軟骨頭。
  這會兒,王府底下人登時悄悄炸開了鍋。
  「未來的安王妃來了!」
  這話一路傳了老遠。
  清晨,小廝驚慌地跑進內院,打破了院子裡的寂靜。
  「不好了!不好了老爺!」
  「何事?」項家老爺沉著臉將他叫到跟前。
  「近、近陽衛……近陽衛如今站在咱們府門外呢……」
  項家老爺不快地道:「那又如何?」
  「說是要搜查咱們府上染病的人……」
  項家老爺先是一愣,覺得不可思議,但隨即又笑了起來,道:「這有何妨?他要搜,便讓他搜就是了。」
  近陽衛是一早便打點好了的,如今到項家來搜查,應當是為做出一視同仁的樣子,免得將來落了把柄。項家老爺自然是不怕的。
  那小廝見老爺一臉輕鬆,便也只好苦著臉去回話,放了近陽衛進門。
  近陽衛個個都腰間挎刀,瞧著頗有些凶神惡煞,他們面容冰冷,不顧下人們阻攔,直接入了內院。這已經不單單像是做樣子了……
  項老爺也隱約察覺到了不對勁,但他並未立即警惕起來。
  這件事不可能出錯……項老爺如此想著。
  就在這時候,近陽衛領頭人來到了院中,其他近陽衛將府中女眷竟是都帶到了院子中來,他們手下推搡,絲毫不客氣。
  只聽得一人朗聲道:「稟大人,項府染病之人眾多,屬下已經帶到!」
  領頭人掃視過院子眾人,忽地嘆了口氣道:「這樣多的人都染了病,可如何是好?叫我如何向皇上交代……」說到這裡,他面色一厲,冷聲道:「既如此,便也只有先將項家上下封鎖起來,不許任何人出入!」
  「來人!備火油!」
  項老爺臉色終於變了,他冷汗唰地就下來了。
  他顫巍巍地指著領頭人,斥罵道:「大膽!你想做什麼?這裡是什麼地方你不知道嗎?這裡是項家!」
  「我自然知曉。我等奉了皇上的命,處置染病之人!這裡莫說是項家,就算是宰相家!我等也是要奉皇命看守起來的!」領頭人態度無比的強硬。
  項老爺臉色發白,臉上冷汗更多,他瞪視著領頭人道:「胡言!胡言亂語!我項家哪裡有染病的人?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
  領頭人卻一言不發,顯然不欲再與他多加爭辯。
  若是他開口說話也就罷了,他一言不發,反倒更讓人覺得惶恐,項老爺見狀,半邊身子都軟了,他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恐怕是蕭家已經反應過來了,不,不是蕭家……應該是安王,一定是安王知道了!安王那樣護著蕭五,於是便反手過來對付他們家了!
  項家,項家乃是皇親國戚啊!
  安王如何下得了手?
  院子裡的女眷們也意識到不對,她們倉皇地抬頭看向項老爺,項大夫人更流下了恐懼的淚水。
  怎麼會走到這一步?
  除了詩鳶的死是個意外,他們不該是繼續勝利在握嗎?
  怎麼會這樣?
  「你們……你們就不怕皇后娘娘和太妃娘娘問罪嗎?」項老爺厲喝道。
  他不得不搬出了最後的倚靠。
  領頭人卻是嗤笑一聲,扭頭道:「退出去。」
  「放火油!」
  「項家染病之重,救無可救,我等奉皇命,在此地遏制疫病!」領頭人正色朗聲道:「點火!」
  隨著他一聲令下,火把上的火苗驟然竄高了一截,隨後點燃了地面上的火油。
  項家上下發出了驚恐的尖叫。
  「你怎麼敢?怎敢?」
  近陽衛眾人卻退到了項家門外,他們牢牢守著項家的門,不允許任何人出入。
  或者應該換一種說法——
  他們牢牢把守著項家大門,不許任何人逃出這場大火。
  那領頭人不得不嘆了口氣,道:「原以為是樁好事,到頭來卻是樁掉腦袋的事……」
  其他近陽衛也惶惶地道:「如今只盼能將功補過了……」
  只是就算將功補過,他們也要落個兩面不討好的下場了。可又有什麼法子呢?當然是命更重要!
  領頭人心一橫,道:「再加把火!」
  項家被燒了。
  一時間京中眾人惶惶不安。
  丁家自然也瞧見了。
  「啪」的一聲,茶盞碎裂。
  丁芷猛地起身,不可思議地問那傳話的丫鬟:「你是說,蕭家沒被燒著,項家被燒了?」
  「是。」那丫鬟小聲道:「項家燒得半邊房子都塌了……」
  丁芷猛地吸了口氣。
  她察覺到不對了。
  其實從她設計項詩鳶的時候,她就隱約覺得有些不對了,只是怎麼也瞧不明白是誰伸了手,最後她就乾脆放棄了,想著對方但凡有所圖謀總會露出尾巴的。
  誰知道一轉眼便等到了這個消息。
  她很快冷靜了下來,道:「去請母親來。」
  他們能借這個機會弄死蕭家,讓蕭家連喊冤的機會都沒有,對方自然也能弄死項家,讓項家也沒個喊冤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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