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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頭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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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烏瓏白桃–【靈微尊者的不正經日常】《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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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8 00:04:13 |只看該作者
第10章十

    簡薇領到徐生之後給徐長老打了個電話。徐長老向簡薇數落了一頓徐生,臨近築基聽力絕佳的徐生全程聽了個完整,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只是他俊朗又年輕的外表擺在那兒,看著不像是氣質脫俗、涵養極深,倒到更像個對外界沒有反應的自閉兒童。

    “他就快築基了,修為倒是一日千里,不過這心境——我不說,他還以為他的道心纖塵不染、牢不可破呢。”徐長老嘆息,“修道修至現在這個地步卻從未入凡塵歷練,這對他來說恐怕有害無益啊。”

    簡薇瞧了眼徐生——以他的修為自然是聽清了這句話的。他到這時才顯露出一點脆弱和茫然來。

    說是說歷凡塵,煉道心,可是宗門里大多數通曉凡間事的弟子修為溜鬚拍馬也比不上他。他不懂自己哪裡做得不好,在師傅看來竟然有如此大的缺陷,他也想不出什麼辦法去彌補,只能乖乖下山。

    這大概就叫做天才的煩惱吧。簡薇對比著師徒二人的心境感嘆,順便問了問徐生接下來有何打算。

    徐生長這麼大大概從來沒有為吃穿發過愁。可徐長老做得徹底,連下山弟子最基本的物質補給都切斷了,指明了要徐生自己想辦法謀生。

    說到這裡簡薇就想吐槽。徐生除了識字,九年制義務教育都是馬馬虎虎應付過去的,能去做什麼工作?端盤子嗎?

    “弟子其實是有證書的。”徐生大約是想到了什麼,拿出了自己師傅下山前心心念念塞進他手裡的東西,恭敬地雙手呈給簡薇看。

    白底藍字,校徽是一隻飛揚的白鷺。上面用瀟灑的行書寫著“鴻翔高級體育專業學院20XX系榮譽畢業生”。專業:花國劍術。

    ……

    迎新晚會的節目單定了下來,參演的學生都開始在各自的訓練室和練功房裡彩排了。

    簡薇將頭髮束起戴了個鴨舌帽遮光,懶散地靠在舞蹈房的欄杆上,看著曹舒婕在一旁和幾個舞蹈學院的女生排節目。她雙腿隨意地交叉擺在一起,低頭用手指戳了戳祥雲圖案的APP。

    祥雲從純白變得粉紅,“嚶”了一聲化作一片霧氣緩緩散開。

    簡薇懶得計較這APP什麼德行,霧氣散去後迫不及待地戳進了灌水交流區,點開幾個飄紅的帖子津津有味得看了起來。

    “百草閣新季度上架靈藥在線測評!”

    “樹洞:八一八那個腳踩八條船的某仙門直播男神!從師妹那裡騙來的練氣丹和三昧真火好用嗎?! ”

    “從煉氣期到築基期——你所不知道的修仙實用小技巧。”

    而被刷到異聞榜第一的帖子,主題用的是鮮紅色的粗體大字,一連數個感嘆號彰顯了他的震驚、驚奇以及不行了。標題是這麼寫的:

    “靈微尊者詐屍了!!!!”

    一開始是幾樓考證黨,緊跟著一片震驚體上缺了幾百樓,大約是嘲笑了樓主白日做夢後狠遭打臉自動刪除了的。

    接下來的幾樓則出現了幾個權威性的賬號表示靈微尊者的詐屍是可信、可行、經得起考據的,最後把話題歪到了修士們要科學修仙、理智修仙,不要盲目跟風,要學會寬大胸懷、辯證地看待問題上。

    簡薇:……

    她猶豫了一會兒,在“科學修仙”那層樓點了個贊。被翻了牌子的修真宣傳協會幾乎是馬上回復道:“謝謝尊者支持!尊者千秋萬歲!”

    簡薇眼看著帖子再次被置頂,並且回復那一欄瘋狂滾動起來:

    “前排合影!給尊者問好!”

    “哇老祖宗真的詐屍了”

    “前排捕捉尊者!”

    “請問您缺徒弟嗎?”

    “喂喂說好的理智修仙呢!耶耶耶,尊者看我看我!!”

    簡薇:“……”修真界藥丸。

    她默默關上了APP。

    一抬頭,磕磕絆絆磨合著節目的女孩子們卻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女生們大多穿著練功服,緊緻的衣服將她們的身材襯得玲瓏有致。黑色的中褲包裹住膝蓋,露出了一截截纖細潔白的小腿。

    十幾人的方陣散開了。眾人散落在各處,不發一言,而站在人群重心的兩人則不住地爭執。

    “方若南,你到底有完沒完了?就因為你一個人,我們整個隊伍在這段舞上都磨了多久了?”

    曹舒婕是嬌氣的鯉魚,最是受不得委屈,但從來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斥責起人來卻是劈頭蓋臉,毫不含糊。

    她罵的方若南是舞蹈學院拔尖的人物,相貌不俗,端著一把氣質,面對曹舒婕的質問也只是輕輕抬了抬眼皮,彷彿回答她的問題都算是紆尊降貴:“我只是按照我平時的水平來發揮——要是跟不上,那是你們的問題才對。”

    曹舒婕簡直快被氣笑了,而周圍幾個舞蹈系的女孩兒們面面相覷,有些面露憤恨卻也不發一言:她們跳起舞來的確不及方若南好看。

    方若南母親就是個舞蹈家,她家學淵源,從小又多的是名師教導,起舞時那股子架勢擺出來,大家就先遜了她一籌。

    “這是群舞。”曹舒婕冷下臉來,“要是你不能配合,就請你離開我們這個隊伍。”

    “你憑什麼讓我走?我可是活動策劃組親自請來的。”方若南笑了笑,濃密的睫毛如一把精緻的扇子,“要走也是你走才對。你甚至還不是我們舞蹈學院的。”

    不是舞蹈學院的當然也會跳舞。曹舒婕只是選擇了她更喜歡的音樂罷了,她的舞蹈水准在一個校園節目上露臉是綽綽有餘了。因為超強的節奏感,她甚至在這個群舞節目裡獲得了領舞之一的位置。節目排到一小半,方若南則空降把另一個領舞擠了下去。

    她們排練的這段是舞蹈高潮部分,也是節目亮點之一。大家排練很久,目的就在於讓所有人的動作更趨於一致,更有力度;而方若南提議過把這段改成她的獨舞,讓剩下的隊員都做佈景板。曹舒婕和幾個女生把她的建議駁回了,她就開始在排練時不斷作妖。

    “實話告訴你吧,我媽媽那天也要來,她是我們學院好不容易請到的嘉賓之一。作為她的女兒,我實在不該只待在群舞陣型裡。”方若南胸有成竹地說。

    她往上提出申請,指導老師大約也會給這個面子。

    “那你倒是自己出個獨舞節目讓你的母親欣賞欣賞啊。”曹舒婕嗤笑道。

    方若南頓時變了臉色。她倒是想,但是她報導來遲了,節目單已經是千挑萬選的結果。晚會本身人才濟濟,現在特意為了她插進一個獨舞節目,實在不大可能。

    更何況……群舞節目不止一個。她沉思許久,還特意挑選了自認為在一群舞者之中絕對出挑的節目,就為了可以賺足風頭。

    沒想到對上了一個非本專業卻底氣十足的曹舒婕。

    “怎麼,說不出話來啦?”曹舒婕甜美一笑,“不如我再告訴你一件事情吧?今年的晚會設備出了些問題,超出資金預算的部分我起碼包了八成——你如果執意要上,信不信我有本事讓舊音響舊燈光廉價舞衣立馬各歸其位?”

    方若南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你……”

    要是因為她在這節骨眼上生了事,不知道又多少人會看她不順眼。

    “我怎麼了?”自己名下就有幾個水景園林的曹舒婕昂起了頭(順便她認為沒有大水池的園林是沒有靈魂的園林),“別以為我們沒了你這節目就排不下去了。就算學校一定要我們保持新報上去的節目人數,我就算花錢去請一個畢業的學姐,也總比你在這兒給我們拖後腿強。”

    方若南花容失色,“你”了半天,簡薇還以為她要撲上來撕曹舒婕的臉,只見方若南哼了一聲,笑著說:“好好的表演,卻被你搞的銅臭熏天。”

    “靠後門空降的也有臉在這兒嘰嘰歪歪?”曹舒婕仔細端詳著自己的指尖,漫不經心地說,“有種你也把晚會支出扛下來啊。要是你替我省了這筆錢,你今天要我退出這個節目,我也絕無二話。”

    她抬臉,花一樣嬌美的臉龐,雙眼天生帶著笑:“畢竟,我連舞蹈學院的學生都不是嘛。”

    方若南衣服舞鞋都沒換,徑直去櫃子裡取了東西 ,扭頭離開了舞蹈室。

    “嘖嘖嘖。”在一邊看她懟人的簡薇搖頭失笑,心想她這樣的脾氣也蠻好的。

    曹舒婕舒心地拍了拍手掌:“原來當領舞的學姐還是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吧。咱們看著再來幾遍?”而她一邊的一個長發女生則湊了過來對她說了什麼,曹舒婕哭笑不得:“還真得和節目單上報上去的人數一樣啊。”

    現在少了一個。曹舒婕當然怎樣都不會願意回頭去找方若南的。

    她的眼神幽幽地飄了過來。

    簡薇下意識背後涼了涼,壓低了帽子準備溜走,卻被曹舒婕一個健步上來攔住了:“薇薇……”

    “我之前已經拒絕過了。”簡薇將手平舉表示投降,順便吐槽,怎麼全世界都在跳舞?

    曹舒婕把簡薇拉到人群中,幾個小姐姐瞬間眼睛亮了起來,上上下下打量她的身材和姿態。

    “我聽見了。”曹舒婕點了點頭,“但是你其實沒有試過對不對?”

    簡薇猶豫了一下。

    她對於跳舞的慘痛回憶停留在初一時期的一場小型晚會,班裡的男男女女穿紅戴綠,她是最惹眼的一個——卻不是因為她的美貌,而是因為她脫離群體的、永遠慢拍或者搶拍的動作。

    簡薇是個樂痴——這一點多年來也未曾改變。為什麼會改變呢?她在山上吹笛子不也差點要了師兄弟們的命嗎?

    “來試試嘛,這次的動作真的不難。”曹舒婕搖晃著她的手沖她撒嬌,陽光透在她的臉上,竟有玉石一樣的光華,“我就不信了,你們劍修會連幾個姿勢都凹不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曹舒婕:……我還是太天真了。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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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8 00:04:27 |只看該作者
第11章十一

    徐生輾轉在海寧市的大街小巷找工作。

    卻發現,工作實在難找。

    憑技術吃飯的行業他基本上可以排除了;文員之類的職業他又沒有相應的文憑。於是他想去做簡單一些的體力活。

    板寸頭光著膀子的工地老闆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拍著他的肩膀說:“搬磚這樣的活計不適合你——還是找別的活干吧。”

    徐生微皺著眉站在了原地,低垂了眼瞼,似乎在沉思接下來的計劃。工地老闆叼著煙端詳他,覺出了幾分不對,一步三回頭,見他沒有離開,便知道他身上是出了什麼變故。

    難得有如此鐘靈毓秀的年輕人,老闆嘆了口氣走回到了他面前:“我們下工了,年輕人怎麼還不回家?”

    徐生一滯,言語裡總算有了些情感波動:“……我暫時回不了家了。”

    “你在海寧市的親戚朋友呢?一個都沒有嗎?”老闆大概是猜到了什麼,有些煩躁地皺著眉問。

    徐生略一思考,覺得稱靈微尊者是自己的親戚朋友實在大為不敬。於是斟酌著回答道:“……沒有。”

    卻不知那一刻的遲疑,在工地老闆眼中成了別有苦衷。

    “我也是外鄉人。”老闆的神色柔和了些許,“剛來的時候也是找不到活干,百般不適應,身邊卻沒一個能說話的人。”

    老闆深深吸了口煙,對他說:“告訴我你擅長做什麼——要在海寧立足,總是要有口飯吃。”

    徐生耿直地告知了對方自己近日思考多時得來的成果:“我擅長打架。”

    工地老闆: “……”

    他掐滅了煙,嘆了口氣,復又打開徐生的簡歷,凝視了他那張畢業證明半天,抬起頭來問他說:“保安干不干?”

    “幹。”徐生乖順地點頭。

    “行。”老闆把他的簡歷夾進腋下,“離這兒不遠有個南山小區,最近正在招保安呢,包吃住。招聘啟事第一條就寫著要長得好看的。我和那裡的人認識。簡歷就由我幫你先遞過去,你明天上午九點面試去吧,能不能通過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晚上有地方住嗎?”老闆漫不經心地問著,徐生卻下意識地感受到了善意。他搖了搖頭。

    老闆抓了抓頭髮,衝人群喊了聲:“小李!”

    戴著安全帽、穿著灰襯衫的年輕人聽到了這聲呼喚,轉過走來,用手扶了扶眼鏡,面色白淨,氣質儒雅:“有事嗎,陳老闆——”

    看見徐生的瞬間他直了眼。

    “這是小徐,明天要去南山小區面試,今晚沒地方住。正好你就住在小區裡,看能不能讓小徐在你那兒湊合一晚上?”

    晚風微徐。小徐小李彼此註視著,沉默了半晌。

    “幸會。我叫李黎,是這個工地的項目副總監。”李黎首先伸出了手。

    “幸會。在下徐生。”徐生盯著李黎,雙眼一片淡漠,反倒讓李黎一陣陣起雞皮疙瘩。徐生說話冷淡一貫如此,陳老闆也沒放在心上。跟兩人告了別就宣布下班了。

    只剩下徐生和李黎相顧無言。

    ……

    “什麼?那個李總監是只狸力?”電話里傳來簡薇的笑聲,“狸力來做房產建設這一行,肯定是順風順水、財源廣進啊。”

    狸力是古代漢族神話傳說中的神獸之一,出現的地方總是大興土木。而狸力本身也沉迷玩泥巴,擅長挖土。總之是只和土地建築都密不可分的妖怪。

    “他看出你是個修士了?”

    “應該是。”徐生瞥了一眼書房的門。自他進門起,李黎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自閉,以他的修為乍一看見一個築基修士肯定心慌。

    畢竟修士和獸族的關係不是很好。狸力不是什麼特殊的妖怪,也不常群居,也沒有強大的力量,真出了什麼事他哭都來不及。

    徐生隨手拿起一個精細的房屋模型,說到,“今天是我冒昧了,等安定下來一定向他們好好道謝。”

    “那就先預祝你應聘成功。”簡薇道,“過幾天海大會很熱鬧,你要一起來玩兒的話提前知會我,我來給你帶路。”

    “謝謝師祖。”徐生掛斷了電話,換上睡衣,將自己的衣服整整齊齊鋪好。

    一覺到天明。

    徐生睜開眼,卻在自己的枕邊發現了一個小小的用沙堆成的房屋模型。有些粗糙,卻出乎意料地別緻可愛。

    桌上擺著簡單的早餐。李黎卻已經不告而別,出門去了。

    ……

    迎新晚會上群星璀璨。連續幾個精彩的節目下來,台下皆是掌聲雷動。

    負責錄像的老師把鏡頭切換到了評委席。

    淺笑矜持的文雅女性注意到了鏡頭,微微一笑,耳垂上的珍珠耳環折射著灰暗卻也動人的溫潤光芒。

    “聽說下個節目聚集了很多優秀的學生呢。”她略傾了身,向身邊同為評委的學院導師說,“聽若南說,她們一定能獲獎——可惜若南能力不足,中途退出了。”

    導師自是聽不出她話語裡的綿里藏刀,笑道:“方若南同學的舞蹈我是見過的——如果真的這麼優秀,也許還能推薦到省裡呢。”

    女人還想說什麼,卻又什麼都不說了,也含笑望向了舞台。

    帷幕緩緩拉開,青春靚麗的女孩們隨著音樂舒展著身體。動作難度都不高,但和音樂尤其匹配,氣氛漸漸熱了起來。

    女人低垂了眼瞼,把淡淡的輕蔑藏進眼底,覺得果然不過如此。

    這樣的節目,若南不上也罷。

    不知何時,鼓點驟起。女孩兒們如同甦醒了一般,每一個動作都透出瀟灑和堅決。借化妝特意拉得有些纖長的眼睛飛揚起來,電光火石間經如同有跳動的火苗。

    她們一個旋轉分散開來,曹舒婕紅色的裙擺如一朵花緩緩綻開。

    一道清亮如水的光芒將人群之間開來。微長的墨發高束,簡薇凌空一個旋身,明明隱有雷霆之勢的劍光還未落到實處,她手腕微揚,劍意圓融,如花樹繽紛灑落月下長江。

    音響仍劇烈地震動著,一人一劍,卻使天地恍若無聲。

    一段華麗、寂靜又極度踩點的劍舞,使在場所有人心頭燃起一股熱意。

    劍舞之後,百川歸流。簡薇一個騰挪隱匿至人群之後,女孩兒們趁著這股火焰,將身體舞動成一首歌。

    不過三十秒,但這段劍舞出的驚艷收的自如,可謂畫龍點睛。

    “是不錯。”女人聽見自己身側的導師帶著笑意,低低感嘆了一聲。

    ……

    簡薇那段劍舞,是硬插進去的。作為兩斷高潮之間的緩衝墊居然尤為合適。

    曹舒婕是想讓簡薇好好跳舞的。

    只是私下陪她練習了兩次三次五次之後……

    “薇薇,是我錯了。”曹舒婕露出一個哭也似的笑容。簡薇怕她崩潰,訕訕微笑,只見她原地轉了幾圈,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

    “如果把這一小段舞編成劍法……你舞的出來嗎?”

    於是就有了新鮮出爐的最終版本。

    話說回來,自從跳了那段劍舞……簡薇已經加到了隊裡所有小姐姐的微信。

    都是對方主動的。

    而徐生坐在台下,自簡薇舞第一招起,眼睛便凝在了她的劍上。

    沒有靈力,沒有咒法——簡薇光憑劍本身的魅力來征服觀眾。縱然這劍法與她平時的風格大相徑庭,她的劍還是光華奪目。

    師父讓自己下山是對的。徐生想。

    撇去修為,他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學習。

    彷彿打通了任督二脈一般,徐生顯得神采奕奕,心境往前竄了那麼一小段。

    徐長老:……我不是我沒有。我只是想鍛煉你的生活能力,不是讓你來偷師的!

    ……

    昏暗寂靜的墓穴裡。

    嶙峋的石壁上插著兩把劍。它們的劍身統統沒入石壁中。一把微微發光,光線從石壁的縫隙裡透出,更顯出隱隱的幽藍色;另一把則毫無反應。連那森然的光芒映照而來,也是溫和寂然。

    “錚。”

    一聲不甘的嗡鳴,彷彿有人拿著那把寒意森然的劍,想把它從石壁中抽出。等它終於從石壁中掙脫出來,卻在靈光閃爍之間直直下墜。

    墓穴再次恢復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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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8 00:04:40 |只看該作者
第12章十二

    清晨,模糊的星光仍掛在天邊。

    初陽湖碧波蕩漾,隔岸種植著依依的楊柳。微風拂起它們的枝葉,從湖邊小道邊跑過的晨練的學生們總能感受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涼意。

    一個穿著藍色運動服的男生在湖邊停了下來,打開水壺仰頭喝水。汗水使額頭上的劉海微微浸濕,黏糊糊的,頗為不適。男生放慢了心跳,下意識地將視線轉移至一旁幽靜的湖水,什麼如水藻般聚集的暗色東西倒映入他的雙眼,讓他運動後的臉頰猛地失去了血色——

    那浮動在湖邊、隨著水波輕蕩的,分明是個穿著黑色上衣的人形!

    呼啦的水波聲漾起。他近乎驚恐地回過神,卻只瞥見不遠處一抹幽藍色的尾鰭,在濺起的水花中兀地失去蹤影。

    這是海大更名遷址十幾年來第一次出現命案。死者是海大的一個男生,姓肖,相貌頗為英俊,沒什麼特別的,但就是個感情騙子,平時喜歡勾搭女孩兒,最高紀錄是同時腳踩六條船,拋棄戀人的速度也和換衣服不相上下,十足人渣。不知有多少女孩兒在夜里扎小人咒他死。

    同時,校園裡流傳起了美人魚將負心漢引入湖中溺死的傳聞。這傳聞詭異裡帶著香艷,在經過改編後甚至有了幾分傳奇故事的滋味。

    “人天□□腦補海大的學生自然也不能免俗。”401當天的深夜座談會上,曹舒婕在唏噓的同時,再次慶幸自己是條紅色的錦鯉。再怎麼也牽扯不到自己身上來。

    鮫人就不同了。鮫人的尾鰭是較深的、幽暗的碧藍,纖柔透明,在光線不是很充足的地方看著像青煙一般的灰,但在陽光照射到的地方就如海面一般的藍。目擊者並不能詳細描述尾鰭的形狀。而活動區域離事發地最近的、擁有較粗厚凝實的尾鰭、顏色卻也是幽藍的——也只有和艾伯特一樣,來自西方的“留學生”,一隻來自大西洋的美人魚塞露斯。

    “那個男生的情況很特殊,這件事已經移交到管理局處理了。”白寧寧輕聲說,“那個叫塞露斯的,除了她那天的確在初陽湖里游泳了之外,什麼也不承認。然而餘處吩咐人調查,最先出來的信息是塞露斯曾經也在那男生的獵豔名單裡。”

    “只不過她最後拒絕那個男生了。”曹舒婕補充道。

    “你不說,我都不知道淹死在湖里的倒霉鬼、和被塞露斯拒絕的男生是同一個人。”曹舒婕捲著被子,輕哼道,“其實那時候傻子都看得出來,塞露斯明明已經春心萌動了,但那男生同時在追求其他女生被捅了出來,鬧了好一陣子難堪呢。”

    白寧寧打量了她一眼:“怎麼,你很高興?”

    “至少當時是的。”曹舒婕說,“你是不知道她平日里那副樣子——況且她又沒真的吃虧。”

    “以前美人魚對待負心戀人的方式可比這殘忍多了。”她接著說,“她們在得知自己的戀人欺騙自己或是打算拋棄自己的時候,會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約戀人乘小船出海。美人魚會跳入海中,用自己的歌喉引誘意亂情迷的情人下海,卻不給他們親吻,讓他們在海裡無法呼吸。她們會藉船來玩弄自己的目標,在他們每每爬上船時用尾鰭再把他打下來——直到他臨近崩潰,美人魚 會挖出他的心臟一點點吃掉。”

    讓你也飽嚐欺騙的苦痛;讓你也體會到人魚的雙腳踏上陸地時的恐慌和無措;按照誓言,我收下那顆你曾經許為籌碼的心臟。

    人其實一直在人魚的食譜上——想像一下,一頭狼為了一隻所愛的羊混入了羊圈,卻發現自己頭上頂著一片青青草原,它不發飆誰發飆?

    但溺死的那個傢伙心臟完好——在曹舒婕的角度,她投塞露斯清白一票。雖然她們平日里不對盤。但正因如此,曹舒婕才會這麼了解她,言辭也更為可信。

    “然而這也不能證明她完全清白。從理論上來講,也有可能她只是來不及把心臟給挖出來就被人發現了。”白寧寧說道。

    因為傳統的不同,塞露斯需要洗清自己的嫌疑,而不是通過反推自己的犯罪可能來找出不妥當的地方。

    簡薇想了想,插嘴說:“塞露斯想殺一個人,一定要用這種戲劇化的手法嗎?”

    白寧寧無奈地說:“當然不是。她大可以找個僻靜的地方直接擰斷他的脖子——但那是美人魚的傳統,有些是深深銘刻在血液之中的本能,她一時沒忍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那流言是從哪里傳出來的?”洛陽關了燈,把手上流光溢彩的琉璃盞收好,抬頭看她們。

    流言裡那篤定的描述和第一目擊者驚魂未定時看見的景像差距甚大。她們倒是好奇流言的起點在哪裡。

    簡薇略沉思了一會兒,問:“和塞露斯一起被騙的女生,有哪幾個?”

    “只有一個。和我一個專業的蘇白雪。”白寧寧是白澤,想知道這些東西實在簡單,“管理局已經在和她接觸了,但是沒有問出更多來,我知道你懷疑什麼。但是蘇白雪……她有不在場證明。”

    “那你提到她的時候為什麼猶豫? ”簡薇反問道。

    除非,白寧寧也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正說著,她的手機忽然傳來了一陣震動聲,來電顯示是“胡可”。

    今年剛調到管理局海寧分局來的一隻青丘狐。年齡比白寧寧大不了幾歲。胡可擅長幻術,做的工作大多是後勤性質的,因此常常跟白寧寧接觸。

    她點了接聽鍵,手機里傳來了輕微的、小心翼翼的說話聲:”寧寧,請你快來看看吧,肖青他詐屍了。”

    肖青,就是死者的名字。

    “詐就詐唄,你們又不是應付不了?”白寧寧疑惑道。

    “可是這次情況有些不同……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因此不敢輕易下手。”耳邊一陣風聲,胡可似乎是快速跑了幾步,“我正跟著他呢,還是你懂的多,過來掌掌眼吧……”

    簡薇用詢問的眼光看了白寧寧一眼,後者嘆氣,認命地開始快速換起衣服來。對方發來了實時坐標,就在城郊的殯儀館附近。白寧寧戴上黑色的帽子,準備出門打個車,卻見簡薇也穿上了自己的外套,開了窗,指尖一動,掛在櫃子上的裝飾用的太極劍飄了過來。淡藍色的靈氣圍繞其上,漸漸的脫離了廉價的質感,劍鋒竟然有了幾分絕世神兵才有的雪色,在月光下輕輕震顫。

    簡薇一個手勢將它放低,細細的劍身變得稍大一些,一腳蹬上去,髮絲微揚,衝白寧寧伸出一隻素白的手:

    “來吧,飛劍滴滴,今天免費服務噢。”

    ……

    深夜,燈光昏暗。

    只見“肖青”□□著身體,光腳在空曠無人的馬路邊晃晃悠悠地走著。他眼神呆滯,頭以一種不自然的姿態微微後仰,昔日稱得上英俊的臉有些浮腫,透著冰凍後的青白。

    “嘶。”胡可出自在妖族裡也歷史悠久、頗有文化氛圍的青丘,這時候看肖青□□地在大街上晃悠,是覺得有些扎眼。他用幻術將肖青遮蔽了起來,普通人即使路過,遠遠看一眼什麼也發現不了。但如今滿大街都是公家私家的攝像頭,防不勝防,如果不慎讓現在的場景流傳出去,怕是要再起波瀾。

    只見天邊有一道流星似的光閃過。胡可聽到聲音往那個方向望去,卻看見了御劍而來的簡薇和白寧寧。她們快速地從劍上降落,心領神會地往胡可藏身的林蔭處跑去。

    “怎麼了?”白寧寧輕聲問。

    胡可搖頭,一襲青色的長衫襯得他立如青竹,有種幾十年前書塾先生的風範,桃花眼卻硬生生添了一絲艷麗俏皮。他一指,肖青腳步蹣跚的模樣映入眼簾。

    “你們知道的,一般的醒屍都是魂魄不安,因願力驅動了死去的身體。”胡可說,“但是這個小兄弟不一樣,寧魂香都燒了一把了,一點用都沒有。 ”

    白寧寧瞧了瞧他手裡握著的一把香頭,也探出脖子去細細打量肖青。

    “光看著也沒有用,咱們仔細瞧瞧吧。”白寧寧作勢要念口訣把屍體招過來,卻被簡薇攔住。

    “招屍恐怕也沒用。”簡薇若有所思地說,“這一把寧魂香都能失效,那隻能說明……他的魂魄已經去得乾乾淨淨,不在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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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十三

    此時已經接近午夜了。

    簡薇、白寧寧和胡可站在樹影裡,都探出半個腦袋,打量還在慢慢走動的肖青。

    有些人死後,七天內會滯留在身體裡,或者徘徊在生前經常出現的地方——這時他們大約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死了。第七天一到,冥府會派遣使者勾魂。大部分魂魄都會感應到徵兆回到自己的屍體或靈位旁,由使者帶他們入彼岸的大門。

    少數願力極強的死者,魂魄不願歸於冥府,那便會藏身於某處誰都找不到的地方。然而現世污濁,魂魄得不到引渡,會慢慢被侵蝕成怨靈作祟。

    或者驅使僵硬的身體行動,成為醒屍。醒屍一開始都沒有什麼殺傷力,不得修煉法門也留不住自己的身體,待身體徹底回歸大地後,又會邁上成為怨靈的不歸路。

    “此時他魂魄不在,身體卻自己行動了……說明他身上還有別的蹊蹺。”胡可說。

    “寧寧,你看得出那是什麼東西嗎?”簡薇輕輕地說。她在肖青身上看出了一團灰暗的混沌,這絕不是剛剛死去的人的魂魄會長生出的氣息。倒更像是她以前接觸過的,一種深得她厭惡的氣息……

    白寧寧仔細端詳了半天,搖頭:“如果是更年長一些的白澤,肯定能一眼看出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不僅是信息量的區別,修為高深的白澤目之所視更接近於萬物的本質。

    簡薇:“靈力不夠,我可以藉你。”

    她倒是很想直接作出判斷,但距離她修行的時代已經過去千年,這些密術究竟有了怎麼樣的革新她一無所知。最怕的,就是她一劍偏偏打草驚蛇。

    白寧寧點頭:“可以一試。”

    簡薇俯在白寧寧耳邊,教了她一個清心明目的法訣,兩指微屈,將靈氣匯入她的百會。

    白寧寧雙眼微閉,淡淡的銀白色光芒開始縈繞在她的睫毛上。臉頰緩緩形成了白色的獸紋。

    法相白澤的翅膀張開,輪廓整整大了一圈,彷彿下一刻就會振翅高飛。

    “是巫蠱……還是蠱咒?”簡薇猶豫著問。

    白寧寧緩慢,卻斬釘截鐵地回答:“蠱咒。”

    ……

    九寰宗。洗劍池。

    這一池的池水引自冰泉,澄澈明淨,白色的霧氣緩緩從水面上滲出,攀上冰蓮透明的、剔透的花瓣,更顯其出塵絕美。

    一個淺灰鍛衣,銀白色罩裙的女孩兒,荳蔻年華,眉宇靈動,蹲在了水池邊。發冠上綴著的鈴蘭流蘇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纖細修長的手指浸入水池中竟絲毫不顯黯淡,當真冰肌玉骨。

    “咳咳。”

    身後傳來一陣咳嗽,她下意識地將手中的東西藏至身後,快速地轉身——

    “師兄!你怎麼又嚇我!我還以為是——”

    “還以為是師父,是吧?”來人與她一身的裝束極為相似,面容如遠山堆雪,飄渺俊逸又高不可攀。他幾步走上前來,無視她擺在一邊的東西,捏住了她的指腹,輕輕地揉了揉,“洗劍池的水,連以九天隕鐵鍛造的神兵都能冷卻,更何況是你的指頭。你別仗著自己的靈根屬水就不拿它的陰寒之氣當回事……”

    “我知道。”女孩兒撇嘴,尚有些嬰兒肥的臉蛋透出幾分可愛,“但是沒辦法啊,這銀梭魚內臟太腥了,只有洗劍池的水壓得住……”

    “……”來人沉默了一會兒,倒是沒有停下給她暖手的動作,“師父又該責怪你了。”

    銀梭魚長於北州大雪山,狀如銀梭,將它運至東洲及其不易。將之放入水源之中,不僅可以淨化水中的靈氣,還能在晨間吐出薄薄的雲氣。雲氣所成的景象,多是它周圍所見的景物,但景緻優美,精緻奇巧。

    這是玄璣長老和老對頭打賭贏來的戰利品,寶貝地很。

    “怎麼會。這魚洗劍池裡還有一堆呢,師兄不說,沒有人會發現的。”女孩兒沖他眨眨眼,“聽說它肉質鮮美,是少有的人間美味啊!正好咱們能一起吃。”

    最近她正在為築基做準備,師父命人停了她的一應膳食,要她辟穀。嘴裡都快淡出鳥來了!

    來人一笑,淡漠的氣質竟然沖淡了幾分,眼睛如洗劍池中流淌的泉水一般澄澈:“你真的有想過,要跟師兄一起分享?”

    “當然啦。”女孩兒晃了晃他的手臂,拉長了聲線道,“師兄對我最好了,我有什麼好吃的,當然也第一時間想到師兄啊!”

    “好。”諸離的聲音清越如碎珠濺玉,溫和里帶著一股笑意,“既然如此,那今天從洗劍池裡撈了魚出來的人,便是我了。”

    那女孩兒正是拜在玄璣長老門下幾年的簡薇。也許是受縮小的身體影響,又因這些年來師長無微不至的照顧,她還是有些孩子氣。比如這回她就是想小小報復一下師父。聽聞諸離此言,她卻愣住了:“師兄……”

    “忘了說。”諸離點頭,“師父吩咐了我每天晨起時數清這洗劍池裡的魚,不管多少都必須回報,不能對師尊有所欺瞞。”

    簡薇抽了抽嘴角:“那你不就成了監守自盜?不成不成。我還是和師父自首去吧。”

    諸離愣了愣,笑道:“沒事的。”

    “不成。”簡薇收拾好一旁的魚肉,準備進師父的登雲台自首,卻又停下了動作。

    “師兄。”她低聲道,“我有了個好主意。”

    ……

    簡薇將銀梭魚簡單烹飪,帶去給師父佐酒了。

    等玄璣長老酒醒,想起自己吃了什麼,真相大白,鬍子都氣的微微顫抖:“你……”

    “師父明鑑。”簡薇鬆了口氣般跪了下來,卻掩飾不住笑意,“這魚可全進您肚子裡了,弟子連口湯都沒喝。”

    玄璣深深吸了口氣,沉聲喊道:“諸離!!”

    “弟子在,師父。”

    諸離跟著下跪,但氣質挺拔如雪中蒼松,倒有幾分從容不迫。

    “我可以不罰你們的竊魚之事,但我還是要治你一個監管不力之罪。你師妹從小到大,無論闖什麼禍你都替她遮掩,為她求情,以致於她如今隨心所欲,無法無天!”玄璣難得動了怒,“你們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原本的打算是什麼嗎——你們可知,這一批銀梭魚是從北洲的深雪湖運來的。對修行高深之人是一道美味。為師和你也便罷了,你師妹尚未築基,若是將牠吃下了肚,寒氣侵體,不知要遭多大的罪!”

    簡薇愣住,而諸離瞳孔一顫,若有所思。

    玄璣嘆了口氣,復又坐下,自言自語一般道:“這也是為師的錯。古人云,愛其子必為其計深遠。如今我的小弟子連口腹之欲都無法控制,又豈知非尊長溺愛所致。”

    簡薇抽了抽嘴角,想開口反駁這非自己的本意,但回想起來,的確是這樣。

    她天資聰穎,修行一日千里。平日沈迷練劍,倒也樂在其中。而對於令她不滿的事,她的忍耐力的確是下降了。

    說白了,順風順水久了,反倒變得嬌氣了。

    然而修行修行,天地難為你的往往是你最難堪的一面。

    她低頭,頗為失落地說:“弟子認錯。但是錯全在弟子一身,還請師尊不要責罰師兄。”

    “所謂上為下表,這次咱們師徒三個一起反省。”玄璣搖頭,“近年來師尊修為久不精進,看那幾個老匹夫也是越來越不順眼了,再這般下去也是心境堪憂。諸離,你就隨為師閉關吧。至於阿薇…… ”

    “為師聽聞東洲瀛來國瘟疫盛行,但卻有回報是魔修的蠱蟲成疫。你便親自下山去探探虛實吧。”

    “是。”

    “是。”

    簡薇與諸離齊齊稱是,低頭的間隙,簡薇怕諸離生氣,偷偷瞥了他一眼,卻見他眉峰高聳,黑白分明的眼底晃動著一層淡淡的陰影。

    她不解,直到諸離卻緩慢而沉穩地牽住了她的手。她只觸到一層層薄薄的細汗,牽著自己的那隻手也完全無平日那麼溫暖。

    簡薇這才明白,諸離……是真的在後怕。

    作者有話要說:嗷嗷,最近都在寫作業,更新慢了一點,以後儘量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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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8 00:05:04 |只看該作者
第14章十四

    簡薇還沒築基,也還沒正式拿到自己的佩劍。但是她已經學會了御劍訣。

    在師父與師兄雙雙閉關的第二天,她將收拾好的行李放進儲物戒裡,踩著白露劍就向山下的傳送陣飛去。

    說起鑄劍,隸屬九寰宗武器製造部門天機峰的蕭長老最為精通此道。凡他出手,即使是流水線產品也製作精良。劍修們在拿到最適合自己的劍之前,需要先用質量上乘的佩劍過渡。蕭長老一生開爐鑄劍,最得他意的流水線級別作品,會被根據二十四節氣的順序起名。輪到簡薇手上的這把,正好名為“白露”。他師兄在得到名劍“行週”之前,用的是師叔那一脈的師兄贈給他的“驚蟄”。

    簡薇很喜歡“白露”這個名字。白露劍身本就秀雅,簡薇運劍極快,舞劍時劍光成弧,遠遠看去就像竹葉間盈盈的一滴露珠。

    她越下劍來,和守門的弟子點頭致意,就看見了停留在傳送陣前的隊伍。

    調查瀛來國的瘟疫是個群體任務,光簡薇一個劍修去當然不夠,同行的還有青澤峰的兩個青袍醫修,一男一女,遠遠看去就氣質溫然,大有懸壺濟世的慈悲之感。而站在他們身邊還站著個十四歲上下的少年。這個年紀的少年身體已經開始慢慢抽長,因此看起來比簡薇要高了一截,一身張揚的紅衣,唇紅齒白,五官如畫出來的,表情卻冷淡至極。

    少年看見簡薇從劍上跳下來,明顯吃了一驚。他抽了抽眼角,蹙眉,略微狹長的眼帶起一股盛氣凌人的美感:“怎麼是你?”

    此人正是蕭長老的兒子。蕭遠,字長遙。

    蕭長老是個衣衫落拓、常年蓬頭垢面的劍痴。夜半常常在他洞府門前的紫楹樹下喝酒。那樹紫楹花也是奇怪,按說紫楹的花期極短,天機峰上那棵紫楹卻常開不敗。蕭長老喝了酒就醉,醉了就在紫楹樹下睡覺,睡醒了就直奔他的劍爐看火,到了夜間又喝酒,如此往復。

    都說酒能傷身,即使是靈酒,喝得太多也對身體有害無益。可憐青澤峰曾經為蕭長老特意製造瞭如酒般香醇的醴泉釀,可惜蕭長老嫌棄它喝不醉,第二天就把剩下的泉釀打包送了簡薇。

    沒錯,簡薇。

    蕭長老和玄璣這一脈的弟子(雖然也只有兩個)關係都很好。蕭長老對他鑄出的二十四節氣每一把都很珍惜,當年聽說驚蟄到了諸離手上時就感嘆這是驚蟄之幸。簡薇於劍道天賦極高,持劍者永遠是鑄劍者最好的知音,因此簡薇劍法入門後,他便正好鑄造出了白露。

    所以說簡薇很幸運,白露幾乎就是為她而生的,與她十分契合。就算將來的某一天她修為大進,白露滿足不了她了,她必須將白露送出去,她也注定會是白露最好的主人之一。

    話題回到蕭遠身上。蕭遠雖然是蕭長老的獨子,卻與他父親性格完全相反。蕭長老懶憊隨性,他則尖銳較真。與蕭長老有幾分相似的眉眼,蕭長老帶出的是一股弱不勝衣的瀟灑風流,蕭遠帶出的卻是一股子艷麗冷傲。

    同時,他因為父親對“外人”的偏愛,尤其看不慣諸離和簡薇這兩個承劍峰的親傳弟子。每每簡薇與蕭長老逗趣打鬧,他總是擺著劍,遠遠地哼一聲,才肯頭也不回地離開。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蕭遠皺著眉問她。

    “我為什麼不能出現在這裡?”簡薇翻了個優雅的白眼,笑著和一旁兩個青澤峰的醫修們問了好,這才回過頭來對付蕭遠,“你以為我樂意跟你一塊兒下山啊。要不是師父命我一同去瀛來,我躲你還來不及呢。”她想了想,說道,“要不咱們一前一後走,去瀛來的路上總歸不會出什麼大事,遇見意外咱們再互相傳訊,省得路上你總瞧我不順眼。”

    “哼。”蕭遠聽見她這句話後面色更冷若冰霜了,他咬著牙擠出幾個字來,“看來和我一路可還真是難為你了。”

    蕭遠這個人難伺候,這麼多年就沒給簡薇幾個好臉色看。簡薇一開始也讓著他,到後來卻也有些懶得應付他的陰晴不定,都是能避則避。如今被罰,本就心情不好,此刻更是實話實說了:“你這人怎麼這樣。跟你一路,你不高興,要跟你分開走,你還是擺著張臉。合著我就活該受你的氣是吧?”

    她鮮有發脾氣的時候。蕭遠愣了愣,似乎發覺她是真的心情不好,本想住嘴的,但是看她一副不耐的神色,卻又是怒氣上頭,冷笑出聲:“怎麼,平日里和我那個酒鬼爹走得那麼近,明明不耐煩我,也總裝模作樣地擺出一副不跟我計較的態度。現在劍到手了,演不下去了?”

    簡薇氣急反笑:“你簡直不可理喻! ”

    他們最終一前一後出了傳送陣。青澤峰的兩個弟子麵面相覷後也決定分開走,以保完全。去瀛來的途中簡薇特意繞了路,花了幾個時辰去拜訪了有名的醫修西華真人。西華真人給了她幾張應急的丹方,跟她一路的那位醫修小姐姐也得了西華真人幾句真傳。簡薇愈發覺得準備齊全,這才往瀛來去。

    瀛來正在慶祝國主的萬壽節,街上張燈結彩,小販們迎來送往,尤其熱鬧。瀛來境內瘟疫肆虐,但天子腳下卻仍百年如一日的繁華。

    簡薇找了個小攤兒打算探探民情,順便也就和醫修小姐姐閒聊了起來。

    “我叫笙華,沒有姓,是瑤歲長老門下的弟子,但不是親傳弟子。長老的親傳弟子是我弟弟,叫笙落,就是與我一同下山的那個。”笙華年方二八,比簡薇稍稍高一些,靦腆溫柔,想起來臉頰邊有兩個淺淺的酒窩,據說她弟弟也有酒窩,“其實我們之前就聽大家提起過你。你是承劍峰的親傳弟子,比我小好幾歲,卻就快築基了。大家都說你和你師兄是九寰宗近千年來也難得一遇的天才呢。”

    “哪有那麼誇張。”簡薇眼中如有星輝灑落,嗑著一把瓜子回答她,“你們也很了不起啊。不是很可靠的話,峰主也不會派遣你們下山啦。”

    他們雖不被要求把一切都搞定,但是作為打前鋒的隊伍,還是很重要的。

    笙華:“本來我還以為,你們這樣的人物都很難接近呢。沒想到……阿薇你比傳言中的要好相處多了。”

    “傳言中……”簡薇抽了抽嘴角,“是不是蕭遠那個大豬蹄子說我壞話了?”

    “沒有沒有。”笙華忙擺手,“蕭……師弟,他什麼也沒跟我們說。”

    “也是。”簡薇喃喃,“就他那個怪脾氣,也不會主動搭理誰。”

    笙華笑了,望向了城內的一片燈火闌珊,柳眉微微蹙了一下:“我們是不是該去找他們了,一起行動也安全些。”

    簡薇看了看天色,道:“也是。”便丟下一塊碎銀,和笙華雙雙離開了。

    可她們找了整整三天,蕭遠和笙落還是杳無音訊,傳訊也無人回答。

    她們去信了傳送陣的弟子,確定他們倆確實已經到了瀛來的國都。可不過幾個時辰的功夫,人就消失不見了。

    下山前,有情報傳來,擅長蠱毒的魔修曾出現在瀛來國都附近。可是三天來除了蕭遠兩人,魔修也是不見蹤影。簡薇無法,只得跟笙華一起從國都邊界出發,一路往疫病繁盛之處而去。笙華在路上醫治了幾個病人,他們得的都是普通的疫病。非修行之人降下天災,簡薇她們本是不便插手的,但在笙華的堅持下她們還是留給了人民幾張藥方救命用。然而疫病不是有了藥就能完全制止的,這還需要他們自己的努力。

    她們一路向南,翻過幾座山,終於在某個得疫病的孩子身上發現了不對勁。

    笙華給這孩子服了靈藥,用銀針催氣,想將蠱蟲從他身上逼出,卻只逼出一陣淡淡的深紫色霧氣。

    笙華的臉色煞時變得無比難看。

    “這、這是蠱咒……”她微微顫抖著說,“天魔經蠱術篇中的一種術法。能大規模使用的修士……至少也在築基中階。他在以疫養咒,以人養蠱……若最終蠱王被他煉成了,他就能一舉邁入金丹了!”

    兩人沿著蠱咒的痕跡尋找到一片陰暗腥臭的山洞。

    山洞口瘴氣瀰漫,地上窸窸窣窣爬的都是毒蟲。

    它們因這裡的毒被吸引而來,毒物吞噬了毒物就能更加強大,但它們都只是一批一批地死在洞口的瘴氣裡。

    簡薇點了一個靈焰術,白露在她手中微微閃著清冽的光。笙華緊貼著她,緊張地拿著手中的一包藥粉,這對任何毒物來說都是極大的威脅。

    她們一步步走進去,洞口越來越暗,越來越腥臭。腳下似乎沾了什麼粘稠的東西,但她們拒絕去思考那究竟是什麼。

    等她們終於走到了一片開闊的地方,簡薇皺眉凝神,靈氣大放,火焰瞬間漲大幾倍,終於照亮了眼前的景物。

    她們再往前走幾步,就會踏進一個巨大的血池。這些血是暗紅色的,發出陣陣臭味,山洞的岩壁上畫著猙獰的圖案,遠遠看去是個大型法陣。

    腳邊似乎有什麼在微微閃光。

    簡薇彎腰一探,手一撈,撈出一把細長的、劍身雕刻著精美花紋的劍。

    是蕭遠的那把“穀雨”。

    簡薇皺眉,似有所感地抬頭。

    只見頭頂一片黝黑,鎖鏈如蛇一般盤踞其上,不少地方透出累累白骨。仔細一瞧,果然找到了滿臉血污的蕭遠,和露出的身體部位沒有傷痕,臉色卻極為蒼白的笙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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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8 00:05:22 |只看該作者
第15章十五

    鎖鏈將蕭遠的手臂和脖頸通通束縛住。原本明豔的紅衣沾上了一片暗色的血漬。而笙落衣著有些髒污凌亂,除了面頰蒼白外,看起來沒有受什麼傷。

    在笙華的驚呼下,簡薇兩道劍氣將蕭遠和笙落身上的鎖鏈齊齊砍斷,御劍將他們帶了下來。

    笙華手有些抖,但總的來說還算鎮定。她解開了蕭遠的衣服,一道橫貫在胸口的傷口皮肉翻出,有些地方和布料粘在一起,結了血痂,笙華不得不將它們重新撕開。蕭遠思有所感地低低嘶喊了一聲,無力地在空中抓了一把。簡薇握住他的手,發現他的手微微有些發涼。殷紅的血從他破裂了的手掌間一滴滴流下,看起來他之前和誰經歷了一場激戰。最糟糕的事,他的左手手腕上爬滿了蛛網一般猙獰的青筋,細看還有什麼在血管下慢慢蠕動,嘴唇發紫,明顯是中了蠱毒。

    蕭遠的胸膛微微起伏,但每一絲氣息都如游絲一般不可捉摸。

    簡薇咬了咬牙,把儲物戒裡保命的靈藥拿出來,一股腦全倒進了他嘴裡。

    笙華手腳利落,將蕭遠處理好後就去進一步探笙落的脈象。笙落的情況則比蕭遠要好得多,除了幾處擦傷外,只是靈力透支地比較厲害。他在昏迷間隙還迷迷茫茫地喊了一聲“姐”,讓原本強裝鎮定的笙華淚如雨下,一邊抹著眼淚一邊給他塞恢復靈氣的丹藥。

    知道保護奶媽,還算有前途。簡薇腹誹,將一旁的穀雨別到腰間,把蕭遠托上自己的背,急忙往洞口趕,卻發現來時的路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堵住了,又只能原路返回。

    笙華:“咱們現在怎麼辦?”

    她的語氣裡帶著哭腔,卻獨獨沒有慌亂。

    簡薇再次感謝師尊們選人的貼心。要是別的醫修遇見了這樣的情形指不定還要亂上加亂。

    “我們倒是耗得起,但蕭遠耗不起了。”簡薇明白地說,“往前走吧……既然有入口,那就一定會有出口。”

    笙華點了點頭。

    繞過血池,他們走進了一條更加狹窄的洞口。火焰球在一旁忽明忽暗,不知多久,空間卻豁然變得大了起來。

    他們面對的是四個深不見底的岔道口。

    早該想到,那血池裡積累的血,怎麼看都不像是一兩天能積成的。那個魔修簡直是在地下修了個小型基地。

    低低的嗚咽聲從其中一個岔道口傳來。

    簡薇示意笙華安靜。她輕輕地將背上的蕭遠放了下來,一手按住白露的劍柄,一泓清澈的劍光在昏暗的地下巢穴裡耀如星輝——

    下一秒,一個人形怪物如野獸一般猛的撲了過來。

    簡薇一個旋身將它提倒在地。那怪物拋起一條弧線,重重地摔在地上,“哇”地吐出一口濃血來。

    紫色的霧氣從怪物口中散發出來。簡薇這才看清楚,這分明是個衣衫襤褸、頭髮髒亂、露出的皮膚盡數潰爛的人!

    那人惡狠狠地盯著她,充血的眼裡混混沌沌,毫無人性可言,青黑色的指甲撓抓著地面,打戰的牙關間還夾雜著幾絲碎肉血絲。一擊不成,卻仍是低吼著逡巡,窺伺著下一擊。

    “以人養蠱……”簡薇喃喃著,忽然從心底竄上來一股怒氣。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手臂微動的瞬間,那怪物也直直撲了來。

    白露劍身一震,鳴聲清冽。簡薇如一道似有似無的幻影蔌然到了怪物眼前,一劍擲出,穿透了它的胸膛,將它釘在了地上。

    那怪物似無所覺一般,任汩汩的黑血流出,還在拼命地掙扎。

    笙華一聲輕嘆:“他中毒已深,實在無救了。”

    簡薇聞言,微微低垂了眼瞼。

    似乎是聞到了血腥味,岔口中的嘶吼一聲聲響起,若遠若近。

    >簡薇不再猶豫,反手抽出自己的白露,手腕一轉削下它的頭顱。她重新走回笙華身邊,背起了蕭遠,吹了個口哨。白露受了指令,發出一陣白光,漂浮在簡薇左右,為他們保駕護航。

    到最後,簡薇不記得自己到底斬了什麼些東西了。

    越往裡走,奇形怪狀的怪物就愈多,無一例外的是它們對新鮮血肉的渴望。有些怪物保留了人形,或是某個部位還能看出一張模糊的人臉。簡薇原本下手時還有不忍,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體力慢慢損耗,到最後她只想著怎樣以最小的力氣乾脆利落地解決擋路的怪物。

    她現在是四個人裡僅存的戰力,必須由她開出一條血路,否則他們四個都得交待在這兒。

    瘴氣的污濁,碎肉的腥臭,都在漫天的血雨裡成了可有可無的東西,不再那麼令人難以忍受。

    途中蕭遠醒來過一次。

    他失血過多,體質虛弱,但說起話來絲毫不見軟弱。

    “那傢伙帶著他成型的蠱蟲逃走了。”

    “膽小鬼。”蕭遠輕輕地笑了出來。

    簡薇一言不發,專心御劍。

    “我的左手被種了蠱,大概是廢了。”蕭遠頓了頓,語氣說不上是難過還是遺憾,“我怕是不能像我爹那樣鑄劍了。”

    “那就不鑄劍。”簡薇說,“去做你喜歡的事。”

    蕭遠不答,沉默了一會兒道:“我身上的是子蠱。等他吸收了蠱蟲裡的咒力,母蠱死了,我也活不了。”

    “把我放下吧。你也能輕鬆點。”

    這回遇見的是一隻巨大的毒屍。簡薇被它逼得一個趔趄混在了地上,蕭遠被丟到了不遠處,忍不住一聲悶哼。劇痛之中只見一片見光如雪,靈氣爆裂的一瞬間地下亮如白晝。三人高的毒屍轟然倒地,少女的白衣已經被血染紅,她一腳一腳踏著滿地的狼藉蹲了下來,蕭遠這才迷迷糊糊看清,對方身上已經有多處大大小小的傷口,只有單薄的脊背還算是整潔乾淨。

    她把白露插進土裡,微微喘著氣,咬牙把他再扛上自己的肩頭,沒好氣地說道:

    “沒力氣背著你了,自己下來走!”

    蕭遠囁嚅了一會兒,最終什麼也沒說。

    ……

    簡薇從回憶中抽出身來,扭頭問胡可:“現在蠱咒已經可以脫離血肉蘊養了嗎?”

    胡可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對方是消失了千年的靈微尊者。誠然,金丹之上,她知曉很多如今修仙界已經失傳的密法;但金丹之下,尤其是魔修們的手段,千年來進步不可不說不大。

    胡可:“是的。現在蠱咒的母蟲已經不一定要養在人的身上了,畢竟那太過顯眼……現在餵養蠱咒用的都是精血,或者更珍貴的……”

    他皺了皺眉,道:“魂魄。當然後者是違反管理局條例和修仙界共識的。”

    亂人魂魄等於插手三界輪迴,連冥府都敢得罪了。

    “誒誒,我們快看不見他了!”白寧寧輕聲提醒道。

    “先慢慢跟著吧。”簡薇掐訣隱去三個人的身形,“看看他想去哪裡。”

    只見肖青晃晃悠悠地繼續走著。僵硬了的身體走得極慢,每一腳都要微微晃動身體,像是踩著一張薄紙一樣。

    白寧寧:“……”

    簡薇:“……”

    胡可:“……我覺得,咱們這麼等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啊。”

    白寧寧:“那你有更好的辦法嗎?”

    胡可一噎:“可萬一他想去的地方離這兒很遠,怎麼辦?”

    簡薇拍了拍手:“總歸是要留著一個人看屍體的,咱們三個一起聚在這兒確實不算個事。塞露斯現在還在管理局嗎?”

    “在。”胡可回答。

    “所以說你們死板。”白寧寧說,“既然看出了蠱咒的痕跡,很明顯這是我們花國的老玩意兒了,和塞露斯多半無關。我勸你們先開始考慮處理'外交事宜'吧。”

    胡可:QAQ

    於是可憐的青丘胡可只能眼睜睜看著簡薇和白寧寧如來時一樣御劍走了。

    他摸出手機,給餘處打了個電話:“餵,餘處,有新發現。肖青似乎生前中過蠱咒,所以魂魄大半都沒了。”

    蠱咒較蠱蟲的進步就在於無形無色,消失時影散如煙,往往很難掌握到確實痕跡。

    白寧寧的白澤眼在肖青身上回溯因果才找到的線索,也許能成他們接下來主要的調查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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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十六

    胡可就這麼跟了肖青一個晚上。直到天邊薄薄微亮,寥落的星星還掛著,一陣風吹來頗有些涼意。

    胡可打了個哈欠,俊秀的臉有些泛白。他熬了一夜,畢竟是只妖怪,不存在熬不住的問題。但是他的精神在對一具屍體進行一晚上的盯梢後受到了極大的折磨。

    然而生活總是不打算放過可憐的小狐狸的。

    只見肖青晃晃悠悠地從繞進了海大的校門(還是胡可幫忙糊弄了學校的保安),筆直地往自己出事的那片初陽湖走去。

    胡可打起了精神:看來跟著屍體至少還能發現些事發地的隱藏線索。

    只見肖青緩緩走到了他被打撈上來的那一小片湖岸邊,□□地站在一棵大大的槐樹前,僵硬的面孔泛著青白,胡可卻奇蹟般地從那張臉上讀出了些許痴漢的神色。

    果不其然,下一刻,肖青將自己整個人貼上了粗糙的樹皮。肖青死前也是半個紈絝子弟,如今死了,一身皮囊也算得上是青白細膩,和樹木黝黑的表皮形成了鮮明對比。

    肖青像只八爪魚一樣將樹幹攏入自己的懷中,末了還滿足地蹭了蹭。

    胡可:……

    胡可抽動著嘴角,覺得忍不下去了,掏出自己的手機按了幾個數字:“寧寧,肖青已經停下來了——現在就在你們學校的那片湖邊,有棵老槐樹的地方。”

    ……

    簡薇和白寧寧接到電話後馬上趕到了湖邊。只見青色的如水一般的透明帷幕籠罩了湖邊的一小塊土地,一旁站著個青衫短髮、表情一言難盡的胡可。

    他故技重施,小小幻術能使路過的人忽視裡面發生的一切。

    “他從五分鐘開始就一直抱著樹不動了。”胡可走到她們身邊輕輕地說,語氣不知為何有幾分如釋重負,還有幾分慶幸。

    幸好肖青沒有真的日樹……

    白寧寧看見這衝擊力極強的一幕也忍不住沉默了。

    簡薇看著這場景若有所思,手中靈氣虛化成了一柄劍。她眼睛一瞇,靈劍在空中劃過一道璀璨的軌跡。而肖青卻仍是眼神迷濛地抱著樹,恍若無覺。

    原本直直沖向肖青的靈劍劍鋒一挑,“嗡”地一聲,扎進了離肖青的頭顱僅幾厘米的槐樹枝幹上。

    肖青一顫,五官扭曲在了一起,表情說不上是痛苦還是快意,開始用手抓撓槐樹的樹皮。

    簡薇伸出手,在空中畫了一道繁複的符,雙指一揚將符打入靈劍刺出的那個缺口上。枝繁葉茂的槐樹彷彿有了生命一般舞動著枝葉,幽藍色的光芒透出。胡可皺著眉走上前,一掌拍在幽光的邊緣處,樹皮與木屑紛紛掉落,竟然顯露出一個洞口來。胡可將樹洞裡纏繞著符咒的盒子取出,藍色幽火乍起,將那一層符咒燒盡,打開後發現裡頭是個雕刻成人形的木偶。

    胡可打開盒子時肖青忽然鎮定了下來,收回滿是傷痕的手,晃晃悠悠地又向其他方向走去了。

    “這是蠱偶。”簡薇說,“肖青屍體活動的目的是為了趕在頭七前找回自己的魂魄。奪走他魂魄煉蠱的人明顯也發現了這一點,所以分了一部分魂魄的氣息在符紙上,以人形木偶代替自己,這樣肖青追尋盜取自己魂魄的人自然會向這裡來。”

    “如果不是知道肖青的魂魄不見了,那麼肖青來到自己死去的地方,會簡單地被當作一次醒屍來處理。”白寧寧說。

    寧魂香可是很貴的,也就塗山家大業大,胡可一燒一把眼睛都不眨一下。大多數人會優先選擇把屍體強行扛回殯儀館限制其行動。而沒有胡可的幫助,肖青溜出殯儀館,剛走上大街不久也會引起騷亂。管理局為了快刀斬亂麻,甚至會建議直接把屍體火化。

    退一萬步講,真有胡可這樣閒著無聊跟蹤了肖青一晚上的人,看不透這槐樹上的玄機,結果還是一樣的。

    “對方還挺聰明的。”胡可點頭道,“那現在我們只要跟著肖青,大概就知道是誰拿走他的魂魄了。”

    ……

    商業街新開了一家咖啡館。

    悠揚的音樂縈繞在耳邊,短髮的女生撩了撩自己耳邊的碎發,抬頭髮現自己的同伴正對著筆記本發呆。

    “怎麼了,白雪?”

    被喚作“白雪”的女孩兒這才反應過來。她不是什麼美人,只是笑起來時,格外白皙的臉真有那麼幾分如冰似雪的意味,容光照人。

    “沒什麼。”蘇白雪喝了一口咖啡,遮掩住自己的表情,捏著白瓷杯的手指關節微微泛白。

    “怎麼了,白雪,我記得你昨天也沒睡好。是不是因為那個渣男的事?”短髮女生有些擔憂地說,“肖青也真是有本事,活著膈應人,出事兒了還不讓人安生。”

    她自然是聽了一耳朵八卦:肖青死前追求蘇白雪的同時還在追求另一個外裔女孩兒。現在流言已經傳的沸沸揚揚。短髮女孩兒簡直恨不得手撕渣男。

    同伴同情的眼神讓蘇白雪心頭湧起一股噁心,漸漸地,又泛起一絲快意。

    你看,我跟你說了一定要好好考慮答案的。選錯了,當然是要付出代價的。

    “需要續杯嗎,小姐。”

    穿著馬甲的女服務生路過了蘇白雪的身邊,輕輕說了一聲,半張臉頰隱藏在帽簷之下,看不分明。

    “謝謝。”蘇白雪將瓷杯遞了過去。

    咖啡伴隨著芳香盈滿整個杯子。

    她低頭看咖啡裡倒映的自己,面容模糊,但眼神裡,那層輕輕的溫和與哀愁下,卻寫滿了只有自己看得清的快意和狠絕。

    蘇白雪深呼吸,穩穩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清新如花朵一般的笑臉刷上一層淡淡的笑意,她打算開口和同伴說聲“沒關係”——卻突然被扼住咽喉一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蘇白雪微微顫抖著嘴唇,落地窗外的車馬喧囂瞬間灌入她的耳中,噪音被無限放大。

    她驚恐地偏過頭,視線卻正好撞進一雙眼睛裡。

    簡薇拎起手中的咖啡壺,遠遠地沖她晃了晃,然後微微一笑。

    蘇白雪僵住了。

    “白雪……白雪?你怎麼了?”同伴還在問她,“對不起,我不該提肖青的……”

    不不不,別說了。蘇白雪在心裡拼命否定“肖青”這個關鍵詞,像是要把關於他的一切事實從心裡剮出去、從記憶裡抹掉似的。

    但是沒有用。

    關於肖青的、她一直隱瞞著的一切,說過的謊言,全都如海水倒灌一般慢慢湧現了上來,她只能驚恐地看著它們一點一點淹沒她。

    “肖青……”蘇白雪嘶啞著嗓子,精心修剪的圓潤指甲在手掌心扣出一個個血印,“是我殺的。”

    萬籟俱寂。

    短髮女生手一抖,咖啡灑落在了奶白色的桌布上,氤氳出一片水漬。

    “我……和肖青,我差點同意了他的追求。”蘇白雪緩緩地說,“他答應我,這回只和一個人交往。但是在確認關係的關頭,他突然告訴我,他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兒,要跟我結束現在的曖昧關係。”

    “他說他也算沒有食言,他這回真的打算只和一個女孩兒交往。”蘇白雪低伏著身體,像只隨時準備暴起的野獸,喉間滿是自己咬出來的血腥味,那些語言卻還是從她的舌尖吐露了出去。

    “所以我就用……”

    “嘩啦——”

    在短髮女孩兒滿是驚嚇的表情中,白寧寧將一壺涼開水倒在了蘇白雪頭上。她想尖叫,卻發現咖啡館裡的其他人對這裡發生的事情恍若未聞。

    “塗山的藥粉可真是好用,效果簡直堪比吐真劑。”白寧寧說。

    蘇白雪不再出聲,如死了一般坐在原來的位置上。

    “你……你們……”短髮女生的視線在白寧寧和蘇白雪之間徘徊,一扭頭,簡薇摘了自己的帽子,長發如上好的綢緞般披散下來。她慢悠悠地走了過來,停留在蘇白身邊,說:“跟我們去一趟管理局吧。”

    “至於這位小姐……”簡薇猶豫了一會兒說,“放心,你什麼事也不會有,當然今天發生的事情你也必須得忘記……不過不用擔心。即使是忘記了,你也不會有危險的。”

    她明顯不認為蘇白雪還有再害人的機會。

    短髮女生一愣,緊接著後腦勺一痛,整個人陷入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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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8 00:05:48 |只看該作者
第17章十七

    管理局。

    餘處百忙之中露了個面,他身邊坐著一個帶著眼鏡、穿著職業套裝的黑髮女性。她左手攤開,一面小小的蓮紋鏡懸浮在她掌心。她是管理局的記錄員,用不可篡改的法器記錄辦案過程,以求公平公正,得以服眾。

    胡可和白寧寧作為證人參與了記錄,肖青被控制住的屍體和槐樹枝幹上的蠱偶作為證據,再有蘇白雪在塗山真言藥水作用下親口說出的證言,這個案子基本上已經可以蓋棺定論了。

    可蘇白雪自被逮進管理局、封了靈脈起,就不發一言。

    “咚咚”兩聲,辦公室的門被人敲響了。來人身型高挑曼妙,金色的長捲髮,瞳孔是海一樣蔚藍的顏色。她的面孔乍一看就是一副精緻深邃的西方面孔,在一群花國人裡卻不顯得尖銳突兀。

    那藍色的雙眼裡閃過海面一般粼粼的波光。塞露斯險些被冤枉,倒顯得格外平淡冷靜。

    “你就是蘇白雪?”塞露斯開口,竟是再純粹不過的花國普通話。她的聲音如同傳聞中的人魚一樣攝人心魄。尤其她現在心情也不是很好,沒有刻意壓制聲音裡的魅惑效果,但在場的人們也大都修為不俗,因此只是微微挑了挑眉頭。

    餘處並沒有開口阻止她,倒覺得她會是蘇白雪改變態度的轉機。

    果然,蘇白雪終於有了點反應。她側過頭,面無表情地看了塞露斯一眼。

    塞露斯對她的反應並不那麼介意,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問你,肖青正好在和我約會的時間點溺亡,是不是你特意挑選的時機,好把這個鍋推到我身上?”

    蘇白雪好笑地看了她一眼,臉上似乎擺著“明知故問”四個字。

    莫名其妙流散開的謠言,大概也有她在其間推波助瀾的功勞。

    “就為了一個男人。”早就聽說了前因後果的塞露斯難免露出了幾分鄙薄之色,“你親手把自己給毀了。”

    蘇白雪冷笑一聲,開口道:“被人嘲笑的不是你,你有什麼資格來評判我?”

    塞露斯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在意的只有這個?”

    蘇白雪低頭玩弄自己的指甲:“也不算是。我一開始也只是打算玩玩兒的,但是他說想試試只和我一個人交往,不知不覺就花了點功夫進去。”她頓了頓,笑了,“可能我是想看看,浪子回頭金不換,到底有沒有可能真的存在。即使不存在,我也有辦法讓他慢慢變成真正屬於我的東西……”

    這時,她抬起去仔仔細細看了塞露斯一眼:“結果你知道了。我就不該那麼天真,那男人注定了是這副熊樣……他非要給我找不痛快。又讓我難堪。所以我只好快點讓他一了百了了。”

    說到底,不過是她正在玩兒愛情馴服遊戲。玩兒得正上頭,被“天降真愛”攪了局,覺得不爽罷了。

    至於她到底投入了幾分真情,肖青又是否能像他所言那般對塞露斯從此專一,誰又能知道呢。

    說到這裡,她還扭頭瞪了白寧寧一眼,暗道“多管閒事”。

    倒是塞露斯聞言愣了愣。

    她知道自己這麼想不對,但是——如果不是自己出現,或者一開始就直截了當的拒絕他,肖青就不會死了?

    她沒有直接拒絕肖青,反而要提出考察他的人品,也許是因為肖青告白時那個異常認真的表情,又或許她只是因為想看看,肖青為自己眼中的真愛到底能做到什麼地步。

    她其實並沒有多喜歡肖青,也沒有非他不可——而肖青卻一頭熱地用自己的命換取了她的不確定。

    也許肖青沒有同時遇見塞露斯和蘇白雪中的任何一個,故事結局就完全不一樣了……

    “其實本來我們也沒打算多做什麼。”白寧寧摸了摸鼻子,“可誰叫咱們寢室也住了條'小美人魚'呢。物傷其類,她看不下去有人蓄意敗壞海族的名聲。”

    別說曹舒婕是錦鯉和鮫人混血,就算她是純鮫人,也和塞露斯八桿子打不著一門親。但是天下海洋流通,大家同住一片海,外表形態又這麼像,也算半個遠房親戚。

    然而塞露斯聽到白寧寧的話明顯很驚訝,彆扭的神情寫滿了一言難盡。

    看來如曹舒婕所說……她們關係真的不怎麼樣。

    “下手大膽果決,臨危不亂。”簡薇在一旁靜靜地坐著,觀察著蘇白雪乍變的表情說,“這很有可能不是她第一次這麼乾了。”

    蘇白雪聞言將自己的視線轉移到了簡薇身上:“的確不是第一次了。”她臉上輕蔑的笑意漸漸淡去,“您就是那位看穿了我所有把戲的前輩吧?聽說您就是傳說中的靈微尊者?那我也算輸得不冤。”

    簡薇點頭。

    蘇白雪頗有興味地問:“您覺得我的手法怎麼樣?”

    簡薇不回答。

    蘇白雪自覺地將手上的珍珠手鍊摘了下來,捏住其中的一顆,指尖輕輕用力,珍珠粉末紛紛散落開來,露出一顆翻湧著深紫色的珠子,裡面一隻小小的蠱蟲蜷縮其中,似乎在沉睡。

    這就是咒殺了肖青的魂魄養出的蠱蟲了。

    簡薇:“……尚且稚嫩。不過以你的年紀,很難得了。”

    蘇白雪:“那就好。也算我沒有太給祖師丟臉。”

    簡薇聞言,皺起了眉。

    “說來慚愧。”蘇白雪笑著說,“先祖一本《咒譜》,得之者築基修為便可毒殺一城。然而到了我這一代,連蠱咒這等高一度的手段都用出了個四不像,破綻百出。”

    簡薇心頭微微一跳,覺得蘇白雪自從知道了自己的尊號後整個人都有些不對勁。只聽見她接著說:“能得您一句讚賞,我也不怕死後無顏面對祖師了。”

    簡薇:“……你的先祖是誰?”

    蘇白雪:“別人不知道,您應該猜到了。先祖曾經和您有同門之誼,流傳下來的手札裡也曾經提到過您。他說修行不拘正邪,只求本心,方得真我。只要自己承認自己,便連天道都難為不了他。”

    簡薇抽了抽嘴角:“你……和他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蘇白雪反問道。

    簡薇沉默,心頭繚繞過無數個答案。比如她那個故人懷著赤子之心,縱使正邪難辨,也能昂首坦然走自己的道,蘇白雪卻不行;又比如修士不該只以天道為死線,也該尊重人道,才能行為有所約束……

    然而最後,她只是悠悠反問她:“那麼,你以為,如今的天道與千年前的天道,難道毫無區別嗎?”

    蘇白雪一滯,臉色瞬間頹敗了下去——是了是了,而今仙道式微,天地間也早以改朝換代了。比起雷劫,修士更畏懼的反倒是管理局的條條框框。她又該怎麼維持住自己的優越感呢?

    簡薇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在這種情境下遇見故人弟子,真是造化弄人。

    胡可在一邊問白寧寧:“所以她先祖到底是誰?打什麼啞謎呢?”

    白寧寧:“《咒譜》都出來了,你說還能有誰?千年前赫赫有名的蠱修蕭長遙啊!”

    ……

    蕭遠躺在了青澤峰的醫舍裡。

    青澤峰的瑤歲長老在聽說了整件事後,親自在自己峰頭的側室闢了一處病床出來,為蕭遠診治。

    “師父……”一邊的笙落殷切地看著自己的師尊。一身青紗的瑤歲長老睜開了眼,對他微不可聞地搖了搖頭。

    瑤歲長老將診脈的手收回,蕭遠的整個左袖都被撕了下來,深紫色的蠱紋順著他的經脈往心室蜿蜒,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便已攀緣了大半左臂。

    從天機峰趕來的蕭長老一直坐在他身邊,面沉如水,卻是連碰都不敢碰蕭遠一下。

    簡薇:“蕭長老,是弟子有負師長們的期望。如果不是我建議分兩路走,也許蕭遠他就不會……”

    蕭長老嘆了口氣,勉強撐起一個溫和的笑容:“這不怪你們。我都聽說了,是蕭遠他出言不遜在前,私自行動在後,怪不了旁人。要不是你以身犯險,出手相救,怕遠兒是等不及救援的。”

    他對著瑤歲長老行了個禮:“倒要先向瑤歲長老賠罪。我這不懂事的孩子有勇無謀,將長老的親傳弟子一併牽涉進了陷境,是我教子無方。”

    “蕭長老不必客氣了。”瑤歲長老回禮道,“現在最重要的是蕭遠這孩子……恕我直言,他現在的病情實在不大好。”

    “蠱毒毒性過於兇猛,可這還不是最棘手的;這不是一般的蠱毒,其中還摻雜著咒力。解鈴還須繫鈴人,只有找到母蠱,以毒攻毒,才有機會救他全身衰竭的靈脈。”

    蕭長老的視線掃過蕭遠那蒼白的面容,起身 起了一旁的“穀雨”,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蕭長老這是……要去找那個魔修?”笙華在一旁悄悄對簡薇說,“可是這天大地大,要去哪裡找啊?”

    “蕭長老總有自己的辦法。”簡薇搖搖頭,見笙華欲言又止,心上一跳,問她,“怎麼了?”

    笙華看了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蕭遠一眼,湊得更近,貼在簡薇的耳邊說:“……那母蠱是那個魔修從血池裡千方百計煉出來的,蕭遠要是接受了蠱蟲,估計修為還能往上提一提;可是魔氣侵體,靈脈逆行……”

    “他……不就也成了魔修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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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8 00:06:06 |只看該作者
第18章十八

    千年前。

    蕭遠睡的昏昏沉沉,身上每一處經脈、尤其是手臂,都在散發著陣陣劇痛,似是有小蟲沿著指尖往上啃噬。恍惚間,他只覺得有人拿了根棍子,在他腦子裡攪和來攪和去,太陽穴漲得想吐。

    他咬著牙渾身冷汗地醒來,只覺得眼前一陣顛簸,鼻尖撞上柔軟的布料,一股淡淡的蘭花香氣沁入鼻尖。

    似乎有人在背著他奔跑。

    怎麼回事……他們還沒回到九寰宗麼……他明明記得……

    一道幽幽的勁風從頸後傳來,沈痾在身的他反倒注意到了,白光在腦子裡炸開,他嘶啞著嗓子低低地吼了一聲:

    “小心!”

    背著他的人單手執劍,一個旋身一劈,凜冽的劍身和空中一根細不可見的銀絲狠狠摩擦,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只是在有些昏暗的夜色裡閃爍出了點點火星。

    蕭遠咳嗽兩聲,努力睜開眼。背著他的人他再熟悉不過了,怕還是簡薇。但他們面前站著的,卻是兩個一身黑衣、手上戴著黑色手套的面無表情的男人。

    其中一個男人雙手微合,“滋”地一聲,殺人不見血的細長銀絲繞回到了他的手指間,乖順得如同稚童手中翻折的花繩。

    這是……鎖魔峰的弟子?專門追殺清理門內叛逆弟子的執刑者?

    怎麼回事!

    執刑者受命於鎖魔峰主,從未有哪峰的嫡傳弟子進過他們的緝查名單。蕭遠發楞的一會兒子裡,簡薇又扔出去三張泛著靈光的符咒,看起來至少是玄級的符咒,能抵擋一下子金丹修士的攻擊。

    “你醒了!”簡薇快速地飛奔在下山的路上,白色的衣襟看起來像一隻翩飛的鳥。她此時已經不敢御劍了,一來怕空中已經布下了法陣,二來她要為接下來的逃亡節省靈力。

    簡薇再一次感謝自己是個劍修,背著個蕭遠實在不算吃力。

    “這是……怎麼……”蕭遠剛吐出兩個字,就被餵了一嘴丹藥。強勁的靈力從腹中延散到全身,與蠱毒相衝擊,饒是他已經有所預料,還是輕輕悶哼了一聲。

    “蕭長老下山去捉拿那個魔修了,只有他身上母蠱才能救你。”簡薇利索地在自己和蕭遠身上拍了兩張隱息符,決定還是把事情和他說清楚,“但是母蠱一旦進入了你的身體,你將來要修行就只能入魔了。本來這還都是八字沒一撇的事,可是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鎖魔峰派人追來了……我先帶你去找蕭長老。”

    蕭遠蒼白的嘴唇微微顫抖,心下一片發涼。

    不知是為了自己將來只能走的魔修道路,還是他未成魔,就先遭受來自宗門的劫殺了。

    “蕭長老常說,魔修肆無忌憚固然可惡,但許多入魔者也是被逼入魔道的。”簡薇搖搖頭,也為了安慰他,這麼說道,“現在我真是信了。”

    九寰宗千百年來默認是五洲四海十三宗裡執牛耳者,勢力大了,內鬥自然也不少。如今鎖魔峰的長老和九寰宗主是同門師兄第,在宗主之爭中敗下陣來,如今也不知道是個什麼光景,只是他一向著力打壓擁護宗主的各峰頭。

    很不幸,天機峰和宗主幾乎同氣連枝,是峰主最貼心最勤勞的武器製造庫。

    她知道鎖魔峰打的什麼算盤:偷偷把蕭遠抓回去,然後堂而皇之地要蕭長老為了門派的聲譽犧牲小我,只因為九寰宗名門大派,不可出一個嫡傳魔修!

    蕭遠見簡薇臉色蒼白,就知道她現在也不輕鬆。她之前在魔窟裡就消耗了許多靈力,剛修養沒多久又背著他被人追殺,鐵打的劍修也會覺得累。

    簡薇則有些心疼地翻了翻自己的儲物袋,崩潰地發現,回山後她還沒來得及補充自己的小金庫,帶出來的法器符咒消耗殆盡——可身後還有一個築基中期、一個築基後期緊追不捨!

    她緊緊握了握自己的白露:對她此刻業已築基……她會毫不猶豫地拼一把!反正劍修是出了名的擅長越級殺人和以一對多,說不定就贏了呢!

    但她還是只能咬咬牙,背著蕭遠繼續跑;大山門已經近在眼前。出了這座山,就徹底出了九寰宗。

    少女輕輕的喘氣聲迴盪在蕭遠耳邊。月明星稀,耳邊迴盪的幾聲蟲鳴竟然比平時還要明顯一些。

    月光照不進他的眼睛。他囁嚅半天,還是道:“把我放下吧。”

    這是他第二次對簡薇說這樣的話。

    而簡薇明顯比上一次生氣,要不是事態緊急,就算蕭遠身受重傷她也會揍他一頓。

    “其實我一直瞧不起我爹,又愧對他。他是個不敢揮劍卻又愛劍如命的人,最後成了鑄劍的器修;我有意讓他看見,我能做到他不敢做的,卻從來趕不上你們。”

    這些她都知道。

    蕭長老不僅鑄劍,閒暇時她還會指導簡薇的劍法。即使大家都不說,簡薇也明白,蕭長老揮起劍來大概也是個挺厲害的劍修。

    至於趕不上他們——哪裡只蕭遠一個。無論來自哪個宗門,同一輩的劍修都被她師兄諸離比得黯然失色。

    但是這算什麼道理?

    “練不成最強的劍就合該去死麼?”簡薇忍不住毒舌道,“那天底下千千萬萬的劍修還怎麼活?”

    “我這不是退而求其次了麼…… ”蕭遠喃喃道,似乎是毒性又上來了,“做最強劍修的鑄劍師也挺好的……但是現在我什麼都做不成了。”

    修魔?……他活下去了也只能靠蠱毒維持修為。

    那是他不願、也從未踏入過的領域。

    平時蕭遠渾身是刺,傲嬌尖銳。如今一病,倒成了個厭世敏感的小公舉。簡薇說不上哪邊更討人厭,只覺得都挺提不起勁兒的。

    於是她百忙之中騰出手,狠狠敲了蕭遠一腦瓜子——以前師父也老愛這麼幹。

    “你聽著,我再跟你說一遍——你愛做什麼就做什麼,但前提是把小命給保住。蕭長老聽說了這件事二話不說就提著你的穀雨下山了。你爹都要重出江湖做劍修了,你就不能爭口氣,在絕境裡轉圜一下給他看看麼?”簡薇碎碎念道,“你別瞧不起玩兒蠱的啊!你是正統修仙門派出身,結合結合你紮實的理論基礎說不定還能另闢蹊徑。實在不行蠱毒和鑄劍雙修啊!”

    蕭遠:“魔修鑄什麼劍……魔劍啊?”

    哇懟人小公舉終於上線了。

    良久。

    蕭遠:“我爹……他提著劍下的山?”

    簡薇:“對對對——你別亂動!別把鼻涕抹在我背上!”

    二人正插科打諢著,一道拂塵從側面生生襲來。簡薇怕被那股巧勁卷住,急忙側身閃讓,卻被從身後竄出的幾根銀絲限制住手腳。

    她毫不猶豫地趁著包圍圈尚未縮小,也不顧銀絲在身上劃出的血痕,一個翻騰用劍把銀絲纏繞到一處,順勢把蕭遠……拋到了一旁的草叢裡。

    “嘩啦”一聲,草叢里傳來蕭遠憤怒的呼聲:“簡薇!你謀殺啊!”

    “你先跑!”白露削不了銀絲,削得了拂塵,但那拂塵卻彷彿越削越長,無比難纏,“大山門就在前面了!快去!”那裡即便有守門弟子也不會為難他的。

    說著,她一眼瞥見銀絲男朝蕭遠那邊去了,心下一橫,把劍狠狠擲出。白露和銀絲網相撞,劍光四濺,竟然真的斬斷了幾根銀絲,惹得黑衣男人對簡薇憤然驚視。

    咣。白露似有靈一般,不偏不倚落在蕭遠腳邊。

    蕭遠知道只有自己脫了身簡薇才能安全。於是趁著這一段休息蓄起的靈力,勉勉強強催動御劍訣,劍勾著他向前竄去,手掌處血肉模糊了他也不曾鬆手。

    拂塵男人見此想將拂塵擲出,從他的角度確實能將蕭遠打下來。簡薇一時情急,也不管自己從儲物戒裡掏出了什麼東西,直接砸上了男人的腦袋——

    哐啷。拂塵歪了。

    蕭遠安全隱入了一片樹林。

    簡薇暗嘆自己的準頭終於穩了一回,一邊心有戚戚然地準備腳底抹油——

    “站住!”

    長久以來一言不發的兩個男人終於出了聲,如簡薇預想中一樣難聽,如老鴉的叫聲一般嘶啞。

    簡薇一低頭,拂塵已纏上她的腰際。

    只見比起銀絲手套來更衰老一些的拂塵男人從地上撿起了之前砸到他的東西(簡薇這才看清那是小時候師兄給做的娃娃),捂著腦袋咬牙切齒地往她這裡走了幾步。

    “她能斬斷我的千機絲……”只見他身後的另一人陰狠地說道,“不能留。”

    “這可是嫡傳弟子。”拂塵男不情願地說,“還是交回去由峰主發落吧。”

    簡薇嘴角抽了抽,心道就你那小細絲被人砍斷了還怨別人。她倒是聽說過鎖魔峰對於未完成任務的弟子懲罰也頗為不近人情,一開始是為了警戒徇私偏袒,到了這一屆峰主這兒就完全變了味兒。手下人行事也開始變得陰狠。

    這時候簡薇已經顧不得什麼了,只得認命一般閉著眼大喊:“師兄——!”

    月下有仙人執劍,颯沓而來,衣袂當風。

    諸離只一劍,就把拂塵給斷了個乾淨。

    拂塵男:……

    手套男:……

    確認過眼神,是打不過的人。

    諸離在月下顯得更加如冰似雪般冷淡的臉……對著簡薇露出了個微小的、幾不可聞的笑容,只露出一點點,卻如雲照雪光。

    而他悠悠面向兩個黑衣男人時,又恢復了一副“生人勿近,近要你命”的模樣。

    兩個黑衣男:……

    只見諸離向他們緩緩伸出了未拿劍的那隻手——雖說是劍修,但那隻手卻骨節分明,細膩修長。

    ……是簡薇硬逼著諸離保養的。諸離倒是無所謂,奈何簡薇認為自己師兄就應該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美。

    手套男見此猶豫了一下,緩緩走上前,試圖把自己的千機絲交到對方手上——

    卻見諸離皺起了眉,周圍的空氣都似乎冷然了幾分。

    兩個黑衣男人眉心狠狠一跳,冷汗嗖嗖滑落下來。不知對方要做什麼,一時間羞恥與怒氣流上心頭,卻又沒膽子做什麼——諸離名劍行週上冒出的凜然氣勢,只讓人覺得,斬那麼一兩個人,不會掀起主人心頭的絲毫波瀾。

    他們正猶豫著自己獻上什麼對方才會放他們一馬,只見諸離大發慈悲地冷淡道——

    “把那個娃娃給我遞過來。”

    兩個黑衣男人齊齊低頭,看著不知道什麼掉在了地上的布娃娃。那布娃娃不知道是什麼材質製作的,被折騰了這麼半天也一塵不染,只是這形狀和針腳怎麼看怎麼簡陋——

    他們將娃娃小心翼翼地撿起來,拍了拍,諂媚地放進諸離的手裡。

    只見諸離什麼都沒做——就這麼把娃娃收進袖子裡,施施然帶著簡薇御劍走了。

    兩個男人面面相覷,都鬆了一口氣。卻只聽見空中遠遠傳來諸離冷漠的聲音:“今天的帳,我們改日再算。”

    作者有話要說:好的!蕭遠回憶篇到這裡就結束了!

    中秋已經過了,那就預祝大家國慶快樂!(閉嘴!你論文寫完了嗎)

    順便沒錯那個娃娃是師兄親自做的2333

    幸虧那倆沒有當面說這娃娃醜Hhhh
一路好走,寶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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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3-28 00:06:22 |只看該作者
第19章十九

    人說車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蕭遠的人生也是這樣。

    他運氣真的還算不錯。蕭長老為他捉拿來了母蠱,他吸收了那個魔修數年來兢兢業業修煉的成果,一腳踏進了築基中期。

    並且他爹再一次刷新了他的認知——蕭長老把他塞進了一個相熟的魔修那裡。那個門派的魔修個個修煉愛好不同,涉獵廣泛,最愛享受,卻也再友善不過——名為合歡宗。

    蕭遠:爹?!沒想到你是這樣的爹!

    據說蕭遠一時連自己初入魔門的失落都顧不得了,跟著合歡宗的長老(也就是他的新師父)把他爹關到了門外。

    ……當然這些都是蕭遠後來跟她扯皮時說到的。

    回憶起有關蕭長遙的一些舊事,再看面前這個稱得上是陰狠的故人之後,簡薇真想給在幾千米開外打工的劍峰弟子徐生打個電話表揚他一番。

    重度宅又怎麼樣!科技廢又怎麼樣!他們承劍峰弟子至少人品槓槓的啊!就是不出歪瓜裂棗!

    蘇白雪因為情節嚴重被押送下去了,進了牢獄這輩子還能不能出來還是個問題。

    白寧寧和簡薇這回算是立了大功,餘處有意謝謝她們,本來想大家一起吃個飯,但被白寧寧拒絕了。

    “我們昨天根本沒睡好。”她揮了揮自己的手機說,“老規矩,微信轉賬就行,啊。薇薇,你說咱們用這筆加班費去吃點兒什麼好……”

    她們乘著電梯下了管理局,剛走出大門,就看見了一個修長的身影。金發,八顆牙的傻白甜微笑,是艾伯特沒錯了。

    “寧寧!”艾伯特一聲高喊,快速地跑了過來,看起來要不是在大街上他恨不得用飛的。魔龍化了型外貌是很佔便宜的,一雙寶石一樣的眼睛熠熠生輝,而且又是外國人,一時之間引得好幾個路人側目。

    “寧寧!”他在簡薇和白寧寧面前停下,走進了才說了一句,“啊寧寧的室友也在!”

    哦,在這個故事裡我不配有姓名。

    簡薇……覺得很微妙。第一次有見過好幾面的人連她的名兒都記不住,不過她也沒有特別討厭這種感覺。只覺得挺新鮮的。

    但是她下意識地嗅到了姦情的味道——自從上次他們火鍋泯恩仇(艾伯特在衛航的注視下其實沒吃到什麼東西)之後,白寧寧帶著艾伯特逛了一圈海寧。據白寧寧說這個魔龍幾百歲了跟小孩子似的,每到一個地方一定要呆一天,甚至要看看夕陽才罷休。於是原本一天能搞定的行程被他延後到了兩天、三天……

    等白寧寧反應過來的時候,艾伯特都已經知道她吃小籠包不蘸醋了。

    簡薇:……這一定是故意的!這條裝傻白甜的心機龍!

    “你怎麼也在這裡?”白寧寧說不上是驚喜還是好笑。她最近看見艾伯特總是忍不住想笑。

    “我來這裡補證的!”艾伯特興奮地說,“考察期結束啦,我可以正式領跨境贊住證了!管理局說只要每年堅持年檢,就能支持購房購車教育貸款,還有註冊結婚哦!過幾天我就是有住房、有存款的黃金單身龍了。”不知道為什麼,他把最後一句說得尤其興高采烈,不知是在暗示什麼。

    白寧寧:“哦。”

    艾伯特:“寧寧……你不是說任何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都是耍流氓嗎?我現在是可以結婚的!”

    白寧寧:“首先,咱們只認識了一個多月。其次……算了。耍流氓什麼的,都是流傳在人類之間的說法。你看我是人類嗎?“

    艾伯特搖頭。

    白寧寧:“你是人類嗎?”

    艾伯特繼續搖頭。

    白寧寧:“那不就結啦。咱們還是沒有談戀愛的條件啊。”

    艾伯特:“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簡薇:……收回前言,他就是個傻白甜。

    最後這頓飯還是三個人吃的。由白寧寧請客。吃的是省錢又管飽的迴轉小火鍋。

    不是他們跟火鍋槓上了,而是白寧寧不喜歡重口味的食物,火鍋清淡。他們來的這家店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就是調料品種出奇地全,想吃什麼也能自己調醬料,方便得很。

    艾伯特坐下點了份麻辣鍋,驚喜地發現自己的座位能三百六十度旋轉,於是玩兒的飛起。

    簡薇悄悄對白寧寧說:“這可不像是傻,他怎麼這麼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白寧寧:“他上次甦醒是工業革命之前的事情了……擔待些啦。人家可是很喜歡我們花國的,自己家的古堡還沒整熱乎就出國留學來啦。”

    簡薇瞥了星星眼等火鍋的艾伯特一眼:“……怕是餓狠了來找點兒好吃的吧?”

    據說這頭魔龍在百年前就跟西海做過交流項目,應邀來花國遊歷大好河山,然而最後征服它的卻是當時沿海地區鼎鼎有名的海鮮御廚。

    白寧寧:“嗯,你說的很有道理。”

    簡薇正努力地把蝦丸懟進湯裡,就接到了自家不知道多少代徒孫的電話。

    她難得有了做師長的自覺,很是和顏悅色地接起了電話:“有事嗎?”

    “師祖,急報。”徐生的聲音從耳邊傳來,他的聲線天生冷淡,此刻卻冒著一股急躁,“咱們宗門的後山不知道為什麼震動了,劍塚邊上出現了一個洞口,有結界法術的痕跡……”

    “好幾個宗門聯合上書,說這屬於千年祕境,應該由各宗門修為高深的長老聯合斟酌著一起探索。”徐生這話已經夠客氣了,那幾個宗門分明是想趁著九寰宗勢單力孤前來打劫,“為保萬全,師父召築基以上的遊歷弟子都回宗門鎮守護山大陣了。”

    各門各派也算是風骨盡失。千年前,各宗宗主們鬥也要鬥得漂亮,哪像現在,大大方方打起了其他宗門遺產的主意。

    “師祖,你會回來嗎?”徐生問她。

    “回,當然回……”

    不僅因為她是九寰宗的靈微尊者,更因為劍塚裡埋葬著承劍峰歷代前輩的佩劍和英魂。

    她大可以早些回宗門,打開劍塚的。當年她已然失蹤,按舊例師父會把她的劍“步光”一併收入劍塚,直到步光感應到自己的下一任主人。但是她既然沒有死……那麼步光恐怕也在劍塚裡塵封千年了。

    但是她卻不敢踏上那座熟悉的山門。

    彷彿只要她不去聽不去看,九寰宗就還是記憶裡的那副模樣。

    她……不想在劍塚裡看見師父、師兄、師叔等等任何一個同門弟子的劍。

    回到朝思暮想的家鄉,她卻失去了第二故鄉的千年時光。老天爺好像從頭到尾都在逗她玩兒。

    “多謝師祖。”徐生沒有察覺到簡薇內心的變化,只覺得宗門有元嬰尊者坐鎮,也算是高枕無憂了。

    靈微尊者重現這件事,當初那幾千樓不是白堆的,修真界應該都知道了。但是那些宗門的長老還是懷著僥倖來了,似乎是覺得靈微自出現以來就沒有什麼動作,以為老祖不管事了。這也說明這次“祕境”的潛在價值極高,高到他們願意為之冒險——現在的簡薇在某些方面的消息還沒有他們靈通。

    比如劍塚裡都是無主的劍,然而無主也不代表就能為他們所用。很多名劍都“從一而終”了,偶爾有不甘寂寞的名劍覓得新主,都會振響自己的劍鈴,整個修真界都會知道。

    她實在看不透他們此行的價值。

    不過也無所謂。傳說中已經老態龍鍾的靈微尊者,如今身體心態年方雙十……說來,正因為沒有一個像樣的對手手癢呢。

    作者有話要說:我錯了。其實是我想吃火鍋。但月底了,吃不起海鮮15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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