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檸] 胖姑娘威震後宅 (全文完)

大頭寶珠

第100章

　　衛明珠一高興把下一次推出的新品都畫了出來,自然要好好策劃一下七夕的行銷,這一忙就忙到了深夜，暫時把其他事都拋到腦後了。
　　不過入睡前她看到那枚魚形玉佩,便拿出經書認真的在燭光前念了一遍，為不知身在何處的哥哥祈福,希望他能早日歸來。
　　接著她想到玉佩是袁皓軒給她送回來的，而且袁夫人還病了,就叮囑紫芸別忘了把店裡的貨給將軍府送去一套。可愛的給袁夫人，那些威猛些的自然就給袁將軍和袁皓軒，也算是還了他們一份人情，並透出交好的意願。
　　直到感覺沒什麼事遺漏了，衛明珠才安心地上床睡覺，一天天過得無比充實,連夢都是甜的。
　　而睿親王卻又睡不著了，拿著魔方打亂了復原,復原了再打亂,不停的反復，腦海中全是關於衛明珠心意的猜測，還有他到底如何更進一步才不顯得唐突。
　　在他毫無頭緒的時候，小德子進屋,拿了一些話本給他，低聲道：“主子，這些是您沒看過的，我放您邊兒上了。”
　　睿親王點了下頭,隨口問了一句，“袁將軍把畫像送來了嗎？”
　　小德子忙把手中的畫像遞過去，說道：“這是袁將軍剛剛送來了，聽說是袁公子親手畫的，袁公子刻意畫了袁夫人多年前的樣貌，把面上的疤痕也去掉了，應當沒什麼差池。”
　　睿親王慢慢打開手中的畫卷，入眼就是一副美人圖，袁夫人這般容貌，想必後宮諸妃沒一人能比得上，就連那位皇貴妃都略遜一籌。可惜如今袁夫人臉上的疤痕減損了她的容貌，不然那日覲見皇貴妃時就不可能不受些刁難。
　　之前袁將軍同他說完衛沐霖的事之後，就請求他幫忙調查袁夫人當年墜崖之事。不過袁將軍只能確定是在崖底撿到的袁夫人，其他的事就只剩下那一個不知真假的夢了，毫無線索。
　　倒是睿親王在問清是哪個懸崖之後有些猜測，因為那個懸崖正是侯夫人落崖摔死之處。當初衛明珠只從衛志榮和林婉柔口中得知侯夫人落崖死了，其他就無處問詢。若袁夫人就是侯夫人的話，那麼追殺落崖和袁夫人的那個夢似乎就全都對上了。
　　睿親王能一點點經營如今這麼大的勢力，是從來不會放過任何細微的線索的，所以他立刻就跟袁將軍要了袁夫人的畫像。袁將軍為了更真實，特地讓袁皓軒畫了一下午，就為了更方便查到線索。
　　睿親王沉思片刻，說道：“你親自將畫像拿到林氏面前，看看她的反應。這畫像是袁夫人年輕時的樣子，林氏與侯夫人曾經針鋒相對，說不定過了十五年她也還記得侯夫人的容貌。若她不認識，那再想辦法讓衛志榮和衛老太太看到畫像，看他們有沒有反應。”
　　“是，夜深時人最容易疑神疑鬼，奴才這就去辦這件事。”小德子將畫像收起，看見睿親王拿起了話本，忍不住勸道，“主子，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有許多事需要您操勞，您當好生休息才是，早些睡吧。”
　　睿親王歎了口氣，“這話本裡說，有情人都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說明珠她每日吃得好、睡得香，是不是因為尚未動情？聽說她鬧著和馮世輝解除婚約的時候，每日只喝清粥，哪裡像如今那麼喜歡吃東西？”
　　他這般迷茫的神情真是難得一見，小德子忍著笑說：“主子，依奴才看，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衛小姐幾次與您單獨相處，與您說笑玩鬧，哪裡是對待尋常友人的態度？至少除了您以外，衛小姐還未同任何公子如此親近過，這不就是說主子您在衛小姐心裡是不同的嗎？”
　　這話說的也有道理，衛明珠身邊都是睿親王的人，他可沒聽說衛明珠對別人有什麼特殊的。就算那位被衛明珠誇長得好看的袁皓軒，不也只能在外頭的茶館裡喝杯茶嗎？如此想來，若衛明珠對他無意，一個女子怎麼會在他說過心悅她後還給他吹曲子？
　　小德子見他陷入沉思，忙說道：“主子早些休息，同衛小姐相處時氣色也能好些，奴才告退。”
　　小德子低頭退出了房門，被他勸解的睿親王也把他的話聽進去了。也許是心寬了許多，睿親王將魔方放在床頭，躺下沒多久就睡了過去。
　　而小德子則悄悄去了一處隱蔽的宅子，換了衣裳戴上面具，獨自下了地牢，用燭光照醒牢中昏睡的林婉柔。
　　林婉柔骨瘦如柴，亂蓬蓬的頭髮和髒兮兮的衣服讓她看起來像個乞丐。她猛地撲到牢門上，瞪大了眼叫道：“是不是放我出去的？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放我出去！你們抓我幹什麼？！”
　　小德子冷哼一聲，壓低了聲音道：“你自己做了什麼虧心事難道不清楚？”
　　一輩子做的壞事太多，林婉柔腦中毫無頭緒，只不停地叫小德子放了她。
　　這時小德子突然打開畫卷，將袁夫人的畫像對準了林婉柔。那幅精美的美人圖在夜裡燭光的照映下竟無端生出了幾分恐怖。
　　林婉柔先是怔愣了一下，接著立馬尖叫起來，不停地後退，甚至連滾帶爬地跑回了牆角，縮在那裡瑟瑟發抖，像受到了極大的刺激。
　　“不是我，不是我做的，是衛志榮，你們給秦氏報仇就去找衛志榮，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啊！”
　　小德子眼睛一眯，厲聲道：“你害了侯夫人又去害她的子女，難道不怕她回來找你報仇？！”
　　林婉柔真的被嚇壞了，趴在地上對畫中人連連磕頭，“不要，不要找我！一切都是衛志榮的錯，是他陷害你，是他幫皇上剷除你全家，跟我沒關係，就算沒有我，你也活不了的，真的不關我的事，我沒有那麼大本事啊！我也沒想害死你的子女，我只想把他們養廢了，可是他們吃得好住得好，我沒讓他們挨餓受凍，沒有虐打他們，沒有要他們的命，我真的沒把他們怎麼樣啊，冤有頭債有主，求求你不要找我，真的不要找我……”
　　林婉柔的這番作態，已經很明顯的證明了畫中人的身份。連小德子都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袁將軍的夫人竟然就是衛明珠的生母，只不過袁夫人失去了記憶，陰差陽錯在邊關住了十幾年，才一直沒機會讓大家發現真相。
　　他想了想，繼續質問林婉柔，“侯夫人乃是忠勇侯明媒正娶的妻子，若不是你在中間挑撥，忠勇侯怎麼會追殺侯夫人？”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衛志榮為什麼那麼恨她，我發誓真的跟我沒關係，我……我……”林婉柔在小德子淩厲的眼神中越來越害怕，最後哭著道，“不關我的事，我只是想留著衛志榮的把柄給自己留條後路，我，我把秦家被誣陷的真相告訴秦氏也只是想刺激她看她痛苦，我沒想到，沒想到她會偷了我手裡的證據，可是衛志榮前陣子才知道我有證據的，他肯定不是因為證據追殺秦氏啊，這跟我真的沒關係！”
　　“證據？侯夫人墜崖，那份證據如今在何處？”小德子皺起眉頭，似乎事情比他想像的要複雜得多。
　　林婉柔連連搖頭，恨不得長八張嘴來撇清自己，“我找過秦氏之後，證據就丟了，肯定是她拿走的。我不知道她怎麼偷的，她明明被關起來了，可是衛志榮追殺她的時候好像她身邊有人，好像……好像她都已經跑了，又想回來，才被殺死的。我當初還覺得她是個蠢貨，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真的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也不知道衛志榮是怎麼想的，他們有別的仇怨，我不知道也沒摻和啊！是衛志榮害死她的，你們要給她報仇就找衛志榮，別找我！別找我！”
　　小德子問了半天，覺得再問不出什麼了，便打算去侯府，任由林婉柔在牢中崩潰地痛哭。之前他還不明白主子關著林婉柔做什麼，看來還是主子有先見之明，這不就用上了嗎？
　　到了侯府之後，小德子想著衛志榮做過那麼多陰暗的事，膽子必然不小，便略過他。讓暗衛將畫像吊在了老太太的床邊，下面依然是用燭光照著，然後弄醒了衛老太太。
　　衛老太太從睡夢中驚醒，一睜眼就看到了被燭光照得詭異的畫，登時尖叫一聲，“來人！快來人！”
　　守夜的丫鬟早被暗衛打暈了，自然沒人過來。
　　這時衛老太太看清了蠟燭和畫像，怒其騰騰地喝道：“誰？誰在弄虛做鬼？把秦氏的畫像弄到這裡做什麼？是誰？！”
　　衛老太太一直以為侯夫人被關在府裡，不知道其他的事，自然也不會特別害怕，這般反應倒是正常。如此，袁夫人的身份算是徹底確認了。
　　小德子完成任務，心裡卻有幾分唏噓。怪不得衛小姐對袁夫人母子都頗有好感呢，原來竟是血脈至親。如此也好，衛小姐的生母找回來了，不必再去尋那個懸崖拜祭，到底是免了那份淒涼。只盼望衛小姐的哥哥也能逢凶化吉，早日歸來，那樣，衛小姐在旁人眼裡才不是個克親之人啊。
　　想到外界對衛明珠克親之事深信不疑，小德子就替衛明珠不值，要是她能早些嫁入王府就好了，主子決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她！

大頭寶珠

第101章

　　小德子回到王府見睿親王已經入睡,便沒打擾他,等到第二日早上才將查到的結果稟報給睿親王。
　　睿親王洗漱過後，用帕子插著手,淡淡說道：“真是沒想到，跟袁將軍提這件事本是想找到衛沐霖,如今衛沐霖尚無消息，卻意外找到了侯夫人,也不知明珠知曉後會不會高興。”
　　這件事小德子也猜不到，他想了想，說道：“紫芸當初說衛小姐性情大變之後對親情淡漠了些許，不像從前那樣渴求見到侯夫人，也不再那般執著找到衛公子，似乎一直是盡力而已,並沒有執念。奴才估摸著，既然衛小姐在知道侯夫人的死訊時沒有太悲傷,那麼如今就算得知侯夫人還在世也不會太驚喜。”
　　睿親王點點頭,“你說的不錯，明珠曾說過，感情是相處出來的，與其他任何事都無關。她從出生到現在都沒見過母親,讓她有多悲多喜是不可能的。這件事直接告訴她就好，我想她不會接受不了。”
　　其實這種事誰也不能說有什麼惋惜，畢竟袁夫人若不遠離京城，早晚會被衛志榮發現。當初秦太傅被皇帝厭惡,授意衛志榮陷害其通敵賣國，將秦家滿門抄斬。皇帝的意思擺在那裡，秦氏自然求助無門，沒有任何能力抵抗衛志榮。更何況當初袁震飛也只是一個尋常的獵戶，他們雙方對上無異於以卵擊石，結果只會是袁震飛和秦氏一起死在十幾年前罷了。
　　小德子瞄著睿親王的表情，問道，“那……今日再邀請衛小姐來府裡？”他總覺得接連找衛明珠過府不大好吧。他們不是在避嫌嗎？來往太密切會給衛明珠招禍的。
　　睿親王皺起眉，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沉默片刻，開口道：“今日下午我去找她，到時候親口告訴她。”
　　睿親王去找衛明珠就算要扮成陳七教她武功了，反正陳七是睿親王的下屬，通過陳七的身份告訴衛明珠也算合適。他不是沒想過直接讓別人告訴衛明珠，但這件事到底對衛明珠來說還是比較重要的，他不知道衛明珠聽了之後會有什麼反應，想來想去還是親自去說為好。
　　打定主意之後，睿親王連飯都沒吃就開始處理公務，想著早些忙完就去找衛明珠。
　　不過衛明珠雖然聽陳七說了下午練武，但她剛剛寫好了七夕策劃，不可能就那麼乾等著，所以她早早就出宮去了鋪子裡和方掌櫃商量事情。
　　方掌櫃如今對自家這位東家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每次看到衛明珠畫的圖紙都會驚喜，這次更是如此。
　　七夕節是唯一對男女相處比較放鬆的日子，而男女悄悄的互送禮物更是要多含蓄就有多含蓄，偏偏他們東家跟別人不一樣，畫出來的圖樣一個比一個露骨，表達情意的意圖也太明顯了些。
　　而妙就妙在這次的宣傳語，重點居然是寵愛自己！世人都崇拜美好的情意，卻又都知道男人娶妻納妾是常態，如今買個這樣充滿愛意的東西來寵愛自己，可不是又一個完全沒人想過的新意嗎！
　　更何況男女若私下裡偷偷送這個，絕對是怕被人發現的，回家也不好解釋。但有了寵愛自己的宣傳語，每個人拿禮物回家都可以說是自己買的，這就給了所有人一個送禮物的藉口。這實在是有點踩著越界的線了，讓方掌櫃和紫芸不得不懷疑衛明珠就是故意給人私相授受的機會的。
　　他們問出這個問題，衛明珠只是笑，“如果有人想私相授受，那什麼規矩也阻止不了他們。難道他們送個簪子就不算私相授受了？還不都是一樣的？我只是賣了一份心意，至少他們私相授受的東西變成這份心意的時候，可以對愛情保留多一點的幻想。當然了，那些恪守禮數的人，就算送咱們的新品，他們也不會收的。”
　　衛明珠拍拍那些圖紙，笑道：“千萬記得還要宣傳夫妻之間的情深義厚啊，買通幾個說書的，讓他們多說一些夫妻恩愛的故事。那些老爺、少爺們就算為了面子，也會來咱們這買貨的，通知所有批發商，訂夠一定數量可以讓他們和總店同時上架新品，一起迎七夕！”
　　方掌櫃才是真正擅長經營的那個，他聽了衛明珠的幾個關鍵點，已經想出一整套行銷方案，全部應下就急急忙忙跑去做準備工作了。
　　這邊方掌櫃剛走，一個夥計就跑過來遞給衛明珠一份請帖，“東家，是將軍府送來的，說是將軍夫人感謝小姐送去的禮物，特邀請小姐過府一敘。”
　　衛明珠打開請帖看了看，笑道：“這位袁夫人還挺客氣的，性格也好。袁將軍是睿親王的人，同他們交好百利而無一害，過去看看吧。紫芸，備點禮。袁夫人似乎身體不好，就備些補品吧。”
　　“是，小姐先等等，我去王大夫那兒拿一些。”王大夫是王若珊家族裡的旁支，自己人信得過，正好可以問問王大夫買哪些比較合適。
　　衛明珠點點頭就去換衣服了，想著去將軍府做客帶著陳七不大好，她就交代陳七跟得遠些，在府外找個酒樓或茶館等她就好。
　　等紫芸回來，衛明珠坐上馬車前往將軍府。袁將軍上朝去了，袁家只有袁夫人和袁皓軒在。袁皓軒知道袁夫人邀請了她，還特地露面跟她打了個招呼，不過他很快就被袁夫人催著讀書去了。想考狀元可不容易，科舉在即，袁皓軒不敢懈怠，只好對衛明珠歉意的表示等考完狀元再請她吃飯。
　　衛明珠有些好笑，她還從沒見過有人把考狀元說得像吃飯喝水一樣自然，不過袁皓軒身上就是透著那麼一股朝氣，讓人忍不住相信他。
　　袁夫人搖頭笑道：“讓衛小姐見笑了，這小子從小就是個孩子王，野慣了，總也改不了性子。”
　　衛明珠倒覺得袁皓軒這樣挺好，至少活得自在，且懂得分寸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這樣的年紀能做到這種程度稱一聲天才也不為過了。她笑著說：“袁公子這樣是好事，將來的路會好走一些。”
　　“你也才比他大兩歲，就已經這般穩重了……”袁夫人拍拍衛明珠的手，忍不住心生憐惜，怎麼都想不通侯府那幫人為什麼放著這麼好的孩子不疼，偏去疼那個黑心的庶女，真是瞎了眼了。
　　袁夫人不想勾起衛明珠的傷心事，便轉移話題說起了衛明珠送來那些玩偶。袁夫人其實早就有了玩偶、抱枕等物，正是福緣閣批發給外地商人之後，袁皓軒買來逗她開心的。不過收到衛明珠親自送的卻感覺不一樣，如今衛明珠就在眼前，她對這樣一個獨自擺脫侯府做大生意的姑娘，實在是欣賞到骨子裡了！
　　袁夫人知道衛明珠的回憶裡多是些不好的事，便一直跟她講一些在邊關生活的趣事。對衛明珠來說，在古代這個十分落後的地方，下地裡幹活是一件能累死人的事，她真的沒想到像袁夫人這樣一個舉止高雅的人，竟然在地裡幹了好幾年的活兒！
　　袁夫人看到衛明珠驚訝的樣子，忍不住笑問：“怎麼了？很吃驚嗎？那邊不富庶，很多事都得自己做，尤其剛開始將軍他只是個小兵，我不自己種地恐怕就只能餓死了。”
　　衛明珠不可思議地道：“我真的很吃驚，其實反抗奸細被劃破臉這種事，也許很多人都可以做到。畢竟到了生死關頭，人們往往會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勇氣。但在地裡種幾年地……我感覺我大概吃不了那種苦。”
　　“真到了那個時候就什麼苦頭都能吃了，沒什麼大不了的。”袁夫人笑笑，繼續說道，“那些經歷也不是只有吃苦的，因為在吃苦的同時真的學會了很多東西。我剛開始跟著將軍的時候，什麼都不會做，雖然很努力，但是總是幫倒忙。可是現在，我敢說我自己一個人也能做成很多事，就算給軍營的人送密信我也能做。所以說，人一輩子吃點苦沒什麼，最重要的是要堅強起來，把一切困難都解決掉，那麼早晚有一日會雨過天晴的。”
　　衛明珠聽出來了，袁夫人這是在變著法兒的安慰她呢。畢竟她的經歷也糟糕得很，還被傳得人盡皆知，這對一個小姑娘來說，要承受起來實在很不容易。袁夫人這是在用自己的故事告訴她，什麼磨難都不可怕，只要自己站起來勇敢的往前走，總有一日能擺脫黑暗。
　　她對袁夫人笑了笑，“您說得對，我就是悟到了這個道理，才決定擺脫那些不好的人。幸而如今還算順利，日子也過得不錯，總算沒有拜拜浪費這條命。”
　　兩人算是有些交淺言深了，但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就聊到了比較深入的話題，竟這般自然而然的互相感慨了一番，瞭解了對方的不少事。
　　兩人相視而笑，不約而同地放棄了比較沉重的過往，聊起城裡各種各樣的鋪子。正好衛明珠提到京城第一酒樓的招牌菜特別好吃，袁夫人見狀乾脆也不留她在家裡用飯了，換身衣服同她一起出門，打算到那家酒樓去招待衛明珠，順便也品嘗一番被她念念不忘的菜色。
　　誰知兩人還沒到酒樓，就見一匹瘋馬朝著她們的馬車沖了過來！

大頭寶珠

第102章

　　衛明珠聽到尖叫聲,一掀簾子就看見了迎面而來的瘋馬，吃驚之餘連忙攬住袁夫人從車上躍下,可惜她輕功沒學到家，還帶著個人,只能摔到地上再翻滾一圈以避免受傷。
　　兩人艱難的站起,被驚慌奔跑的人們擠來擠去,只能緊緊握住對方的手,以免摔倒被踩傷。衛明珠往馬車那邊看去，只見陳七已經跳躍到瘋馬面前,想辦法制服那匹瘋馬，而紫芸則從後面的馬車下來就,正著急地呼喊她們。
　　衛明珠松了口氣,想走到路邊去，卻被人群擠得東倒西歪，寸步難行。
　　“衛明珠你去死！”
　　擠到衛明珠身邊的村婦突然暴起,舉著鋒利的匕首就向她刺下！
　　“明珠！”袁夫人來不及多想，下意識地撞開衛明珠，卻被那匕首刺中了肩膀，登時悶哼一聲，慘白了臉！
　　周圍的人見此凶案頓時尖叫起來，更加混亂，卻因為滿滿的都是人而無法逃離，只能亂擠。
　　衛明珠反應極快地護著袁夫人轉了一圈，趁周圍人散開一點距離後退了一大步。但那村婦反應也不慢,似乎不置她於死地誓不甘休一般，硬是緊緊握著匕首不放手，以致于匕首從袁夫人肩上拔出的時候又給她造成了第二次傷害。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慌亂的人群給他們造成了極大的不便，而村婦卻不管不顧，眼中只盯著衛明珠，根本不管會不會傷到別人。如此一來，衛明珠為了不傷害無辜就束手束腳，吃了很大的虧！
　　陳七連打了瘋馬三掌將其打暈，看到這邊的危機急忙往這邊趕，卻礙於距離和人海被耽擱了一下。抬眼時，村婦早已舉起匕首，滿面猙獰地沖衛明珠刺了過來！
　　衛明珠放開袁夫人，用學到的武功招式上前抵抗。震耳欲聾的尖叫聲，袁夫人肩上的血跡，和眼前村婦發狂一般的刺殺，讓衛明珠心裡極其緊張，一不小心就被劃傷了手臂。
　　袁夫人眼見衛明珠反應慢了一拍，有性命之危，忙沖上去抓住村婦的手腕，借著衝力狠狠地將村婦撞退了幾大步。但村婦大喊一聲，猛地一甩就將袁夫人甩了出去。
　　這會兒工夫人群已經散開了一點，正好露出已經停下的馬車，袁夫人的頭一下子撞到了馬車的車轅上，摔落在地昏迷過去。
　　而這時衛明珠剛好趁村婦分心之際動作，用擒拿手將村婦的匕首卸掉。陳七也從人群頭頂跑過來，將村婦制服在地。
　　紫芸跑過來抓住衛明珠的手臂驚慌道：“小姐，你沒事吧？你的手臂受傷了！”
　　衛明珠大口喘著氣，由著紫芸拿帕子給她包紮傷口，腦袋裡嗡嗡響著還沒回過神來，心跳得非常劇烈。她雖然練了挺多天武功，但從沒跟人實戰過，還是一個有武器的瘋子，剛剛的經歷簡直太驚心動魄了，她真的感覺到了要被殺的危機！
　　“夫人！夫人您醒醒啊！夫人？！”
　　直到聽見袁夫人的丫鬟叫喊，衛明珠才反應過來，急忙跑過去阻止那丫鬟抱袁夫人，沉聲道：“不能碰她！我們不知道她傷到哪裡，不能隨便亂碰，要找大夫來。紫芸！快去找大夫，讓大夫帶人來抬袁夫人，快！”
　　陳七打暈村婦丟到一邊，肅容道：“小姐，我去！”
　　人群已經不再擁擠，陳七自然不再受他們阻礙，迅速消失在眾人眼前。
　　衛明珠仔細觀察袁夫人的傷勢，除了肩膀上的一大片血跡，袁夫人後腦也被撞破了，當真是頭破血流。她心中十分愧疚，袁夫人是陪她出來吃飯的，卻被她連累至此，若袁夫人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她真是對不起袁將軍和袁公子！
　　袁夫人的丫鬟碧玉在一旁急得直哭，“這……等大夫趕來會不會來不及？夫人她以前就受過傷，身體也不好，怎麼辦……”
　　紫芸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碧玉你冷靜點，現在不是著急的時候。咱們幾個人全都不懂醫，萬一碰上了袁夫人就更麻煩了，你放心，陳七武功高速度快，大夫馬上就會到的。”
　　碧玉勉強的點點頭，只能拿帕子捂在袁夫人的傷處盡力止血。而紫芸則是向路邊的鋪子要了根繩子將那村婦捆起，她撥開村婦的頭髮，擦掉其臉上塗抹的髒汙，頓時倒抽一口涼氣，“小姐，是衛明月！”
　　人群一陣譁然，“居然是衛明月？衛明月不是衛明珠的親妹妹嗎？”
　　“衛明月害了衛大小姐多少次？哪還有什麼姐妹之情？”
　　“可是衛明月不是畏罪潛逃了嗎？她賣的那些玩偶差點害死人啊！馮家都被驅逐出京了，她怎麼敢出現？”
　　“她是通緝犯，肯定是活不下去了，拼死也要拉仇人下黃泉啊！”
　　“真是天道不公，衛大小姐就是投生錯了人家啊，被人這麼害。”
　　“那也不一定，他們一家人怎麼個個都針對衛明珠？肯定是她自己有問題，你們看她一出生娘就重病，後來哥哥失蹤，爹爹斷腿，整個侯府連同她曾經的未婚夫家都沒好下場。這擺明瞭是個剋星啊！”
　　“你這麼說也有道理，真的好像很邪啊，克了周圍所有人呢，有點像那個什麼……天煞孤星！”
　　剛開始人們還在替衛明珠不值，但有人懷疑起衛明珠的人品和命格之後，就有一部分人跟著附和了起來，把紫芸氣得直發抖。
　　紫芸忍不住想要跟他們理論，卻被衛明珠攔住了。此時此刻最重要的是袁夫人的傷勢，衛明珠哪有心情跟別人爭吵？再說這些人就跟現代那些網路上的鍵盤俠一樣，有的是嫉妒、有的是愚蠢、有的是不顧真相只相信自己腦補的事實，說話不負責人十分令人厭惡，越理他們越嘚瑟。
　　衛明珠從來都當這些人是跳樑小丑，不予理會。這世上有千萬種人，無論是誰都不能讓所有人喜歡，何必太在意別人的言論？更何況世上有小偷、有強盜，不是每個說話的人都是善良的，也許他們是腦殘呢？和他們辯論就是浪費時間，太不值得了，所以衛明珠對他們的指指點點根本充耳不聞。
　　片刻後，陳七背著大夫跑了回來，大夫氣喘吁吁地跪坐在地上，手上的動作卻絲毫不慢，迅速的為袁夫人檢查傷口。這時袁夫人的氣息已經很微弱了，所有人都很緊張，畢竟誰都不願意看到一條人命的消逝。
　　大夫反復檢查了兩遍之後，連忙打開藥箱為袁夫人簡單包紮了一下，然後說道：“現在可以把這位夫人平著抬起來了，但要注意，她傷的是後腦，一定要讓她趴著，不要碰到傷處，肩膀也小心不要碰到。”
　　既然可以移動了，那就不必送去醫館了。衛明珠和陳七一起將袁夫人抬到馬車上，快速返回了將軍府，同時還讓陳七拿了她的腰牌去宮中請太醫過來。
　　將軍府知道袁夫人受傷昏迷，自然又是一番兵荒馬亂，向來笑面迎人的袁皓軒第一次板起了臉，看到袁夫人的慘狀，他面無表情的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等待太醫的時候，衛明珠走到袁皓軒面前低聲道：“對不起，是我連累了袁夫人。”
　　袁皓軒用濕帕子為袁夫人輕輕擦拭額頭上的冷汗，說道：“從小我娘就教我要明辨是非，冤有頭債有主，不是你害的她，我怎麼能怪你？何況當時那種情況，以她的性格也不可能躲到一邊不去幫忙的。衛小姐，不要自責，只要將那個犯人交給我就行了，我要讓她把我娘受的罪都還回來！”
　　衛明珠看著袁皓軒陰沉的樣子，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再次道歉，“對不起，當時看到的人太多了，衛明月已經被關進牢房了。”
　　袁皓軒眯起眼，心裡不知在想什麼，但給袁夫人擦汗的動作卻很輕柔，生怕弄疼了她。
　　沒一會兒，陳七就背著太醫匆匆趕到。知道將軍夫人情況嚴重，太醫也沒廢話，上來就給袁夫人仔細查看了一番，又聽衛明珠描述了當時受傷的經過，沉吟片刻，說道：“將軍夫人身體虧損得厲害，此次失血過多，日後身體會更弱一些。夫人肩上的傷雖然有些嚴重，但到底沒傷到筋骨，只要用心調養上半年就差不多能恢復正常了。可夫人後腦的傷……恕老夫不敢妄言，夫人若三日之內不能醒來，老夫也無能為力了。”
　　袁皓軒一把抓住太醫的衣領，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麼？你說我娘可能醒不過來了？”
　　太醫遺憾地搖搖頭，“一切只能盡人事聽天命，或者袁公子可以請其他太醫再來看看，或者尋找一些民間的神醫，老夫確實已經盡力了。”
　　袁皓軒失魂一般地放開了他，踉蹌兩步，猶是不敢相信，“怎麼會？怎麼可能？只是撞了一下又不是用石頭砸的，怎麼可能這麼嚴重？”
　　太醫捋著鬍鬚皺眉思索一陣，說道：“依老夫看，將軍夫人的後腦應當是受到過重創，此次再次撞傷，自然就要嚴重許多。”
　　在他看來如今確實只能等了，想到袁將軍這些年戰功累累，卻在進京之初就遇到了這種事，太醫搖頭歎了口氣，連診金都沒要就走了。

大頭寶珠

第103章

　　太醫走後,室內的氣氛極為沉重。
　　衛明珠站在床邊看著仿佛失去了生氣的袁夫人，心裡很是複雜。雖然袁皓軒沒有怪她,但她還是很難受，為什麼她在緊要關頭沒能靈活運用學到的功夫？學了那麼多天都白學了嗎？為什麼她要讓陳七遠遠的跟著,危機意識那麼弱？如果是她自己受傷也就算了,她從穿越過來那天起就已經把命豁出去了,所以才肆無忌憚的與人結仇,只為了自己活得不憋屈。
　　可是她只被匕首劃了一道傷口，卻連累得袁夫人可能失去性命。誠然在當時那種情況,就算殺手是刺殺袁夫人的，她也會義無反顧的幫忙,那是每一個心地善良的人本能就會去做的事,根本不會去多想。但每一個行為之後總要承受後果，如今的後果是幫了她的袁夫人可能會死，她真的很難承受。
　　面對傷痛,最難的不是別人的責怪，而是自己內心深處的自責。
　　聽到消息急急忙忙趕回來的袁震飛，一進門看到的就是神情悲痛的幾人，黝黑的臉上頓時蒼白一片，直直盯著床上的袁夫人走了過去，“皓軒，太醫怎麼說？”
　　袁皓軒坐在一邊雙手抱頭，沉痛地回答：“三日之內一定要醒來。”
　　他不想說醒不來會怎麼樣，而他的未盡之語誰都明白,袁震飛也不需要聽到更多。
　　床上閉著眼睛的袁夫人氣息微弱，臉色慘白，嘴唇上都沒有血色，頭上、肩上纏著的白布充滿了不詳的色彩。
　　看到這一幕，袁震飛恍然間好像又回到了十五年前撿到袁夫人的那一天。那時候袁夫人比這傷得還要重，大夫直接就讓他給袁夫人準備後事了，是他不願意看到一條人命就那麼沒了，堅持打獵換藥，拿出全部家底換了好幾個大夫，才把袁夫人給救活。
　　當年摔下懸崖都沒死，他不信經歷過風風雨雨之後的今天，袁夫人會拋下他先走。
　　他坐到床邊，順了順袁夫人的頭髮，異常冷靜地道：“你娘會沒事的，這幾天你先不要讀書了，和我一起好好照顧你娘，等她醒來。你多陪你娘說說話，平時你最會逗她笑了，她聽到我們這麼掛念她，就捨不得走了。”
　　衛明珠捂住嘴背過身去，強忍著才沒讓眼中的淚水落下。這些人裡只有她才真正經歷過死亡，更加明白生命的意義。人的心理可以很強大，可人的身體卻是很脆弱，生病、意外、傷害……很多很多種方式能夠讓生命消逝。
　　一旦真正的停止呼吸，那麼這個人所有的一切就會化為烏有，漸漸的被人遺忘。生前的所有愛恨糾葛，所有幸福與遺憾，全都會消失，就算像她這樣穿越到異世延續了生命，她也和曾經那個世界再無關聯了。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之前那麼無所謂生死是不對的。她是不願意屈服於封建壓迫，但她還有其他方法可以去抗爭，可以為自己爭取舒適的生活，為什麼從來沒想過去努力奮鬥，而是打從心裡就認為自己在古代活不久？因為她當時的不在意，從不顧及自己的名聲，幾乎將克親、不孝、潑辣、善妒、貪財等所有對女子不利的名聲集於一身，這對她有什麼好？為什麼她不盡力去避免？
　　現在眼看著那麼努力生活的袁夫人昏迷不醒，她才醒悟過來，不管在什麼時代，只要她活著，就應該好好活，認真活，活得越久越好，越有意義越好。她真的不應該將穿越當做一場夢，因為她是如此真實的活著。
　　袁震飛起身時看到了十分難過的衛明珠，沉默片刻上前拍了下她的肩膀，歎道：“孩子，這不是你的錯，不必如此。只是我有個不情之請，衛小姐可不可以多來陪我夫人說說話？夫人同我說過，她很喜歡你。我不知道她能不能聽見，但她從前受傷的時候，我就是一直在她旁邊說話，也許能有點用處吧。”
　　袁皓軒抹了把眼淚，“不管有沒有用處，我們除了說話也做不了別的了。”
　　衛明珠重重地點了下頭，“袁將軍請放心，我會幫你們一起照顧袁夫人的。袁夫人情況嚴重，我想去求求公主，多請幾位太醫過來。”
　　袁震飛深吸口氣，“這件事我去做就行了，你也傷到了，先去休息一下吧。”
　　袁震飛並沒有心情聊天，說了幾句之後就進宮求見皇上，請求皇上派更好的太醫為袁夫人診治。
　　天子腳下，竟有人當街行兇，還放出瘋馬傷到不少人。皇帝對此自然極為憤怒，不僅下令徹查，也要好好安撫立功歸來的袁將軍。所以皇上為顯恩寵，直接命給他看診的御醫帶著四名太醫同去為袁夫人診治，並承諾不管用什麼藥材都可從他的私庫裡取。
　　御醫與四位太醫會診，水準要比之前那位太醫高上些許，但袁夫人後腦有陳舊性傷痕，此次再受撞擊確實很是嚴重，所以除了換上更好的藥材，多說了一些注意事項，他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最終還是要等袁夫人自己醒來，但到底能用更好的藥就多了一層保障，多了一分希望。
　　衛明珠聽他們說來說去，猜測袁夫人腦袋裡是不是有血塊之類的東西？然後壓迫了神經導致昏迷不醒。古代沒有X光，沒有CT，單靠診脈不一定能弄明白腦袋裡的情況，畢竟不是人人都比得上扁鵲、華佗，御醫也並不是世上醫術最高的人。
　　但她對醫術是半點不懂，猜來猜去也沒什麼用，只能多跟袁夫人說說話，她是相信袁夫人能聽見的。
　　下午的時候陳七又帶了一位大夫來，這個大夫看上去平凡無奇，看不出有什麼醫術的樣子。衛明珠不解道：“袁將軍已經請過御醫了，你這是做什麼？”
　　陳七低聲說道：“這位大夫是睿親王的人，睿親王聽說了袁夫人的事，特地叫他過來看看。”
　　衛明珠下意識地覺得睿親王深藏不露，他的手下肯定也都是高手，便叫陳七去跟袁將軍說。
　　睿親王礙于身份，並不能明著來將軍府探望，所幸屋子裡都算是睿親王這邊的，也不用隱瞞什麼。袁將軍一聽，立刻就請那位大夫去看袁夫人，然後那位大夫就說袁夫人腦袋裡有血塊，開始為袁夫人針灸。
　　衛明珠怎麼看都覺得這個大夫比御醫還靠得住似的，起碼血塊之說跟她猜得一樣，而且睿親王的人若沒有幾分把握也不敢下針吧？這麼想想她就有點放心了。
　　大夫針灸需要安靜的環境，除了袁震飛以外，別人都不許留下。袁皓軒便再次勸衛明珠去休息，不能裡面昏迷了一個再累到另一個。正好這時陳七又來傳信說睿親王有事找衛明珠，衛明珠便跟袁皓軒告別，悄悄從後門進了睿王府。
　　睿親王一見衛明珠疲憊的樣子就很是心疼，忙扶著衛明珠去客房休息，還端了早已燉好的藥給她喝，旁邊擺著好幾碟梅子、果子，怕她嫌苦，弄得衛明珠哭笑不得。
　　“殿下，你這是早就準備好了？我只是一點皮肉傷，不嚴重的。”
　　睿親王皺了下眉，吹吹碗裡的藥湯，勸道：“聽話，吃了藥才能好得快。而且受傷失血會傷元氣，要好好補一補才行。”
　　衛明珠說不過他只好喝藥，見他還要一勺一勺喂她，連忙將藥碗搶了過來，“你這個喂法還不苦死我？我自己喝就行了。”說完一口喝光了藥湯，苦得她差點沒吐出來。
　　唇邊遞來一顆梅子，衛明珠想也沒想就張嘴含住，沒想到不小心碰到了睿親王的指尖，頓時紅透了臉，猛地拉開距離。
　　睿親王輕笑一聲，用帕子給她擦了下唇角，說道：“上次見血抱著我哭得昏睡過去，這次怎麼這麼鎮定？”
　　衛明珠沒好氣地道：“一回生二回熟，我還能總那麼沒出息？”
　　“那怎麼叫沒出息？反而你這麼鎮定顯得我毫無用處。”睿親王意有所指地看著她，好像抱不到她十分遺憾似的。
　　衛明珠輕咳兩聲轉開了眼，問道：“不是有事找我嗎？難道讓我偷偷摸摸跑過來就為了讓我喝藥？”
　　睿親王聞言收斂了笑容，歎道：“本來想下午告訴你，沒想到你遇到了這種事。如今袁夫人傷到頭不知還能不能醒過來，我有些猶豫，怕你知曉之後再傷一次心。但是，這到底關係到你的至親，我想沒人能替你做決定，我也不該隱瞞真相，更不想讓你將來有遺憾，所以……”
　　衛明珠莫名有些緊張，好像腦中有什麼線索漸漸清晰，卻又糊裡糊塗的捋不清楚。她忙道：“不管什麼事，我都想知道最真實的情況，不想因為任何理由被蒙在鼓裡。殿下，你不用考慮那麼多，如果你查到了什麼就告訴我吧，任何事我都能夠承受。”
　　睿親王看了她一會兒，慢慢地說道：“好，我告訴你。其實袁將軍昨日托我幫他調查袁夫人的身世，因為袁夫人十五年前墜崖重傷，失去了記憶，她忘了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追殺她的仇家是誰。而我查到的結果是……袁夫人就是你的母親，也就是忠勇侯夫人，秦望舒。”

大頭寶珠

第104章

　　衛明珠看著睿親王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說……袁夫人是我娘？我親娘？”
　　睿親王點了點頭，“小德子拿袁夫人的畫像試探過林氏和衛老太太,已經證實她就是侯夫人了。而且侯夫人墜崖的地方正是袁將軍撿到袁夫人的地方。”
　　衛明珠瞬間想通了關鍵，“這麼說,當年是衛志榮追殺我娘,我娘走投無路墜下懸崖,僥倖撿回一條命遇到了袁將軍,可是她受傷太重失去了記憶。而衛志榮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始終說我娘是重病臥床,對外沒放出半點消息，又以為我娘死了,沒有再追查,所以袁將軍他們也打探不到我娘的身世。後來陰差陽錯，袁將軍他們在邊關十幾年，兩邊也就都沒再接觸到對方。”
　　“是,明珠，如果你難過的話可以哭出來，我知道你這些年一個人在侯府裡掙扎，受了很多苦。”睿親王扶著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懷裡，卻許久都沒聽到她的哭聲。
　　侯夫人在她的記憶裡，就像是一個符號一樣。因為原主從沒有見過侯夫人，對其唯一的印象就是病得很嚴重，常年不見人。原主對母愛很渴望,但那只是出於親情上一種本能的期盼。她們根本沒有什麼共同的回憶和交流，所以即使她現在擁有原主的記憶，也不可能出現太大的情緒起伏。
　　只是這件事還是讓人很意外，衛明珠剛穿來的時候根本沒想過去看侯夫人。一個是她當時自身難保，另一個是她根本沒辦法越過護衛去見侯夫人。但還有一個原因，是她作為一個靠自己生活的現代女人，心裡有那麼一點看不起侯夫人。
　　畢竟從她當時得知的情況來看，侯夫人嫁了個鳳凰男，被騙得不要不要的，鬥不過小三，護不住兒女，連娘家都倒了，簡直一無是處，稱一聲軟包子也不為過。
　　但軟包子在現代也有，封建社會更多，她雖然看不上倒也不至於多想什麼，總歸是有血緣關係，在她有點能力的時候也會去盡力救人。
　　當然她也曾想過侯夫人就是重病，或者被毒啞打殘啊、被弄成人彘啊等等，遭遇了很可怕的殘害。
　　不過她怎麼都沒想到那院子裡沒人，侯夫人據說早就墜崖死了。而在她有些遺憾沒能幫到原主的母親和哥哥的時候，睿親王又告訴她侯夫人沒死，這麼多年沒消息只是因為失去了記憶。
　　這讓衛明珠想到了一個最貼切的詞——不可抗力因素。
　　如果當年侯夫人沒失去記憶會怎麼樣呢？大概是被衛志榮殺了吧？或者真的就殘害一通關在那個院子裡，別的可能不大，因為當年衛志榮還是有實權的，且扳倒太傅很得皇帝器重，不像如今這麼落魄好對付。
　　衛明珠算來算去，發現就算侯夫人不失憶，原主能見到她的機會還是極低。在封建社會就是這樣，一家之主的男人就是天，除非女人有另外的靠山。沒有靠山，那麼衛志榮想磋磨侯夫人和原主就是輕而易舉的事。
　　睿親王有些擔心地抬起她的臉看了看，遲疑道：“明珠，你在想什麼？”
　　衛明珠順勢坐直了身體，搖頭笑道：“我也不知道，大概在胡思亂想吧，總感覺……好像是別人家的故事一樣，有點像夢。我想像不出來我和袁夫人像母女一樣相處，不管怎麼說，其實我們除了血緣以外，算得上是陌生人。”
　　“你已經離開侯府了，喜歡就和袁夫人多相處，不喜歡就不相處，若有什麼為難的，我會幫你。”睿親王認真地看著她，做出承諾，“明珠，不要怕，我一直都在。”
　　衛明珠看著他的眼睛，有些感動，但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殿下，你是覺得我有多脆弱？這麼點事難道你以為我會痛哭嗎？”
　　睿親王無奈地搖頭一笑，“換成別的女子，定是要痛哭迷茫的，說不定還會對袁夫人生出怨恨或孺慕之情。只是你到底同其他女子不同，竟似半點不在意一般。這般看來，倒是我表錯情了。”
　　“沒有啊，起碼我知道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還有你這個強大的靠山啊！”話一出口，她就覺得有些曖昧，忙轉過頭笑道，“其實我也不是半點不在意，我更擔心我哥哥了，他是在袁家突然跑掉的，我懷疑他是看見了袁夫人，然後誤會了什麼。”
　　想到那個努力想做官給她們撐腰的哥哥，衛明珠歎了口氣，“這些年最在意袁夫人的其實是我哥，畢竟我沒見過袁夫人，我哥卻是被袁夫人寵愛了好幾年的，他們有很多美好的回憶，我哥還因為想見袁夫人被打了好幾次。若他以為袁夫人拋下我們在他鄉幸福，怎麼可能不受刺激？”
　　那肯定是一種被至親背叛的感覺，光是想像就能知道心有多痛，可是誰又能想到衛沐霖只不過是一時衝動沒問清情況，就意外被敵軍抓走了？錯事了得知真相的機會！這種事要怪誰都沒道理，只能說天意弄人，讓他們母子三人陰差陽錯的各處一方。
　　睿親王還沒找到衛沐霖，只能先出言安慰，“我已經叫人去找了，如今有了打探的方向，不管好壞，很快就會有消息傳回來。”
　　“嗯，不管怎麼樣，以前覺得我兩個至親都死了，在親人方面成了個孤家寡人，如今卻是生母尚在，哥哥也有了點頭緒，比以前好多了。”衛明珠笑了笑，雲淡風輕地說，“只要活著就比死了強。”
　　原主心裡最在意的兩個人，如果都能活著過上幸福的生活，原主也會高興吧？畢竟那是一個連衛志榮都沒恨過的小姑娘。希望她下輩子不要再那麼軟弱，就算自殺好歹也拖一個一起死啊，不然真的太憋屈了。
　　想到這，衛明珠的臉色就冷了下來，“衛志榮這個人真是禽獸不如，他手上沾了多少親人的血？如此自私自利、心狠手辣之人真是我平生僅見！真不知道當初我外祖父怎麼會選中他做女婿！”
　　“其實衛志榮和馮世輝很像，最會做表面功夫，又有那麼點本事，很容易騙到人。而且……他當年背後有我父皇在暗中撐腰，他做什麼事都方便很多，有意欺騙秦太傅的話，防不勝防。秦太傅為了避開各方勢力，選了個從村子裡升上來的女婿，沒想到是引狼入室，那兩年秦太傅真是焦頭爛額，失了往常的判斷力。”
　　睿親王對當年的事查得比較仔細，就因為衛志榮曾經是個很會裝的人，又替皇帝辦過陰私之事，他才會派暗衛耗費大力氣調查衛志榮。誰知皇帝根本看不上這種人，用過就扔，如今的衛志榮早就毫無威脅了。
　　衛明珠聽了就笑，“這麼算的話，我受那麼多苦還要怪我外祖父眼光差了？也要怪你父皇容不下人。”她打量著睿親王的表情，試探道，“你這麼跟我說你父皇做的事，不怕出事嗎？”
　　“出什麼事？我父皇是我父皇，我是我，就算你恨他也跟我沒關係，只要你別遷怒到我身上就行了。”睿親王笑笑，完全不在意。
　　“還是算了吧，上一代、上兩代相鬥，肯定會牽連到下面的子孫，我要是一層一層怪上去，說不定要怪到老祖宗那輩去了。我受的那些苦，是林婉柔、衛明月和衛志榮在磋磨我，這三個人已經被抓了兩個，剩下一個看來也不需要我動手了，正好省了事。”衛明珠走到窗邊，看著外頭的喜鵲，說道，“希望袁夫人能平安醒來，我哥哥也能早日歸來。”
　　“會的，別擔心。你受了傷又打鬥了一番，還是先休息一會兒吧，我去書房，用飯的時候再來叫你。”睿親王看到衛明珠對袁夫人的事不在意，多少放下了心，但看到她手臂上刺眼的傷口時，還是忍不住心疼。
　　這次衛明珠沒有拒絕他的好意，送他出門就躺到了床上。她這還是第一次在睿王府的客房休息，感覺挺新奇的，本來想好好看看，但這一天折騰得她實在是累了。不管是與歹徒搏鬥差點被殺，還是剛認識的袁夫人為救她可能喪命，對她來說都是很不好的事了。
　　剛剛她還有心情和睿親王聊天，這會兒躺到床上卻一下子變得很疲憊，有種精疲力盡的感覺。看來她練武練得還是不夠，還處於普通小姑娘的狀態呢，以後一定要加強練習，至少要達到女俠的程度才行。
　　腦海中依然是天馬行空的亂想，沒一會兒衛明珠就睡了過去。雖然雜七雜八的想了一大堆，但不管這個世上的人與事怎麼變，她都還是那個衛明珠，理智冷靜、明辨是非、懂得生活的衛明珠。
　　睿親王知道衛明珠就在客房裡安睡，所以他做什麼都沒心思，總是忍不住想去找她，就像那次她看到刺客受驚之後，他坐在床邊陪著她一樣。
　　但衛明珠都已經說了不難過了，他一點進去的理由都沒有，還顯得像登徒子一樣。無法，他只好讓自己靜下心來寫字作畫，時間不知不覺的流逝，畫紙上的人像也慢慢清晰。當睿親王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看到那畫上的人正是坐在池塘邊拿著樹葉吹曲的衛明珠。

大頭寶珠

第105章

　　雖然衛明珠知道了袁夫人就是自己的生母,但她態度並沒有什麼變化。畢竟就她而言，她確實剛剛認識袁夫人不久,而且還是比較談得來的朋友。如今這位朋友重傷昏迷，她無論如何也該出一份力。
　　所以衛明珠回宮休息一晚之後,第二天便去了將軍府同袁夫人說話。袁震飛和袁皓軒也在,當他們兩人情緒有些低沉的時候,衛明珠就會同他們聊上幾句,儘量讓氣氛不會過於凝重。
　　那位給袁夫人針灸的大夫也在將軍府，他怕袁夫人病情有突發狀況,就直接住在了府上，上午、下午各為袁夫人針灸一次。每次針灸之後,他看上去都很疲憊,看得出來是真的盡力了，但袁夫人並沒有任何要醒來的跡象。
　　第三日依舊如此，因為袁夫人是為了救衛明珠受傷的,所以三公主和王若珊都帶了厚禮登門探望，陪著他們坐了好一會兒，直到大夫開始針灸才離開。
　　袁夫人昏迷的時間越長，袁震飛和袁皓軒的神情就越鎮定，也是這個時候才讓人發現他們父子其實很像，不是容貌上的像，而是性格上的像，只不過袁皓軒用笑容給自己加了一層偽裝而已。
　　衛明珠看得出他們心裡極其忐忑，強制自己鎮定大概是害怕情緒會失控吧,所以只能讓自己冷靜再冷靜。這一天她的話少了很多，不想去打擾這對父子，一直默默地守在一邊。
　　幸而在下午的針灸結束後，那位大夫說了個好消息，袁夫人後腦中的血塊消失了，不出意外，一定會醒來的！
　　這給了他們極大的鼓舞，袁將軍和袁皓軒立刻煎藥、喂藥，細心地給袁夫人擦臉、擦手，飯都不吃的守在床邊等袁夫人醒來。這麼關鍵的決斷生死的時刻，衛明珠自然不會走，她一直陪著他們，等到半夜都沒去休息。
　　屋子裡靜悄悄的，只有燭火燃燒時會發出輕微的聲音。袁震飛甚至很少眨眼，就怕錯過了袁夫人的一點點動作。直到三更天的銅鑼聲響起，袁夫人突然動了下手指！
　　袁震飛一直握著袁夫人的手，立刻站了起來，彎著腰緊盯袁夫人，驚喜道：“夫人！夫人你是不是醒了？夫人？”
　　袁皓軒撲到床邊，想喊又怕驚到袁夫人，小心翼翼地道：“娘，你醒醒，娘，醒醒啊……”
　　袁夫人的眼珠在眼皮底下轉了轉，然後蹙起眉頭，緩緩睜開了雙眼。
　　“娘！你終於醒了！”
　　“夫人，感覺怎麼樣？傷口疼嗎？”
　　袁家父子激動異常，眼中甚至浮現出驚喜的淚光，站在後面的衛明珠也跟著松了口氣。
　　袁夫人睜眼看著帳頂，仿佛沒聽到他們的話，眉頭越皺越緊，表情也越來越痛苦，“奶娘！鐘叔！不！不要殺他們！啊——”
　　袁夫人大叫一聲猛地坐起，虛弱的身體讓她眼前一黑，差點沒暈過去，把旁邊的袁家父子給急壞了。
　　袁震飛讓她靠在自己身上，連聲問道：“怎麼了？又做噩夢了？沒事，沒事了，夫人你看清楚，我們在自己家裡，沒事了。”
　　袁夫人雙手抱住仿佛要炸開的頭，大口喘著氣，漸漸將腦海中亂成一團的記憶理順，回憶起了所有的事，瞬間淚如雨下，“沐霖！明珠！我的孩子，我怎麼能忘了你們？！我的孩子！”
　　她抬頭時恰好看到衛明珠，撲到床邊就拉住了衛明珠的手，痛哭失聲，“明珠！你是我的女兒啊明珠！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們兄妹！是我忘了你們，沒照顧你們，才害得你們兄妹被磋磨至此。我從前還疑惑你們的母親為什麼不作為，沒想到我就是那個沒用的女人！明珠！你是我的掌上明珠啊，我怎麼害得你受了那麼多苦？還有沐霖，沐霖……你到底在哪兒？”
　　袁震飛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急忙攬住袁夫人的肩膀，安撫道：“夫人，你冷靜點，有什麼話好好說，別把孩子嚇壞了。”
　　袁皓軒看看袁夫人，又看看衛明珠，終於明白為什麼會覺得她們有些相像，原來衛明珠竟是他的姐姐，而衛沐霖就是他的哥哥！那袁夫人如今的情況……
　　他有些擔憂，又有些茫然，“娘，你……你想起以前的事了？”
　　袁夫人根本回不了話，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軟了身子連坐都坐不住，全靠袁震飛在支撐，唯有抓著衛明珠的手還緊緊不放開，像是一種執念。
　　衛明珠歎了口氣，拍拍她的手道：“你先休息吧，雖然醒了過來，但傷還是很重，你的傷口已經裂開了。”
　　袁夫人肩上的刀傷早就滲出一片血跡，但她感覺不到絲毫疼痛，只是搖著頭說不出話來。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心裡的愧疚自責已經將她整個人佔據，她想不到別的事，更沒有別的感覺，只是無盡的後悔，為什麼她會撞傷頭？為什麼偏偏失去了記憶？為什麼當年她身體那麼弱？她可不就是那個一無是處的女人嗎？
　　想到衛沐霖的失蹤和衛明珠這些年受的苦，袁夫人恨死了衛志榮、恨死了林婉柔，但她更恨的卻是她自己！她那麼期盼那麼喜愛的兩個寶貝，她竟然沒有好好保護他們，讓他們在侯府裡被肆無忌憚的磋磨，她怎麼配做她們的母親？！
　　袁夫人看著衛明珠，視線一刻都捨不得移開。她之前還勸衛明珠要堅強，不要把家裡那些磨難放在心裡，如今她恨不得打自己幾巴掌，若不是她沒用保護不了女兒，明珠怎麼會受那麼多磨難？
　　哭得太厲害會令人缺氧，而袁夫人又愧疚難當完全停不下來，沒多久她的眼前就越來越黑，即使用力想看到衛明珠都無濟於事，最後無力地暈了過去。
　　袁皓軒急忙去叫大夫，袁震飛則小心地將袁夫人放到床上，拿了藥物給她換。
　　大夫來看過之後，說袁夫人是悲傷過度，情緒又太過於激動，這才承受不住暈了過去，應該讓她喝點安神湯好好睡一覺，最好這幾天都臥床休養，多多睡眠，不要再受到刺激。
　　袁震飛歎了口氣，知道袁夫人是衛明珠的生母之後，他就知道事情會十分複雜，想讓袁夫人醒來不受刺激那是不可能的。而他也沒有任何辦法能安撫袁夫人，這種事設身處地的想像一下，任何一位元疼愛孩子的母親都會受不了，用什麼語言勸導都沒用，他只能請求那位大夫多留一陣子，盡力幫袁夫人調養身體。
　　等喂袁夫人喝了安神湯之後，袁震飛請衛明珠到了外廳，看著她歎了口氣，“孩子，你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衛明珠也沒有隱瞞，點頭道：“袁夫人出事之後，睿親王告訴我的，他也是拿到袁夫人的畫像剛剛查到。”
　　袁皓軒打量著衛明珠的神情，眼神複雜地道：“你……你叫她袁夫人，是因為怪她忘了你嗎？為什麼……不叫娘呢？”
　　衛明珠一愣，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她還以為小少年會排斥突然冒出來的姐姐呢。
　　她搖了搖頭，反問道：“如果是你的話，你會叫娘嗎？”
　　袁皓軒想了一下，遲疑地道：“應該不會吧，畢竟才剛剛認識，還沒怎麼相處過。突然間叫娘的話，好像很奇怪。”
　　“對啊，我也是這麼想。至於你說我是不是怪她忘了我……”衛明珠輕笑一聲，“我記得你那天跟我說，從小袁夫人就教你要明辨是非，冤有頭債有主，不會怪無辜的人。雖然袁夫人沒有教過我，但我也是一樣，只要她不是故意拋棄我跑去享福，我有什麼理由怪她？難道怪她傷得不是地方嗎？”
　　袁震飛沉默地看著他們兩人交流，半晌之後才沉聲問道：“你娘她……不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人，若不是發生了意外，她拼死也不會不管你們的。明珠，你會認她嗎？”
　　衛明珠安靜下來，好一會兒都沒說話，因為真正想認娘的那個小姑娘已經不在了，她如今認或不認其實都沒什麼意義。小姑娘期盼母愛，雖然活著的時候沒得到，但如今至少能知道她的娘是真的愛她的。小姑娘希望娘的病能好，能出來自由的生活，如今袁夫人有袁家人照顧也不會過得差了。
　　衛明珠一向不喜歡沉重的事，所以她笑了笑，說道：“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卻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衛志榮對我不好，所以我恨他，袁夫人與我才剛剛相識，所以我也只能將她當做將軍夫人，如此，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不是嗎？”
　　沒有人能反駁她這句話，讓剛剛相識的兩個人有母女間的親密，那怎麼可能？簡直是天方夜譚。但她這樣的回答還是讓袁震飛松了口氣，沒有恨就好，至少這樣還有親近的機會。
　　看著眼前雲淡風輕的衛明珠，袁震飛心裡也忍不住生出一抹心疼。這樣一個豁達通透的小姑娘，到底是經歷過多少磨難才能成長至此？那些傷害她的人怎麼忍心？與此同時，他也感到十分愧疚，若不是當年他沒本事打探不到線索，是不是他們母子三人就不會分離了？袁夫人這些年把所有感情都給了他和兒子，其實，是他欠了衛家兄妹啊！

大頭寶珠

第106章

　　衛明珠在將軍府住了一晚,第二天沒等袁夫人醒來就跟他們提出告辭。
　　袁皓軒猶豫片刻，低下頭有些彆扭地道：“姐姐,你不等娘醒過來嗎？其實娘很好的，你一定會喜歡她的。雖然這十幾年你們被意外分開了,但是往後還有幾十年可以相處,我,我就是想說……”
　　看著原本開朗的少年如此為難,衛明珠笑了笑，開口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凡事還是順其自然的好，若是強求反而會令大家尷尬。本來袁夫人為了救我而受傷,我是應當常常來看望她的,但以我們如今的關係來看，她見到我只會情緒激動，愧疚難忍,於她的傷勢沒有好處。等她情緒穩定一些，我再來看她吧。”
　　這個道理其實誰都明白，只是袁皓軒聽說了衛明珠從前那些遭遇，有點怕衛明珠會多想，以為他們不把她當一家人。雖然讓他一下子適應多了哥哥姐姐這種事也很難，但就算沒有那麼親密的感情，他也是接受衛家兄妹和他是一家人的。他從小就護短，當然不願意讓衛明珠覺得心裡不舒服。
　　不過這會兒見衛明珠眼中帶笑，似乎沒有生氣的意思,袁皓軒就松了口氣，跟著笑道：“那好，你也受傷了，這兩天都沒好好休息，回宮之後一定要用心調養。有什麼事你就來找我，你是我姐姐，我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的！”
　　“這句話你說過兩遍了，上次是看在我哥哥的面子上，這次是看在我是你姐姐的情誼上，你小小年紀倒是挺願意扛事兒的。”衛明珠拍了下他的肩膀，笑說，“行了，你該讀書就讀書，別操心這麼多事，我和你們一家沒有矛盾，也不會鬧出什麼苦情戲，把心放下好好照顧你爹娘吧。”
　　看到衛明珠願意跟他說這麼多話，還沒拒絕他叫她“姐姐”，袁皓軒心裡才真正放鬆下來，連笑容都真心了許多。
　　兩人又說了幾句話，袁皓軒親自安排了府裡最好的馬車扶衛明珠上車，揮手告別。兩人之間沒有特別親密，也沒有特別疏遠，只是很自然的相處，但隱隱約約確實已經有了一種無形的羈絆，畢竟他們是姐弟，還是彼此欣賞的姐弟。
　　衛明珠回到宮裡就迎來了三公主關切的眼神，衛明珠笑了笑，將事情簡單地跟三公主說了一遍，聽得三公主唏噓不已。
　　“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太離奇了，比那些話本裡的故事還曲折。”三公主看看衛明珠，有點擔心，“你真的沒事嗎？以後打算怎麼辦？”
　　衛明珠笑說：“我當然沒事啊，我什麼時候在你面前裝過假？當年我被未婚夫和妹妹聯手背叛，都能笑著報復回去，如今娘親死而復活還過得很好，不是應該高興嗎？至於以後，我現在這樣生活就很好，遇到什麼事再說唄。現在想那麼多也沒用，計畫總是沒有變化快。”
　　三公主點點頭，“你說得對，反正你總是有主意的，不要為難自己就好，再怎麼樣你還有我和二哥呢。”忽然她想到外人私底下那些議論，義憤填膺地道，“這幾天你在將軍府不知道，那些吃飽了沒事幹的蠢貨居然敢編排你，說你是天煞孤星，誰和你走得近都要倒楣。他們是不是眼瞎？明明我和若珊跟你走得最近，他們怎麼不說我們？”
　　衛明珠拿起糕點吃了一口，不在意地道：“你理他們做什麼？如果他們把說閒話的工夫拿去賺錢，早就能過上好日子了，只有那些沒本事的人才愛說別人閒話，反正我又不會少塊肉，他們還是只能看著我的福緣閣日進鬥金。”
　　“話不是這麼說啊，你好好的過自己的日子，沒招誰沒惹誰，他們憑什麼那麼說你？再說這件事明明是衛明月發瘋弄出來的，你是受害者，他們怎麼能這麼是非不分？”
　　“你也說了他們是非不分，那他們說的話自然不會是好話了！”衛明珠又喝了口甜湯，笑說，“其實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日，畢竟當初我為了逃過林婉柔的毒手沒少鬧事，那個時候我不知道自己能活這麼久，所以用的都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法，這才壞了名聲導致今日被人說道。”
　　三公主輕哼一聲，“你這麼說還要怪你自己了？”
　　衛明珠忍不住笑，“當然不是！我又沒對不起誰，錯的肯定是那些嘴碎的啊！我的意思是以後我會用更好的方法解決問題，起碼保護好自己，時日久了自然沒人再提過去的事，所以現在不管他們說什麼都不需要理會。”
　　衛明珠回憶了一下剛穿來的生活，笑說：“其實想一想，當初我還不認識你和若珊，憑我自己我知道肯定逃不了，頂多拉著整個侯府一起下黃泉，所以我才可著勁兒的鬧騰。沒想到後來你和若珊會幫我，直接做了我的靠山，一步一步自有天意，誰都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什麼事，只能就當下的情況做最合適的事，所以不管什麼時候，我都沒什麼可後悔的。”
　　她笑看著三公主，繼續道：“但是我現在如果再像過去那樣不管不顧，就是在給你和殿下添麻煩。我知道你們願意幫我，但是我不能因為這個就肆無忌憚。”
　　衛明珠很少跟人說這麼長的話，但是她們是好姐妹，她知道三公主擔心，所以願意說出心裡的想法讓好姐妹安心。
　　三公主聽後心裡的氣憤和擔憂就消失了，只剩下感動和自豪。她給衛明珠撐腰從來沒多想什麼，但衛明珠沒有將這份好當成理所當然，還處處為她考慮，就讓她沒辦法不感動了。而自豪當然是因為這是她未來二嫂啊，二嫂這麼好，這麼厲害，她這個當小姑子的打從心底裡自豪！
　　等衛明珠吃過早點之後，三公主就催著她去休息，自己則趕緊離開不打擾她。
　　紫芸原本還擔心衛明珠會失眠，誰知她不過是在門外跟小宮女囑咐了幾句，再回去就發現衛明珠睡著了。想到衛明珠不管遇到什麼事都樂觀開朗，她搖頭笑了笑，給衛明珠蓋好被子，悄悄退了出去。
　　確認衛明珠沒有任何煩心的跡象，陳七快速趕到睿王府，將這個消息稟報給睿親王。睿親王自從喜歡上衛明珠之後，就再沒讓他們稟報過衛明珠的事，頂多就是問一下衛明珠心情好不好，有沒有遇到困難，有沒有被人欺負之類的，以防衛明珠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受了委屈。至於其他的，出於尊重他並不會問。
　　等陳七稟報完之後，睿親王好半天沒說話，直到寫完一幅字才放下筆，淡淡地道：“知道錯了嗎？”
　　陳七低下頭單膝跪地，“屬下失誤，沒有保護好小姐，請主子責罰。”
　　“你唯一的任務，就是保護明珠。暗七，不要再讓她在你眼前受傷。”睿親王聲音很冷，如果刺殺者不是衛明月而是其他會武功的人，如果當時不是有袁夫人推開了衛明珠，他都不敢想像會發生什麼事，直到現在他還在後怕。
　　陳七鄭重地應下，退出房門。他知道睿親王不罰他只是想讓他以最佳狀態保護衛明珠。這次確實是他失誤，沒有事先發現瘋馬和衛明月，又因阻攔瘋馬而耽誤了保護衛明珠。是他太大意了，實在該罰，但現在他只能更加盡心地保護衛明珠，不再讓她出任何差錯。
　　等他走後，睿親王冷著臉問小德子，“那個女人怎麼樣了？”
　　小德子躬身回道：“衛明月已經被提審過了，但她仿若瘋癲，張口就是對別人的怨恨，連親生爹娘都被她罵得狗血淋頭。她只說恨死了小姐，若不是小姐，她也不會落到如今這般下場，所以一定要殺了小姐，其他的就問不出來了。”
　　“問不出來？”睿親王冷笑一聲，“沒有什麼是問不出來的，安排一下，嚴刑拷打！不管她說的有用沒用，本王要讓她嘗嘗軍中的審訊手段！”
　　“是！”小德子打了個激靈，但想到衛明月的所作所為，心裡又覺得痛快。連他們未來的王妃都敢刺殺，碎屍萬段都不為過！
　　衛明月去刺殺衛明珠的時候就沒想過再活，所以就算被抓到牢裡她也不怕，不就是砍頭嗎？反正她已經活夠了，臨死前鬧出這一場風波也算值了，只是可惜有人給衛明珠當了替死鬼，讓她的刺殺成了泡影。但她聽說那個女人是將軍夫人，想必那個女人死了，衛明珠也討不了好，臉上帶疤的袁將軍可不是好脾氣呢。
　　衛明月正躺在牢裡想著衛明珠的下場，突然聽見牢門被打開的聲音，然後就有兩個獄卒將她拖了出去，綁到了木頭架子上。衛明月是裝瘋，又不是真傻，立刻就大聲尖叫起來，“你們幹什麼？你們不能對我用刑，這是屈打成招！別過來！你們要幹什麼？走開！走開！啊——”
　　一鞭子抽在衛明月身上，當即打斷了她的叫嚷，得來的卻是她聲嘶力竭的尖叫。鞭子上帶有倒刺，浸了鹽水，一鞭一鞭抽在衛明月身上，令她痛苦得恨不得咬舌自盡。可沒等她咬下去就被人那破布堵住了嘴，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頭寶珠

第107章

　　衛明月經不住嚴刑拷打,嘴上的破布一拿開，她就立馬把衛志榮供了出來。原來她從馮家逃走之後就一直藏在侯夫人的院子裡,打算把身體養好之後就伺機報仇。誰知前些天一個夜裡，衛老太太突然鬧起來,說有人將侯夫人的畫像掛在她床頭嚇唬她,還說肯定是侯夫人做的,直接帶人要教訓侯夫人。
　　侯夫人的院子裡住的是衛明月,自然不能讓她見，可她是個老太太,又沒人敢對她動手，到底是讓她給瞧見了。
　　衛老太太當場驚厥過去,醒後不知怎麼想的,竟懷疑衛志榮和衛明月**，罵衛明月勾引衛志榮，說什麼都要把衛明月打死。
　　衛志榮那天跟衛老太太發了很大的火,為了不讓事情外傳，幾個看見衛明月的下人都被發賣了，而衛老太太答應閉嘴的唯一條件就是讓衛明月滾得遠遠的。衛志榮害怕生出是非，被人知道他藏了通緝犯，趕緊給了衛明月一包銀子就將她趕出了門。
　　衛明月驚怒異常，又無處可去，最後決定孤注一擲，用銀子買了馬和藥物，製造混亂刺殺衛明月。只是她千算萬算沒算到衛明月學了武功,又有袁夫人擋了一下，到底沒能成功。如今衛明月只恨當時沒有在匕首上抹毒^藥，否則就算只劃破了衛明珠的手臂，肯定也能置她於死地！
　　獄卒不給她吃不給她喝，一直行刑，反復詢問，直到她連過去十幾年如何坑害衛明珠的事都說盡了之後，獄卒就再次堵住了她的嘴，繼續將各種刑罰施在她的身上，臉色都沒變一下。
　　衛明月終於覺得不對了，這些人哪裡是在審訊？分明就是為了行刑而行刑！她想問他們是不是受了衛明珠的賄賂，是不是得了三公主的授意，可她一聲也發不出，只能在昏厥、痛醒、再昏厥之間無限反復。
　　她後悔了，她根本不該報復衛明珠，她該拿著銀子跑的，就算跑不掉，餓死、自殺、被殺都好過生不如死。刑訊的折磨一點點刻進了她的靈魂裡，仿佛整個靈魂都在顫抖，而身體上的疼痛則像是千刀萬剮。她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般後悔過，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結局，她一定從小就躲得衛明珠遠遠的……不！她一定……從小就弄死衛明珠！
　　被人如此仇視的衛明珠根本毫不知情，幾天之後傷口好了些，她就開始天天待在鋪子裡了。一半時間和方掌櫃商量生意上的事，一半時間在後院裡勤加練武。
　　經過那次打鬥，她已經摸到了武功的竅門。雖然那次她表現得手足無措，但一回生二回熟，她知道了真正的搏鬥是什麼樣的，練習起來自然就順暢得多了。
　　期間袁皓軒每日都來鋪子裡看她，給她帶好吃的好喝的，隨意閒聊幾句，然後就跑回去讀書。因此衛明珠也聽到了不少袁夫人的事，知道袁夫人自從醒來情緒就一直很激動，所幸她身體虛弱下不了床，才沒做出直闖侯府殺了衛志榮的事。
　　而等袁夫人情緒穩定之後，就是出奇的冷靜。衛志榮是她這輩子最大的仇人，那個男人不止害了她娘家全家的性命，還苛待了她的一雙兒女，甚至害她墜落懸崖差點喪命。她要報仇，但是肯定要有計劃有理智的去報，她的長輩已經不在了，她不能再讓自己變成犯人，甚至不能毀壞自己的名聲，以免連累兒女。
　　所以她現在用盡一切辦法調養身體，只為了早日能親自報仇。她知道衛明珠喜歡吃京城第一酒樓的飯菜，所以叫人每天去買，然後再讓袁皓軒送給衛明珠。如今袁夫人已經能起身走動了，袁皓軒想帶她一起過來，她卻說沒臉見衛明珠，起碼要先把仇給報了才能來求衛明珠原諒。
　　對此衛明珠沒有半點表示，雖然她心裡並不怪袁夫人什麼，但原主已經不在了，如今袁夫人心裡的愧疚痛苦，就當是……給原主的吧。她用這個身份活著，袁夫人永遠也不會知道親生女兒已經死了，那麼至少讓袁夫人為親生女兒真真切切的悲痛一次，如此也不枉原主對母親的一片心了。
　　睿親王知道將軍府想要報復衛志榮，便叫人將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了袁震飛，並將關押林婉柔的地方也一同告知。這給了袁夫人極大的方便，讓她瞭解了在她離開的十幾年裡，都發生過什麼事。
　　袁震飛將所有事情理順之後，對袁夫人問道：“夫人，林氏說當年她手握衛志榮的把柄，後來證據卻不見了，那證據真是你拿的嗎？”
　　袁夫人點點頭，“是我奶娘安排人偷走的，我因為難產身體虛弱，又和衛志榮鬧翻了，就被關了起來。但是好歹我也做了幾年的侯夫人，還是有辦法能往外傳遞消息。那時候，林婉柔為了刺激我，跑來跟我說我父親被誣陷的真相，我真是心如刀割，恨意沖天，立刻傳消息給我奶娘，讓她去偷證據。”
　　想到當年的事，袁夫人表情十分難過，“我知道是衛志榮害死我全家，忍不住找他理論，跟他打了起來，結果卻暈了過去。等我醒來的時候，就在京城外的馬車上，是奶娘和鐘叔他們用調包計把我偷出去的。我當然不肯自己走，我還要拿證據給父親平反，可是鐘叔卻懷疑那件事根本就是皇上授意的，沒人幫我，恐怕我連證據都送不上去，只會白白送命。”
　　袁震飛點點頭，“鐘叔說得對，睿親王也說過，衛志榮誣陷岳父應該是皇帝暗示他做的，雖然沒有明確的命令，但當時你已經無依無靠，皇上肯定不會讓你告上去，他要秘密處置你太容易了。”
　　“是啊，我也明白，雖然恨，但我也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可我就算要逃也不能留下沐霖和明珠，所以我讓奶娘拿著證據先跑，我打算回京找機會帶出沐霖和明珠一起走。鐘叔說沐霖和明珠在老太太跟前，根本沒機會，而且他們是衛家的子嗣，日後再找機會也不急，還是先逃走要緊。可是我怎麼都不願意跟孩子分開，我不能想像不在我身邊會發生什麼事，所以執意要回去。我真的萬萬沒想到衛志榮會動用那麼多殺手追殺我，我還沒進京就被發現了蹤跡，之後……”
　　袁震飛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後面的事我都知道了，別說了，事情都過去了。”
　　袁夫人搖搖頭，眼淚已經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是我害了他們，如果他們不管我，他們就不會死。如果我不那麼衝動地跟衛志榮理論，讓他知道秘密暴露，他也許就不會追殺我。要不是我暈過去了，就不會不帶著沐霖和明珠一起走，所有人都是我害的……”
　　“夫人！”袁震飛低喝一聲，板起臉認真地道，“不要再說這些了，不是你的錯，你只是個人，做不到冷血無情，當然會有衝動的時候。你從前也只是個尋常的閨閣小姐，難道還能算無遺策？罪魁禍首是衛志榮，害了所有人的是他，甚至是皇帝，不是你！你記住沒有？！”
　　心裡的愧疚一輩子也放不下，袁夫人明白，這件事歸根結底是奪嫡之爭引起的。但她身處其中，那個害人的是她的丈夫，她就無法不自責不愧疚。如果她聰明一點，不那麼信任衛志榮，就不會發生那些悲劇。
　　可是看著袁震飛擔憂的眼神，袁夫人還是點點頭，收斂了表情，說道：“我知道。”
　　她沒有時間自怨自艾，她的痛苦自己一個人知道就夠了，她不能讓袁震飛跟著一起痛苦，不能讓袁皓軒擔心，更不能讓衛沐霖和衛明珠感覺到沉重。她該做的是讓他們都幸福的生活，而不是讓他們看著自己痛苦而難受。
　　過去的事無法改變，但未來的每一步，她都不能再走錯。
　　袁夫人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奶娘臨死前，告訴我她把證據藏起來了，就在那個懸崖上。過去了這麼多年，我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而且我也沒親眼看到她藏的地方，說不清楚在哪兒。如今我已經可以自如地走動，我想親自去找。”
　　袁震飛知道勸她沒有用，便道：“我陪你一起去，就說回我的老家看看，拜祭祖墳。”
　　懸崖下就離他住的村子不遠，家裡出了這麼大的禍事，拜祭祖墳合情合理，這樣說也不會引人懷疑。到時候他們避開人偷偷去翻找證據就行了。
　　袁震飛握緊了袁夫人的手，沉聲道：“當年那份證據無處可送，如今你已經是將軍夫人，誰都不能阻攔你上達天聽。皇上沒有明著命令過衛志榮，那就更容易定衛志榮的罪，推出一個替死鬼還是打壓一個將軍，相信皇上不會有任何猶豫。而岳父已經去世十幾年，平反也不會對皇上有任何影響，他會妥協的。”
　　身份不一樣，事情也將會變得不一樣。而如今他們能讓皇帝顧忌一二的身份，都是袁震飛用性命打拼出來的。袁夫人慢慢靠在袁震飛懷裡，好半晌才輕輕說了一句，“謝謝你，震飛。”
　　袁震飛搖頭笑了笑，“你的仇就是我的仇，我們之間，永遠不需要說謝謝。”

大頭寶珠

第108章

　　袁震飛夫妻二人回村去拜祭祖墳了,他剛來京中，暫時並沒有什麼公務,家裡又發生了這麼嚴重的禍事,皇帝為了安撫他還特地給他多批了幾日的假，讓他處理好家事,不必急著上朝。
　　袁皓軒倒也想去,但袁夫人認為這是他們上一代的事，並不想讓小輩們摻和在裡面。初時袁皓軒還不聽,覺得一家人什麼時候都該共進退，何況那個仇人還折磨了他娘、他哥、他姐三個他的至親！以他護短的性子，讓他什麼都不做只瞪眼看怎麼行？
　　最後還是袁震飛勸服了兒子，不需要過多的理由,只需讓袁皓軒明白那個幕後黑手其實是皇帝,此次報仇勢必引起皇帝不滿。那麼他們袁家如果想將來傳承下去,想在未來的幾十年裡保護好家裡的人，就不能只靠袁震飛一個。只有袁家再出個官,仕途順利，才能把袁家好好發展下去,所以袁皓軒如今最該做的就是在科舉中高中,而不是跟著他們做一些可有可無的事。
　　衛明珠對他們夫妻教育孩子的方式還是佩服的，不出意外,將來袁皓軒的成就絕對能成為朝廷的肱骨重臣。雖然原主和哥哥都沒得到這樣好的教導，但其實她還是覺得有點慶倖的。慶倖母親是一位明理堅強的母親，而不是一個懦弱無能的小白花。
　　不止是袁皓軒被囑咐要專心讀書,衛明珠那邊也收到了袁夫人的一封信，表示會很快跟衛志榮清算這些年的賬，希望她冷眼旁觀就好，不必夾在其中影響心情。
　　衛明珠自然樂得輕鬆，她穿越過來之後，已經將那些對自己不利的人都收拾了一遍，個人來說已經沒什麼仇了。而對於原主來說，由袁夫人這個母親去報仇是再合適不過了，何況她也想知道袁夫人會做到哪一步。
　　她有預感，經歷過那麼多磨難的袁夫人已經和尋常的封建女人不一樣了，是決不會因為什麼事而妥協的。但具體能報復到什麼程度，願意付出到什麼程度，就比較能看出這個人的品性了，這才是她比較在意的。既然已經有了血緣的羈絆，自然早些瞭解好一點。
　　父母、子女之間的關係，在最初不就僅僅是血緣維繫的嗎？而她這具身體確確實實就是袁夫人的女兒，毋庸置疑。不過親人之間的關係好不好就要靠品性了，所以她毫無負擔地等著即將到來的一場大戲，毫無插手的**。
　　而在袁震飛夫妻離京的時候，衛志榮也被提審問話，成了禦史們參奏批判的對象。過去忠勇侯府的事不是沒人看不上，但到底算不得鬧大，誰家都有烏七八糟的事，參不參誰還要看著點皇帝的意思。
　　像忠勇侯那樣的，無實權，連兒子都丟了，眼看到了下一代也就倒了，沒事參他幹什麼呢？皇帝可不願意聽那些雞毛蒜皮的家務事，更何況十幾年前衛志榮在皇帝面前還有幾分臉面，大家都知道皇帝養著領閒置的衛志榮是為了照顧老臣，顯得不那麼冷血，所以大家對衛志榮的事一向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反正也不是大事。
　　但如今卻是不同，那衛明月賣的東西差點害死人，潛逃之後居然是被衛志榮藏了起來，結果衛明月又刺殺衛明珠，意外重傷了袁夫人。這麼惡劣的事必須得給袁將軍一個交代，說嚴重了都可以懷疑是衛志榮指使衛明月對付袁將軍，這就是政治上的爭鬥了！
　　衛志榮家裡的事一次比一次鬧得大，這次尤為嚴重，皇帝也是厭煩透頂，明擺著要管一管了，那下頭的大臣們自然要連連上奏，暗中也有睿親王在推動著這一切，於是衛家再一次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不過衛志榮在得知衛明月被抓的時候，就先一步將府裡知情的護衛們全部送走了，如今只有衛明月的供詞，卻沒有證據能將衛志榮拿下。牽涉到衛志榮的事情，衛老太太也知道輕重，對衛明月的供詞一口否認，堅定的撇清關係。
　　就在事情陷入膠著的時候，袁震飛同袁夫人回京了，帶著他們千辛萬苦找回的證據！
　　袁夫人絲毫沒有隱瞞身份的意思，直接狀告衛志榮誣陷秦太傅在先，軟禁且追殺她在後，且這十幾年間一直虐待她的一雙兒女，簡直禽獸不如，求皇帝替她主持公道！
　　這狀一告，滿京譁然！
　　就連皇帝和各個世家大族都有些反應不過來，這袁將軍的夫人怎麼就變成那個病秧子侯夫人了？這怎麼就出現誣陷、謀殺這麼嚴重的事了？深知當年內情的皇帝更是暗罵衛志榮蠢貨，連這麼個後宅女人都處置不了，竟然把秦太傅的案子給翻了出來。若不是當年他從未下過命令，如今該如何收場？
　　所有人，不管什麼身份都對此事議論紛紛。任何時候，這樣充滿內情懸疑的“故事”都會令人好奇不已，更何況這件事還是發生在他們身邊的事。
　　狀告之事一出，京城的流言蜚語就滿天飛，侯夫人都沒和離，另嫁袁將軍算怎麼回事？有一些人罵袁夫人水性楊花，不守婦道。不過聽到的人立馬就用追殺反駁回去，說其中定然另有隱情。
　　有人懷疑那次瘋馬之事就是衛志榮在背後指使的，不然怎麼那麼巧？刺殺衛明珠的人偏偏把袁夫人給重傷了？
　　有人懷疑袁夫人在說謊，當年秦太傅家中被搜出通敵賣國的書信，罪證確鑿，秦家人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袁夫人也不見得是個好人。但又有人反駁了，袁將軍這些年鎮守邊關，若秦家人都是通敵叛國的話，袁夫人怎麼可能跟在袁將軍身邊這些年都沒賣國？
　　總之議論什麼的都有，連衛明珠從前的事也被提起來，說她不管不顧的性子肯定是像了袁夫人。不過這件事她不是主角，所以提她的很少，大家都在議論袁夫人到底是好是壞，到底該不該這麼做，到底是不是個不守婦道的人云云。
　　這麼熱鬧的情況下，衛明珠都不出門了，每日都在鋪子後院待著，喝喝茶看看書，倒也愜意。
　　三公主和王若珊不放心她，常常跑來陪她。王若珊想到外面那些說的很過分的謠言就忍不住擔心，問三公主，“公主，皇上會幫袁夫人嗎？我覺得袁夫人說的應該不是假的，那個忠勇侯做過的壞事太多了，說不定真是他誣陷秦太傅的呢？”
　　三公主皺皺眉，搖頭道：“我也不知道父皇會怎麼做，不過這件事鬧得這麼大，肯定要看證據的吧？如果袁夫人真的有證據，想來父皇會依法處置的。明珠，你覺得呢？”
　　衛明珠點頭道：“當然，袁將軍是臣，衛志榮也是臣，兩個臣子打架，又波及不到皇上，皇上當然會公平判決了。”
　　“我怎麼感覺你話裡有話呢？”三公主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趴在石桌上道，“這件事應該沒什麼可擔心的，袁將軍將來還要上戰場，是父皇重用的大臣，忠勇侯卻已經落魄了，只要有證據在，父皇肯定會處置忠勇侯的。就是袁夫人這邊不知道會怎麼樣，畢竟她確實在沒和離的時候嫁給了別人，外頭的人又有得說了。”
　　三公主一向性子直，最討厭那些嘴碎的胡說八道的人，可是這一次來勢洶洶，就算她是公主也插不上手了，當真有幾分煩躁。
　　衛明珠看她這樣就笑起來，“其實沒什麼好擔心的，袁夫人這樣做是故意的，故意讓所有人議論她，不管是好奇、是誇讚還是貶低，注意她的人多了，皇上就一定會重視這件事。而且紙包不住火，如果這些事在暗地裡解決掉，將來難免有人私底下偷偷傳，好像什麼隱秘一樣，更容易出問題。還不如在最開始就把一切掀開來給大家看，讓大家知道其中到底有什麼恩怨情仇。有句話叫‘公道自在人心’，不是所有人都愛造謠的，絕大部分的人心裡都有一桿秤，知道分辨是非。”
　　“對啊，看袁夫人告忠勇侯那些罪狀，若是真的，那忠勇侯就真的是罪大惡極了。到時候真相大白，所有人都會同情袁夫人，而且到時候大家也會知道袁夫人會再嫁是因為失去了記憶，那袁夫人的名聲就不會受多大影響，自然也不會連累你和袁公子了。”王若珊聽她一說就想通了，不自覺地松了口氣，歎道，“真沒想到，你家裡有這麼多曲折離奇的事。”
　　衛明珠搖頭失笑，“我也沒想到，這一年京城的人恐怕就記住我們這一家人了，好的壞的，傳言層出不窮，不知道傳了多少種不一樣的故事，都能直接拿去說書了。”
　　三公主看看她，說道：“還能說笑就是沒事了？真是白擔心你了，怎麼遇到什麼事你都一副心裡有數的樣子呢？到底有沒有什麼能讓你驚慌失措的事？”
　　衛明珠白了她一眼，無語地道：“你這算什麼朋友啊？不指望我過得好，還想看我驚慌失措！我寧願一輩子平平淡淡，也不要什麼驚險刺激。”
　　“真逗，你這樣還叫平平淡淡，那就沒有驚險刺激的生活了。”三公主感慨道，“希望這次風波之後，你能平淡一點吧。”

大頭寶珠

第109章

　　衛明珠深諳娛樂圈各種八卦輿論的引導技巧,所以並不覺得有人說話難聽會怎麼樣。就算演技超群的影帝影后也有很多人不喜歡，她在娛樂圈被打壓那麼多年更不可能在意這些事情。
　　三公主和王若珊陪了她兩天之後,就說她跟別人不一樣,根本用不著替她擔心。然後那兩人就飄飄然離去，結伴逛街去了。
　　皇帝壓了這案子兩天,私下裡召見了袁震飛夫婦,問他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袁震飛夫婦自然不會和皇帝對上，即使是袁夫人也沒有露出任何異常的表情。兩人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大致稟報給皇帝,然後將手中的證據呈給皇帝。這證據是當年林婉柔費了好大力氣弄到的，而那時衛志榮對林婉柔還有幾分真心，從未設防，當真就這麼留下了一個把柄而不知。
　　如今皇帝看到了,即使再不願給秦太傅翻案也不行了。當初是他給秦太傅定的罪,如今翻案便是在打他自己的臉,但袁震飛夫婦把事情搞得這麼大，定是有備而來,這件事已經壓不下去了，弄不好可能還會損失一員大將。
　　邊關尚不太平,他實在沒必要因為過去一樁舊案,失去如今的一位大將軍。更何況秦家已經滿門抄斬，即使翻案也只不過洗白了名聲,人卻是沒有的。袁夫人作為僅剩的一個秦家人又能做什麼？總歸只是一個女人罷了。
　　如此一想，皇帝對此事就不太排斥了，那秦家和他又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不過是站錯了隊而已，翻案就翻案了。皇帝反復回想了好幾次，確認自己對衛志榮只是暗示之後，便下令徹查這個案子。
　　之前嘉親王犯錯，被罰閉門思過，而睿親王則接手了嘉親王的公務。原本皇帝是有意壓一壓睿親王，讓百官看清睿親王已經變成了病秧子，不可堪當大任。誰知睿親王雖然時不時病倒，但手中的事仍舊做得分毫不差，即使讓眾臣惋惜他的身體，他的能力也還是把嘉親王給比到了泥裡。
　　這次要送人情給袁震飛，皇帝就想到了嘉親王，那畢竟是他要培養的下一任儲君，還是要多一些人脈。若嘉親王替袁夫人解決了這個案子，那袁震飛就不得不念嘉親王的情，將來也極有可能成為嘉親王的助力。
　　於是閑了很久的嘉親王終於得到了一個差事，就是親自審理袁夫人狀告衛志榮之案。皇帝怕嘉親王經驗不足，這次還特地派了個官員給他，也就是說他只要走走過場就能領這份功勞了。
　　這樁案子公開審理，嘉親王又不蠢，自然知道將軍和落魄侯爺孰輕孰重，何況上次衛志榮還讓他在三公主面前丟了臉，他早就看衛志榮不順眼了，一接這案子就將事情弄大了，直接派人將衛志榮給關進了大牢。
　　秦太傅的案子，單憑證據顯得有點薄弱，畢竟當初秦太傅就是因為一份證據被斬首的。所以袁夫人還準備了人證，林婉柔就是證人之一。
　　袁夫人去了關押林婉柔的地牢，看到淒慘的林婉柔，她許久沒說話。就是這個女人害得她難產，就是這個女人用秦家的真相去刺激她，就是這個女人明捧暗貶的磋磨了她的女兒，送走了她的兒子！她們之間，怎麼能夠共存呢？
　　林婉柔察覺到頭上的陰影，覺得有點不對，慢慢抬起頭來，不想卻看見了早已死去的女人，登時瞪大了眼瘋狂地尖叫起來，“不要找我！鬼！鬼啊！救命——不要找我！不要！”
　　袁夫人往前走了兩步，淡淡地道：“林氏，你的女兒被衛志榮害了，如今正在牢裡等著判刑。”
　　這句話一下子就將林婉柔拉回了現實，她戰戰兢兢地問：“你說什麼？明月怎麼了？她不是被山匪抓走了嗎？什麼判刑？什麼意思？”
　　“你女兒被救了回來，卻被馮家給拋棄了。衛志榮利用她去殺明珠，結果事敗，他們都被抓了起來。”袁夫人半真半假地回道。
　　這個結果還不如被山匪抓走呢！林婉柔撲到牢門上，神色猙獰地大喊：“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回來報復我了？害死你的是衛志榮，你要報復就去找他，為什麼要來找我？你告訴我這些幹什麼？要讓我痛苦對不對？你到底要把明月怎麼樣？”
　　袁夫人搖搖頭，“不是我想把她怎麼樣，而是衛志榮正在把罪名推到她身上，我想她很快就會做替死鬼被判刑了吧。”她微微傾身，看著林婉柔輕聲道，“其實，我沒死，我確實是回來報仇，不過我不是鬼，我只是個想要衛志榮的命的人。”
　　林婉柔渾身發抖，不知道該相信還是不該相信，但她還是下意識地問道：“你要做什麼？你找我做什麼？”
　　“你跟了衛志榮那麼多年，知道他做過什麼事吧？我要你在公堂之上指證他，說出他做過的所有卑劣之事。”袁夫人面無表情地道，“我能關你一日，就能關你一輩子，若你肯指證衛志榮，你就可以出去，這對你和你女兒都是一個解脫。如若不然，你恐怕要在這裡住一輩子了。”
　　“我去！我指證他！你放了我吧，還有我女兒……”
　　“嘉親王親自審理此案，他如何判我不能干涉，但，你要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一旦你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相信我，你此後的數十年都只會當個不見天日的老鼠。”袁夫人淡淡地打斷了她的話，並不跟她談任何條件。
　　若是以前，林婉柔斷不會同意這樣的事，但在被關了這麼久之後，她已經瀕臨崩潰，只要能放她出去，讓她做什麼她都願意，她真的再也不想一個人待在陰冷黑暗的地牢了！
　　在說服了林婉柔之後，袁夫人走出地牢，看見等在那裡的袁震飛，臉上的冷意才漸漸散去。
　　袁震飛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談成了，問道：“累了吧？我們回去？”
　　袁夫人搖搖頭，沉默了一下，說道：“我還要去見一個人，也許，她也願意作證。”
　　袁震飛怔了怔，疑惑道：“還有人瞭解當年的事嗎？”
　　“有，阮青青。”
　　袁震飛怎麼也沒想到會聽到這個名字，他剛調查過衛志榮，自然知曉阮青青是衛志榮養了十幾年的外室，才剛剛進門不到一年。他實在不認為這樣一個被養在外面的妾室會知道多少，更別提有膽子當堂指證衛志榮了。不過看到袁夫人胸有成竹的樣子，他還是安排人去約了阮青青。
　　袁夫人讓人給阮青青送了一封信，裡面什麼也沒寫，只畫了一個符號。結果本來不願意見他們的阮青青，看到那個符號的瞬間就改變了主意，立刻找了個藉口離府，跟著人去了約見的小宅院裡。
　　阮青青看到袁震飛夫妻，有些拘謹的行了個禮，笑問道：“不知這封信是出於哪位之手？可否能讓我見一見？”
　　袁夫人端起茶喝了一口，抬頭道：“是我。”
　　阮青青一下子變了臉色，滿眼震驚地看著袁夫人，“是你？如果我沒記錯，你就是狀告侯爺的將軍夫人，也就是……是侯夫人？”
　　袁夫人點了下頭，“正是，你不必覺得驚訝。當年衛志榮將懷了孕的林婉柔帶回府，他們青梅竹馬，感情深厚，我不能讓她一家獨大，便找上你準備讓你將林氏壓下。只是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我還失去了記憶，所以就沒再找過你。”
　　阮青青張了張嘴，什麼話也沒說出口，看著袁夫人的眼神漸漸變得複雜。當年她是青樓的頭牌，卻也常常要接一些自己很厭惡的客人，甚至總有不入流的人想把她弄回家裡去。然後有一日有個神秘的人找上了她，不止幫她解決了危機，還給了她一筆錢讓她去勾引衛志榮，挑撥衛志榮和林婉柔的感情。並且承諾，如果做得好，事後就會幫她改名換姓重新開始，並給她一大筆錢。
　　結果她成功成了衛志榮的外室之後，卻和神秘人斷了聯繫。神秘人很注意，沒有暴露身份，他們唯一辨認對方的方法就是那個符號，沒想到過了十幾年她才知道當初找她的竟是侯夫人！
　　過了好一會兒，阮青青對袁夫人福了福身，說道：“當年的事，多謝夫人。若不是夫人，我已經被賣給一個七十歲的老男人做妾。這些年我錦衣玉食，還有了一個女兒，都是因為夫人當年的恩德，只是不知，如今夫人找我是為了什麼事。”
　　袁夫人沉吟道：“當初我會選你就是因為你很聰明，衛志榮已經進了大牢，他這次無法翻身了，我要你去堂上指證他，將他這些年所做過的惡事公之於眾。當年的承諾仍舊有效，事成之後，你和你的女兒可以帶著一筆錢財離開這裡。”
　　阮青青從來都不讓自己沾上麻煩，這些年舒舒服服的做著外室，不管衛志榮有多奸多惡，其實都跟她沒關係。她最初就是有目的的接近衛志榮，當然不可能只顧著親熱，在她處處留心之下，其實對衛志榮的惡行所知甚多，也許沒有特別關鍵的大事，但用來落井下石想必足矣。
　　阮青青只思考了片刻，便十分乾脆地點了頭，“夫人對我有恩，我必不會讓夫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