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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li6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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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天涯俠侶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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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6 11:19:40 |只看該作者
一六〇

  李夫人道:“可惜你仍是想的晚了一步。”

  西門玉霜回顧了那黃衣大漢一眼道:“準備退走。”

  那黃衣老人應了一聲,右手一拍左胸,那鐵架上的灰鳥,突然展翅而起,直衝而上,折向正東飛去。

  李夫人冷冷說道:“你深入萬松谷來,可是想和我再戰一次?”

  西門玉霜道:“不用我西門玉霜鬥你,自會有找你算賬之人。”

  李夫人冷冷說道:“可是那程石公嗎?”

  西門玉霜道:“他敗在你的手中,一直認為是奇恥大辱,苦苦求我,讓他和你先決一戰。”

  李夫人道:“告訴他,我隨時候教。”

  西門玉霜道:“我知道那程石公的嘯風杖法,雖然厲害,但他未必是你之敵。”

  李夫人冷漠一笑,不置可否。

  西門玉霜突然高聲說道:“可是還有一個找你拚命的人。就非等閒人物了。”

  李夫人輕率細語地緩緩說道:“那是什麼人?”

  西門玉霜道:“斷劍夫人。”

  李夫人臉色一變,默然不語。

  西門玉霜冷笑一聲,道:“怎麼,你怕了嗎?”

  李夫人雙目一瞪,兩道冷電一般的眼神,暴射而出,道:“西門玉霜,一盞熱茶工夫之內,你如還不退出萬松谷,今天你別想生離黃山世家了。”

  西門玉霜道:“我一時失算,讓你復得水脈控制,今日算你又勝一陣──”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告訴你那寶貝女兒,就說三日之後,我隨時可以攻打萬松谷黃山世家,凡是在這谷中之人,我是見一個殺一個,雞犬不留。”

  李夫人又恢復了鎮靜之容,淡然說道:“如若我為小女設想,今日就不該讓你離開。”

  西門玉霜道:“你們打算群攻嗎?”

  只聽一個高昂聲音,傳了過來,道:“青城、峨嵋兩派掌門人駕到。”

  金娘娘道:“西門玉霜,你可知一著失算,滿盤皆輸,今天這一陣,你敗的很慘,除非你自信能破圍而出,必須得聽聽我們的條件?”

  西門玉霜道:“你說吧!”

  金娘娘道:“你不是想報殺父之仇嗎?”

  西門玉霜道:“還有我的母親。”

  金娘娘道:“多算上十個人也是一樣,還是一場賭。你只有十之二三的機會。”

  西門玉霜道:“你們如是自信今日一定能夠勝我,那就儘管出手好了。”

  金娘娘道:“要麼,雙方堂堂正正,半月之後,在這萬松谷大千花園中決一死戰,要麼大家都不擇手段,今日先把你姑娘留下。”

  西門玉霜突然一撩長裙,摸出一條皮帶,帶上插著八寸長短的一十二支小劍,緩緩說道:“我西門玉霜答應了延後半月,並非是受了你們威脅──”玉腕揮動,把十二支小劍,盡皆取下,接道:“哪一位有能留下我西門玉霜?”纖手伸縮,把十二支小劍,分刺全身十二處要害部位,劍劍深及柄,緩緩轉身而去。

  陳正波、金娘娘、林寒青,都看的臉色大變,全身微微發抖。

  只有李夫人仍然是一片冷漠的神色。

  依照武林中規矩,如若有人要攔住西門玉霜,必先得把那十二支短劍拔出,仿照那西門玉霜,刺入自己身體之內,然後,才能和她動手。

  陳正波輕輕嘆息一聲,道:“西門玉霜果然是有著過人之能,單是這利劍刺體之事,老朽就無能和她競爭。”

  金娘娘道:“奇怪的是那利劍刺入了七八寸深,何以不見有血流出來,我跑遍了中原大江南北,從未見過這種武功。”

  李夫人緩緩說道:“這是天竺的一種瑜伽術,想不到她竟然能夠練成了這等成就,自然要氣焰萬丈,目空四海了。”

  金娘娘凝目望去,只見那西門玉霜早已走的蹤影不見。不禁輕輕嘆息一聲,道:“她這一戰,你是否已準備出手?”

  李夫人道:“現在,我還沒決定。”

  目光轉往林寒青的臉上,道:“你可要去見見你的母親?”

  林寒青道:“晚輩正想晉見,只是不知家母現在何處?”

  李夫人道:“現在我太上閣中。”

  回顧了金娘娘一眼,道:“你認識斷劍夫人嗎?”

  金娘娘點點頭,道:“難道她還記著昔年一段恩怨?”

  李夫人欲言又止,轉身緩步而去。

  林寒青低聲說道:“弟子要去見見母親。”

  陳正波道:“你去吧!不過,不要問太多的事。”

  林寒青應了一聲,緊隨李夫人身後而行。

  李夫人雖然明知道林寒青緊隨在身後,但卻一直未回頭望過林寒青一眼。

  直行到太上閣外,李夫人才停下腳步。回頭望了林寒青一眼,道:“進了廳門,直向左側行去,你進去吧!”

  林寒青應了一聲,舉手推門,只聽呀然一聲,木門大開。

  這是一座廣大的敞廳,四壁一片雪白,不見桌椅人蹤。

  林寒青依言向左行去,哪知行到牆壁旁邊,仍然不見母親,不禁心中大急,高聲說道:“青兒叩見母親。”

  他一連呼叫數聲,竟然不聞響應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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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
發表於 2019-3-26 11:19:53 |只看該作者
一六一

  回頭望去,只見那太上閣大門已關,廣大的廳中,不見人蹤。

  林寒青靜下心來,暗暗忖道:以那李夫人的身份,決然不會騙我,何以竟不見母親之面呢?難道這太上閣還有什麼機關不成?

  心念一轉,舉手向壁上推去。

  只見那光滑的牆壁,突然間向內陷去,一陣軋軋輕響之後,裂開了個石門。

  林寒青深恐那石門關起,急急舉步而入。

  石門內是一條夾道,一個白衣女婢,舉步迎了上來,欠身說道:“小婢剛得夫人通知,迎接相公而來。”

  林寒青道:“我母親現在何處?”

  那白衣女婢道:“老夫人正在坐息,相公請隨小婢來。”舉步行去。

  林寒青隨在那女婢之後,行約數丈,突然轉向左側,舉手一推,進入了一座雅室之中。

  林寒青抬頭看去,只見一個身著藍衣的中年婦人,盤坐在一張錦榻之上,林寒青目光一顧之間,已然瞧出正是母親。急步奔上前去,撲拜於地,道:“不孝子寒青叩見母親大人。”

  林夫人緩緩伸出手去,拍拍錦榻,道:“孩子,坐過來,我有話問你。”

  林寒青只覺母親的平靜,有些反常,不禁一呆,緩緩站起身子,坐上錦榻,道:“母親有何訓教?”

  這時,那白衣女婢,早已悄然帶上石門,退了出去。

  林夫人道:“你見過李夫人了?”

  林寒青道:“見過了。”

  §第三十八章

  林夫人道:“她比母親如何?”

  林寒青怔了一怔,道:“母親是說哪一方面?”

  林夫人淡淡一笑,道:“武功才智,為娘的是無法和她比了,自然是說年歲了,你瞧為娘和李夫人,哪一個老些?”

  林寒青道:“如若母親要孩子據實而言,那李夫人確比娘年輕多了,不過,李夫人內功精深,駐顏有術,不可同日而語了。”

  林夫人接道:“為娘的小了李夫人兩歲,如若不是為娘的自廢武功,和那李夫人一樣的苦苦求進,此刻,不但不會比她老,只怕武功不比她差,至少是在伯仲之間。”

  林寒青吃了一驚,道:“是娘自廢了武功?”

  林夫人道:“不錯,娘自廢了武功──”

  林夫人目光凝注在林寒青的臉上,道:“不但娘自廢了武功,而且還誤了我兒,如是我兒不受娘拖累,今日武林,定有兒一席之地。”

  林寒青茫然說道:“母親啊!孩兒是越聽越胡塗了,母親可否說的詳盡一些?”

  林夫人淡淡一笑道:“孩子,你一定要知道內情嗎?”

  林寒青道:“身為人子,不知生身之父,叫孩兒還有何顏在武林之中走動?”

  林夫人長長吁一口氣,道:“為娘的自廢武功,用心就在希望能擺脫江湖生涯,找一處安靜之地,定居下來,埋名隱姓,那知人算不如天算,為娘的雖然自行廢了武功,但卻仍是無法安靜下來,而且幾乎喪命在幾個毛賊之手,幸得你那恩師,及時趕到,救了咱們母子性命。”

  林寒青道:“母親說了半天,仍未說出孩兒生身之父是誰?”

  林夫人的臉上突然一陣青,一陣紅的變化不已,顯然,她心中亦正在劇烈的搏鬥。

  林寒青偷眼看去,只見母親雙目之中,淚水盈眶,哪裡還敢多問。

  足足過了有一盞茶工夫之後,林夫人才長嘆一聲,舉手拭去雙目中的淚水,黯然說道:“孩子,你一定要知道?”

  林寒青道:“孩兒十數年來,對此事一直耿耿於懷。”

  林夫人道:“我原想不告訴你,但此刻形勢不同,我就是想瞞你,只怕也瞞不了好久時光了。”

  林寒青道:“母親啊,只是孩子的生身之父,不論他是何等何人,都應該讓孩兒知道才是。”

  林夫人再也無法自禁,雙目熱淚,奪眶而出,緩緩說道:“孩子,縱然為娘告訴了你,他也未必會承認你是他的骨肉。”

  林寒青呆了一呆,忖道:“這是怎麼回事呢?”

  雙目凝注母親臉上,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林夫人道:“孩子,為娘的都告訴你吧!你以後怨娘也好,恨娘也好,你雖有生身之父,但卻無父之名。”

  林寒青只覺突然被人在胸前打了一拳,幾乎暈了過去,良久之後,才緩緩說道:“那人是誰?”

  林夫人突然把兩道森寒的目光,移注到林寒青的臉上,道:“你恨他?”

  林寒青道:“他欺侮了娘,又棄之不顧,我自然是恨他了。”

  林夫人搖搖頭,道:“不能怪人家。”

  林寒青道:“不能怪那人,那是怪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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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6 11:20:01 |只看該作者
一六二

  林夫人點點頭道:“不錯,應該怪娘。”

  林寒青再也無法支撐,雙目中熱淚滾滾,奪眶而出,沉聲說道:“母親啊!快些告訴我那人是誰,孩兒快要瘋了。”

  林夫人緩緩從懷中摸出一方白絹,拭去臉上淚痕,說道:“二十多年前,江湖上有三個才貌絕世的少女,雖然不是同胞姊妹,但相敬相愛之情,雖至親骨肉,也是難以及得了。”

  林寒青拂去臉上淚痕說道:“娘是其中之一?”

  林夫人點點頭道:“不錯,武林中都是稱三仙子,為娘排行第二,那位大姐,就是你見過的李夫人了。”

  只見人影一閃,李夫人推門而入,冷冷說道:“住口!”

  林寒青轉眼望去,只見李夫人面如寒霜,眉宇間隱動殺機,不禁心頭暗中運氣,準備保護母親。

  林夫人卻是神色鎮靜的抬頭望了李夫人一眼,道:“大姐姐!什麼事啊?”

  李夫人冷冷說道:“誰是你的大姊姊了!”

  林夫人道:“我自廢武功之事,你是早已知道,此刻你如想殺我,只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李夫人緩緩說道:“我如存心殺你,豈容你活到今天。你認為你待在北嶽楓葉谷中,我就找不到你了嗎?十幾年前,我已得到你的消息,我對你已經是夠寬大了。”

  林夫人望了林寒青幾眼,道:“這二十年來,我一直沒有背棄誓言,把昔年之事,說給我的兒子聽,但眼下情勢不同,整個武林同道,面臨大劫,咱們姊妹之間的恩恩怨怨,也正面臨著總結,我這作娘的,不忍再騙他!”

  李夫人道:“不行,咱們相約有言,一生一世,都不許再提起昔年之事。”語聲微微一頓,突轉冷厲,道:“你還記得嗎?這誓言是何人提出?”

  林夫人道:“小妹提出。”

  李夫人道:“你自己立下的誓言,如今你自己又要破壞嗎?”

  林夫人道:“我只想告訴自己的兒子,而且據實而言,決不為我自己辯護一句,我讓他知道,他的母親,是一位很壞的女人,奪人所愛。”

  李夫人搖搖頭道:“算了吧!過去的事,何苦還去提它──”仰起臉來,長長吁了一口氣,接道:“我本已立志不問江湖中事,縱然我生養的兒女,也不想管他們了。但現在,我卻改變了主意,不忍再看下一代也隱入終身痛苦之中。”

  林寒青突然接口說道:“晚輩堂堂男子,如不知生父是誰還有何顏生於人世,家母──”

  李夫人接道:“孩子!你如知道了,又能如何?除了痛苦之外,於事何補?”

  林寒青道:“生身之父親情是何等深重,縱然為匪為盜,在下亦是不能不認。”

  李夫人搖搖頭,道:“孩子,你已成人了,上一代的恩怨,下一代最好別管。”

  林寒青道:“父債子還,古有名訓,林寒青身為人子,豈有不管之理。”

  李夫人道:“你管得了嗎?不論武功才智,你們這一代,都無法和上一代相提並論──”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不過有兩個人,不在此限。”

  林寒青道:“夫人可是說的白惜香和西門玉霜?”

  李夫人道:“不錯,正是她們兩個,你自信比起她們如何?”

  林寒青道:“晚輩武功才智,雖然不及白姑娘和西門玉霜,但堂堂七尺之軀,豪勇之氣。總是不輸給她們。”

  李夫人目光移注林夫人臉上,道:“你的兒子很固執,看來只有你勸阻他了。”

  林寒青道:“在下只問問我生身之父,難道──”

  林夫人高聲說道:“孩子,不要說了。”

  林寒青眼看母親臉色脹紅,珠淚盈眶,那裡還敢再說,立時住口不言。

  李夫人冷冷說道:“最好讓他出去。”

  林夫人對李夫人,似是心中有著很大的畏懼,望了林寒青一眼,道:“孩子,你出去吧!我要與你李伯母談談。”

  李夫人道:“言重了,這稱呼我可是擔待不起。”

  林寒青突然把目光凝注在李夫人的臉上,緩緩說道:“我母親不會武功,縱然昔年有開罪夫人之處。還望夫人多多擔待,夫人如是定要問罪,晚輩願代父母受過。”

  李夫人道:“你有幾條命,一會兒代父替罪,一會兒代母受過,我如要殺你們母子,那也不用等到今日了。”

  林夫人厲聲喝道:“你當真是長大了,連為娘之言,也不肯聽了?”

  林寒青道:“孩兒怎敢。”轉身大步而去。

  他心中懷著無限迷惘和痛苦,出了室門,守在夾道中的女婢,一直把他送出了太上閣。

  一陳山風吹來,挾帶著幽幽花香,撲入鼻中。

  林寒青仰天長長吁一口氣,神志陡然一清。

  只聽一陣步履之聲。傳了過來。李中慧急奔而至,望著林寒青,道:“林兄,西門玉霜退走了?”

  林寒青道:“退走了。”

  轉身向前行去。

  走了一陣,激動的心情,逐漸的平復下來,心中暗暗忖道:我母親為什麼要自廢武功,為什麼那樣害怕李夫人,這其間自然是有原因。

  只聽腦際間,閃過母親的聲音,道:“我要告訴自己的兒子。他母親是個很壞的女人,奪人所愛──”

  一縷疑念,自林寒青的心中泛了上來,暗道:難道我那母親奪了李夫人的所愛,才使她們三個情同骨肉的人,反臉成仇?她們三個姊妹,除了母親和李夫人之外,還有一人。又是誰呢?那人此刻何在?只覺疑竇重重,便上心來,苦苦思索,竟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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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
發表於 2019-3-26 11:20:12 |只看該作者
一六三

  他呆呆站著,思索了良久,才想到白惜香,目下所有的人,仍是只有白惜香,可以幫助他解決心中之疑。

  心念一轉,急急向聽松樓跑了過去。

  只見香菊手執長劍,擋在樓梯口處,雙目中滿含怒氣,似是要噴出火來。

  看到香菊的怒容,林寒青的神志,反而清醒起來,緩緩說道:“香菊姑娘。”

  香菊兩道滿含忿怒的眼神,投注在林寒青臉上,瞧了半天,才道:“林相公嗎?”

  林寒青道:“正是在下。”

  香菊道:“你跑哪裡去了?”

  林寒青道:“在下有點要事而去,白姑娘好嗎?”

  香菊冷冷說道:“就因為你走了,幾乎氣的姑娘走火入魔。”

  林寒青道:“勞你轉告白姑娘一聲,就說我有要事求見。”

  香菊凝目思索了一陣,道:“別人一定不行了。但你林相公,卻是叫小婢為難了,你替我守住樓門,我上去瞧瞧著,姑娘能不能夠見你。”

  林寒青道:“有勞姑娘了。”

  香菊輕輕嘆息一聲,道:“不用說客氣話了,只要你好好待我家姑娘就是了。”

  林寒青聽的怔在當地,不知如何答覆。

  幸好香菊也沒有讓他回答之意,轉身上階而去,片刻之後。匆匆下樓,滿臉歉疚地說道:“對不住啦!林相公,姑娘此刻不能見客,只好等子時過後再說了。”

  林寒青道:“好吧,在下就在此地等候吧。”

  這半宵時光,在林寒青記憶之中,特別漫長,好不容易才等到子時過後。

  香菊似是一直很留心著林寒青的事情,子時過後不久,匆匆奔樓來,道:“姑娘清醒了,相公可以登樓去見她啦!”

  林寒青應了一聲,隨在香菊身後,步上了聽松樓。

  只見白惜香容光煥發,一身白衣,端坐在一張木椅之上。

  木桌上燭火熊熊,照得滿室通明。

  林寒青行前一步,抱拳一禮,道:“恭賀姑娘,大功圓滿。”

  白惜香道:“香菊告訴我,讓你等了很久?”微微一笑,接道:“在這五日之中,一定發生了很多事,你可是遇上了什麼困難?”

  林寒青嘆道:“一言難盡──”

  白惜香道:“人生不如意的事,常常是十之八九,不用太過傷感,慢慢的說給我聽吧。”

  她的口吻,充滿著慈愛,但卻又那麼強勁有力。

  林寒青抬起頭來,望著白惜香,緩緩說道:“白姑娘,在下遇上了一件為難的事,要請教姑娘。”

  白惜香哧的一笑,道:“可是有關你的身世嗎?”

  林寒青呆了呆,道:“這個姑娘如何知道?”

  白惜香道:“說穿了一點也不稀奇,李夫人和我談過。不過,粗枝大葉,不夠詳盡,你如有事問我,那就得說得詳盡一些了。”

  林寒青道:“那是自然。”

  當下把自己所知內情,盡都告訴了白惜香。

  白惜香聽完之後,長長吁一口氣,道:“你只是想知道生身之父嗎?”

  林寒青怔了一怔,道:“那是自然。”

  白惜香道:“都是你的長輩,你如是瞭然了又能如何?如若說大錯全由令堂所鑄,你又將如何處理?”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這個,這個──”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不用這個那個了,整個武林的劫難,都和你們幾家上一代恩怨有關,李中慧因緣際會,取得盟主之位,無意中把整個江湖的正邪消長,和你們幾家的私人恩怨合而為一──”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不過,這也不是巧合,你們上一代積結的思想,下一代順理成章的又把它承擔起,而且你們上下兩代之間,一直是近代江湖上的主流人物,以黃山世家為中心,結下的恩怨情仇,這一代也該作個總結了,如是再拖延下去,只怕是又要禍延下代。”

  林寒青怔了一怔,道:“姑娘好像已經很清楚這件事了?”

  白惜香道:“我雖不知詳情,但已瞧出一點梗概,所謂江湖恩怨,似是大半集中在你們這幾家人的身上。須知黃山世家能夠在武林享譽百年,盛名不衰,實非一件簡單的事情,一個世家和一個門派不同,一個門派是選天下之才,收為己用,以光大門戶,但一個世家,卻必是子承父藝。代代相傳,一個才華絕世的父親,未必就能生出一個才華絕世的兒子,黃山世家能夠在武林中維護百年盛譽,上兩代不知用了多少心機。”

  沉吟了一陣,接道:“李夫人是一位才華絕代的紅顏,但她卻一生鬱鬱,並不歡樂。”

  林寒青道:“這又是為了什麼呢?”

  白惜香道:“告訴你,但不許隨便說出口去。”

  林寒青道:“這個在下答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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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
發表於 2019-3-26 11:20:22 |只看該作者
一六四

  白惜香道:“黃山世家為了要維護他不墜的聲譽,只有一個選才的辦法,那就是替他們下一代,選一個才華絕代的媳婦,李夫人在黃山世家這種需要下,作了李東陽的媳婦,也注定了一生的落落寡歡。”

  林寒青凝目思索了一陣,道:“姑娘之意,可是說那李夫人下嫁李東陽並非是出於自願?”

  白惜香道:“詳細內情,我也不太清楚,但他們是一對不歡樂的夫妻,那是不會錯了。”

  林寒青一皺眉頭,沉吟不語。

  白惜香舉手理一下鬢邊散發,輕輕嘆息一聲,道:“李夫人的痛苦,不是你能夠想像得到,她以冷淡和寂寞抗議她的際遇,甚至連自己的子女也不關心。”

  林寒青道:“這麼說來,家母的際遇,定然也是很悲慘了?”

  林寒青又道:“家母一生在苦難中,就在下記憶之中,從未見過家母的笑容。”

  白惜香道:“嗯!如若令堂沒有歡樂,她豈肯付出自廢武功的代價,不過,她的歡樂太短暫罷了。”

  林寒青聽得呆了一呆,半晌答不出話。

  白惜香輕輕嘆息一聲,道:“不用難過,令堂是一位很可敬的人物,她用一生的寂寞、痛苦,去換取短暫的歡笑、快樂,用情是何等的高貴,含辛茹苦,把你撫養長大,節操是何等聖潔。李夫人和令堂,都是一代紅顏才人,不能用凡俗的眼光去衡量她們,她們的際遇如若是加諸他人之身,決不會有她們這樣的結果。”

  林寒青長長嘆息一聲,道:“姑娘,我林寒青堂堂男子──”

  白惜香道:“我知道,你心中有一股抑鬱難伸之氣,但你如能去想想,那就心平氣和。令堂的事,你不太清楚。但我告訴你一點李夫人的事──”

  舉手理一下鬢邊散發,接道:“李夫人下嫁李東陽時,曾經說過了幾句話。她一生就照那幾句承諾之言,數十年如一日,從無改變。”

  林寒青道:“她說些什麼?”

  白惜香道:“她答應替李東陽生下一兒一女,然後深居黃山世家,一生都不離開,幾十年來,她一直如此奉行。”

  林寒青似是有些不解,沉吟了一陣,才突有所悟,道:“姑娘之意,可是說那李夫人並無下嫁李東陽之意嗎?”

  白惜香道:“不錯。但是形勢迫人,在某一種情勢之下,李夫人不得不下嫁李東陽,她認了命,但又不甘忍受一生,因此,她變了,變得冷漠無情。”

  林寒青道:“這個,聽來實是叫人難信。”

  白惜香道:“我再說一件事,你就該相信了。”

  林寒青道:“姑娘請說。”白惜香道:“別說李東陽死去了很久,就算李東陽還活在世上,只怕也難掛起黃山世家這個門面,但黃山世家卻仍然屹立江湖,一直不衰,這是什麼人的力量?”

  林寒青道:“李夫人!”

  白惜香道:“不錯,是李夫人的力量。這證明黃山世家並沒有選錯了人──”

  她長長吁一口氣,接道:“但卻苦了李夫人,她雖然無心維護黃山世家,但卻又不能不維護黃山世家。”

  林寒青道:“唉!有一件事。使在下大為不解。”

  白惜香道:“什麼事?”

  林寒青道:“李夫人雖然不喜愛他的丈夫,難道連女兒也不喜嗎?”

  白惜香道:“李東陽就是看出了這個缺點,一旦黃山世家真的面臨覆亡之時,李夫人自然會挺身而出,兒女總是她生的啊!”

  林寒青道:“唉!想不到夫妻之間,竟然也有著如此心機。”

  只聽室外傳過來李夫人的聲音,道:“白姑娘你的功行圓滿了麼?”

  白惜香道:“晚輩托天之福,幸未走火入魔,夫人請來室中坐坐吧!”

  白惜香站起身子,盈盈一禮道:“見過夫人。”

  李夫人一揮手,道:“不用多禮了。”

  目光轉注到林寒青的身上,道:“我想你定要到此,果然不錯。”

  林寒青欠身說道:“晚輩有幾件不明之事,特地來此請教白姑娘。”

  李夫人兩道目光轉往到白惜香的臉上。道:“孩子!你可是把我講的話,都已經告訴了林寒青?”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告訴了一部份,不過,他很快就要知道內情,告訴他也不妨事了。”

  李夫人臉色一片冷漠,但聲音仍是很平和地說道:“孩子,我的事,你不能告訴他太多。”

  白惜香道:“可是他自己母親的事,是否要告訴他?”

  李夫人怔了一怔,道:“林夫人的事,你又能知道好多?”

  白惜香道:“我雖不知內情,但我可以猜它一個大概出來。”

  李夫人沉吟了一陣,道:“你練成了什麼武功?”

  白惜香臉上笑容忽斂,默然不語。

  室中突然靜了下來,靜得可聞呼吸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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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6 11:20:31 |只看該作者
一六五

  良久之後,李夫人才冷冷道:“你練的什麼武功,能有多大威力?”

  白惜香輕輕嘆息一聲,道:“夫人,你已勘破紅塵萬丈,何以還有著如此強烈的爭勝之心,晚輩言語之間,縱有開罪夫人之處,那也是出於無心。”

  李夫人淡然說道:“五日之內,練成絕技,武林中從未聽聞,我心中有些不信。”

  白惜香道:“晚輩早有基礎,五日時光,只不過是重行溫習一遍而已。”

  李夫人道:“又是九魔玄功的武功?”

  白惜香道:“不是,晚輩練的是正宗心法。”

  李夫人道:“可否讓我見識一下?”

  白惜香道:“不行!”

  李夫人道:“為什麼?”

  白惜香道:“晚輩內功沒有基礎,不能收發隨心,發則不能遏制。”

  李夫人道:“究竟是想對付哪個,我?還是西門玉霜?”

  白惜香抬起頭來,目光盯注在李夫人的臉上,瞧了半晌,道:“你一直待我很好。”

  李夫人道:“但傷心坎坷的際遇,卻使我做了幾件有傷忠厚的事。”

  林寒青不解兩人言中之意,茫然地望著兩人出神。

  白惜香緩緩閉上雙目,道:“也許你現在還能把我重傷掌下。”

  李夫人淡淡一笑,道:“孩子,我如想取你之命,那也不用讓你活到今天了。”

  白惜香道:“那是因為你想不到我能在短短五日內,練成絕技。”

  李夫人道:“現在,我還是有些不信。”

  白惜香苦笑一下,道:“相信我,我說的都是真話,沒有人能夠擋得我練的武功,包括了西門玉霜和夫人。”

  李夫人道:“孩子,我在你的年歲時,和你一樣的滿懷幻想,憧憬著奇蹟,但我卻在痛苦的平凡中,生活了幾十年。”

  白惜香道:“我知道,但我不同,你沒有我的機會,博覽了千古以來的武功奧秘,世間沒有一種武功,能逃出我胸羅的知識領城,但我卻知道用一種方法,能在一舉之間,發揮出生命的大部潛能,但你不能。”

  李夫人默吟了一陣,道:“孩子,你知道世上很多事,但你是否知道自己的出處身世?”

  白惜香道:“我知道,我那生身之母,現在你黃山世家。”

  李夫人呆了一呆,道:“可是天鶴上人告訴你的麼?”

  白惜香搖搖頭,道:“不是,是養育我的母親。”

  李夫人道:“玄衣龍女?”

  §第三十九章

  白惜香道:“不錯,是她。”

  李夫人道:“奇怪呀!她如何知道內情?”

  白惜香道:“這個我也不大清楚了。”語聲激頓,突轉冷說道:“我要請問夫人一件事。”

  李夫人道:“可是你生母下落?”

  白惜香道:“我只要知道她現在是死了,還是活著?”

  李夫人道:“還好好的活在世上,昨天,我還去瞧過她。”

  白惜香道:“她可知道,她生的女兒,現在也到了黃山世家?”

  李夫人道:“我告訴了她。”

  白惜香道:“我母親聽到了一定十分高興。”

  李夫人道:“她很冷淡。”

  白惜香回顧了林寒青一眼,道:“你耐心些等著吧!這件事總會有一個水落石出。”

  李夫人神色冷漠地說道:“你母親和你一般模樣,外形柔弱,內心堅強。不同的是,她沒有你的才慧,你沒有她的武功。”

  林寒青心中暗道:“本來在談我母親的事,如是卻又談起白姑娘的母親,居然白姑娘的母親也在這黃山世家之中。”

  一念及此,腦中靈光一閃,忖道:“他們三個姐妹,李夫人最大,我母親第二,這白惜香的母親,會不會是她們的三妹?”趕忙凝神靜聽。

  但聞白惜香輕輕嘆息一聲,道:“我母親的武功很好嗎?”

  李夫人道:“比起我來,自然是有所不及了。”

  白惜香道:“假若她強得過你,你也不會把她囚在黃山世家了。”

  李夫人緩緩說道:“不錯,我把她囚在黃山世家十幾年但她生活的很好,我自從嫁人之後,一直沒有離開黃山世家一步,是她自動找上門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孩子,別誤會,我是向你解釋。到目前為止,我仍然不相信你能和我抗拒。”

  白惜香道:“我知道你有很多理由,錯在家母。”

  李夫人道:“唉,孩子,你果然與眾不同。這次大劫過後,我將使你母女見面,把我們上一代之間的恩怨是非,坦然地說給你們聽聽。”

  目光一掠林寒青道:“自然,你母親和我之間的恩怨,也要說個明白。現在,你們不用再為此事分心了,好好的利用這十幾天的時間,養息一下精神,如是咱們無能度過這次大劫,一切都成空幻,你們自然也不用知道上一代的事了。”

  白惜香道:“夫人儘管放心,晚輩可保這一戰勝券在握。”

  李夫人道:“不要這樣自信,那西門玉霜非同小可。今日之前,我和你有著同樣的自信,但此刻,這信心已經動搖。別說她手下網羅了甚多奇士,單是那西門玉霜,就夠我們對付了。”

  白惜香道:“為什麼夫人陡然失去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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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6 11:20:41 |只看該作者
一六六

  李夫人道:“單以武功而言,西門玉霜再多上幾年火候,我也不會怕她,但她胸羅所知,恐怕不只是技擊之術。”

  白惜香道:“她精通瑜伽和奇門數術。”

  李夫人道:“不見如此,我懷疑她會幾種旁門武功。”

  白惜香道:“不要緊,萬變不離其宗,以夫人之能,足可對付得了。”

  李夫人道:“但願如此。”

  轉身下樓而去。

  直待李夫人背影不見,林寒青才緩緩接道:“姑娘可是今日才知令堂亦在黃山世家中嗎?”

  白惜香道:“早知道了,只是不知她在何處?一度我曾懷疑李夫人是我的生母,但我很快就知道自己錯了。”

  林寒青道:“姑娘過去沒有問過她嗎?”

  白惜香道:“沒有,我知道時機不成熟,問了也是白問。”

  林寒青口齒啟動,欲言又止。

  白惜香道:“你想說什麼?”

  林寒青道:“我聽家母說,她們結有異姓姊妹三人,李夫人為長、家母為二,姑娘的母親,不知是否是她們三人中的一位?”

  白惜香道:“我母親可能就是三妹了。”

  林寒青輕輕嘆息一聲,道:“李夫人之意,要咱們等過大劫之後,再談昔年的事,萬一這場決戰之中。有人不幸而亡──”

  白惜香道:“你是說那李夫人了?”

  林寒青道:“不論是李夫人或是在下,只要有一個傷亡,豈不是身世之謎無法得知,那可是件大憾事。”

  白惜香輕輕嘆息一聲,接道:“如若我的料斷不錯,令尊也將趕來參與這一場英雄大會。”

  林寒青道:“家父還在人世?”

  白惜香道:“令堂如何告訴你,是否說令尊已經過世?”

  林寒青仔細想一陣,母親沒有說過父親已經過世的話。當下說道:“姑娘無所不能,想必已知家父為誰了?”

  白惜香道:“我不知道,但卻覺很多人知道。”

  林寒青道:“什麼人?”

  白惜香道:“大俠周簧、天鶴上人,令師楓葉谷主陳正波,只怕都知此事。”

  林寒青道:“奇怪的是他們為何不願告訴我呢?”

  白惜香道:“這個,定然有它的原因,也許是他們不願重議舊事,傷到令堂之心,也許是茲事體大,他們不敢隨便說出口來。”

  語聲激頓,又道:“忍耐些,最多不過半月時光,你能等待漫長的二十年,何以不肯多等半月,倒是另有一件事,我要請你幫忙。”

  林寒青道:“請我幫忙?”

  白惜香道:“不錯,只是不知你是否有這個膽子?”

  林寒青道:“只要我能所及,無不答應。”

  白惜香道:“我如是叫你冒險呢?”

  林寒青道:“水裡水中去,火裡火中行。”

  白惜香道:“那是說你可以為我而生,也可為我而死?”

  林寒青:“姑娘吩咐就是。”

  白惜香道:“和我一起去見西門玉霜。”

  林寒青道:“見她作甚?”

  白惜香道:“我希望我能阻攔住這一場殺劫,我要勸她打消報仇之念,把黃山世家這一場充滿著殺機的大會,變成一片祥和。”

  林寒青道:“這件事只怕你辦不到。”

  白惜香道:“可是因為她沒聽從你的勸告?”

  林寒青道:“我已經對她陳述過利害,良言苦口,用盡心機,但她已下了決心,一口回絕,何況適才她又和李夫人訂了約會,這一殺劫,已如箭在弦上,勢難阻止。”

  白惜香淡淡一笑,道:“難道你不覺得我們兩人有些不同?你做不到的事,我或許能夠做到。”

  林寒青知她之能,勝己百倍,不禁一呆。

  白惜香輕輕嘆息一聲,道:“如是她明白了這一戰已決無勝望,你說她是否還一定要打?”

  林寒青道:“西門玉霜一意孤行,未必肯信你之言,除非你當場把她制服。”

  白惜香突然站起身子,握著林寒青一隻手。道:“陪我去一趟吧!難道你忍心讓我孤身一人涉險?”

  林寒青搖搖頭,道:“好吧,你一定要去,我只好奉陪,不過,西門玉霜已為仇恨所迷。說不定會殺了你。”

  白惜香道:“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去如何?”

  素梅、香菊齊聲接道:“小婢等願和姑娘同行。”

  白惜香搖搖頭,道:“不用了,有林相公陪我同去,已經夠了,你們守在此地,等我回來就是。”

  素梅道:“姑娘幾時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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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6 11:20:53 |只看該作者
一六七

  白惜香望望天色道:“最近在午時之前趕回。”

  林寒青道:“此刻天尚未明,姑娘可知那西門玉霜現在何處?”

  白惜香道:“走吧,我會找到她。”

  舉步下樓而去。

  林寒青緊隨在白惜香的身後,離開了聽松樓。

  白惜香仍是那弱不禁風的模樣,走起路來,不停的搖擺,似是站立不穩。

  林寒青心中暗道:你練了武功,仍是連走路也弱不勝力,還要夢想著擊敗那西門玉霜,看來今日之行是凶多吉少了。

  心中念頭轉動,雙手卻伸了出去,扶住白惜香。

  這時的黃山世家,戒備十分森嚴,緊靠太上閣,聽松樓一帶,更是全由黃山世家中女婢守衛。

  不過,她們都是藏身在樹上或草叢之內,非知內情,不易發現。

  耶些女婢都已認識了林寒青和白惜香,見兩人相依而行,自是不願多問。

  自從少林、武當等天下英雄,會聚於黃山世家之後,負責守護萬松谷的王婆婆,立時下令把黃山世家的女婢,撒入後宅,專門保護幾處緊要所在。

  這時,守護前宅之責,已有李中慧以盟主身份,指派了武當掌門玄鶴子,綜理其事,負責調派。

  那分守谷中之人,雖然不識林寒青和白惜香,但見他們由宅內出來,竟是無人攔問。

  直待行到谷口之處,才由一個手執禪杖的中年僧侶,攔住了去路,問道:“兩位意欲何往?”

  白惜香道:“我們奉了那李夫人之命,到谷外查看敵情。”

  那中年僧侶仔細的打量了林寒青和白惜香一眼,緩緩退了回去,顯然,他心中已然生疑,只是不肯多問。

  白惜香當先而行,出了谷口,長長吁一口氣,道:“李中慧應該規定一種令牌,以作出入之用。從牌不認人,咱們今晨就出不來了。”

  林寒青心中暗道:看她輕鬆之狀,心中似是有把握。心中念轉,口中問道:“夜色茫茫,群山起伏,咱們要到哪裡去找那西門玉霜?”

  白惜香道:“容易的很,扶我走吧。”

  林寒青一皺眉頭,但卻只好依言行了過去,扶住白惜香的左臂向前行去。

  兩人行的二三里,白惜香突然停了下來,仰臉望望天上星辰,道:“扶我上那山峰上去。”

  林寒青道:“上那山峰之上作甚?”

  白惜香道:“找那西門玉霜啊!”

  林寒青望望山峰,道:“西門玉霜不會在山峰之上。”

  白惜香道:“我知道,咱們上那山峰之上,要她來接咱們。”

  林寒青知她胸中已有成竹,也不再多問,扶著白惜香,向山峰上行去。

  白惜香行動之間,嬌弱無力,林寒青明裡是扶著他,其實,無異是抱著她登上山峰。

  登上峰頂,白惜香仍然是累得不停的喘息。

  林寒青再也忍耐不住,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你練了五天時光,武功究竟是練成了沒有?”

  白惜香道:“自是練成了,如是沒有練成,咱們來此,豈不是白送死嗎?”

  林寒青道:“不知姑娘練的是什麼武功,練成了竟然是一點也瞧不出來。”

  白惜香道:“你不要怕,那西門玉霜可以瞧出來。”

  林寒青心中暗道:既然陪你出來了,生死的事,早已不放在心上了。

  當下接道:“現在要如何請那西門玉霜來此?”

  白惜香緩緩從懷中摸出一個紅色圓筒,道:“你把此物放在那大山石上,用火燃起,那西門玉霜就會來此接咱們了。”

  白惜香緩緩遞過火摺子來。

  林寒青接過火摺子,迎風一晃,燃了起來,伸手點去。

  白惜香道:“燃起那流星火炮之後,快返回來。”

  林寒青依言而行,返回到白惜香的身後。

  只聽砰的一聲大震,一道火光,直衝霄漢,爆裂出一串流星。

  白惜香回顧了林寒青一眼笑道:“可惜我身體不好,無法設計出很多花樣來。”

  林寒青心中暗道:此時何時,此地何地。你還在想這些遊戲玩樂的事。

  當下答非所問的道:“那西門玉霜幾時會來,如若來的不是西門玉霜,又當如何?”

  白惜香道:“還早呢,咱們還有得一段時光好談。”

  林寒青道:“談什麼?”

  白惜香道:“我可以告訴你,黃山這場大會,有我白惜香暗中主持,不會是你們想像的那等悲慘,問題是,以後的時光,我死去之後──”

  林寒青道:“怎麼?你一定要死嗎?”

  白惜香道:“我已經多活了很長時間,死了有什麼可惜?”

  林寒青突然想起來香菊之言,急急接道:“如若你不習武功,是否仍然要死?”

  白惜香道:“一定是香菊胡說八道。”

  林寒青道:“究竟是真是假,你總是不肯明明白白,說出實話。”

  白惜香緩緩把嬌軀偎入林寒青的懷中,柔聲說道:“不要這麼凶,我已是快要死的人了,你還不好好憐我。”

  林寒青只覺一股憐愛之情,泛在心頭,再難自禁,伸出手去,輕撫白惜香頭上秀髮,道:“自從埋花居密室長談之後,我已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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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6 11:21:03 |只看該作者
一六八

  突見火摺一閃,一條人影,疾登峰頂。

  林寒青霍然而起,順手由懷中摸出了參商劍,道:“什麼人?”

  但聞一個嬌若銀鈴的聲音,道:“我,李中慧。”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會來,快些過來,咱們要仔細談談。”

  李中慧熄去火摺子,緩步行了過來,道:“談什麼事?”

  白惜香道:“上一代前轍可見,咱們這一代,不應該再蹈覆轍,所以,我要盡力阻攔住這場殺劫,使戾氣化為祥和。因此,咱們必得先談談。”

  李中慧緩緩坐了下去,道:“咱們談好了有什麼用,主要的還是那西門玉霜。”

  白惜香道:“她會來的。”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這次黃山大會。雖是由你和西門玉霜挑起,但目下卻形成了上一代恩怨總結之會,林夫人以及你的母親,原本是很好的姐妹,以後卻鬧的反臉成仇,我母親最可憐,被令堂囚於黃山世家,林相公的母親,也鬧的自廢武功。”

  李中慧雙目圓睜,接道:“此事當真?”

  白惜香道:“千真萬確,一點不假,因此,咱們不但要使這一代免劫,還要使上一代重歸於好。”

  李中慧道:“為什麼會生出這樣的局面?”

  白惜香道:“問題不只一端,但最重要卻是你們黃山世家的自私,和一段無法排解的兒女私情。”

  她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道:“像咱們現在一樣,三個女子,同時喜歡上一個男子。”

  李中慧望了林寒青,道:“這個白姑娘只管放心,至少我李中慧已退出這場是非,我已有心目中情郎,黃山大會之後,就是小妹于歸之期。”

  白惜香道:“你再仔細的想一想,此事可是當真嗎?此刻的謙讓,卻成了日後的悔恨,我想咱們上一代,當時,也許有著咱們一樣的謙讓,卻在心中播下仇恨的種子,以致鬧出了姐妹反目的事。”

  李中慧道:“你好像很清楚上一代的事情?”

  白惜香道:“我只是在猜想,令堂武功最高,在她們三人之中,隱隱是領袖人物,但也以她的遭遇最悲慘。”

  林寒青道:“家母自廢武功,避居楓葉谷中,自然是際遇最慘的了。”

  白惜香道:“看起來是這樣,但令堂卻還有一個可以相思之人。有一個希望寄託的兒子,說起我那母親,被那李夫人關了很多年,度著暗無天日的生活,比起令堂來,算是際遇悲慘了,但如比起李夫人,她們是幸運多了。表面上看去她自由自在,受人敬重。但她卻日日夜夜,生活在痛苦折磨之中,心靈上的負擔。又豈是令堂和家母能夠及得──”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所以,她本性變的那樣冷漠,不近人情。”

  白惜香道:“除了李夫人有這樣深厚的修養,換上一個人,只怕早已無能支撐著活下去了。回首前塵,盡屬恨事,要她如何能表現慈愛之心。她能夠不淪偏激,安於現實數十年,那實是非大智大慧難以辦到了。”

  李中慧突然長長嘆息一聲,道:“白姑娘這一說,我倒想起一件事來,在我的記憶中,從沒有見到過家母一次笑容。”

  白惜香兩目凝注在李中慧的臉上,緩緩說道:“令堂才冠一代,但卻滿懷著怨恨,在人人稱頌、敬重中,度過了數十年寂寞歲月,如是格於形勢,身難自主,那也罷了,但她卻是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全憑著自己的定力。忍耐下怨恨怒火,這豈是常人能為?”

  李中慧道:“白姑娘,家母把令堂囚禁於黃山世家,難道你一點不恨嗎?”

  白惜香搖搖頭,道:“不恨,我想其中定然有著內情,也許她明裡囚禁,暗中卻含有保護之意。”

  忽聽李中慧喝道:“什麼人?”

  白惜香高聲說道:“西門姐姐,快過來吧,小妹業已候駕很久。”

  只聽西門玉霜冷冷說道:“你們離開萬松谷,我已得了報告,你們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監視之下。”

  白惜香道:“我們來此,就是想見你。”

  西門玉霜道:“不怕我殺了你嗎?”

  白惜香道:“你殺不了,不用說狠話了,快些過來。”

  西門玉霜緩步走了過來,目光如電,冷冷掃掠了三人一眼,道:“白惜香,你又想用三寸不爛之舌,說服我嗎?”

  白惜香搖搖頭,道:“我只想和你談談,你這一身武功得來不易,只要你不走極端,今後三十年武林大局,姐姐將自成主流人了。”

  西門玉霜道:“只有這幾句話嗎?”

  白惜香拍拍林寒青旁邊的一塊山石,道:“坐下來,咱們好好的談談。”

  西門玉霜欲言又止,緩緩坐了下來,道:“什麼事?可以說了。”

  白惜香道:“聽你口氣,對這場黃山大會,似是已有了制勝把握,是嗎?”

  西門玉霜道:“勝敗之機,各佔一半。”

  白惜香搖搖頭,道:“我瞧你只有十之一二的取勝機會。”

  西門玉霜道:“何以見得?”

  白惜香道:“你已經和那李夫人動過了手,自信比她如何?”

  西門玉霜道:“五百招內,難分勝負。但除了李夫人之外,我想不出黃山世家內還有誰是我之敵。”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我。”

  西門玉霜冷然一笑。道:“你?”

  白惜香點點頭,正色說道:“你可是有些不信嗎?”

  西門玉霜冷笑一聲。道:“如是我沒有聽錯,只怕你自己也有些不信。”

  白惜香道:“士別三日,刮目相視,咱們已有七天沒見面了。”

  西門玉霜道:“七日時間。我不信一個全然不會武功之人,能練成制服我西門玉霜的絕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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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6 11:21:13 |只看該作者
一六九

  白惜香輕輕嘆息一聲,道:“這不困難,咱們立刻可以試驗,不過,在咱們未動手前,我想和你談談。”

  西門玉霜道:“談什麼呢?”

  白惜香道:“談談我們四個人的事。”

  西門玉霜望了林寒青一眼,道:“你是說林寒青和你──”

  白惜香道:“還有你和李中慧。”

  西門玉霜搖搖頭,道:“如是你和林寒青肯擺脫這場是非,我可以幫助你們離開此地。”

  白惜香緩緩站起身子,回顧了李中慧和林寒青一眼,道:“我如和西門玉霜動上了手,你們立刻連手而退。”

  目光轉到西門玉霜的臉上,道:“我一向認為你很聰明,很識時務,想不到你竟是一個輕狂自負的人,林寒青說的不錯,你已為仇恨迷了心竅,此刻,大約是不見棺材不流淚,不到黃河不死心了,我要讓你見識一下白惜香的手段。”

  西門玉霜的內心中,深藏著幾分畏懼,看她挺身站起,嚴詞把自己訓斥一頓,不禁為之一呆,暗道:“難道這位胸羅玄機,學究天人的丫頭,果然已創出奇蹟,短短幾日中練成了絕技不成,這使人難相信的事啊!”心中念轉,口中卻喃喃自語,道:“這是從未有過的奇蹟,令人難信。”

  白惜香道:“如是我已有基礎,此刻又不過重溫故技,你是否相信。”

  西門玉霜道:“我不信,除非你能證明給我見識一番。”

  白惜香一皺眉頭,道:“不能見識。”

  西門玉霜奇道:“為什麼?”

  白惜香道:“因為我如出手一擊,就無能收回。”

  西門玉霜緩緩說道:“那是說,你只有一擊之能了?”

  白惜香臉色微變,道:“你可是想試一下機會、命運?”

  西門玉霜微微笑,道:“談談你的心願吧,不論黃山結局如何,只要西門玉霜還活著,我將助你心願得償。”

  白惜香目光一掠林寒青,道:“林相公也有著滿腹委屈怨恨,我母親也被那李夫人囚在黃山世家。”

  西門玉霜接道:“那好極了,如是白姑娘肯和我聯起手來,那是可以傲視當今武林了。”

  白惜香冷冷接道:“我只是告訴你即除你之外,我們都是有著仇恨的人,但我們都沒有和你一般的存心報復。”

  西門玉霜道:“嗯!這麼說來,你們的度量,都比我大的多了。”

  白惜香道:“那也不是,我只是告訴你,咱們四個人的結局,全都操縱於你一人之手。”

  西門玉霜道:“咱們四個人的結局?聽起來好像是說咱們四個人,是有著同樣的命運了。”

  白惜香道:“不錯,以黃山世家為中心,形成了江湖恩怨,但林相公和我們三人卻結成了下一代恩怨人物主角,如若你肯忍耐一下,不但可以使江湖上有上數十年的平靜,而且連上一代,也可以因我們的忍耐,化去他們結下的恩怨。”

  西門玉霜道:“你很會講話,不過我不能太信任你。”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但我仍然想聽聽你預測我們的結局。”

  白惜香道:“我知道你忍不住。”突然一瞪星目,凝注在西門玉霜臉上,冷冷說道:“西門玉霜,我告訴你的都是真真實實的話,信不信,那就由你了。”

  西門玉霜微微一笑。道:“好吧!你說呀,我洗耳恭聽就是。”

  §第四十章

  白惜香道:“你如肯聽我良言相勸,在我們幾人之中,你會有最為圓滿的一個結局。”

  西門玉霜接道:“講心機,我決然不是你白惜香的敵手。”

  白惜香冷冷說道:“聽我說下去,不要接口!”

  西門玉霜呆了一呆,不再言語。

  白惜香道:“首先告訴你一件開心的事,我已經活不過一月。”

  林寒青急急說道:“當真嗎?”

  白惜香道:“字字句句,都是真切之言。”

  西門玉霜格格一笑,道:“嗯!白姑娘如是真的死了,這份相思之苦,只怕是夠你受了。”

  白惜香道:“別說風涼話,我雖活不過一個月,但至少還可活二十天,你和黃山世家之約。我還可以趕得上。”

  西門玉霜道:“你死了之後呢?”

  白惜香道:“李中慧心目中別有情郎,只好把林寒青交給你了。”

  西門玉霜微微一笑,道:“交給我,你白惜香、李中慧也舍不得啊!”

  李中慧冷冷說道:“我已經有了丈夫,如若小妹能逃過這次大劫,立刻就可以請姐姐喝喜酒了。”

  西門玉霜道:“我瞧你很少有這等機會。”

  林寒青突然站了起來,道:“我林寒青乃堂堂六尺男兒,你們──”

  白惜香搖著手道:“你不要接口好嗎?”

  林寒青道:“為什麼?我林寒青又不是物品,豈能由你們送來送去。”

  白惜香道:“唉!這是我們四個人的事,如若我們是兩男兩女,那也不用這樣麻煩了,可惜的是只有你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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