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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夜深人靜,將軍府裡靜悄悄的,主院的臥室裡卻突然傳來一聲尖叫,瞬間燭光大亮!
“怎麼了?夫人,你怎麼了?”
“將軍、夫人,出什麼事了?要奴婢進來嗎?”
袁震飛將袁夫人攬在懷中,焦急地看著她,門外守夜的丫鬟也擔心地拍門詢問。
袁夫人揪著自己的衣領呆坐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額頭上滿是冷汗,好半天都沒從驚懼中回過神來。
袁震飛皺緊眉頭,轉過她的身子和她對視,擔憂道:“夫人,又做噩夢了?看著我,沒事的,什麼事都沒有,夫人?”
袁夫人眼珠動了動,慢慢看向袁震飛,扯出一抹苦笑:“又讓你擔心了。”
袁震飛松了一口氣,將袁夫人抱進懷裡輕聲安慰,“說什麼傻話,我們是夫妻。”
片刻之後,袁震飛試探著問道:“這次是夢到什麼了?又夢到被追殺?”
袁夫人閉了閉眼,渾身冰涼,腦海中不可控制地浮現出夢中的畫面,連聲音都虛弱了幾分,“我夢見……夢見好多人追殺我,把我身邊的人一個個都殺光了,全都殺光了,一個都不剩……可是我怎麼都看不清他們是誰……然後,然後我就掉下了懸崖……震飛,我有十年沒做過這個夢了,怎麼會……”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是我不好,白日裡一直和你提當年的事。”袁震飛抱著袁夫人的手臂緊了緊,低聲道,“夫人……也許當年讓你留在那個村子裡更好……”
“震飛!你說什麼呢?”袁夫人吃驚地抬起頭,不悅道,“我們都一起這麼多年了,你怎麼會這麼想?”
袁震飛皺著眉歎道:“當年我娶你的時候說過會好好待你,可是你跟著我這十幾年何曾享過福?”
他低下頭道:“那時候你受了那麼重的傷,那麼大的驚嚇,還要隨我去邊關,我當兵又無法照顧你,讓你受了太多苦了。那些年你硬是學會洗衣做飯,和村民一樣幹農活。還被我連累得好幾次差點喪命。我卻一直征戰沙場,沒能好好照顧你,直到今日才搬到京城安定下來,可是已損了你身體的根本,是我苦了你啊。”
袁夫人連連搖頭,神色堅定地說:“震飛,這樣的話不要再說。我們在一起十五年了,什麼風浪沒見過?那麼多危機我們都能一起度過,還有什麼可計較的?雖然這些年吃了很多苦,可是沒有這些苦,你也不可能從一個獵戶變成大將軍。我不怕吃苦,你也沒有對不起我,我知道你保護了千千萬萬的家,是大家的英雄。我都不後悔,你怎麼能後悔?”
袁震飛看著她,漸漸笑了起來,“好,不說了,有妻如此,夫複何求。我們如今也算是苦盡甘來,不該再想過去那些事了。不過,夫人,雖然當年我打聽很久都沒聽說誰家有女子失蹤,但以防萬一,你還是要小心些,畢竟我當年發現你的地方離京城並不遠。”
“嗯,回京之前我就做好了準備。可惜,我夢裡被追殺的地方根本找不到痕跡,一具屍體都沒有,也不知道我夢見的場景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起這件事,袁夫人就有些落寞。第一次夢見被追殺的時候,她嚇壞了,卻一直想著要給夢裡被殺的人收屍,結果袁震飛帶她過去卻發現什麼都沒有。只是這個夢已經夢到過三次,若是假的又怎麼會重複夢到呢?到底是誰在殺了那麼多人之後還能把痕跡抹去?
袁震飛拍拍她的背,輕聲道:“別想了,睡吧。你忘了大夫說你要好好調養身子了?別讓我和皓軒擔心,這些事交給我查。”
“好。”袁夫人順從地躺下,閉上了眼,只是心裡久久不能平靜。上次做這個夢是十年前,就是她被奸細抓住留下一道疤的那次,那次當著小皓軒的面,她差一點就死了,嚇得小皓軒整整三個月沒開口說一句話。
也就是從那時起,皓軒開始變得調皮搗蛋,讓她耗費了太多精力,無暇他顧,也再沒有夢到過什麼可怕的事。
沒想到相距十年,這才剛進京兩日,她就又夢到了那恐怖的夢靨,難道她的仇人就在京城嗎?那為什麼她除了這個夢什麼都想不起來呢?
緊繃的後腦越來越疼,袁夫人只能強迫自己放空思緒。當年她掉下懸崖不知被多少樹杈刮過才撿回一命,卻仍舊摔得奄奄一息,重傷了後腦,每次想得太多就會頭痛欲裂,直到現在都治不好這個症狀。
幸好這次回到京城他們的身份已經不一樣了,若能查到是誰殺光了她身邊的人,她應該可以報仇了吧?夢境那般模糊,她卻能深深的感覺到心中的惶恐,逃無可逃,只能眼睜睜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慘死,毫無辦法。她的心仿佛也被砍成了無數瓣,滴著血,直到被一刀砍在背上跌落懸崖,從夢中驚醒。
那種仇恨,怎麼能忘?
能派那麼多人追殺她,定不是普通人吧?如今袁震飛已經確定要輔佐睿親王了,有睿親王在,不管對方是什麼人,她一定有機會給家人報仇!
直到天亮,袁夫人都沒能入睡,手腳也沒能暖和起來。實在是夢中的場景太可怕,太絕望,好像失去了一切,痛徹心扉。每次夢到,她都要緩上幾日才能平復心緒。所以第二天她看上去臉色蒼白,頗有些憔悴,即使多撲了粉也遮蓋不住眼下的陰影。
袁皓軒夜裡就聽到動靜,只是不好打擾,如今見到袁夫人這般,心裡擔憂不已,扶著袁夫人的手臂關心道:“娘,你沒事吧?做噩夢了嗎?”
袁夫人不打算跟孩子說那些事,拍拍他的手笑道:“沒事,可能是換了地方有些水土不服,畢竟在邊關住了十幾年了,不大習慣。”
袁皓軒眼珠一轉,笑嘻嘻地道:“娘你這是享不了福啊!京城這麼繁華,將軍府不知道比邊關那個大了多少,還有一眾僕人伺候你,你竟然不習慣?我昨日在京裡轉了一圈,可習慣了,錦衣玉食、歌舞昇平,再也不回邊關才好呢!”
袁夫人板起臉拍了他一下,“你呀可別被這京城的繁華迷了眼,身外之物有什麼用?以後你少結交那些酒肉朋友,瞧瞧人家睿親王,十二歲就上了戰場,打贏了多少勝仗,連你爹爹都欽佩不已。還有你爹手下的……”
“衛沐霖嘛,娘你都說了好幾遍了,你知道的那些青年才俊也就他們兩個比我強吧?娘,你兒子我還是很不錯的,你別總教訓我好不好?當心我叛逆起來不聽你的話。”袁皓軒不滿地嘟囔道。
袁夫人點點他的額頭,輕哼了一聲,“你還敢叛逆?我叫你爹打斷你的腿!你不願意舞刀弄槍,那就好好讀書,快科舉了,要是考不上你丟不丟人?”說著她又歎了口氣,蹙眉道,“唉,也不知衛公子到底在哪裡,邊關那麼亂,他又失蹤了這麼久……”
邊關離敵國那麼近,衛沐霖就那麼失蹤了,一直沒有消息,很可能已經被敵軍害了性命。她雖然沒見過衛沐霖,但聽袁震飛提過好幾次,言語間極是欣賞,大有提拔之意。只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個好苗子就這麼不見了,怎麼找都找不到。這讓她想起了當初被奸細擄走的經歷,心中對衛沐霖也充滿了同情和擔憂。
袁皓軒急忙道:“吉人自有天相,娘你不要擔心,衛兄那麼聰明,肯定是有要事去做才會離去的。”
“但願吧。”袁夫人點點頭,又歎了口氣。
“娘,怎麼了?”
“娘是想起昨日見到的衛小姐,她正是衛公子的妹妹,似乎在衛公子失蹤後就過得很不好,如今還和侯府斷絕關係,一個人跟在公主身邊做伴讀。娘還聽說那侯府就是個豺狼窩,唉,真是為難她一個小姑娘了。”袁夫人說到這,又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袁皓軒,“你說你連個小姑娘也比不過,人家小姑娘把福緣閣開得那麼好,你怎麼就不能幹點正事兒!”
袁皓軒賠著笑道:“我肯定努力幹點正事兒,爭取把衛小姐比過去。”
袁夫人眉頭一皺,頓住了腳步,“你個大小夥子跟人家小姑娘比什麼?你也好意思!”
“這不是你說我比不過嗎……好好好,我不跟她比,我還要去照顧她生意,好了吧?娘,你說你怎麼就不知道疼疼我呢?誇完哥哥又誇妹妹,也不怕我不高興,你這不是讓我跟他們兄妹倆結仇呢嗎?”袁皓軒笑著扶袁夫人落座,示意下人開始上菜。
袁夫人好笑道:“娘還不知道你的性子?那麼小心眼可別說是我兒子,我嫌丟臉。”
袁皓軒坐到旁邊一拍手,“得了,我可不能讓娘丟臉。娘你就等著兒子給你考個狀元回來,將來呢我還要給你掙誥命,比爹給你掙的還要高!再娶一個如花美眷,給你生個大胖孫子,怎麼樣?”
“真是不害臊!好,那娘就等著了。”袁夫人被逗笑了,心情也好了很多。
等飯菜擺上桌,袁皓軒先盛了碗粥放到袁夫人面前,笑道:“來,娘你喝點粥,這可是我早起親手熬的,養胃暖身,多喝點。”
“這些事讓下人做就行了,你有空多睡會兒,多讀書,娘知道你這份心意就行了。”話是這麼說,但袁夫人的神情明顯是很喜歡。
袁皓軒便笑道:“那怎麼行,我的衣裳還是你做的呢,我給你熬粥不也是應該的嗎?娘,趁熱喝,味道不錯吧?”
“不錯,好喝。”
袁皓軒時不時幫袁夫人夾點菜,見袁夫人終於忘卻夢靨,露出了笑容,心裡才松了口氣。
袁夫人以為他什麼都不知道,其實他偶然聽到過爹娘的對話,之後去問袁震飛就什麼都知道了。袁震飛並未對他隱瞞,也是希望萬一有一天自己戰死沙場,他能照顧好、保護好娘親。
想到大夫說袁夫人這些年身體虧得厲害,可能壽命有損,袁皓軒低下頭遮掩住擔憂哀傷的眼神。如果能讓娘開心,讀書算什麼?他一定能考個狀元讓娘親欣慰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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