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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臥龍生]天劍絕刀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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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6 11:21:16 |只看該作者
一七〇

  萬良道:“採集甚多,只不知是否夠用,老朽帶了竹子先來。碎石搬運不易,老朽已在十里外一處村落中,雇了兩輛牛車,搬運來此。”

  范雪君口齒喃喃自語了一陣,接道:“如是竹石夠用,也需一日夜的工夫,才能布成六甲奇陣,這該是一段最為險惡的時期,四位之中,還得分出兩位防守強敵施襲,全陣沒有佈置成之前,毫無拒敵之能。”

  萬良道:“此地已為強敵發現,只怕他們即將大舉來犯。”

  范雪君道:“不錯,明日該是最為緊張的一天……”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這片荒原,地形還闊,利攻難守,這該是場十分艱苦的惡戰,唉!形勢緊急,只怕已絕沒有咱們再作選擇的機會了。”

  萬良默然不語,心中卻是暗自忖道:“你既知此地難守易攻,又為什麼偏偏要選擇這樣一片地勢呢?此刻敵眾我寡,豈可硬拚。”

  只聽范雪君柔聲說道:“茅舍一戰,賤妾料敵不明,幾讓四人陷身難拔,日來得承諸位述說敵情,賤妾心中已然稍有概念,時間愈長,對我愈是不利,強敵似是已經存下了必得我等的決心。”

  萬良道:“正因如此,我等才該想個妥善的迎敵之策才是。”

  范雪君道:“賤妾布下這六甲奇陣,旨在應付此等危局,如我等趕往少林,不但難以求得相助之力,只怕反將招來雙方夾擊之禍……”

  她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道:“此地一戰,咱們如獲大勝,不但可以一舉揚名江湖,形成一股不可輕侮的力量,而且也可使他們的陰謀,在武林露出一些端倪。”

  萬良道:“好!就依姑娘之見。”

  范雪君道:“不知左兄、黃兄等見如何?”

  左少白道:“我等悉從姑娘行事。”

  范雪君道:“諸位肯這般信任於我,咱們就立刻動手佈置。”

  萬良道:“這二捆翠竹,大約在四五百株左右,不知是否夠用?”

  范雪群道:“六六三百六,用不到四百株。”

  萬良道:“對此奇門數術,我等都是外行,不知如何幫助姑娘?”

  范雪君道:“簡單的很,你們跟在我的身後行進,帶著竹子,插在地上就是。”

  高光道:“果然是簡單的很。”

  范雪君微微一笑,道:“有一點,尚請留心,插那些竹子之後,不可停留過久。”

  萬良背起竹子,道:“姑娘帶路吧!”

  范雪君左手扶在妹妹肩頭之上,右手提了一段枯枝,緩緩向前行去。

  萬良暗中計數,只見她行六步停下,用手中枯枝,在地上畫下幾個圈圈,說道:“每一個小圈,插上一支翠竹,不可插在圈外。”

  萬良在范雪君指點之下,不過一個時辰,已然插好三百六十竿翠竹。轉頭望去,只見一片荒原,綠篁依依,雖只三百六十顆翠竹,但因其排位恰當,看去不在千株之下。萬良心中暗暗忖道:只看這等地勢,也許會真有妙用。

  只聽范雪君道:“妹妹,你瞧瞧,這六甲奇陣,可有什麼破綻麼?”

  范雪儀一雙明亮的秋波,瞧出移動了兩竿翠竹。高光只看的心頭卜卜亂跳。

  原來,他心中不服,想這數百竿翠竹,插錯兩株,也不易瞧得出來,故意把兩竿翠竹,插在范雪君劃的圈圈之外,卻不料竟然被范雪儀一眼瞧了出來,只見啞妹歸來,伸出手去,輕輕在姊姊手中握了兩下。范雪君突然一皺眉頭,道:“舍妹告訴我,那插錯的兩竿翠竹,一般的偏南寸許,顯非無意插錯了……”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差之毫釐,錯之千里,諸位請再仔細瞧瞧,那兩竿竹移入了預定之位後,可有什麼不同這處麼?”

  此時月光如畫,再加上幾人的同力,景物清晰可見。萬良凝目望去,果覺出了陣勢有些不同,只是無法說出哪裡不同而已。

  但聞范雪君說道:“只因那兩竿翠竹插錯,全陣中少去了肅殺之氣,諸位再看看賤妾之言,是否有錯?”

  范雪君這一提,萬良等果然瞧出了情形有些不對,只覺陣中一片愁雲慘霧,氣勢和剛才大不相同。萬良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不提,在下等還瞧不出來,唉!果然是玄妙無方,不可思議。”

  范雪君道:“如若再加上兩堆山石,陣中的肅煞之氣,當會更重一些,這其間,還有生死之門,等以後再慢慢佈置了。”

  這時,萬良和左少白等,對姑娘的才慧,更增了幾分信心,相互望了一眼,道:“姑娘可以計畫長在此地住下去麼?”

  范雪君道:“倒不用了,咱們在此,多則留住一月,少則半月,已經足夠了。”

  左少白道:“姑娘可否說的詳盡一些,也好讓我等有個準備。”

  §第三十六章 六甲奇陣

  范雪君道:“咱們只有六個人,就算個個都是當今武林中,第一流的身手,也是無法和強敵眾多高手抗拒,因此,咱們必得設法增強實力。”

  萬良道:“姑娘可是準備借重這六甲奇陣之力,收羅一些武林高手,是麼?”

  范雪君道:“此陣雖然妙用無窮,但它究竟都是死物,必得人力操縱,才可發揮妙用。”

  左少白道:“我等都不解其中玄妙,如何才能夠操縱呢?”

  范雪君微微一筆,道:“不要緊,此陣看來雖然奧妙,但如解得內情,卻是簡易得很,賤妾自當分別轉告諸位,借用此陣之法。”

  萬良道:“如是不解此陣之人,只怕不肯直入,咱們守在此地,豈不是白白等待。”

  范雪君道:“如若賤妾的判斷不錯,強敵必犯此陣……”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眼下要緊的事,必需要早些把陣勢布好。”

  萬良道:“好!老朽立刻去催那運石的車來。”

  范雪君道:“此時此情,咱們隨時有遇施襲的可能,老前輩最好能夠和左兄等訂下信號,以便隨時相互支應。”

  高光突然一抱拳,道:“范姑娘,在下心中間了一點事情,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范雪君道:“可是你故意插錯了兩根竹子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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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6 11:21:24 |只看該作者
一七一

  高光道:“不錯,在下不信區區幾竿翠竹,曾有拒敵之力,因此,故意插錯了兩竿翠竹,想試試姑娘,能否瞧得出來。”

  范雪君道:“現在你信了麼?”

  高光道:“心服口服,願領姑娘責罰。”

  范雪君神情肅然的說道:“責罰倒不敢當,不過,賤妾心中有幾句話,卻是不得不說。”

  左少白一抱拳,道:“在下等洗耳恭聽。”

  那范雪君雖是目難見物,但她們姐妹二人,別有一種聯絡的方法,四周的景物變化,很快就傳入范雪君的心中。

  范雪君欠身還了一禮,道:“左兄言重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蛇無頭不行,鳥無翅不飛,高光為了試驗這六甲奇陣的威力,故意插錯兩根竹子,本也無可厚非,但卻使賤妾聯想到,咱們實力一旦擴展之後,上無統軍之帥,下無約束之法,縱然高手雲集,也是一群烏合之眾。”

  萬良道:“不錯,老朽亦有此感。”

  范雪君道:“因此,賤妾想先擁出一個統軍之帥,訂下約眾之法。”

  左少白道:“在下推舉姑娘……”

  范雪君搖頭接道:“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擬謀獻策,賤妾或可勝任,但卻沒那統率天下武林霸主之風……”

  語聲突然轉低,接道:“諸位別忘了,賤妾還是一位目難見物的殘疾之身啊!”

  左少白道:“姑娘這般堅持,那就由萬老前輩主盟了。”

  萬良搖頭說道:“老朽老邁了,目下江湖,魅魑縱橫,區區老弱之身,只能附隨驥尾,聊盡心力,豈能當此大任……”

  目光凝注在左少白的臉上,接道:“在下之意,此事由左兄弟擔當,那是再好不過了。”

  左少白正待推辭,范雪君已開說道:“賤妾覺得左兄主盟,最為恰當。”

  左少白道:“不行,在下少不更事,如何能夠主盟大局?”

  范雪君道:“賤妾姐妹們,願竭盡所能的相助左兄。”

  左少白道:“姑娘盛情,在下心領,但此等大事,在下實難答應。”

  黃榮,高光,齊齊接道:“我等願為先軀,死而無憾,大哥就答應了吧!”

  萬良哈哈一笑,道:“群意所屬,眾望所歸,左兄弟如再推辭,那是有意做作了。”

  左少白嘆道:“這個……這個……”

  范雪君道:“從此刻,咱們推你為金刀盟主,就以那正義老人的金刀為標幟,待咱們實力擴大,再昭告天下武林同道,正義金刀,重出江湖。”

  左少白道:“在下這點年紀,如何能想使天下武林同道心服?”

  萬良接道:“有志不在年高,盟主請先受我等一拜。”

  左少白連連說道:“這個如何敢當。”

  萬良竟是當真的拜了下去,慌的左少白也連忙拜伏地上,大禮相還。黃榮、高光連同盲啞雙姝,緊隨拜倒地上。

  左少白只急的面紅耳赤,但格於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法,又不便伸手去扶盲啞雙姝,只急的口中連說不敢。

  范雪君起來,神色肅然的說道:“從此刻起,你是盟主之尊,也許在三五個月後,要統率著數百武林高手,伸張武林正義,清掃江湖妖氣,賤妾雖天生殘缺,但我將盡我的心力,為盟主效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她說的字字金玉,擲地有聲,妖俏的粉頰上,是一片莊嚴和肅穆之色,只聽得萬良豪氣大生,看的肅然起敬。

  只見那范雪君舉起手來,理一下飄垂在鬢邊的散發,接道:“料敵斷事,賤妾姐妹可代分勞,但臨敵和統率屬下的氣度,卻要盟主自行作主了。”

  左少白亦被范雪君一席話,激起豪壯之氣,說道:“姑娘說的是,左少白自當全力一赴。生死不計。”

  萬良道:“姑娘雄才大略,世所罕見,出道數日,已見手筆不凡,日後有何差遣,只管吩咐我等。”

  范雪君微微一嘆,道:“先師才可經國,可惜卻落得含恨而終,愚姐妹幼承庭訓,但學得先師之能,也不過十之三四……”

  她臉上泛現出一片虔誠之色,接道:“但願恩師神靈相佑,使我們姐妹能在人世間做出一番事功。”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三位快去催那山石,明日午時之前,定要將這六甲奇陣布成。”

  這幾句話,說的雖然和緩,但語氣堅決,神態莊嚴,隱隱有發號施令的氣度。在范雪君指導之下,左少白一齊動手,竟然在日昇三竿時,已經布好了六甲奇陣。范雪君仔細的對幾人講授了出陣入陣之法,又動手在那六甲奇陣中,搭蓋起一座茅舍、竹樓。

  大出意外的是,過了兩日,竟無來犯之敵。第三日中午時分,萬良再也忍耐不住,問道:“范姑娘,老朽有一事,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范雪君道:“可是為了兩日中,不見強敵登門的事麼?”

  萬良道:“正是如此。”

  范雪君道:“在咱們的敵手之中,有一位智慧甚高的強敵,暗中部署調度,是以,常有著出人意外變化……”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不過,晚輩可以斷言他們忍耐有限,今日不來,明日定然有人來犯。”

  萬良道:“如若他們一定來,就是晚上一天,也不要緊,只怕他們不來,咱們就白費了一番心機了。”

  范雪君道:“也許他們早已派人在暗中監視咱們,故意不來,使咱們忍耐不住,棄陣而去……”

  輕輕嘆息一聲,接道:“果真如此,他們必已在四面要道上,設有了惡毒的埋伏,等咱們棄陣上道,自行入伏,咱們索性擺出長住於此的樣子,在陣中再搭起一座竹樓。”

  萬良道:“咱們帶的乾糧有限,最多還可供兩日食用,兩日之後,不用強敵再用什麼誘敵之計,咱們就得走了。”

  范雪君臉色一沉,道:“老前輩可知此刻晚輩的身份麼?”

  萬良怔了一怔,道:“姑娘是……”

  范雪君冷冷接道:“除了盟主之外,晚輩在金刀門中,該是擁權最重的人,老前輩有事請稟告盟主,讓他下令變更晚輩計畫……”

  萬良只覺臉上一熱,連道:“這個,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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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發表於 2019-4-6 11:21:34 |只看該作者
一七二

  他在這般人中,年紀最大,江湖上的經驗閱歷,也較他人為多,平常之時,人人都讓他幾分,但卻未想到平日柔和的范雪君,竟然突的拉下臉來,詞鋒銳利,和往常為人,大不相同。

  但聞范雪君道:“幫有幫規,國有國法,如若人人都可作主,那也不用我姐妹在此了。”

  左少白轉眼望去,只見范雪君俏麗的臉上,一片冰冷,眉宇卻出現一片堅毅倔強之色,不禁輕輕一嘆,轉過臉去。

  萬良面容肅然的呆了一陣,突然一抱拳,道:“姑娘說的不錯,老朽這裡謝罪了。”言畢,抱拳一揖。

  范雪君欠身說道:“晚輩要振規律,不得不如此,還望老前輩多多擔待。”

  萬良道:“姑娘不用多心,老朽心中決無芥蒂。”

  范雪君又道:“但願如此。”轉過身子,左手扶在妹妹肩上,緩步而去。

  左少白望著盲啞二姝的背影,道:“范姑娘變了。”

  黃榮道:“她和藹可親,笑容動人,但自從推舉大哥為金刀盟主之後,就未再見她笑過,終日裡一臉嚴肅神色。”

  萬良低聲說道:“君子不重則不威,她日後要幫助盟主統率天下武林同道,擔子是何等沉重,那是難怪她擺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樣子了。”

  高光道:“原來如此。”

  萬良低聲說道:“她雖有絕代才慧,但因天生殘疾,心中難免有些自卑感覺,過去還沒有什麼,但把左兄奉為盟主之後,她們姐妹,很自然就成了金刀盟主之下的軍師,金刀能否主盟天下,全在她們姐妹身上了。”

  黃榮道:“這話不公平,金刀能主盟大下,這擔子,咱們都有一份才是”

  萬良點點頭,道:“話是不錯,但那范雪君卻在內心中,孤獨的擔起了這付沉重的擔子,目下,在她心目中,能夠助她的,是那唯一的啞妹。”

  高光突然接口說道:“這也不能怪她在內心中,孤獨的擔起這付擔子,咱們能夠幫助她的。實在太少了。”

  萬良沉吟了一陣,道:“如以兩位的武功成就而言,也算得當今江湖上,第一流的高手,而是咱們遇上的敵人,太厲害了。”

  黃榮道:“想到此後咱們肩上的重任,兄弟就惶惶難安,此後,真要好好的下苦功練習武功才是。”

  萬良哈哈一笑,道:“如是兩位都有此志氣,老朽倒願把一點壓箱底的本領,傳授兩位。”

  黃榮正待說兩句感謝之言,突見范雪君由茅舍中轉了出來,說道:“先師遺下幾種奇奧速成的武功,兩位如若肯學,賤妾亦願代師轉授。”

  高光喜道:“月來連遇強敵,在下等亦自知這點微末之技,難以承擔大任,姑娘如肯傳給武功,我等自是感激不盡。”

  范雪君道:“急不如快,兩位如是此刻願學,在下就立刻傳授。”

  高光回顧了黃榮一眼,道:“二哥,怎麼說?”

  黃榮道:“咱們該先謝過范姑娘。”當先抱拳一揮。高光也隨著深深一個長揖。

  范雪君道:“不用謝了,我只能代師傳授,和習練之法,兩位能夠學得好多,有得幾分成就,那要看兩位的悟性了。”

  黃榮道:“這個自然。”

  范雪君道:“兩位請到茅舍中來吧!”

  萬良道:“老朽和盟主,不知是否可以同往茅舍,見識一番?”

  范雪君道:“盟主和老前輩如若有興,歡迎指教。”

  黃榮、高光,都已對那范雪君生出了極深的仰慕之心,當下隨在范雪君身後,步入茅舍。

  萬良直待幾人進入茅舍,才低聲對左少白道:“據老朽所知,我那故世的范兄,文才過人,智謀超群,胸羅玄機,實為世間罕見奇才異人,只是武功方面卻是殊少成就,但他卻又經常批評各大門派的武功缺憾,而且語多中肯,常有卓見。”

  左少白道:“他既能指出各大門派武功上的缺憾,那是足見淵博,何以自己竟是不會武功的呢?”

  萬良道:“據我范兄告訴老朽,他因受先天的體能限制,一直無法在武功上,有驚人成就,老朽雖然常聽他談起武功之事,但卻一直未太注意……”

  他輕輕嘆一聲,道:“老實說,老朽對他武功上的高見,一直是不太相信。但對他其他方面的成就,卻是敬若神明,大概他也瞧出了我的懷疑態度,以後就絕口不再和我談論武事,直待我息隱之後,靜坐數年,悟性大增,想起了說過之言,竟都是習武之人的金科玉律,只可惜為時已晚,請教無門了。”

  左少白點點頭,道:“這麼說來,那是能者是無所不能了。”

  萬良道:“大概是如此吧!一個智慧高絕之人,不論什麼,只要用心去學,都可以有著過人的成就。”

  左少白道:“只可惜在下晚生了數十年,不能一會那范老前輩。”

  萬良道:“二女承他衣缽,咱們去瞧瞧二女,傳授那黃、高兩位兄弟的什麼武功,或可究出他在武功上的真知灼見,不知盟主意下如何?”

  左少白道:“在下亦有此心。”

  兩人行入茅舍,只見那黃榮、高光,都在盤膝而坐,口中喃喃自語,不知在說些什麼?

  范雪君手扶在妹妹肩上,站在一側,臉上是一片肅穆神色。萬良和左少白輕著腳步,緩緩走了過去,悄然站在一側。

  大約過了一盞熱茶工夫,范雪君突然說道:“兩位誦熟了麼?”

  黃榮、高光齊聲應道:“誦熟了。”

  范雪君道:“好!現在請先站起來吧!”

  黃榮、高光依言站起身子,道:“這內功口訣深奧,其中有甚多地方,我等還不瞭解。”

  范雪君道:“只要你們照那口訣練習,慢慢自會知道……”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兩位用的什麼兵刃?”

  黃榮道:“在下用劍。”

  高光道:“區區用的判官雙筆。”

  范雪君道:“劍為兵刃之祖,最易用,也最難用,最簡易,也最深奧,劍入上乘謂之道,中乘為術,等而下之,那也不用談它了,不知你習的那一門?”

  黃榮呆了一呆,道:“在下劍法得師門,是道是術,卻是無法分了。”

  范雪君輕輕嘆息一聲,道:“那也不能怪你,天下習劍之人,何止千萬,但又有幾人能解得習的是劍道,還是劍術。”

  黃榮道:“姑娘高論,聞所未聞,還望指點愚昧,何謂劍道?何謂劍術?”

  萬良突然插口說道:“老朽聞道,以策基起,道由術生,循序漸進入大乘。”

  范雪君道:“江湖傳言,誤盡蒼生,堆卵石豈能成泰山,積涓滴奢望成江流,人生百年,彈指即逝,由術入道,談何容易,劍術入爐火純青,亦有大成,但那決非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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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三

  萬良只聽悠然神往道:“何為劍道?”

  范雪君道:“習劍之初,即扎道基,講究以氣馭劍。”

  萬良道:“那是馭劍術了。”

  范雪君道:“似是而非,馭劍術只不過是劍道中的一種,真氣內發,逼出劍氣,傷敵於百步之外,那才是劍道中的大乘,但古往今來,能夠成此絕學,可算得絕無僅有……”

  長長吁一口氣,接道:“以氣馭劍,脫手傷敵,雖然亦是劍道中的手法,但已是不能列名上乘了,唉!就此等馭劍之術,江湖上有此成就的,也是難以找出幾人。”

  萬良道:“是啦!姑娘之意,是說習劍之人,在從師習劍時,一入門就決定日後成就,是劍道,還是劍術。”

  范雪君沉吟了一陣,道:“可以這麼說吧!師承自是第一要件,但天賦亦是決定因素,雖有良師,但如天賦不佳,不是修習之才,窮盡畢生精力,也是難期有成,但如是習劍,那又不同了,下得一分工夫,必有一分收穫。”

  她妙論驚人,只聽得左少白、萬良等一個個凝神傾聽。

  左少白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在下心中亦有幾點疑問,不知是當不當問?”

  范雪君微一欠身,道:“盟主吩咐。”

  左少白道:“照姑娘的說法,修習劍道之人,即不能習劍術了?”

  范雪君道:“事難非一體,但卻並行不悖,而且道、術並習,彼此之間,尚有互相促進之能,只是劍道、劍術各為一體,不能混為一談。”

  左少白道:“劍術登峰造極,可否步升劍道?”

  范雪君道:“不能,但如一個劍術精進到登峰造極之頂,其變化的精微,招術的奇幻,自有隨心所欲的境界,那也不用去學劍道了。”

  左少白有些明白,但卻又有些不太瞭解。只是覺著問的太多,不便再問,只好默然不語。

  萬良卻接口說道:“姑娘宏論高見,老朽跑了數十年的江湖,還是初次聽聞,如若不覺老朽嘮叨,我還想再問幾句。”

  范雪君道:“老前輩請說吧!只是晚輩的才能有限,如有難解之處,還望老前輩指點,指點。”

  萬良道:“姑娘才學,老朽已然敬佩得五體投地……”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姑娘之見,習劍之人,應該是學習劍道?還是學習劍術?”

  那站在范雪君身側的范雪儀,只聽得嗤的一下,笑出聲來,但那范雪君卻仍是一臉嚴肅神色,說道:“這要因材施教,劍道則非天賦奇佳之人,不能修習,劍術則人人可學,雖然成就上,亦和天賦有關,但如苦下功夫,亦將有驚人收穫……”

  停了一停,又道:“晚輩之意,是說劍道、劍術,各有大成,劍術精深之人,亦有大成之境,雖劍道,亦難傷他。”

  萬良道:“劍道有成之人,再習劍術,是否可加速進境?”范雪君道:“事半功倍,但仍須從頭學起。”

  萬良道:“劍術有成之人,再學劍道呢?”

  范雪君沉吟了一聲,道:“那要看他才慧、資質了,一個劍術精絕之人,卻未必能習劍道,這就是劍道和劍術不同之處了。”

  萬良道:“多承指導。”

  黃榮雄心頓發,豪氣忽生,問道:“姑娘看看在下,可否學習劍道?”

  話說完,才想到那范雪君雙目難以見物,不禁一呆。

  范雪君略一猶豫,道:“你過來。”黃榮自知失言,心中大是不安,聞言棄劍,緩步走下過去。

  范雪君伸出纖巧的玉手,在黃榮腦後和雙肩之上,摸了一陣,道:“以你根骨而言,最好別習劍道。”

  黃榮一抱拳,道:“多謝姑娘指點。”緩緩退了下去。

  萬良道:“姑娘可否摸摸盟主骨骼?”

  范雪君道:“不知盟主是否賞賜屬下榮幸?”

  左少白想到男女之嫌,心中原本不願,但萬良已說出口,只好硬著頭皮行了過去,道:“有勞姑娘了。”

  范雪君伸出纖纖的玉手,輕輕在左少白腦後和雙肩之上,按摸了半晌,沉吟不言。

  萬良心中想這左少白既然身兼天劍絕刀之長,人又生的瀟灑英俊,必然是武林中一株奇葩,范雪君定然會大大的讚美一番,那知范雪君揣摸之後,竟是一語不發。經驗豐富,閱歷廣博,看情勢已知有些不對,范雪君不肯說話,定是有些礙難出口之處。

  沉默了良久,那高光最先忍耐不住,說道:“范姑娘,盟主的骨骼如何?”

  范雪君道:“盟主骨骼奇異,賤妾不敢妄論。”

  左少白道:“大丈夫問禍不問福,姑娘只管明言,不用有所顧忌。”

  范雪君道:“賤妾雙目不能見物,也許盟主的相貌,和這骨骼,別有克制之處,如是單以骨骼而論,盟主雖是修習劍道奇才,但卻是際遇坎坷,險難重重。”

  左少白淡淡一笑,道:“在下自從記事之時,就開始無涯逃亡,姑娘說的一點不錯,像我左少白這等際遇,可算得際遇坎坷,險難重重。”

  范雪君道:“有一樁,賤妾是百思不解?”

  左少白道:“什麼事?”

  范雪君道:“照盟主生具的骨骼而言,實非父母早亡之格。”

  左少白訝然說道:“有這等事?”

  范雪君道:“但賤妾聽盟主述說往事,歷歷如繪,分明是久已戰死在‘生死橋’畔,只此一樁為證,賤妾就不敢妄斷盟主的福禍吉凶了。”

  左少白臉色一變道:“姑娘請就在下骨骼斷論,應是一個什麼結果?”

  范雪君沉吟了一陣,道:“不該父母雙亡才是。”

  左少白道:“那是說在下父母雙親中,應該有一個還活在世上才對?”

  范雪君道:“正是此意。”

  左少白道:“是父親在呢?還是母親在世?”

  范雪君道:“這就奇怪了。”

  范雪君輕輕嘆息一聲,道:“賤妾不過就盟主腦後,雙肩上局部骨骼而論,只怕是未能作準,盟主親眼看到雙親大人,戰死在生死橋畔,那自然是不會錯了。”

  左少白仰天籲一口氣,道:“白鶴門如若比起九大門派來,實是微不足道,為什麼天下武林各門派令人一齊連手而出,難道當真為了那四大掌門之死,難道那四大門派的掌門人當真是爹爹殺死的麼?”

  范雪君接道:“這其間,定有原因,也許令尊可以知道一點內情,只可惜令尊已經過世而去,已無法從他口中探得消息了。”

  左少白道:“家父在世之日,在下亦曾問過,但家父卻未曾說出內情。”

  范雪君道:“也許他有著無法說出口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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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左少白道:“在下心中懷疑的也就是在此了,如是家父全然不知內情,亦似是有些說不過去,如是他知道內情,又為何不肯告訴在下呢?”

  范雪君道:“此事已成過去了,現在也無法使左老前輩還魂重生,問個明白,必得咱們憑藉智慧,自行追查了。”

  左少白道:“姑娘說的不錯,在下心中還有一樁不明之事,請教姑娘。”

  范雪君道:“盟主有事,但請吩咐,這請教二字,叫屬下如何敢當?”

  左少白道:“在下在姑娘那茅舍中時,強敵亦曾說過,要在下去見家母的事,如今姑娘又從在下骨骼之上,斷定家母尚在人世,這就叫在下惶惶難安了。”

  范雪君道:“有這等事?”

  左少白道:“不錯。”當下把那段經過之情,很仔細說了一遍。

  范雪君道:“這確實有些奇怪了?”

  左少白道:“姑娘未提之前,在下心中雖然有些奇怪,但還未予置信。”

  范雪君道:“此刻呢?”

  左少白道:“姑娘提出此事之後,在下有些半信半疑了。”

  范雪君沉吟了一陣,道:“盟主,屬下有幾句話,請問盟主。”

  左少白道:“姑娘請講。”

  范雪君道:“最好是我問一句你答覆一句。”

  左少白道:“好吧!姑娘只管問就是。”

  范雪君道:“盟主幼小之時,可曾見過母親之面麼?”

  左少白道:“自然見過了。”

  范雪君道:“你可能決定了,那人確是你的生身母親麼?”

  §第三十七章 千里追蹤

  左少白呆了一呆,道:“這個,這個,在下記事之後,就和母親相處一起,難道還會有錯麼?”

  范雪君道:“賤妾只不過隨便問問罷了。”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令堂待你如何?”

  左少白道:“就記憶所及,待我很好。”

  范雪君道:“她可有什麼奇怪之處麼?”

  左少白凝目思索了一陣,道:“家母似是很少說話。”

  范雪君道:“令尊和令堂相處很好麼?”

  左少白道:“逃亡八年,二老從未有過一句爭吵。”

  范雪君道:“盟主和令堂相處最後的一年時光,盟主貴庚許多?”

  左少白道:“一十五歲。”

  范雪君道:“那是已經懂事了。”

  左少白道:“姑娘要問什麼?”

  范雪君道:“那時,你們一家人都在逃亡之中,只怕是無暇顧及到細微的細節,問了你也是白問。”

  左少白道:“在下只要有所記憶,答覆姑娘就是。”

  范雪君道:“你可曾留意令尊和令堂之間,商量過逃亡的事麼?”

  左少白沉吟了一陣,道:“就在下記憶所及,有過幾次。”

  范雪君臉上閃掠過一抹驚異之色,顯然,左少白的答覆,大大的出了她的意料之外。

  左少白長長嘆息一聲,道:“范姑娘,有什麼不對麼?”

  范雪君道:“令尊和令堂研商那逃亡之事,盟主可曾在場麼?”

  左少白道:“在下和兄長姐姐,全都在場。”

  范雪君那肅穆的臉上,泛起出一縷笑意,道:“這就是了。”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在盟主記憶之中,令尊和令堂,可曾單獨商量過逃亡之事呢?”

  左少白道:“這個,在下就記不清楚了。”

  范雪君沉吟了一陣,道:“賤妾有幾句不當之言,說出之後,還望盟主不要見怪。”

  左少白道:“你說吧!就是說錯了,也不要緊。”

  范雪君道:“賤妾懷疑……”突然住口不語。

  左少白道:“懷疑什麼?”

  范雪君道:“茲事體大,容賤妾仔細想上一想,明日再答覆盟主如何?”

  左少白若有所悟一般,也不再追問下去。

  范雪君輕輕嘆息一聲,道:“白鶴門的恩怨,看上去雖然十分單純,但實則十分複雜,單憑想像,只怕是很難找出原因,只有逐步求證了。”

  萬良接口說道:“姑娘不是要轉授黃、高兩位兄弟的武功麼?”

  范雪君道:“不錯!兩位請到前面來吧!”

  黃榮、高光齊齊走了過去,道:“恭請姑娘賜教。”

  范雪君道:“兩位使用的兵刃不同,勢難同習一種武功,賤妾先傳兩位一套拳法,然後再個別傳授兩位兵刃上的武功。”

  黃榮道:“好!我等悉依姑娘吩咐。”

  范雪君低聲說道:“我先傳兩位口訣,然後再傳授兩位的實用法門,兩位記熟之後,再自行練習,能夠學得幾分火候,那要看你們自己的悟性了。”

  左少白輕輕一拉萬良,道:“咱們在茅舍之中,只怕有礙兩人習練武功。”當先退了出去。

  萬良緊隨在左少白的身後,出了茅舍。兩人都已得那范雪君傳授了出入六甲奇陣之法,緩步向陣外行去。

  萬良隨行在左少白的身後,低聲說道:“這區區一座竹陣,能夠抵擋強敵,在下實是心中難信,但見此陣中殺機隱起的情勢,又似有點邪門,盟主對此有何高見?”

  左少白道:“在下亦曾聽得恩師講過,八卦、九宮、五行奇術,確有人所難測的變化,不過,范姑娘擺這六甲奇陣,倒是未曾聽人說過。”

  兩人邊行邊說,不知不覺間,轉出陣外。但聞弓弦聲響,嗤嗤兩支長箭,直對兩人射了過來。左少白拔劍奇快,右手一招,長劍出鞘,白芒一閃,兩支長箭,盡為擊落。抬頭看去,只見十二個全身黑衣,臉蒙黑紗的大漢,並肩站在一丈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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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

  萬良冷笑一聲,道:“朋友們一個個藏頭露尾,難道都有些見不得人麼?”

  十二個黑衣大漢,任那萬良喝罵,不發一言,二十四隻炯炯眼神,盯注在兩人臉上,似是想從兩人臉上尋出什麼一般。

  左少白低聲說道:“我去會會他們,你去通知范姑娘一聲。”

  萬良心中對這竹陣拒敵一事,一直是不太信任,暗道:此地一片平原,如是這六甲奇陣沒有拒敵之能,強敵由四面八方一擁而入,那可是太難對付,倒是得早些通知范氏姐妹一聲。

  心中念轉,口裡說道:“盟主小心。”轉身入陣。

  左少白長劍平胸,緩步逼近了十二個黑衣人,冷冷說道:“諸位既敢窮追我等不捨,何以不肯取下蒙面黑紗,以真正面目和在下相見。”

  十二個黑衣人仍然呆呆站著,一語不發。左少白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這十二個黑衣人,倒是沉得住氣。手中長劍一伸,疾向一個黑衣人前胸點去。

  眼看那閃閃寒芒,就要刺入他的前胸,那黑衣竟然是靜站不動,當即變點為拍,平過劍身,橫了拍去。只聽蓬然一聲,擊個正著,那中劍黑衣人身子一晃,一跤跌倒地上。敢情這十二個黑衣人,早已被人點了穴道。

  左少白怔了一怔,暗道:這十二人手中都無弓箭,我早該想到,除了十二個黑衣人,還有別人才是。當下一提真氣,疾離三尺,高聲喝道:“那位高人,請出一見。”

  他一連呼叫數聲,始終不聞有響應,不禁心頭火起,怒聲喝道:“似這等藏頭露尾,算得什麼英雄人物!”

  只聽一聲嬌叱,傳了過來,道:“哼!你敢罵人。”

  草叢人影一閃,飛出來一個全身綠衣的美麗少女。

  左少白呆了一呆,道:“張姑娘。”

  來人正是那張玉瑤。張玉瑤微微一笑,道:“不錯啊!你還記得我姓名。”

  左少白道:“姑娘何以會到此地?”

  張玉瑤冷冷接道:“怎麼?許你來此,難道就不准我來麼?”

  左少白道:“姑娘誤會了,在下之意,是說天涯這等遼闊,想不到,咱們竟然又會在此地重逢。”

  張玉瑤道:“誰說這麼巧了?”

  左少白呆了一呆,暗道:此女仍然如此刁蠻。目光一轉,又看到了那十二個被點了穴道的黑衣人,說道:“這些人的穴道,可是姑娘點的麼?”

  張玉瑤道:“不是我,難道還是你不成。”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女娃兒實在是難以對付的很,一時間,再也想不出適當的話來,只好默然不語。

  張玉瑤一聳柳肩兒,道:“你怎麼不說話,可是不高興看到我麼?”

  左少白道:“在下並無此意。”

  張玉瑤道:“那你為什麼不說話呢?”

  左少白道:“在下實是想不出如何開口,才使姑娘開心。”

  張玉瑤嗤的一笑,道:“你常常說錯話,自然我要不高興了。”

  左少白茫然說道:“我那裡說錯了?”

  張玉瑤道:“咱們不是無意重逢,自然是有意的見面了。”

  左少白道:“有意見面?”

  張玉瑤道:“不錯啊!我辛辛苦苦,追蹤千里,找來此地,自然有意的找你了。”

  左少白道:“找我?”

  張玉瑤道:“不錯。”

  左少白道:“姑娘找在下不知有何見教?”

  張玉瑤一皺眉頭,道:“怎麼?我找你不行麼?”

  左少白道:“自然是行,但不知姑娘找在下有什麼事?”

  張玉瑤臉色一整,道:“自然是有事了,如是沒有事,誰來找你。”

  左少白被搞的昏頭轉向,輕輕咳了一聲,道:“姑娘有事,但請吩咐。”

  張玉瑤道:“和你走在一起的兩位姑娘,是你的什麼人?”

  左少白暗道:原來她已經到此許久了。當下說道:“那兩位姑娘姓范……”

  張玉瑤接道:“誰問她們姓名了,我是問她們和你什麼關係?”

  左少白一皺眉頭,暗道:這丫頭蠻不講理。那也不用太過遷就她了。當下冷冷說道:“姑娘說話,最好有點分寸。”

  張玉瑤怒道:“不許我問?是麼?我偏要問個明白不可。”

  左少白道:“有什麼好問的?”

  張玉瑤道:“哼!和一個瞎姑娘混在一起,也不害羞。”

  左少白臉色一變,肅然說道:“那范姑娘和你毫無恩怨,你怎能出口傷人?”

  張玉瑤道:“瞎姑娘,瞎姑娘我就要罵給你聽。”

  左少白怒道:“姑娘不可欺人過甚,需知在下忍性雖好,但也有限度。”

  張玉瑤道:“怎麼樣?”

  只聽一個嬌脆的聲音,傳了過來,道:“盟主不用生氣,賤妾天生的瞎子,讓人叫罵幾聲,也不打緊。”

  張玉瑤轉臉望去,幽幽綠篁中,緩步走出兩個絕世玉人。

  左少白輕輕嘆息一聲,道:“這位張姑娘蠻不講理,姑娘也不用和她一般見識。”

  張玉瑤聽得范雪君一番言語之後,心中已生慚愧之感,但聽得左少白一番話後,又不禁動了怒火,冷哼一聲,道:“她不是瞎子?我那裡說的不對了?”

  范雪君淡淡一笑,道:“張姑娘和小妹素不相識,但心中卻似對小妹怨毒甚深,想是小妹有了開罪姑娘之處?”言罷,斂枉一禮。

  張玉瑤呆了一呆,道:“你沒有得罪我的地方,不過,為了左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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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
發表於 2019-4-6 11:22:08 |只看該作者
一七六

  范雪君微微一笑,接道:“姑娘不用誤會,小妹和左相公,只是主從關係。”

  張玉瑤道:“什麼主從關係?”

  范雪君道:“他是金刀盟主,小妹只不過金刀盟主之下一個屬員。”

  張玉瑤望著左少白道:“你幾時當了金刀盟主?”

  左少白心中厭惡她橫蠻無禮,冷冰冰的答道:“此事和姑娘無關,不勞多問。”

  張玉瑤臉色大變,恨聲說道:“好啊!我好心好意,千里迢迢,找來此地,給你送信,你卻這樣對我,哼!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轉身急奔而去。

  范雪君說道:“姑娘留步。”

  張玉瑤已然奔行出了五六丈遠,聽得范雪君呼叫之言,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冷冷說道:“什麼事?”

  范雪君手扶在范雪儀肩頭之上,緩步向前行去,一面說道:“小妹有句肺腑之言,希望姑娘三思。”

  說話之間,人已走到了張玉瑤的身前。張玉瑤凝目望去,只見她同時雙頰豔紅,秀眉淡淡,除了雙目不能見物之外,可說是無處不美,不由得暗暗讚道:此人如若不是瞎子,必將是一代尤物。目光一轉,投注到范雪儀的臉上,只覺雖亦生的容色如花,但比起姐姐來,卻少了一股清雅之氣。

  但聞范雪君輕聲說道:“我們姐妹,一盲一啞,都是身有殘缺之人,姑娘不可生出誤會。”

  張玉瑤道:“誤會什麼?”

  范雪君道:“左相公……”

  張玉瑤接道:“他也不是我什麼人,我才不要管他。”

  范雪君淡然一笑,道:“姑娘如是未生誤會,那就請留此地,助他一臂之力。”

  張玉瑤忽覺臉上一熱,無限嬌羞的說道:“我為什麼要幫助他?”

  范雪君道:“姑娘千里迢迢,跑來此地,又是為了什麼呢?”

  張玉瑤道:“江湖道上,已然哄傳白鶴門左家後裔,學得絕藝,要報昔年殺家滅門之恨,各大門派、幫會,都已派出高手,準備先發制人,整個的武林道,對他而言,可算寸寸凶危,步步殺機,因為……”突然住口不語。

  范雪君道:“因為你不願看到他為人殺害,才千里追蹤,趕來此地,是麼?”

  張玉瑤道:“是啊!我歷盡凶險,費盡心機,才找出他行蹤,但,但他卻一點也不感激我。”

  范雪君道:“千里追蹤,只為傳訊,這情意是何等的高潔、深重,如是姑娘一言未說,絕裾而去,豈不是有負了此行用心?”

  張玉瑤道:“他毫無一點感激之意,為什麼我還要管他?”

  范雪君略一沉吟,道:“如是姑娘不見怪,小妹斗膽要說幾句公平之言。”

  張玉瑤急道:“難道這是我的錯麼?”

  范雪君笑道:“姑娘沒有錯,左相公也沒有錯,只因是姑娘一直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

  張玉瑤凝目尋思了一陣,嗤的一笑,道:“嗯!”

  范雪君接道:“千竿翠竹為籠,一楹茅舍作居,姑娘如有雅興,何妨在此留居一宵。”

  張玉瑤笑道:“方便麼?”

  范雪君道:“方便得很,姑娘可要進入陣中瞧瞧麼?”

  張玉瑤道:“那就有勞帶路了。”

  范雪君轉身而行,帶路入陣中。張玉瑤緊隨身後,進入陣中。

  左少白回顧了萬良一眼,道:“老前輩。”

  萬良大步行了過來,道:“盟主不可……”

  左少白茫然說道:“什麼事?”

  萬良道:“那范大姑娘,推你為金刀盟主,又要立下甚多條規,驟聞之下,此事在咱們俠義道上,彼此的相互敬重,相互救援,似是用不著另外立下甚多條規,予以束縛。”

  仰起臉來,長長吁一口氣,接道:“但如仔細的想上一想,那又覺著范家大姑娘的確是才慧過人,咱們反來覆去,要想幾天的大事,她卻可能在很快的時刻中,決定了下來。”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等容易的事,難道還要費上很多心血的去想它麼?”

  只聽萬良長長嘆一口氣,道:“老朽仔細想過了,范大姑娘已然看出敵人的強大,有如泰山臨頭,憑咱們幾人之力,就算是個個武功與盟主一般高強,也是無能阻止那龐大的敵勢。”

  左少白道:“擁我為金刀盟主,難道就能把敵人嚇退不成?”

  萬良搖搖頭,道:“范大姑娘的用心,只是希望藉一種嚴苛的條規,創造一種神秘的力量,用來控制龍蛇雜合的屬下,對抗強敵。”

  左少白若有所悟的啊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萬良道:“因此,她才擺下這一座六甲奇陣,想藉奇陣之力,生擒武林人物,然後,再設法收歸我用。”

  左少白道:“收歸我用?”

  萬良道:“不錯,暫不論那人的是非善惡,只要武功就行。”

  左少白道:“在下的看法,此事只怕不是那樣簡單。”

  萬良道:“也許那范家大姑娘已有成竹在胸,此中之事,似是非我們的才慧,能夠很快的想出辦法,最好是不去想它。”

  左少白道:“有一件事,叫在下百思不解?”

  萬良道:“什麼事啊?”

  左少白道:“就是那范雪君,為何要百般設法的留下那張玉瑤?”

  萬良道:“此事老朽也想不出,原因何在,但那范姑娘必有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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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6 11:22:17 |只看該作者
一七七

  左少白似是突然間想起了一件重大之事,縱身而起,撲向一處石堆之後,萬良急急說道:“什麼事?”隨後追了過去。

  只見左少白手中提著黑衣大漢,繞過石堆,道:“已經死去了。”

  萬良凝目望去,只見那大漢,手中握著一隻強弓,前心後肩上,鮮血耀目,顯然是被人一劍刺入,由後背直透前心,一劍致命。

  左少白放下那黑衣人,說道:“陣外十二個黑衣人,都是早已被人點了穴道,手中又未帶弓箭,但咱們出陣之時,卻有人迎面射來一箭,隨後,張姑娘出現了一鬧,在下倒把此事忘去了,適才突然想起,卻不料這人已經被人殺死。”

  打量了那石堆一眼,接道:“這人定然是傷在張玉瑤的劍下。”

  萬良望望那十個黑衣人,搖搖頭,道:“這樣算起來,又有些不對了。”

  左少白道:“那裡不對了?”

  萬良道:“此人手中有弓,袋中有箭,射咱們那一箭,大約是他了。”

  左少白道:“他射出一箭之後,張姑娘及時趕到,一劍由後背刺入,直透前胸,當場死命,那裡不對了?”

  萬良道:“又是什麼人點了這十二個人的穴道呢?”

  左少白怔了一怔,道:“這……”

  萬良道:“那姑娘如若先點了這十二個黑衣人的穴道,那隱伏石堆後面的弓箭手,豈有不知之理,何況張姑娘也未必能在人群之間,點了這十二個大漢的穴道。”

  左少白打量那十二個大漢一眼,只見他們身上兵刃,大都未曾出鞘,顯然未曾經過打鬥,十二個人都已被點了穴道,心中暗暗忖道:“不錯呀!就算張玉瑤武功再好一些,只怕她未必能夠同時,點了這十二個大漢的穴道,而能讓他們連兵刃也未拔出。”

  只聽萬良繼續說道:“就算這十二個人和那隱於石後的弓箭手,分由先後到此,但那弓箭手能夠在咱們出陣時,射來一箭,那時候隱在石堆之後的時間不短,何以竟然未發覺這十二人穴道被點了?”

  左少白道:“這事的確十分可疑。”

  萬良道:“因此,老朽想到,還有一位武林高手,隱身於此。”

  左少白流目回顧一眼,道:“咱們搜搜看吧!”

  萬良道:“他如不想出面相見,以他武功之高,咱們搜尋也是枉然。”

  只聽一陣哈哈大笑,傳了過來,道:“你們倒有自知之明。”

  語聲甫落,五丈開外一棵高大的白楊樹上,飛落下一團黑影。

  左少白凝目望去,只見來人是一位六旬左右的老者,花白眉毛,全身黑衣,頭上戴了一頂白色氈帽,身背魚網,手執釣竿,心中暗道:“這人好生面熟。”

  只聽萬良訝然叫道:“魚仙錢平。”

  錢平哈哈一笑,道:“不錯,正是老夫。”

  萬良一抱拳,道:“錢大俠別來無恙,風采依舊。”

  錢平道:“如若老夫的記憶不錯,你該是生死判萬良了。”

  萬良道:“正是區區,難得魚大俠還能記得。”

  錢平道:“咱們二十幾年沒有見過面了。”

  萬良回顧了左少白一眼道:“魚大俠仙蹤難見,怎的會有空跑來此地?”

  錢平道:“唉!一言難盡,老夫一生中和人交往,從不吃虧,一尾奇魚,一件事,決不多辨,這次卻被那女娃兒騙了。”

  萬良心中暗自好笑,但臉上卻是一片肅然之色,說道:“被那位女娃兒騙了?”

  錢平道:“張玉瑤啊!”

  語聲微微一頓,又道:“那女娃兒不知在那兒弄到一尾奇魚,跑到我那裡去,告訴我說,要我幫她做一件事。”

  萬良道:“此乃魚大俠的慣例,天下武林同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那張玉瑤也是不能例外。”

  錢平道:“老夫問她什麼事?那丫頭說只要我陪她在江湖之上走走,如若是遇到有人打她,就幫她把那人打退,當時,老夫一時被她蒙了過去,就一口答應下來,唉!想不到一步失錯,滿盤皆輸,如今已陪她有數月這久,卻不料這丫頭遊興甚高,終日裡東奔西走,害得我老人家,終日的陪著她。”

  萬良心中暗道:你魚仙錢平,是何等精明人物,只怕不會這樣簡單的吃了虧就算吧?

  但聞錢平接道:“這丫頭可惡得很,她送給老夫的魚兒,原是一對,卻故意把它分開,送了老夫一尾,直待老夫陪她陪的心頭動了怒火,她告訴我還有一尾奇魚被她收著,只待陪她之後,她再把一尾奇魚送我。”

  萬良心中暗自笑道:“看起來,一個人,當真是不能貪心,這魚仙錢平,武功既高,又能跳出名利圈子,江湖上黑白兩道,人人都對他敬畏三分,只因為了酷愛魚兒,竟是情難自禁,糊胡塗涂的在江湖結下了無數仇恨。”

  心中念轉,口裡說道:“魚大俠就該給她定下一個限期才是。”

  錢平道:“老夫問她,她只說快了,快了,不肯訂下一個確期。”

  左少白道:“錢大俠如是拂袖而去,那張玉瑤也是無可奈何了。”

  錢平道:“老夫早想不再理那丫頭,只是……”

  只聽一個嬌若銀鈴的聲音,接道:“只是捨不得另一尾可愛的魚兒,是麼?”

  轉臉望去,只見一身綠衣的張玉瑤,滿臉歡愉之容,大步行了出來,緊隨張玉瑤身後,緩步走出盲啞二姐妹。萬良心中暗道:那范雪君果然是非同小可,竟然能把一個刁蠻的姑娘,在短短片刻之中,說得心悅誠服。

  但聞魚仙錢平哈哈一笑,道:“老夫只不過說說而已,豈能當真的離去不成。”

  張玉瑤道:“哼!我想你也不敢。”

  這魚仙錢平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極是尊崇,武功既高,脾氣又壞,張玉瑤說話如此無禮,勢非激怒於他不可,只聽的萬良暗暗替張玉瑤捏一把汗。

  那知事情竟是大大的出了人的意料之外,魚仙錢平不但未曾發作,反而訕訕一笑,道:“你說的不錯啊!老夫如是敢跑,那早就跑了。”

  萬良呆了一呆,暗道:奇怪呀!這丫頭不知用什麼方法,竟然把一個武林中人人敬畏的人物,擺佈的言聽計從,絲毫不敢拂逆。

  但聞張玉瑤嗤的一笑,道:“你如幫了我,我也不會讓你白白幫忙,日後自要好好報答你。”

  錢平哈哈一笑,道:“老夫相信姑娘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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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

  張玉瑤舉手理一下鬢邊飄垂散發,說道:“此刻,我有一件為難之事,還請老前輩相助一臂之力。”

  錢平道:“什麼事?姑娘但請吩咐就是。”

  張玉瑤道:“咱們想請老前輩約請幾位高人出來。”

  錢平雙手亂搖,道:“老夫生平不和武林同道來往,芸芸眾生中,沒有一個朋友,這約人幫忙的事,萬萬不成。”

  張玉瑤道:“我知道你有幾個很好的朋友,只要你肯講一句話,他們就會拔刀相助。”

  錢平道:“什麼人?老夫都不知道。”

  張玉瑤道:“大巴山龍虎雙傑,和以毒藥暗器威震武林的四川唐老太太。”

  錢平呆了一呆,道:“你怎麼知道,老夫和龍虎雙傑有交情呢?”

  張玉瑤笑道:“你的事情我是無一不知,無一不曉。”

  錢平伸手抓著頭皮,道:“老夫已然十餘年未見過那龍虎雙傑之面,不知是否尚活在人世之間,如是白跑一趟……”

  張玉瑤道:“不要緊,如是白跑一次,我也是一樣感謝盛情。”

  魚仙錢平無可奈何的說道:“老朽如若請得龍虎雙傑,老朽是否可以和幾位告別呢?”

  張玉瑤道:“到了那時間,咱們再說吧!”

  魚仙錢平回顧了萬良和左少白一眼,道:“老夫幾時動身?”

  張玉瑤想了一陣,道:“不管你幾時動身,從今日算起,第七天的晚上,日落之前,你要趕回此處。”

  魚仙錢平想了一陣,道:“如以路程算計,老夫還可以好好睡上兩天。”

  張玉瑤道:“悉從尊便。”

  §第三十八章 翠竹妙用

  魚仙想了一陣,道:“一定要在第七日落之前,趕到此地麼?”

  張玉瑤道:“許早不許晚。”

  錢平道:“好!老夫告別了。”

  轉身一躍,人已到數丈開外。但見人影閃了兩閃,已隱失不見。

  萬良道:“張姑娘。”

  張玉瑤已不似適才見面時的刁蠻,微微一笑,道:“你是萬老前輩了。”

  萬良道:“好說,好說,姑娘何以會知道在下?”

  張玉瑤道:“我已聽范大姑娘詳細的說清了諸位的姓名、形貌,至於老前輩,我是早已聽得父母談過了。”

  萬良道:“令尊何人?”

  張玉瑤道:“家父姓張,諱稱嵐風。”

  萬良哈哈一笑,道:“無怪了,姑娘原來是鐵膽劍客張嵐風的女兒,當真是虎父無犬女。”

  張玉瑤道:“誇獎,誇獎。”

  萬良道:“老朽有一件事,百思不解,還得姑娘指教。”

  張玉瑤道:“什麼事?只要力能所及。”

  萬良接道:“關於那魚仙錢平的事,他乃武林中出了名難纏人物,姑娘何以竟是能對他呼來喝去,任意遣派。”

  張玉瑤對此事似是十分得意,臉上洋溢起一片歡笑之容道:“其實,他肯聽我的話,一半是看在家父的面上,另一半才是對我有顧慮。”

  萬良道:“顧慮什麼?”

  張玉瑤道:“唉!如是說穿了,實是一錢不值,我瞧還是不說算了。”

  突聞得得蹄聲,遙遙的傳了過來。

  只聽范雪君道:“這一批人馬,至少在十騎以上,咱們快些退回陣中。”

  張玉瑤道:“這陣外還有十二個黑衣人,都被那魚仙錢平點了穴道,可要移入陣中麼?”

  范雪君道:“來不及了。”

  刁蠻的張玉瑤,忽然間變的溫順起來,疾快的退入了陣中。左少白、萬良齊齊退回陣中。

  范雪君低聲說道:“除非情勢必要,不可出陣拒敵。”

  左少白凝目望去,只見十幾匹快馬,疾奔而至。來人的服色,十分奇怪,分著全黑全白和全紅三種。紅的全身如火,白的衣色如雪,黑的漆暗如墨。左少白暗中數算,四個黑衣的佩刀,四個白衣的佩劍,四個紅衣的各背著一對判官鐵筆。

  十二個人護擁著一個儒巾青衫,面色蒼白的文弱書生,直馳陣外。距陣外尚有四五丈時,停了下來。

  只聽范雪君低聲說道:“妹妹,注意那陣外的情勢,隨時告訴我。”

  左少白距離陣外最近,也看的最是清楚,只見那面色慘白的書生,伸手從懷中摸出一本紙薄,取出一隻彩筆,在本子上畫了一陣,然後合起簿子,藏入懷中。

  左少白按著范雪君傳授之法,悄然移動身軀,行到范雪君的身側,低聲說道:“范姑娘,有一位儒巾青衫。”

  范雪君接道:“我都知道了。”

  左少白道:“看樣子,他們似是來此探查姑娘的陣勢,並無入陣之圖。”

  范雪君道:“他們如是不肯入陣,咱們也不出陣拒敵,給他個莫測高深。”

  左少白口雖未言,心中卻在暗想道,那儒巾青衫的書生,看去似是十分重要,如若能夠把他擒住,定可逼問出甚多的消息。

  但聞蹄聲得得,又是一匹快馬行來,馬上人一身黃衣,留著長鬚,襯著那高大的身軀,看上去神威凜凜。那黃衣人縱馬奔馳到青衣書生面前,說道:“先生可瞧出什麼奇異之處麼?”

  青衣書生搖頭說道:“沒有,這陣十分奇怪,既非八卦、九宮,又非五行奇門。”

  黃衣人對青衣書生,似是十分恭敬,當下微微一笑,道:“先生不用焦慮,保重身體要緊,以先生之才,慢慢的必可瞧出其中之隱。”

  那青衣書生搖搖頭,道:“當今才人之中,在下實是想不出什麼人能夠擺出一個竟連在下也認它不出的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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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6 11:22:33 |只看該作者
一七九

  左少白心中暗道:看來這六甲奇陣,尤在九宮、八卦奇陣之上了。

  但聞黃衣人道:“如是咱們運來千擔乾柴,四面放火,可否把這座奇陣中之人,一起燒死?”

  青在書生搖搖頭,道:“這辦法,太笨了一些,而且也未必能夠成功。”

  黃衣人心中大為不服,說道:“何以見得?”

  青衣儒生道:“那人能夠擺下這樣一座奇陣,豈能慮不及此。”

  黃衣人怔了一怔,一時又想不出適當措詞回答,只好默然不語。但見那青衣儒生輕輕一帶馬韁,健馬突然轉向正南行去。他已行動,十二個分著黑、白、紅三色的勁裝大漢,立時隨著行動,分佈在那青衣儒生的前後左右,保護十分森嚴。

  左少白心中暗道:這青衣儒生不知是何身份,看上去地位不低。

  十三騎健馬,齊齊掉頭而去,丟下那黃衣大漢一個人,站在陣外發呆。足足過了一盞茶工夫,才聽那黃衣大漢自言自語的說道:“哼!你只不過仗憑神君寵愛罷了,我倒是不信這區區一座竹陣,竟能擋得住人。”

  左少白暗自忖道:原來他們的主腦人物,自號神君。那黃衣大漢自言自語的說過之後,突然呆呆向陣中行來。

  左少白雖然聽過范雪君談說此陣變化萬端,如是不解變化之人,行入陣中,立時將為陣中幻生的奇象所困,心中一直是有些不信,眼看黃衣人進入陣中,正好一試,是以不肯出手攔住,隱在一處叢草之內,冷眼旁觀。

  只見那黃衣大漢進入陣中四五尺後,突然向旁側折轉而去。左少白大為奇怪,暗道:明明他直向陣中而行,何以突然轉起彎來、只見那黃衣大漢行了幾步,突然又轉了一個彎子。

  左少白暗道:好啊!你如果自己這般轉來轉去,那你一輩子也別想轉出去了。

  那黃衣人起初進雖然左折右轉,但還可沉得住氣,緩步從容,但轉了一陣子之後,心中突感不耐,身子愈轉愈快。不過十炷香的工夫,已然是滿頭大汗滾滾而下。

  左少白看他只在一丈方圓之內,疾轉如輪,心中既覺可笑,又覺奇怪,暗道:這片竹陣,不過兩畝大小,進入陣中如是被迷,直行不變,亦可行出陣去,此人怎的如此笨法。

  心中念頭轉動,耳際間響起了范雪君的聲音,道:“舍妹告訴我,其人武功高強,氣度不凡,最好把他擒住。”

  左少白心中忖道:“這話不知是說給那一個聽。”目光轉處,瞥見張玉瑤緩步向黃衣大漢行去。這時,那黃衣人,似是已經難再忍耐,雙掌連連拍出,口中大聲呼叫。

  他拍出的掌力,強猛無比,掌掌帶起了一陣呼嘯之聲。那翠竹插成的竹陣,被他強猛的掌力,震得東倒西歪。

  那范雪君似是早已思慮及此,一個人發狂時,難免亂發掌力,如是被他已掌震倒幾根翠竹,這六甲奇陣的妙的用,即將全部失去。

  那黃衣人連發幾掌之後,停下手來,似是陡然間發現了什麼,望著正西方,呆呆出神。原來,他這陣發掌猛劈,已經傷到了兩根翠竹,使眼前的形勢,生出了變化,有如迷向之舟,陡然間,發現了一座燈塔。

  這時,張玉瑤已然欺到了黃衣人的身後,伸手一指,點了過去。黃衣人吃了他一指,身子搖了兩搖,跌了下去。范雪儀急急行了過來,扶起被那黃衣震偏的翠竹。

  左少白緩緩由草叢中站起身子,心中暗道,那黃衣不知看到了什麼,竟然那般瘋狂的劈掌。

  他年少氣盛,好奇之心甚重,心念轉動之間,故意的走錯了一步,只覺眼前一黑,似是陡然間,由白天走入了黑暗之中,不禁心中大駭,暗道:“這翠竹布成之陣,何以如此厲害?”

  心中一急,第二步又不自覺的走錯。眼前景物,又是一變,但見一片無邊無際的茫茫水域,使人有著寸步難移之感。

  正自發愁之間,感覺到一隻手伸了過來,抓住了左腕,輕輕向左一帶,道:“向左轉行兩步。”

  左少白依言轉了兩步,景物立時復元。只見翠竹依舊,隨風飄舞。

  范雪君一身青衣,站在他面前尺許左右,右手仍然抓住了他的左腕。只見她微微一笑,柔聲說道:“盟主受驚了。”

  左少白原想稱讚幾句六甲奇陣的奧妙,但卻被那一聲盟主叫的臉上一熱,呆在當地,半晌開不得口。

  那范雪君雙目皆盲,也無法瞧出左少白的窘態,淡然一笑,接道:“盟主可曾瞧到了什麼?”

  左少白道:“一片無際的茫茫水域。”

  范雪君道:“那只是一種幻象,並非真的是水。”

  左少白只覺心中有著許多的疑問要問,但想到自己的盟主身份,又覺說不出口,只好強自忍了下去。

  范雪君道:“屬下已擒住那黃衣人,只是此刻對敵要緊,無暇審問,先點了他的穴道,放在陣中,不知盟主高見如何?”

  左少白道:“就依姑娘之見。”

  范雪君道:“屬下遵命。”

  左少白輕輕咳了一聲,卻不知再說些什麼才好。

  只聽萬良的聲音傳了過來了,道:“那書生又回來了。”

  左少白藉故轉身,向前行了兩步,藏在草叢之中望去。這次,他小心翼翼,不敢再有絲毫差錯。

  凝目望去,只見那青衣儒生,帶十二個紅、白、黑三色衣著護衛,縱騎而來。

  馬行到原來停身之處,突然一勒馬韁,望了那遊行在草地的健馬一眼,搖頭說道:“黃龍堂主自負武功,不聽我勸,陷落陣中被擒了。”

  那十二個護衛他的大漢,似對青衣書生,異常敬畏,不敢胡亂接口。

  只見那青衣書生凝目望天,思索一陣,突然說道:“那黃龍堂主,知道的隱密甚多,如是熬受不住苦刑招供,只怕要洩露了不少機密,看來非得攻下此陣不可。”

  他身側雖然環圍著一十二人,但卻無人敢接他之言,有如在自言自語一般。

  左少白悄然移步而行,走到了萬良的身側說道:“這青衣書生,在對方地位甚高。”

  萬良點點頭,低聲應道:“不錯啊!”

  左少白道:“如若咱們能夠把他生擒,不但可問出甚多隱密,而且有先聲奪人之效。”

  萬良已然知他用心,當下說道:“范姑娘沒有下令,想是不可擅動。”

  左少白原想要萬良為他助陣,衝出陣去,生擒那青衣書生回來,卻不料萬良竟是先發制人,不讓他有開口的機會,只好把欲想出口之言,重又嚥了回去。

  只見那青衣書生,伸手從馬背上,取過一個小籠,取出毛筆紙薄,急書數行,捲成一個小卷,從籠中取出一隻如麻雀的小鳥來,把那紙卷塞入小鳥翼下,一放手,小鳥振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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