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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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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霜降 - 《命定成妃 卷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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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之星 美食達人勳章 拈花惹草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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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6 08:58:2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章

  尚宛妗想到這個又忍不住失笑……她顧盼雪哪裡還有什麼陰德可損!
  澍荷被自家小姐笑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問道:「小姐不喜歡岳姨娘?」
  「談不上喜歡,也說不上有多討厭。」嶽姨娘耶不過是一個可憐人罷了,「行了,你守著屋子,我和錦書去那邊看看。」
  嶽姨娘之前沒有自己的院落,為了方便伺候尚知章,住在一個武成院的廂房裡面,身邊統共也就春兒和秋兒兩個使喚丫鬟,之前還送了個給顧盼雪。日子也就比一等丫鬟過得稍稍要體面一點。
  後來鐘雪盈進府,看不慣顧姨娘與尚知章的情深意重,也看不慣岳姨娘與尚知章十幾年的相守。她也不是十足的蠢,再加上身邊有個曲嬤嬤,知曉一進府就打發姨娘會留下善妒的名聲。好在顧盼雪很快就被送到莊子裡面去,又忍了幾個月,她才收拾了一個小院子,說是不忍嶽姨娘遭受這般辛苦,把人辦到小院子裡面住了下來。
  又給嶽姨娘配了一個丫鬟改名叫夏兒使喚。
  澍荷撇撇嘴:「小姐,那白知院旁邊是猴園,裡面養了五隻猴子,是老太爺和二老爺剛弄來的。聽說是峨眉山上面抓來的,這才過去幾天,野性大著呢!小姐若是去那邊,被猴子傷了可怎麼是好!」
  尚宛妗有些遲疑。
  澍荷繼續道:「聽府裡的婆子們嚼舌根的時候說,峨眉山的猴子最是頑劣,別說是女子了,就是好些青壯年男子遇到它們了,也會被它們捉弄個沒法。就連老爺,也是不去白知院的,他之前還怕猴子傷了顧姨娘,要顧姨娘就住在武成院的廂房。」
  這件事尚宛妗倒沒有聽說過,不由得問道:「顧姨娘就沒答應?她若是願意,父親少不得把正房隔壁的廂房劃給她,還安排人伺候她。」
  錦書這兩日跟著尚宛妗忙裡忙外,也沒有聽說這件事,聽澍荷說了,也面露驚奇。
  澍荷道:「說來也怪,顧姨娘對老爺說,她跟嶽姨娘情同姐妹,岳姨娘能住那白知院,她也能住,正好跟岳姨娘姐妹二人交流交流感情。」
  錦書正要開口發問,忽然扭頭看到日晷,哎呀一聲:「小姐,一聊就停不下來了,白知院咱們還去不去?」
  她倒是不怕那猴子……她是習過武的,怎麼也不會連幾隻猴子都收拾不了吧!
  尚宛妗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神色一凜:「咱們不去了,叫他們過來……澍荷,你去把今兒個早上買的蓮蓬都剝了,放在鍋裡蒸一小會兒,然後放入冰鎮的燕窩。錦書,你去白知院,跟嶽姨娘說,昨兒個得了老祖宗賞賜的軟淩綃,我一時之間不知道做什麼樣的衣裳好,聽說嶽姨娘擅長針線,請她來看看。」
  頓了頓,又道:「你把晾衣服的棍子拿一根走,那猴子要是敢惹你,你只管打便是了,有什麼事情,就推到我身上。」
  尚宛妗的吩咐,錦書和澍荷雖然都有些摸不著頭腦,卻也沒有多問,答應著就出門辦事去了。
  錦書剛走到抄手遊廊,就聽到尚宛妗在身後急聲喚自己,忙又折返了回去。
  尚宛妗壓低了聲音,神色嚴肅道:「你試探一下,看岳姨娘和顧姨娘願不願意讓你進白知院的大門……若是顧姨娘要跟著一起來你便隨她來。」
  「那她要是不開口跟婢子來漱春院怎麼辦?」錦書有些愁。
  她知曉尚宛妗這是要把顧盼雪引出來讓董天行見一見,但要是只來了嶽姨娘,沒來顧姨娘,董天行那邊該怎麼辦?
  她有些不懂,明明可以直接把顧姨娘叫出來,為什麼非要拐嶽姨娘這一道彎。
  尚宛妗也不解釋,只道:「這是漱春院,她會跟來的。」
  錦書不好多問,只好答應著去了。走出抄手遊廊,正好看到一個竹掃帚,想著澍荷說的猴子,到底還是把竹掃帚掂了掂,拿在了手裡。
  尚宛妗交代下去之後就耐心的等著,澍荷剛提著食盒進來,錦書就帶著嶽姨娘和顧盼雪走了進來。
  嶽姨娘膽子比之前好像更小了,整個人有些畏畏縮縮的,跟尚宛妗行個禮都要扭頭去看顧盼雪的臉色。顧盼雪神色帶著些愉悅,心情很好的樣子。
  尚宛妗笑著起身,看也沒看顧盼雪,對嶽姨娘點了點頭,道:「早上丫鬟們從後巷叫賣的小販那裡買了些蓮蓬,便叫她們剝了做了燕窩蓮子羹。外面天氣很好,花園裡的花也都開了,不如咱們去亭子裡面坐坐,吃完燕窩再說衣服的事情。」
  嶽姨娘瞟了顧盼雪一眼,哆哆嗦嗦道:「聽……聽大小姐的。」
  尚宛妗狀似隨意的問道:「怎麼,嶽姨娘吃個啥,去個哪裡,還要經過顧姨娘的許可不成?」
  嶽姨娘聽了這話臉色一白,整個人戰戰兢兢的,一疊聲的否認:「沒……沒有,婢妾……是……婢妾不好!」
  尚宛妗也沒想到一句話能把岳姨娘嚇成這樣。
  顧盼雪倒沒事兒人似的,似乎還有些得意:「大小姐這話怎麼說的,府裡的女人雖多,卻不是我和嶽姨娘能高攀得上的。她膽子小,我與她守望相助,自然要幫她看著點兒,免得落入了豺狼虎豹的口中。」
  尚宛妗有些驚奇,尚宛儀還在家廟,董天行也不知去向,她自己也剛從莊子裡回來不久,哪來的膽子自稱「我」,又哪來的底氣對她指桑駡槐呢?
  嶽姨娘十分怕她們吵起來的樣子,忙柔聲勸道:「這會子天光正好,再過會兒,太陽該烈起來了……大小姐想賞花,這便走吧!」
  尚宛妗也沒有跟顧盼雪逞口舌之快的意思,她剛剛不過是想試探一下,試探的結果出來了,就沒有必要再浪費自己的唇舌了。
  澍荷提了描金雕花的食盒,乖巧的跟著大家一起往花園的亭子走。
  尚宛妗和錦書落後了兩步子,錦書把聲音壓得極低,對尚宛妗道:「婢子要進白知院的大門,岳姨娘臉色白得跟什麼似的,然後顧姨娘也立馬出來攔著了。婢子見狀也不好硬闖,只好站在院子外面說明了來意,然後顧姨娘便要跟著一起來了。」
  尚宛妗臉色變了幾變,道:「你沒有堅持闖進白知院,是對的。從今天開始,你不許再去白知院那邊了,不管有什麼事情,只要沒有我開口,都不許去白知院那邊了。」
  錦書見她神色嚴肅,立即答應了下來。
  尚宛妗松了口氣,又問道:「那些猴子怎麼樣?」
  「那些猴子實在是惱人得很,突然躥出來就想搶婢子的東西,婢子跟它們打,手裡的竹掃帚都打散了。」她說著又道,「去的時候好一頓比拼,回來的時候那五隻猴子卻沒有出來,連吱都沒有吱一聲。應該不會是被婢子打壞了呀,婢子跑的時候,它們還跟在婢子身後追了好遠。」
  「它們追到了什麼地方才回去的?」尚宛妗問道。
  錦書想了想時辰,然後道:「一開始還真沒注意,等婢子到了白知院門口,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婢子身後跟著的那幾隻潑猴已經散去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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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6 12:12:31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錦書腦子不笨,她看著尚宛妗的臉色,立即問道:「那些猴子有問題?」
  尚宛妗搖了搖頭:「這件事我們後面再細說。」
  正說著就到了花園,尚宛妗讓澍荷取出燕窩給大家分食。她本來就不愛跟嶽姨娘講話,這會子有顧姨娘守著,更不可能從嶽姨娘嘴裡挖出有用資訊了。於是乾脆遵循起食不言寢不語來,直到燕窩吃完,也沒有跟嶽姨娘說一句話。
  顧盼雪在一旁看得有些疑惑,卻沒有表露出來,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尚宛妗,想要猜出她心裡到底是什麼打算。
  吃完了燕窩,尚宛妗依然不開口說話,嶽姨娘就這麼枯坐在尚宛妗對面,有些受不了這沉默的氣氛。忍不住開口道:「大小姐喜歡什麼樣式的衣裳?襦裙還是留仙裙?」
  然後兩人便一本正經的談起做衣裳來的事情。
  顧盼雪聽著,更是狐疑了起來,心裡直起嘀咕……尚宛妗找嶽姨娘,難道真的是為了衣裳的事情。
  尚宛妗和嶽姨娘很快就聊完了衣裳的話題,尚宛妗正要找些別的花來說,就看到尚奚舟同一個男子走進了花園。
  那男子身後跟了一個韓平安,以及一個穿著太監服的內侍。正是錦王韓閬。
  尚奚舟看到尚宛妗在花園裡,不由得愣了一下,他有些後悔帶韓閬來逛花園了。可遇都遇到了,裝沒看到更不好。尚奚舟只好引著韓閬上前,讓兩人打個招呼。
  尚宛妗不動聲色的觀察著那位內侍,長得有些高大,卻很瘦削,臉上基本上沒有肉……可那張臉卻不是董天行的模樣。
  她下意識的朝韓閬看去,韓閬笑著,幾不可聞的點了點頭。
  顧盼雪察覺到一股難以忽視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抬頭一看,卻是錦王身邊的太監,她並沒有認出那是董天行,不由得有些惱怒。可想著錦王的地位和名聲,少不得咬牙忍了,不敢發作出來。
  她心裡卻轉念把賬記在了尚奚舟身上。
  尚奚舟和錦王韓閬並沒有在亭子裡站多久,便與尚宛妗告辭了。易容成內侍的董天行忽然朝顧盼雪撲過去,好在韓平安一直注意著他,一看他有異動,就抓住人往自己身邊一帶,然後點了啞穴,強硬的拖著人跟在韓閬身後。
  這一情狀,落在顧姨娘等人的眼裡,卻是錦王身邊的內侍不知怎麼的,腳絆到了臺階,差點兒摔倒,被韓平安一把拉了起來了。
  董天行計畫失敗,有些不甘,卻無可奈何。
  他們一走,尚宛妗便起身,道:「花園裡面有外男,咱們也不便久留,回去吧。」
  她說著,臉上忽然帶了絲關心,對嶽姨娘道:「那白知院旁邊的猴子,聽說兇悍得很,姨娘經過的時候,可要小心些。」
  岳姨娘忙應了,神色有些慌張,卻並沒有懼怕……她不怕那猴子,說明那些猴子從來沒有騷擾過她!尚宛妗更加肯定了自己心裡的猜測。
  等回了漱春院,尚宛妗便讓錦書準備紙筆……這事兒她不好查,得交給韓閬來辦才行。
  正看著錦書研墨,隔壁的如嬤嬤便找上門來了,抬了抬眼皮子,不甚恭敬的樣子,道:「表小姐,老夫人請你過去一敘。」
  「不知外祖母找我有什麼事情?」尚宛妗看著如嬤嬤問了一句,身形卻是半分未動。如嬤嬤不由得有些惱。
  「表小姐去了不就知曉了。」
  然後嫌棄的看了一眼她面前的紙筆,有些不屑,道:「有道是,長者喚,不可耽,寫字難道還比老夫人重要?表小姐難道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女子無才便是德。」
  尚宛妗奇怪道:「嬤嬤跟誰學的這些話?」她又想起上次如嬤嬤拿著《天鄞論》翻閱的事情來,這如嬤嬤明顯是識字的,哪裡像是一個曾經不得寵的下人!
  如嬤嬤神情一慌,然後臉色越發淩厲起來,皺著眉頭訓斥尚宛妗:「表小姐,是誰教得你這般無禮,面對長輩也敢頂嘴麼!」
  尚宛妗沒有被她的色厲內荏嚇到,似笑非笑:「我何時與長輩頂嘴了!」
  有些話尚宛妗說出來是丟了大家小姐的臉面,錦書來說卻不必有這樣的顧慮了。
  錦書開口就指著如嬤嬤的鼻子罵道:「你算什麼東西,也敢以小姐的長輩自稱?簽了奴契還有膽子訓斥起小姐來了,早晚要被天打雷劈!」
  「也就是顧家,你這樣的下人,我們武威侯府可要不起!」錦書著重強調了一下顧家和武威侯府幾個字,如嬤嬤聽得臉一陣紅一陣白。
  她之前見尚宛妗拿捏住顧盼雪,只覺得是顧盼雪沒用,居然被一個小丫頭片子拿住了。現在才曉得原來尚宛妗沒有她看起來那麼軟弱可欺。
  尚宛妗沉了臉色,取了只筆桿雕花鏤空的毛筆在手裡把玩,看也不看如嬤嬤一眼,道:「送客。」
  如嬤嬤瞪大了眼睛:「表小姐與我生氣,連老夫人的吩咐也不聽了嗎?」
  尚宛妗不開口,似乎心神全都被手裡的毛筆吸引了過去,根本沒有聽到如嬤嬤說什麼。錦書使著巧勁兒把如嬤嬤往門外推:「走吧走吧走吧,如嬤嬤在這裡,別把丫鬟們給帶壞了……我們跟主子說話,可沒有一個人你啊我啊的。」
  把人推出門之後,就俐落的關上了門,發出砰地一聲。
  尚宛妗手一抖,寫壞了一張紙。
  苦笑道:「你何苦拿那門撒氣,如嬤嬤性格不好,又不是那門性格不好,壞了咱們還得找人來修。」
  她說著重新寫了一張紙,用的是簪花小楷,統共也就寫了三個字:「白知院」。然後裁下一個紙條來。
  吩咐錦書:「廚房應當還有剩下的燕窩,你趕緊盛一些送去鶴鳴院請哥哥和錦王吃,這紙條,務必悄悄的塞到錦王手裡。」
  錦書也是識字的,還是當年尚宛妗的母親親手教的。她看到紙條上的白知院三個字,立馬就明白之前自己對白知院的微末懷疑並不是空穴來風。
  按理說這種家事不應該讓外人插手,可這武威侯府裡面能為尚宛妗所用的人不多,尚宛妗與韓閬又是合作關係,韓閬對武威侯府的家醜不該知道的也都知道得差不多了。所以找他幫忙也不是什麼壞事。
  想透這一層,錦書把紙條疊起來捏在手心,立馬往外走,嘴裡道:「小姐放心,錦王殿下一定會幫咱們的。」
  尚宛妗失笑,她可不認為韓閬去查白知院是幫她。
  只催促錦書:「你快一些,不然人可回去了。」
  錦書聽到這話,立馬又加快了步伐。剛出門沒兩步,就看到牆角站著的尚宛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
  錦書頓住腳,沉了臉色,問道:「三小姐什麼時候來的?」
  尚宛妗正得意著呢,自然不會把一個下人放在眼裡,抬了抬下巴,傲慢道:「你一個下人管我什麼時候來的!」
  尚宛妗正打算懸腕在被裁過的宣紙上寫一篇字呢,就聽到外面的動靜,忙放下手裡的毛筆走到門口。
  她對錦書揮了揮手:「你下去做正事吧,這裡有我呢!」
  錦書答應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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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6 12:12:43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尚宛逑眼睛亮亮的,看著尚宛妗:「大姐姐。」
  這語氣,一點也沒有平時打招呼的不情不願。
  尚宛妗隱約也知道是怎麼回事,稍有些頭疼,問道:「三妹妹來做什麼?」
  尚宛逑得意道:「聽說大姐姐跟我姨娘討教那兩匹軟淩綃怎麼做衣裳?大姐姐決定要做什麼款式了嗎?」
  她不過是為了把顧盼雪引出來打的幌子罷了,明明是跟嶽姨娘商量,怎麼到她嘴裡就成了討教了?
  皺了皺眉正不高興,抬頭就看到尚宛宛提著裙子匆匆往這邊跑,一副著急的樣子,她的丫鬟跟在後面忙不迭的叫她慢一點兒。
  尚宛妗看不慣尚宛逑這個樣子,於是乾脆不理她,抬腳朝尚宛宛迎去,嘴裡關切問道:「這是怎麼了?」
  等走得近了,才發現尚宛宛的眼睛有些腫,臉上的淚痕未幹。
  也不知道是跑太快灌了風,還是因為之前哭太厲害,到了尚宛妗面前,還沒來得及開口,就先一個接一個的打嗝了。
  「先進來喝盞茶!」尚宛妗忙把尚宛宛往屋里拉。
  尚宛逑見尚宛妗不理自己理尚宛宛,本來是要生氣的,可她又好奇尚宛宛為什麼哭,心思幾轉,抬腳就跟著往屋裡走,也不想生氣的事情了。
  隔壁的大門打開,如嬤嬤匆匆出來,皺著眉道:「表小姐竟是不願意在老夫人跟前伺候了嗎?」
  尚宛妗心裡哪能不清楚,自己帶著嶽姨娘和顧盼雪在花園裡面遛了一圈,外祖母這個時候叫自己過去,是想試探自己呢!
  也不知道想試探的人是外祖母,還是如嬤嬤!
  尚宛妗低頭看了眼淚人兒一樣的尚宛宛,冷聲道:「顧家就是這般教你胡說八道的?」
  說完就砰的一下把門關上了。
  尚宛逑一直盯著尚宛妗的舉動,覺得她甩上門的那個動作頗有些霸氣……同是武威侯府的小姐,她好幾次被如嬤嬤跟訓孫子一樣說教,沒有一次敢給如嬤嬤臉色看的。
  尚宛妗看到尚宛逑跟了進來,皺了皺眉,倒不好敢她走。
  好在尚宛宛並不計較是不是還有個三姐在場。
  尚宛妗一邊端了茶給尚宛宛喝,一邊給她拍背,嘴裡問道:「五娘沒有跟在你身邊?」
  尚宛宛終於步打嗝了:「五娘只怕這會子也在自己房間裡面掉眼淚呢!」
  「到底怎麼了?」尚宛妗吃了一驚。她們兩個一個活潑,一個內斂,卻都是心性堅韌的人,並不是愛哭的小娘子。
  尚宛宛看著尚宛妗,哭哭啼啼:「大姐姐,劉輕葶死了!」
  尚宛妗腦子一下子轉不過彎來,盯著尚宛宛不要錢一樣往下流的淚水,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劉輕葶是誰:「怎麼會!」
  「是真的!」尚宛宛道,「劉家人剛剛送來信。」
  「那鄭琬宜呢?」尚宛妗脫口而出問道。劉輕葶去護國寺,護國寺裡面多是武僧,又是得道高僧坐鎮,能謀害劉輕葶的,除了跟著去照顧劉輕葶的鄭琬宜,尚宛妗實在是想不出第二個人來。
  尚宛宛搖了搖頭:「信裡面沒有提到鄭琬宜,她應當是沒事的吧!」
  尚宛逑瞪大了眼睛,呵了一聲,然後高聲道:「怎麼會死了,不是被大姐姐治好了的嗎?現在人死了,劉家不會來找大姐姐麻煩吧!」
  她這話一出來,尚宛宛心頭一驚,抬頭去看尚宛妗,果然見尚宛妗眉宇間也有些發愁。不由得道:「劉家人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應該不會……」
  「劉家來送信的人呢?」尚宛妗問道。
  尚宛宛把嘴裡的話憋回去,道:「在花廳,同祖母說話呢!」
  尚宛妗又問:「來送信的人是誰?」
  尚宛宛臉色變得駭然:「是劉夫人身邊的陪房劉雲家的。」
  武威侯府與尚書府關係算不得多親密,派了自己最得力的陪房前來,顯然不只是為了報喪了。
  「大姐姐,都是我不好……」尚宛宛這會子也不哭了,替尚宛妗著急起來。
  她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見一個小丫鬟匆匆跑來,慌慌張張的在地上跪著行了禮,急切道:「大小姐,侯爺叫您去花廳一趟,現在立馬就過去。」
  「侯爺回來了?」尚宛妗扭頭朝尚宛宛看去。
  尚宛宛立馬道:「我過來的時候,大伯還沒有回來的。」
  小丫鬟不是別人,正是團兒,她急切的跟尚宛妗報信:「侯爺叫人取家法去了呢!小姐快讓人去通知大少爺一聲才是。」
  她年紀雖然小,腦子卻通透,知曉這整個武威侯府,除了尚奚舟,再沒有旁人會護著尚宛妗。
  尚宛逑聽到「家法」二字,眼裡閃過一絲亮光。張了張嘴,到底沒有敢把冷嘲熱諷落井下石的話說出口來。
  尚宛妗倒是沉著,正巧錦書和澍荷匆匆走了進來,她一邊吩咐錦書去鶴鳴院報信,一邊吩咐澍荷伺候自己再多穿幾件衣裳。
  尚宛宛急得不行:「這會子了還穿什麼衣裳啊!」
  尚宛逑腦子靈光一閃,倒跟尚宛妗的想法重合上了:「大姐姐多穿點,待會兒挨起打來,也稍稍輕緩一些。」
  尚宛妗沒點頭,也沒搖頭,只道:「父親這次鐵了心要打我,哥哥未必攔得住父親。」
  她心裡暗恨,怎麼偏偏這個時候鬧出來這件事了……這幾日尚知章和顧盼雪蜜裡調油,心裡少不得有為顧盼雪報上次的仇的心思。這次怎麼可能輕易放過了她。
  情況危急,她倒沒有心思去怨恨劉家人做事不地道了。腦子裡閃過一絲疑惑……錦王的人在護國寺守著,劉輕葶死了,他剛剛怎麼一個字都沒有跟她說?
  尚宛妗磨磨蹭蹭的往花廳走,尚知章那邊等得不耐煩了,剛出漱春院的大門,就見兩個粗壯婆子快步走了過來,一個字都不說,拉著尚宛妗便在青石的小道上跑了起來。
  尚宛宛提著裙子跟在後面追,又是喊叫又是威脅的。
  那兩個婆子是在武成院做事的,哪裡肯聽尚宛宛的。
  尚宛宛這會子心裡一萬個後悔,早知道會害了大姐姐,當初劉輕葶就是病死了,她也不該替劉家人跟大姐姐說情!
  錦王悄悄看了錦書放在燕窩碗下面遞給自己的紙條,吃了燕窩之後,正要帶著韓平安和董天行告辭,就見錦書跑得滿臉通紅的沖了進來。
  禮數周全的她這會子也顧不得規矩不規矩了,撲通跪在地上,眼睛通紅:「大少爺快去救救小姐,再不去,小姐就要挨家法了!」
  等喊完這話,才看到錦王韓閬還在屋子裡沒有離開。
  到底是家醜,錦王知道了,還不是人盡皆知!到時候小姐還怎麼做人啊!錦書心裡有些後悔。
  尚奚舟聽說尚宛妗要挨家法,猛的站起身來,聲音有些顫抖:「怎麼又要挨家法了?」
  他不敢想像棍棒落在自己妹妹嬌弱的身體上,不等錦書回答,拔腳就往外跑……他人長得高大,手長腳長,又是習武的,這一邁開步子跑,倒沒有人追得上他的。
  錦書聽到尚奚舟跑之前說的那個「又」字,臉色一白。侯爺不聽大少爺的,急起來了連大少爺一起打,大少爺就是去了,只怕也是阻止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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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上一次要不是小姐聰明,抓住了顧姨娘害人的證據,又挑撥了顧姨娘和侯爺的感情,只怕當時就被打殘了。
  錦書抬頭看向韓閬,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跪行了幾步挪到韓閬面前,然後就開始砰砰砰的磕頭:「求王爺再幫我家小姐一次,做牛做馬,錦書銜草結環相報!」
  韓閬皺了皺眉:「這是武威侯府的家事。」
  別的府上的家事他插手了也就插手了,武威侯府的卻不行!
  錦書聰慧,立馬明白了韓閬的意思,急忙道:「小姐並非因為家事受罰,乃是因為在護國寺休養的劉家小姐,突然沒了。劉家人找上門來,以我家侯爺的性子,只怕不等小姐開口解釋辯駁,就動手了!」
  劉輕葶死了?
  韓閬臉上閃過一絲愕然。
  然後飛快的起身,對韓平安道:「你把人送回去再過來,我去看看尚大大。」
  「殿下!」韓平安不慎贊同。
  韓閬冷笑:「怎麼,我現在連看個熱鬧都不可以了嗎?」
  韓平安不敢回答這話,又見錦書一臉著急的看著韓閬,她額頭上還有新鮮的青紫通紅痕跡,心裡歎了口氣:「屬下遵命。」
  尚知章看著跪在地上的尚宛妗氣得要死,他就不明白了,顧盼霜待字閨中的時候在北四州是聲名遠揚,怎麼結婚之後不但不知道討好丈夫,就連女兒也教導不好了!
  上次跟他這個做爹的頂嘴也就罷了,這次居然連擅自行醫這種事情也做得出來了,還醫死了禮部尚書的女兒!
  尚知章在邊關打了十幾年的仗,對京官們不是很熟悉,卻也知道,這劉懷安是皇上手下的紅人。他靠著鐘雪盈背後的鐘家,剛開始在錦都建立起自己的人脈呢,劉懷安若是拿痛失愛女的事情參自己一本,只怕他這輩子也只能做一個手無實權被人遺忘冷落的閒散侯爺了。
  當今聖上重文輕武,這侯爺的爵位本來就給得不情不願的,說不定趁此機會就擼下來了!
  想到這,尚知章接過下人取來的家法,恨不得當著劉家下人的面,親手把這個孽女打死!
  劉雲家的見武威侯叫下人取家法,以為只是做做樣子給她看,好平息平息劉家的怒火。現在看這勢頭,竟是真的要對尚大小姐施家法了!
  當下就嚇了一跳,反勸道:「侯爺不必如此動怒,我家夫人也不過是想找尚大小姐問問清楚是怎麼回事,並不是想要尚大小姐受罰!」
  武威侯眼睛通紅,怒道:「出了這樣的事情,就是你們尚書府心軟,我們武威侯府也非要打死這個不守規矩的孽女不可!」
  劉雲家的聽了滿臉駭然……聽聞武威侯在軍中時對下屬賞罰嚴苛,現在看來,他在教導自己兒女時也是不遑多讓啊!這樣的人,會是一個好將領,卻不可能是一個好父親。
  劉雲家的是劉夫人從娘家帶過來的陪房,跟了劉夫人好多年了,也算是看著劉輕葶長大的。劉輕葶死了,她也痛心的狠。心裡自然也是怨恨尚宛妗的……這會子卻覺得尚宛妗有些可憐了。
  尚老夫人就坐在上方看著,根本沒有阻攔尚知章的意思。她之前對尚宛妗好了一點,是因為她覺得尚宛妗做為武威侯的嫡長女,又跟長公主交好,能給武威侯府攀一個好親家。可現在,若是大家知道尚宛妗醫死了禮部尚書的嫡女,高門大戶傻了才會來求取!
  尚二夫人心裡倒是不忍,她知道這件事裡面也有自己女兒的手筆,因此想要幫尚宛妗說話。誰知尚知章根本沒有給她們說話的機會,她總不能上去跟自己的大伯搶家法,只好焦急的站在那裡,不斷的往外探頭,希望尚奚舟能夠快點兒到。
  尚宛宛追進花廳,看著尚知章親自拿了家法要打尚宛妗,嚇得臉色慘白,跪下就要說明實情。
  誰知尚老夫人早有準備,她還沒有開口,尚老夫人就吩咐越嬤嬤帶著人捂住了尚宛宛的嘴,把人帶回院子關了起來。
  這是鐵了心了要弄死尚宛妗了。
  尚宛妗腦中百轉千回,想著自救的法子……雖然錦書去請哥哥了,可她不能把希望全部寄託在哥哥身上,哥哥現在身無功名,在尚知章面前又說不上話,他能怎麼辦!
  尚知章是在戰場上拼殺過的武將,行起家法來,定是比下人們下手重的!
  早知道就把冬天的棉襖翻出來套在身上了!
  尚知章也不等人把尚宛妗翻在地上趴著,一棒子便劈頭打了過來,尚宛妗奮力掙扎往旁邊一躲,棍子落在手臂上。她幾乎聽到了骨頭碎裂的悶響聲。
  然後便是撕心裂肺的疼,幾乎把人疼暈了過去。
  尚知章這是要她的命啊!
  劉雲家的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這般打女兒的人家。當下臉色慘白,匆匆跟尚老夫人告辭:「小姐走了,夫人正傷心著,家裡還有好些事情等著老奴呢!老夫人,老奴這就告辭了。」
  不等尚老夫人點頭,她匆匆離開,就怕慢了一步就被武威侯府的人留下來繼續看武威侯打女兒。讓尚宛妗親自去劉府祭拜劉輕葶的話也是不敢說了。
  尚知章下手無情,心裡也沒有絲毫的心疼,第二棒就要打下來,然後手腕一疼,手裡的棒子掉在地上,發出響聲來。
  尚知章瞪向來人,兩人站得太近,他這才發現,不過幾個月的時間,自己的兒子已經長得這般高大魁梧了,比起他來也不遑多讓。
  「你這個逆子!」尚知章罵道。
  尚奚舟看著尚宛妗臉色慘白疼得直冒冷汗的樣子,心疼得不行,眼睛通紅的瞪著尚知章,脫口而出:「父慈子孝,有您這樣的父親,我也只好做一個逆子了!」
  「舟哥兒,你胡說什麼!」尚老夫人猛地站起身來,喝道,「你腦子糊塗了不成?元娘犯下那樣的大錯,還打不得了?」
  尚奚舟不理她,依然惡狠狠的瞪著尚知章。
  尚宛妗眼淚立馬就流了出來,輕聲喚道:「哥哥……」
  她上輩子也是挨過家法的,上輩子挨家法的時候尚奚舟也在,雖然平日裡尚奚舟不怎麼搭理她,可當時那麼多人,也只有尚奚舟開口幫她求了情。
  正劍拔弩張,就聽到一聲輕笑:「原來武威侯是這樣教導兒女的啊!」
  眾人抬頭朝著門口看去,就見錦王韓閬搖著扇子吊兒郎當的走了進來。
  韓閬身後跟著錦書,尚知章哪裡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心裡怒火更甚,只是當著韓閬的面,卻是不能發出來的。
  他勉強露出還算平和的表情,帶著屋裡眾人給韓閬行禮:「不知王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只是今日本侯家中有事,不能招待王爺,還請王爺見諒。」
  韓閬自顧自走到上位坐下,擺擺手:「武威侯怕是誤會了,本王來你侯府,自然有奚舟兄招待本王,武威侯就不必操心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挑著眉,讓人看著,倒看出一種「你武威侯還沒有招待本王的資格」的意思來。
  明顯就是故意在抬高尚奚舟,貶低尚知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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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尚知章心頭怒火更甚,他怎麼不知道自己那對孽子孽女什麼時候勾搭上了這全天下都不敢惹的紈絝!
  若是換了別的哪個王爺如此行事,尚知章還可以跟他理論理論,或者跑到皇帝面前告禦狀,可錦王韓閬名聲在外,他雖未親自見識過,也耳聞了不少,哪裡敢跟他對著來!
  可韓閬那話又太難聽,於是幹站著不動,也不應聲。
  一屋子的人就這麼安靜了下來。
  韓閬似乎覺得挺有趣的,輕笑一聲,然後抬頭看向尚知章,對著尚宛妗努了努嘴:「武威侯還要繼續打嗎?」
  「王爺見笑了,本侯教女無方,自然是要打的。」尚知章沉著臉,明知道韓閬是為救尚宛妗來的,卻不肯讓他們如了願。
  他就不信了,他這個做爹的教女兒,還能讓一個外人插手了!錦王若是非要干涉,鬧出些不好聽的流言來,吃虧的還是尚宛妗。錦王舍不捨得不知道,那個孽子是一定捨不得的!
  尚知章眼裡閃過一絲得色……十萬大軍他都奈何得了,還能奈何不了一雙兒女?
  尚宛妗一聽這話就知道事情不好,要命還是要名聲,她一時之間也做不出抉擇,只能心裡著急。她是想要命的,可對一個女子而言,名聲沒了,命自然也沒了。
  不過是一個死得乾淨,一個死得不乾淨罷了!
  尚宛妗都拿不出一個章程來,尚奚舟整日只知道用功,學的是為國為民之道,哪裡知道該怎麼應付這種情況!
  大不了他帶著妹妹離開武威侯府,離開錦都,隱姓埋名另立門戶算了!
  尚奚舟臉上閃過一絲決絕。
  然後就聽到韓閬忽然為尚知章:「武威侯可知道和親的事情?」
  「和親……」尚知章愣了一下才轉過彎來,道,「王爺是說姚枝長公主嫁給黎姜國七王爺的事情,已經定下來了嗎?」
  姚枝長公主是酈陽長公主的姐姐,因為生母是一個地位低下的宮女,被教導得有些畏畏縮縮的,所以平日不如酈陽得寵。她是前年及笄的,今年十七歲,齊宣帝本來想從朝中給她選個性格好的青年才俊,偏偏黎姜國七王爺的原配沒了,聽聞大齊朝有一位適齡的長公主,便前來求娶。
  齊宣帝一直在猶豫要不要答應七王爺的求親,他覺得給人做續弦有些委屈了姚枝,又覺得黎姜國太遠,姚枝受了欺負,娘家人都得不到消息。
  韓閬挑著眉毛,道:「可不是,大婚的日子,欽天監還在看,武威侯如今得到了消息,可得好好準備一份賀禮才是。」
  「恭喜皇上,恭喜王爺,恭喜長公主殿下,本侯回頭便吩咐賤內準備賀禮以及添妝。」尚知章面上道喜,心裡卻疑惑了起來,明明前一刻還在講打女兒的事情,怎麼這會子又聊起天家嫁妹妹的事情來了?
  「添妝就不必武威侯準備了。」韓閬伸手一指,指著尚宛妗,道,「倒是尚大小姐,該給姚枝準備一份添妝才是。」
  尚宛妗怎麼跟姚枝長公主也有交情了?屋裡眾人疑惑得不行。
  尚宛妗反應快,立馬對韓閬磕頭,道:「多謝王爺提醒,民女定然不會忘記。」
  韓閬見她果然能夠領會自己的意思,心裡有些愉悅,他笑眯眯的看向尚知章,道:「武威侯繼續教導女兒吧!不過太后娘娘憐惜姚枝遠嫁,想讓她跟京裡的朋友多聚聚,明日在宮裡安排了宴會,也算是讓小娘子們道別。姚枝托了本王前來通知尚大小姐。武威侯便是教訓女兒,好歹也給人留兩條腿罷,免得耽擱了明兒個的宴會。」
  原來是在這兒等著他呢!
  尚知章當即氣得臉色一變,怒道:「還請王爺回絕長公主殿下,臣女身體不適,明日怕是不能去宮裡參加長公主殿下的宴會了,免得掃了大家的興!」
  雖說教女兒是他自己的事情,可好好一個小娘子,被他打殘了或者打死了送到太后面前,太后是吃齋念佛的人,豈會不放在心上!只要人沒有到宮裡去,任誰去告了狀,他總有話給自己辯解的。
  韓閬臉色一變,隨手拿起一個茶盞啪的摔在尚知章的腳下,登時就發了怒:「你算什麼東西?武威侯你算什麼東西!」
  他情緒變得太快,大家有些沒回過神來。
  韓閬指著尚知章的鼻子罵道:「姚枝要遠嫁了,本王的二皇嫂懷著身孕還進宮陪姚枝說話,本王的皇兄,當今的聖上,每日公務那麼繁忙,還抽時間帶姚枝去騎馬,偏你的女兒受一點傷就不能動了?姚枝看得上你家尚宛妗,那是給你們武威侯府榮光!」
  他聲如洪鐘,罵得有些急促,氣息便有些喘,平息了一下才繼續怒氣騰騰道:「武威侯,你心疼女兒便是心疼女兒,可本王也心疼我妹妹!今兒個我就把話撂在這裡了,明日宮裡就派人來接尚宛妗,她殘了就用轎子抬進去,她死了也要把屍體抬進去!」
  說完這話。抬腳就走。走到門口又似乎有些氣不過,回轉身來,走到尚知章身邊,沖著他的臉唾了一口唾沫,然後轉身就走。
  尚知章氣得渾身發抖!這是什麼人!這是什麼人!那張嘴也太會胡攪蠻纏了些,明明是他要教導女兒,怎麼一轉眼,從錦王口中說出來,就成了他心疼女兒,不肯讓女兒進宮跟姚枝長公主道別了?
  尚老夫人直拍自己的胸口,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她還是第一次見識比自己還會睜著眼睛說瞎話的人。
  若是別的人說這話,尚知章是不會放在心上的。可說這話的人是混世魔頭韓閬,他就不得不信了!
  他今天要是把人給打死了,韓閬真的做得出把尚宛妗的屍體抬到宮裡去的事情。到時候他的臉還要不要了?他的爵位還要不要了?
  尚知章怨毒的看向尚宛妗,憋悶得不行!早知道就趁著剛剛錦王殿下未到,下點狠力,把人打死算了!
  「滾!」尚知章怒道。
  他現在只要看到這個孽女,心裡就不舒服極了。
  尚奚舟哪裡肯多待,趁著其他人還沒有開口,讓錦書背了尚宛妗,抬腳就出了花廳,往漱春院趕。
  澍荷忙跟在了後面。
  尚奚舟吩咐道:「去請大夫!」
  澍荷答應著就要往外走,尚宛妗忙道:「就說我摔斷了胳膊。」
  尚奚舟急了:「你都這樣了,還替他們遮遮掩掩?誰的胳膊能摔成這樣!」
  尚宛妗吸了口氣,道:「就說我是摔斷了胳膊……哥哥不是說今年秋天要下場嗎?」
  之前尚奚舟說要考功名,韓折塵幾個朋友想了想,找了錦都的一個大儒,帶著尚奚舟前去拜會,然後求了那個大儒,把今年秋天下場的推薦資格給了尚奚舟一個。
  要不然尚奚舟還得先做童生考秀才。
  若是這個時候武威侯的名聲壞了,少不得要連累到尚奚舟這個武威侯的嫡長子。
  尚奚舟的眼睛立馬就紅了……為了他,妹妹受了太多的委屈了。
  尚宛妗笑著安慰他:「等哥哥有了功名在身,就好了。」
  尚宛妗一邊說著,一邊捏了捏錦書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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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錦書反應迅速,立即道:「請余大夫好了,余大夫醫術好,醫館距離侯府又近,再合適不過了。」
  尚奚舟強忍著哽咽:「去吧,就請余大夫。」
  哥哥對自己再好,尚宛妗也不願意把自己所有的算計都暴露在哥哥面前。她怕有一天自己在哥哥心裡成了一個心機十足的存在,從而厭棄了自己。
  余大夫對尚宛妗心存憐憫,再加上上次裝病的事情,可以說是站在尚宛妗這邊的。他把尚宛妗當自己的女兒一樣的憐惜,又知道武威侯的底性,自然不會信尚宛妗是摔斷胳膊的,稍一聯想,就能猜到事情跟武威侯有關。可他又知道尚宛妗是要在武威侯府過生活的,自然不會傳出一些有關武威侯的流言來讓尚宛妗舉步維艱。
  今年是最關鍵的時刻,再過幾個月哥哥要參加秋闈,年底的時候就到自己及笄禮了,這個時候武威侯府鬧出點什麼事情來,她和哥哥未免會被牽累。因此,尚宛妗做什麼都得小心翼翼的,甚至在明裡還要維護他們。
  可被人如此對待還要忍氣吞聲,這教她如何能夠甘心!少不得要找一個明白人記著這件事,方便她以後一件一件的翻舊帳。
  這個明白人,尚宛妗選的便是余大夫。
  這種內心的算計,尚宛妗不告訴尚奚舟,一來是怕他因此厭惡了自己,二來是不想影響尚奚舟準備秋闈。
  等哥哥有了功名在身就好了,尚宛妗說給尚奚舟聽,也是在說給自己聽。
  到了閨房,尚奚舟同錦書一起,把尚宛妗小心翼翼的放在朱床上躺好。尚奚舟和錦書都想看看尚宛妗的胳膊,可他們一碰,尚宛妗就喊疼,急得滿頭大汗,到底是不敢動她了,一邊取了錦帕給她擦汗,一邊焦急的等著余大夫。
  余大夫跟著澍荷匆匆而來,他的臉色不是很好,藥箱都來不及放,也不理尚奚舟和錦書,直直的走到尚宛妗床前,捏了捏尚宛妗的胳膊。
  看著尚宛妗咬牙忍疼的樣子,他的臉黑得幾乎能滴出墨來:「斷了。」
  尚宛妗居然還能笑得出來:「幸好不是裂了,要是裂了,這只手怕是廢了。」
  余大夫聽了她這話,氣得想要揪自己的鬍子:「你倒是知道得多……你這手以後不能提重物了,若是保養得不好,一到陰雨天還會骨頭疼,跟廢了有什麼區別!」
  他這話一半是說給尚宛妗自己聽的,一半是說給站在旁邊的尚奚舟聽的。
  尚奚舟臉上閃過一絲恨意,衣袖遮擋下的手青筋畢露直發抖,胸口像是有一把烈火在燒,燒去了所有的遲疑和心軟。
  尚宛妗感激的看了余大夫一眼,然後稍稍低了頭,似乎有些心虛的樣子:「不管怎樣,這次又要麻煩余大夫了。是宛妗自己不爭氣,好好的路,走著走著居然能摔一跤,胳膊斷了也怪不得別人,只能以後多注意了。」
  又道:「明日我要進宮裡參加姚枝長公主的聚會,余大夫可有止痛的法子?」
  「胡鬧!」余大夫瞪了尚宛妗一眼,然後想到尚宛妗的處境,歎了口氣,「等會兒我給你一瓶消腫止痛的藥丸。」
  他說得隨意,心裡卻有些感慨,那瓶藥是上好的療傷聖藥,叫生骨回氣丸,用的藥材昂貴也就罷了,偏有一味藥引,叫十年蟬,極難得。蟬的壽命一般只有三到七年,十年蟬的頭頂有一絲金色的線,所以又叫金絲蟬,余大夫五年前僥倖得了一隻,統共也就做出一瓶,只有三顆。
  他有心留著這藥救急,之前有個摔斷了腿的行商跟他出一百兩銀子兩顆的價格,他都沒有把這藥拿出來。
  余大夫對尚宛妗道:「這藥有些貴,十兩銀子一顆,一瓶有三顆,你等會兒讓丫鬟給我三十兩銀子,若是沒有,可先欠著。」
  尚宛妗慘白著一張臉:「麻煩余大夫了。」
  余大夫有些心疼自己的藥,便不再閒話,讓澍荷去打了熱水來,又叫錦書幫尚宛妗把衣袖剪開。怕尚宛妗疼得咬了自己的舌頭,又叫尚奚舟去找塊帕子來給尚宛妗咬著。
  胳膊上一道半掌寬的痕跡,青、紫、黑、紅,色彩交替,看著觸目驚心。上夾板的時候,尚宛妗滿頭大汗,手死死的揪著被子,竟然強忍著沒有掙扎,也沒有疼暈過去,反而睜著眼睛盯著余大夫動作,這讓余大夫有些吃驚。
  然後佩服至極,就是許多成年男子都忍受不了這種痛苦,要用繩子綁起來才能固定夾板和布條的。
  可惜這樣一個小娘子,竟生在了武威侯府。
  固定好了之後,他自己先松了口氣,語氣越發的憐惜,拿出一個白玉瓷瓶遞給澍荷,道:「取一顆藥丸,用半碗溫水化了,再加小半勺蜂蜜兌在裡面,端來給你們小姐吃了。」
  余大夫看了看外面,暝色染窗臺,時間已經不早了……他替尚宛妗治胳膊,少說也花了將近一個時辰,除了一直在這裡的尚奚舟,武威侯府竟沒有一個人前來看望!
  心裡歎了口氣,隨手寫了個方子遞給錦書,道:「這裡面有一味血碣,我那醫館裡面沒有了,你讓人拿了這方子去抓藥,一副煎兩次,三碗水煎一碗水,每日晚上喝一碗。這幾日傷處會比較疼,晚上怕是難以入眠,睡前點支安神香吧!」
  說完對尚宛妗道:「那藥丸按理說明日入宮前再吃一顆就夠了,剩下那一顆……若是實在是疼得受不了了,便也吃了吧!」
  尚奚舟心疼妹妹,立即對余大夫道:「這藥既然這麼有效,煩請余大夫再給幾顆,我這裡還有些體己銀子,買幾顆藥還是夠的。」
  余大夫本來就心疼自己那三顆生骨回氣丸,現在一聽尚奚舟這話,立馬氣得心肝疼,吹著鬍子瞪了尚奚舟一眼,沒有理他。
  他一副被人得罪了的模樣,收了自己的藥費和診金之後就匆匆走了。
  尚奚舟有些茫然,他不過是想多買幾顆藥,怎麼突然就生氣了?
  尚宛妗喝了澍荷端來的藥之後,傷口果然沒那麼疼了,整個人也稍稍精神了一點。
  尚奚舟非要守著尚宛妗,尚宛妗哭笑不得,錦書和澍荷二人好說歹說才把人勸回鶴鳴院。
  錦書囑咐廚房給尚宛妗燉了骨頭湯,整個侯府都知道了尚宛妗胳膊斷了的事情。只是,一直到入睡,都沒有人來看望尚宛妗。
  尚知章和尚老夫人沒有來也就罷了,一直跟尚宛妗親和的尚宛宛也沒有來。澍荷和澍香忍不住有些抱怨。
  「平日裡跟小姐最是親密不過了,大姐姐長大姐姐短的總是掛在嘴邊,小姐大方,也送了她不少好東西,這次小姐挨打,跟她未嘗沒有關係,她倒好,自己不來,連個問候都沒有……」
  「夫人不在了,除了大少爺,這府上,哪裡有人真心疼咱們小姐呀!」
  ……
  平日裡尚宛妗和錦書對她們要求的嚴格,從不敢說府裡主子的是非的。這次也是氣得狠了,才敢在尚宛妗面前說這些話。
  錦書心裡也不高興,所以由著她們說嘴,也不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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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尚宛妗沒有力氣跟她們分辯這些,穿著中衣,披了件衣裳,坐在朱床上,靠著軟墊看錦書折蓮花祈福燈。
  等澍荷澍香抱怨夠了,錦書才看了尚宛妗一眼,開口道:「別在小姐面前說這些,說不定是耽擱了呢!」
  她語氣有些嘲諷,更多的是心疼自家小姐之前對人的一片真心。
  等到了入睡時分,伺候著尚宛妗洗漱之後,錦書點了安神香,把本該值夜的澍荷趕了出去,自己包了被子在腳踏上睡下。
  尚宛妗哭笑不得:「哪裡就這麼小心了,你這樣,晚上小心滾地上去。」
  錦書想了想,又抱著被子去了外間,道:「這屋裡點了安神香,婢子若是睡這裡說不得就睡死了,還是外間好,小姐若是不舒服了,有一點動靜婢子便知曉了。」
  尚宛妗怕她再說出不睡覺坐在床前一直守著她的話來,趕緊應了。然後乖乖的躺下,一副困極了要睡覺的樣子。
  錦書失笑,安頓好尚宛妗之後,吹了燈,黑暗中又守了一會兒,見尚宛妗沒動靜,這才小心翼翼的去了外間。
  尚宛妗聽得一陣窸窣,睜開眼睛,看著安神香的一點紅光出神……胳膊一陣一陣的疼,怎麼可能睡得著!
  不但胳膊疼,她腦子也亂得很……想著明天入宮的事情,想著劉家的事情,想著董天行和顧盼雪的事情,想著外祖母和酈陽長公主的事情,想著尚宛宛的事情。
  她倒不認為尚宛宛是故意不肯來看她的……只怕二嬸把她攔住了吧!自己「醫死了」劉尚書的千金,傳出去名聲也壞了,跟她走得近,沒有半點兒好處。
  怎麼就沒有人這樣為她打算!尚宛妗眼睛有些酸,閉了閉眼睛打算醞釀睡意。
  然後就覺得有些不對,床幔動了動,似乎有風。
  錦書去外間之前,分明關上了窗戶。
  尚宛妗猛的睜開眼睛,就看到床前站著一個黑影,心瞬間跳到了嗓子眼,好歹忍住了尖叫。
  她不知道這人是如何無聲無息的進來的,所以不敢動彈,又半閉了眼睛,一動不動,假裝自己從未睜眼。
  「疼不疼?」來人開口問道。
  聲音很是熟悉,尚宛妗一顆心落回原處,睜開眼睛:「長邪上師慣喜夜闖姑娘家的閨房麼?」她扭過頭,透過床幔,果然看到窗戶半開著。
  錦書在外間一點動靜都沒有,想來又是長邪的手段。
  「對不住,我不該不說一聲就走了的,我若是在,一定會想辦法阻止的。」長邪開口,頓了頓,繼續道,「我也是有不得已的事情。」
  尚宛妗聽著這話,有些驚詫,然後是憤怒。
  她冷著聲音道:「上師是否離開武威侯府,跟宛妗有何關係,再說這是小女子的家事,不勞上師費心了,宛妗也當不起上師的對不住。時間不早了,宛妗無礙,上師還是請回吧!」
  長邪曾經幫過她幾次,所以她心裡甚是感激長邪。可這不代表她就得聽長邪胡說八道!長邪之前住在武威侯府定是有他自己的考量,跟她沒有任何關係,旁人若是聽到了長邪剛剛那話,少不得以為他們倆之間有什麼糾纏呢!
  上次她和哥哥幾乎被趕出武威侯府,他都不曾出面,那句「我若是在,一定會想辦法阻止的」怎麼好意思說出口的!
  長邪皺了皺眉:「我說的是真的。」
  尚宛妗有些無奈:「宛妗說的也是真的……還請上師以後不要隨便闖小娘子的閨房,上師怕是不知,對我們這些閨閣女子來說,名聲就是命,名聲沒了,命便也沒了。」
  「你跟她們不一樣。」長邪搖了搖頭,他行事素來小心,別說不會有人瞧見他夜裡來見尚宛妗了,就是有人瞧見了,以尚宛妗的心思手段,也不會讓那不利於她的流言傳開來。
  誰知尚宛妗聽了這話卻忽然笑道:「宛妗也是閨閣女子,不知道做了什麼讓上師誤會的事情,竟讓上師覺得,別的小娘子名聲重要,宛妗的名聲就不重要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長邪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尚宛妗會誤會他那話。
  尚宛妗忽然提高了聲音:「上師覺得宛妗的名聲不重要,宛妗自己卻是愛惜羽毛的。上師再不走,別怪宛妗不講情面了。」
  「你……」長邪忙要解釋。
  尚宛妗從枕頭下面拿起一個東西,撩開床幔朝長邪拋去,打斷了長邪的話:「上師是想要這個吧!拿了就請趕緊走吧。」
  長邪接住尚宛妗丟過來的東西,捏著是一個荷包,打開荷包摸了一下,光滑細膩帶著點兒溫潤……是他師父給尚宛妗的那塊玉。
  她明明知道這塊玉有多重要,卻丟給了他,只為了趕他離開……長邪有些洩氣。星機老人教了他無上的占星術,卻沒有教他如何跟人相處甚歡。
  尚宛妗扭過頭看著朱床內側,房間裡再次安靜下來。等她再扭過頭來,床前的人影已經沒了,窗戶也重新關上了。
  或許是這一場鬧發洩了自己心中的鬱結之氣,再閉眼,竟然有了睡意。
  尚宛妗睡得並不安穩,一支安神香燃盡,大概四更天的時候,人就醒了。
  嗓子微微有些癢,咳嗽了一聲,外間就傳來錦書起身的動靜。
  左右已經把人給吵醒了,尚宛妗開口道:「茶壺裡面有涼茶,倒一杯進來。」
  錦書問道:「小姐渴了?這會子再喝茶,怕是不能睡了。」
  「倒不渴,就是嗓子有些不舒服。」尚宛妗說著側著頭看了眼手臂上的夾板和布條,她昨晚睡相很好,並沒有讓它們錯位。
  「那婢子給小姐兌一碗蜂蜜水。」錦書說著,就在外間取了碗,倒了碗溫水,然後端著進來打開同糖罐子放在一起的蜂蜜罐子,挖了一勺在溫水裡面攪拌。
  她眉宇間有些擔憂:「小姐胳膊上的傷處怎麼樣了?這會子可疼得厲害?」
  自然是疼的,她的背上已經沁出一層薄汗。不過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內。尚宛妗不欲錦書太過擔心:「無礙。」
  然後又覺得身上不大舒服,想了想,到:「等天亮了打熱水來給我擦擦身子。」
  錦書端著蜂蜜水走過來喂尚宛妗喝,一口氣喝了半碗,尚宛妗覺得嗓子瞬間舒服多了。錦書聽著尚宛妗那話,眉頭皺了皺,也不開口,等尚宛妗喝完蜂蜜水,把碗一放就伸手探進尚宛妗後背。
  「這都疼得出汗了!」錦書急了,「小姐這麼疼,怎麼不喊婢子?」
  「睡著了不覺得。」尚宛妗搖了搖頭,捏著錦書的手安慰她,「我也剛剛才醒,背上起汗,約莫是被子太厚,熱的。」
  錦都城到處草木森森,夏天本來就比較涼爽,再加上這還未到盛夏,哪裡就那麼熱了!錦書心疼得不行,也不戳穿尚宛妗,抿了抿嘴,道:「小姐略坐一坐,婢子去打了熱水來,給小姐換身衣裳再睡吧……就這麼囫圇睡,再生病就不好了。」
  尚宛妗點了點頭:「也可。」
  她一隻好手把軟枕拖到背後,然後自己往上做了一點,靠在軟枕上,對錦書擺手:「快去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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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錦書哭笑不得,端著那只空碗出去了。她剛出去沒多久,就見澍香一臉朦朧的走了進來,頭髮有些鬆散,衣服的帶子也系錯了一根,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
  看到尚宛妗,澍香精神了一些,走上前檢查尚宛妗的胳膊,頓了頓,道:「小姐昨晚睡了幾更天?這麼早,疼醒的嗎?」
  她年紀比錦書和澍荷都要小,素日裡,有什麼事情都有錦書和澍荷頂著,所以還保留著幾分小孩子的心性。
  她說著就帶了幾分哭腔:「錦書姐姐說小姐背上起了一層汗,這得多疼啊!婢子跟了小姐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見小姐受過這麼大的罪!」
  尚宛妗歎了口氣,道:「就此一回,以後我再也不要受這等罪了。」
  「對!」澍香紅著眼睛點頭,「以後婢子要好好跟著小姐,婢子跟錦書姐姐學武,再也不讓小姐挨打了。」
  尚宛妗聽著她這話,臉上有了幾分笑意,一時之間倒轉移了不少注意力。伸手捏了捏澍香的臉頰:「你呀!」
  廚房裡是長期備著熱水的,錦書也不叫別人,自個兒親自端了熱水來,替尚宛妗擦了身子,換了身中衣。想了想,又給她換了床褥子,這才把人安頓在朱床上。
  尚宛妗道:「我這會子睡不著,屋子裡有些悶,開會兒窗吧!」
  澍香忙答應著去了,剛走到窗戶邊,就咦了一聲。
  「怎麼了?」錦書問道。
  澍香打開窗戶,然後拿起梳粧檯上的一個荷包,走了過來:「這玉小姐平日裡不是都放在枕頭下面麼,怎麼昨晚放到梳妝臺上去了?若是不小心放丟了,多可惜呀!」
  錦書走了過去,從澍香手裡接過荷包一看,滿臉疑惑,問尚宛妗:「婢子記得是壓在小姐枕頭下面的啊,怎麼到這兒來了?」
  說完她視線落在梳粧檯上的一個白瓷瓶上,白瓷瓶很小,瓶嘴塞著裹了紅布的木頭塞子,一看就是藥瓶。
  她拿到手裡盯著看了好一會兒:「這是什麼?有誰送藥來了嗎?」
  澍香茫然的搖了搖頭。
  尚宛妗扭頭看過去,錦書立即把東西拿到她眼前來,裝玉的荷包依然放到枕頭下面,白瓷瓶則放到了尚宛妗的手裡。
  尚宛妗打開瓶塞,倒了一點在手裡,是褐色的米分末,放到鼻子邊仔細聞了聞,有木豆葉、明雄黃、朱砂、當歸尾、麝香、冰片等東西,應當是上好的傷藥,也不知道是吃的還是灑在患處的。
  她把瓶塞塞回去,然後遞給錦書:「收起來放著吧。」一邊接過澍香遞過來的濕毛巾擦了擦手。
  這東西,是長邪留下來的無疑了。
  尚宛妗覺得自己完全看不透長邪這個人了,說他不好吧,無緣無故的,又幫了她不少忙。說他好吧,又總做讓她為難的事情,說讓人生氣的話語。
  錦書看尚宛妗這樣,就知道這藥不是來歷不明的了。於是問道:「小姐,這藥好不好?」
  「應該還不錯吧!」尚宛妗看了錦書一眼,不明白她想說什麼。
  錦書道:「既然是好藥,幹嘛還收起來?豈不浪費了送藥人的一片心意。」
  尚宛妗搖了搖頭,問道:「怎麼用?」
  是啊,怎麼用!錦書和澍香一聽這話,整個人就愣住了。這藥若是外敷的,拆掉夾板上藥,小姐豈不是又要受一次罪?更別說拆夾板可能會影響骨頭的癒合了。這藥若是內服的,余大夫已經開了口服的藥了,若是藥性相沖,豈不是害了小姐!
  錦書把瓷瓶同其它常用膏藥一起收了起來,嘴裡嘟嚷道:「這送藥還不如給小姐送幾支安神香呢!」
  尚宛妗不欲繼續把話題落在長邪身上,開口道:「咱們屋裡還缺他那幾根安神香不成?」
  錦書和澍香對視一眼,立馬會意,不再說這件事……心裡的嘀咕卻沒有消去,這藥到底是誰送來的?小姐似乎不喜歡那人。
  尚宛妗一直同錦書和澍香閒聊到五更天,這才迷迷糊糊睡去。三個人都困得很,錦書和澍香見她睡了,便一個睡在腳踏上,一個睡在外間,打算再眯一會兒。
  這一眯,就睡死了過去。直到屋子門被一腳踢開。
  睡在外間的澍香睜開眼睛,就看到繼夫人匆匆走了進來,看都沒有看她一眼,就穿過珠簾,往里間走去。
  尚宛妗聽到聲音,驚醒過來。錦書也醒了過來,看到尚宛妗還有些迷糊的眼神,心裡一股憤怒,她家小姐受了那麼大的罪,連覺都不能好好睡了麼!
  然後就看到鐘雪盈走了進來,她身後跟著曲嬤嬤和雀兒。
  尚宛妗眼神一冷,轉頭看向鐘雪盈:「夫人這是做甚?」
  鐘雪盈看到神色憔悴的尚宛妗以及吊著的胳膊,先是有些快意,又想到自己來這裡的目的,臉上浮現出一股不甘的神色來。
  「還不快洗漱,宮裡來人等著呢!」
  宮裡來接尚宛妗的人,領頭的便是當今太后身邊的游姑姑。她進宮陪皇后說話,見過幾次。在太后面前還算得臉。
  若說昨日他們還有些懷疑韓閬在扯謊,今日見了游姑姑,這懷疑也就煙消雲散了。
  若不是為了讓游姑姑回去之後在太后面前誇她幾句,她才不會扮慈母親自來叫尚宛妗起床呢!
  尚宛妗只當那宮裡來的人是錦王韓閬的人,為了圓昨天扯的謊來的,因此也不跟鐘雪盈說什麼,自顧自的吩咐錦書伺候穿衣洗漱。
  鐘雪盈見尚宛妗屋子裡的人都不理她,心裡燒著了一把火。可想到外面等著的游姑姑,又不甘心就這麼出去了……總要陪著尚宛妗一起出去才顯得她這個做繼母的憐惜原配的孩子!於是抬腳往外走了兩步,又轉過身自個兒找了個椅子坐下等著。
  雀兒不滿,故意大聲嘟嚷道:「大小姐未免也太不守規矩了。平日裡不來給夫人請安也就罷了,如今夫人親自來接她,她還這般……」
  「雀兒!」話還沒說完就被曲嬤嬤喝止了。
  尚宛妗側了側身子,一邊由著澍香給自己梳頭,一邊眼不錯的盯著曲嬤嬤看。她這姿勢有些彆扭,眼神落在曲嬤嬤眼裡,就帶了些陰測測的感覺,一下子把人給震懾住了,都安靜了下來,等著尚宛妗梳妝完畢。
  尚宛妗出去的時候,游姑姑正在同尚老夫人一起用早餐。尚知章還沒有來得及給尚老夫人請封誥命,因此,游姑姑與尚老夫人同桌吃飯,也不算是逾矩。
  尚老夫人倒是很以此為榮,自己沒怎麼動筷子,一個勁的勸著游姑姑吃,神情作態看起來頗為殷切。
  鐘雪盈見狀悄悄的撇了撇嘴,覺得尚老夫人有些給武威侯府丟臉。
  尚宛妗是喝了一碗粥過來的,游姑姑見她跟自己見禮,也不繼續吃下去了,轉頭就著隨行宮女的手漱了口,起身道:「尚大小姐這就隨奴婢一起走吧!」
  尚宛妗只帶了錦書一人,跟著游姑姑等人出了侯府大門。她出門的時候剛吃了生骨回氣丸,這會子胳膊不大疼,臉色好看了許多。
  游姑姑跟在太后身邊很多年了,如今四十多歲了,沒有自己的孩子,看到十多歲的小娘子就心生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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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上了馬車之後,游姑姑見尚宛妗沒有一點半點兒緊張的樣子,不由得笑道:「難怪那孩子喜歡,長得好看,性子也跟別的小娘子不一樣。」
  這話尚宛妗聽在耳裡有些不解,不知道該怎麼接話,於是就只抿著嘴兒笑了笑。
  游姑姑被她笑得心裡柔軟了許多:「小娘子就該多笑笑才是……你也別害怕,太后素日裡最喜歡長得好看的小娘子,定不會為難你的。」
  「太后……」尚宛妗陡然一驚,脫口而出問道,「姑姑是太后身邊的姑姑?」
  游姑姑被她這話給逗樂了,奇道:「不然尚大小姐以為奴婢是哪裡的姑姑?」
  尚宛妗心思百轉,自然不能說以為她是錦王的人的,只好勉強含笑道:「以為姑姑是姚枝長公主殿下身邊的姑姑。」
  游姑姑不疑有他,笑道:「太后娘娘本來是打算讓姚枝身邊的人來接的,這樣才不打眼,可轉念一想,小六喜歡的人,打眼又怎麼了,以後有小六寵著,就是再打眼,那也是應該的。所以就派了奴婢來接您。」
  尚宛妗這才發覺游姑姑對自己的態度有些奇怪。小六喜歡的人……尚宛妗心裡咯噔一跳,這小六,說的難不成是錦王韓閬?算起來,他確實是排行第六的。
  她不信韓閬會喜歡自己,游姑姑會這麼說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她誤會了,二是韓閬有自己的計畫。
  於是尚宛妗不敢輕舉妄動,假裝自己沒有聽懂游姑姑的話,跟她聊起家常來。
  說是聊家常,一個在深宮之中,一個在侯府後宅,也沒有什麼好聊的話題。好在游姑姑似乎很喜歡尚宛妗,笑盈盈的跟她說起宮裡面宮女們的趣事來。
  游姑姑有腰牌,馬車一路進了皇宮,在壽安宮門口停了下來。尚宛妗看著壽安宮三個大字,有些吃驚,這是要去見太后?
  游姑姑似乎看出她的疑惑,笑著解釋道:「太后娘娘想先見見你,等下再送你去姚枝的臨華宮。」
  尚宛妗哪能有別的意見,只能跟著游姑姑一起進去拜見太后娘娘。她心裡很是緊張忐忑,雖然多活了一輩子,可她上輩子被困於後宅,太后娘娘這種人物,也就偶爾從別人口中聽說過一兩次。今日毫無準備的就被帶來見太后了,怎麼可能一點都不慌張。
  酈陽長公主殿下的別院攬月山莊很美,皇宮內院卻是攬月山莊都不可同日而語的。處處雕樑畫棟,描金錯銀,巡邏的侍衛威武挺拔,來來往往的宮女衣錦簪釵,環佩叮噹,讓初次進宮的尚宛妗和錦書看得眼睛都不是自己的了。
  好在主僕二人很快反應過來自己的處境,收斂了目光,跟著游姑姑,處處小心步步為營。
  這皇宮內院雖美,可焉知那趙粉和魏紫下面埋著多少女子的白骨紅顏。
  壽安宮很大,她們足足走了兩炷香的時間,才聽到一個高談闊論的聲音。游姑姑眼裡閃過一絲暖意,對尚宛妗笑道:「錦王殿下又在娘娘面前耍寶呢!」
  原來韓閬也在這裡。尚宛妗不自覺的松了口氣,總算沒有之前那般忐忑了。
  游姑姑引著尚宛妗進了大殿,尚宛妗注意到游姑姑對著上方的人稟報,並沒有貿貿然抬頭去看,而是沖著游姑姑稟報的方向下跪行禮。
  錦書亦步亦趨的跟著尚宛妗,尚宛妗不抬頭,錦書也不抬頭,尚宛妗下跪行禮,錦書也下跪行禮。
  太后娘娘坐在上位,見到這一幕,心裡有些滿意,笑道:「起來吧,賜座。」
  然後扭頭對韓閬道:「小六,你這次眼光還行,總算沒有找些歪瓜裂棗來糊弄哀家!」
  「什麼歪瓜裂棗?」韓閬問完立即反應過來,然後倒吸了一口氣,一副牙疼的表情,然後哭笑不得:「母后,您誤會了。」
  太后娘娘橫了他一眼,挑了挑眉:「誤會?你又是叫哀家派人去武威侯府接人,又來壽安宮早早的守著,又是跟姚枝打招呼,只為了幫人省一頓家法。若不是心悅人家,難不成是狗拿耗子?」
  太后娘娘是先帝的髮妻,因為年輕的時候大冬天掉到湖裡,傷了根本,一直沒有孩子。韓閬的母妃跟太后娘娘交好,韓閬又生得乖巧好看,太后娘娘便把韓閬當自己孩子看。
  韓閬母妃去得早,平日裡多得太后照顧,因此他在別人面前敢隨便犯渾,在太后面前卻是極孝順的。
  他笑著對太后道:「母后還不知道麼,我是捕鼠能手啊!」
  尚宛妗低著頭,咬著牙忍笑。
  游姑姑卻隨意多了,笑著道:「殿下這話怎麼說的,哪有這樣說自己的啊!也就是在太后娘娘面前,要是在旁人面前,豈不被笑話了去!」
  太后娘娘伸手去掐韓閬的臉,笑駡道:「就你這猴頭不讓人省心……老這麼沒正形,也不怕人家尚家小姐笑話你!」
  然後轉頭問尚宛妗:「他平時也這樣嗎?」
  尚宛妗正憋笑呢,完全沒想到太后娘娘會突然問自己話,差點兒就岔氣了。好不容易平復了情緒,她恭謹道:「回娘娘的話,臣女只見過王爺三次,王爺都是威儀天姿。」
  「才見三次啊!」太后娘娘不信韓閬的解釋,語氣中有些遺憾。
  她心裡其實是擔心韓閬的終身大事的。韓閬身份特殊,怕引起朝臣的忌憚,都已經加冠了,還沒有娶一門妻傳宗接代,平日裡一個知冷知熱的貼心人都沒有。
  家世太好的小娘子,她不敢給韓閬娶,樹大招風。
  家世不好的小娘子,她不願給韓閬娶,小門小戶,沒得辱沒了他。
  當然,這也有韓閬名聲太唬人,沒有小娘子願意嫁給他的緣故在裡面。
  昨日韓閬連夜進宮,央她派人去接尚宛妗,她就打聽了一下這位尚家小姐。武威侯的嫡長女身份不算低,武威侯又卸了兵權,一個閒散侯爺並不讓人忌憚,若是小娘子本身貌美性良,簡直再適合小六不過了。
  太后娘娘心裡想著,便又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尚宛妗心裡已經反應過來,錦王大概是想讓尚知章多一些忌憚,所以找了太后娘娘幫忙,只是太后娘娘卻誤會了錦王的用意。
  她心裡叫苦不已,面上卻不敢表現出分毫來,還是那副恭謹乖順的模樣:「回太后娘娘的話,到年底,便及笄了。」
  太后娘娘喜歡她這樣長得好看又知禮的孩子,笑道:「等你及笄禮的時候,說不定哀家也來觀禮呢!」
  尚宛妗不敢去猜測她這話是玩笑話還是認真的,連忙跪下謝恩。
  太后娘娘點了點頭,讓她起身就坐,對游姑姑笑道:「除了酈陽,哀家還沒有見過長得這般齊整的孩子,又守禮,只可惜沒有投在哀家家裡。」
  游姑姑笑著打趣:「太后娘娘常叫尚大小姐進宮不就好了,奴婢倒願意天天去接人。」
  「就你會說話。」太后失笑,然後道,「老五之前讓人送來的那堆東西裡面,我記得有兩隻翡翠飄花手鐲,還算通透,這樣的好顏色,就該戴在小娘子手腕上。本想留給酈陽的,只是最近她也不知道犯哪門子的毛病,每次請安都是匆匆來匆匆走。罷了,今日見了妗姐兒,才知道那鐲子原來是跟妗姐兒有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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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16 12:14: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九章

  游姑姑會意,立馬道:「奴婢這就去取。」說著匆匆往殿外走。
  尚宛妗連忙又起身謝恩。
  她心裡有些疑惑,太后娘娘無兒無女走到今天,就連當今聖上的生母都要讓她一頭,顯然不是什麼簡單的角色。太后今天對她的態度,實在是有些好得過頭了。
  尚宛妗小心翼翼的抬頭,正看到太后的視線落在自己吊在脖子上的胳膊上,神色晦暗不明。她心裡一驚,又把摔了一跤的藉口翻了出來,打算等太后娘娘一開口問,就拿這話去回答。
  誰知太后娘娘並沒有提她胳膊的事情,轉而問起別的來:「哀家倒不曾去過彭州,對那邊也有幾分好奇,妗姐兒是彭州來的,不如講講彭州的風土人情來,看看與咱們錦都有什麼不同。」
  尚宛妗應了,說起彭州的風土人情來。她雖然沒有了在彭州生活的記憶,卻早料到會有人問她這些,便找了有關彭州的地理志,全部都看了一遍。
  她一邊說,一邊心裡琢磨,是了,太后娘娘剛剛說韓閬為了讓她免遭家法的事情,只怕是已經知道她胳膊受傷的原因了。沒有提及才比較正常。
  說話間游姑姑托著一個錦盒走了進來,太后娘娘起身親自拉了尚宛妗的手給她戴上,然後湊到自己眼前看:「真好,這鐲子,也就只有小娘子能戴出一個好字來了。」
  尚宛妗皮膚白,被綠油油的這翡翠飄花鐲子一襯,顯得更加白了。卻還是不如太后娘娘的手白。太后娘娘握著尚宛妗的手,湊近了看,竟有幾分不似真人的感覺。
  尚宛妗被自己心裡的想法一驚。
  好在也沒有呆多久,太后娘娘就開始趕人了,她對韓閬打趣道:「你快帶著你家尚大大走,哀家這裡還等著見命婦呢!」
  韓閬也不多留,起身便跟太后告辭,然後走到尚宛妗旁邊,不耐煩的對尚宛妗抬了抬下巴。
  尚宛妗連忙跟太后告辭。
  太后娘娘笑著點了點頭,然後瞪了韓閬一眼:「你別那麼凶,小娘子看了都怕。」
  小娘子看了都怕的韓閬心裡一哽,轉身朝著壽安宮外面走去。尚宛妗帶著錦書跟上。
  等出了壽安宮,尚宛妗才發現韓閬似乎有些生氣。
  她不敢肯定是不是因為太后娘娘的「拉郎配」,只好假裝沒有看到,然後問道:「殿下,咱們這是去姚枝長公主殿下的宮殿?」
  「不去。」韓閬回得乾脆。
  聽起來卻像是在跟她賭氣。
  跟她有什麼好賭氣的!尚宛妗覺得自己很有些無辜。然後又想起昨天韓閬替自己解圍以及剛剛太后娘娘說的話,尚宛妗忽然了悟……可能錦王殿下並不是很想拿耗子吧!
  一時之間,尚宛妗神情有些複雜。
  韓閬一回頭就看到尚宛妗像是牙疼的表情,嘴角抽了抽,解釋道:「這會子還早,姚枝那邊聚會還沒有開始。」
  「哦!」尚宛妗立馬懂事的點了點頭。
  韓閬見她這樣哭笑不得,然後道:「我先帶你去見董天行。」
  「哦!」尚宛妗繼續懂事的點了點頭。
  然後吃了一驚:「見董天行!殿下把人弄到宮裡面來了?」
  「誰規定不能把人弄到宮裡來?」韓閬一臉奇怪的看著尚宛妗,似乎有些不解。
  國法規定的啊!尚宛妗默默的閉緊了嘴巴,她想起來了,錦王殿下可是敢在祭典上披頭散髮給文武百官勸酒的混世魔王,就沒有把國法皇權放在眼裡過,帶人進皇宮算什麼大事!
  「人在御花園那邊,走吧!」韓閬道。
  「哦!」尚宛妗又恢復了之前懂事的模樣。
  等兩人又走了一段路,尚宛妗才忍不住開口道:「昨日若不是殿下,宛妗只怕性命都難保了。救命之恩沒齒難忘,日後殿下若有什麼用得著宛妗的地方,宛妗一定赴湯蹈火。」
  這話說起來就有些虛了,她一個小娘子能為堂堂錦王殿下做什麼!若是真的知恩圖報,這話就該尚奚舟來說才是。
  韓閬不是聽不懂她話裡面的小心機,卻不是很在意:「酈陽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呢,本王自然是要救你的。再說了,就你爹那樣的,要不是因為他有戰功在身,本王早晚要動手打他一頓!」
  尚宛妗一噎,倒有些無言以對。
  韓閬停下腳步,看著尚宛妗的手出了會兒神,然後問道:「你可知太后娘娘要見的命婦是誰?」
  他情緒不對,尚宛妗一聽這話,心裡就咯噔一跳,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猜測道:「總不會是武威侯府的……難不成是劉夫人?」
  韓閬點了點頭:「正是劉尚書的夫人。」
  他之前派了人在護國寺,暗中看著劉輕葶和鄭琬宜,可劉輕葶的死訊,人家都已經找上武威侯府了,他那邊才得到消息。
  昨日他只覺得是自己的屬下該整頓了,這會子再細細琢磨,卻發覺裡面貓膩頗多。
  尚宛妗想到剛剛太后娘娘對自己的態度,心裡有了一個猜測……難不成太后娘娘見劉夫人,是為了給她說情?
  初次見面,就算是誤會了錦王的心思,也不該對她掏心掏肺至此才是!別說她一個陌生小娘子了,就是宮裡的姚枝長公主,也未必有這樣的待遇。
  事出反常即是妖,尚宛妗不但不因為太后娘娘的厚愛感到竊喜,反而覺得有些瘮得慌……天下攘攘為利而來,太后娘娘這是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
  尚宛妗猛的抬頭看向韓閬。
  韓閬本來難得的心裡有幾分內疚,見她這樣,又忍不住笑了,重新抬腳往前走,語氣有些玩世不恭:「怕什麼,總比隨時擔心被自己爹打死好啊!」
  她若是得了太后的青眼,武威侯府確實會忌憚她許多,至少昨日的事情不可能再發生的了。
  只是,尚宛妗輕聲道:「明槍暗箭,任誰也是願意選擇明槍的。」
  「對,明槍暗箭,大家都愛選擇明槍。」韓閬點了點頭,「可是你沒有選啊,是本王幫你選的!」
  尚宛妗聽著這話,嘴角一抽,覺得自己的牙根似乎有些癢癢。
  然後就見韓閬指了指前面的亭子:「呐,就在那裡。」
  尚宛妗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在御花園裡面走了好長時間了。因為被韓閬的話攝去了心神,都沒有注意到周圍景致的變化。
  她抬頭朝著韓閬指的亭子看過去,果然看到一個護衛、一個太監打扮的人在亭子裡,一個站著,一個坐著。
  護衛是韓平安,穿著太監衣服的人,應該就是董天行了。
  尚宛妗擔心隨時有人來這裡,撞破了事情,於是加快腳步,想要速戰速決,然後就看到旁邊一條小道上,一個貴氣逼人的宮裝女子正往這邊走來,她身後跟著四個宮女四個太監,還有一個管事姑姑,看樣子,應當是當今聖上的某個妃嬪。
  韓閬並沒有看那邊,尚宛妗提醒道:「有人來了。」
  韓閬這才丟了個眼神過去,然後閑閑道:「怕什麼,有我在,她們躲還來不及呢!」
  這話說得平淡,尚宛妗卻聽出了幾分嘲意。
  很快,她就明白了這嘲意因何而來。那位娘娘見到韓閬在這邊,小聲驚呼了一聲,然後就拉著自己的管事姑姑的手匆匆走了,形狀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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