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檸] 胖姑娘威震後宅 (全文完)

大頭寶珠

第10章

　　衛明珠歷史學得不算好，除了應付考試就是鑽研劇本，其他的都沒多大興趣。但就她所學過的那些知識和這個世界就有很大出入，基本要把這裡當做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才行。不過這也沒什麼，衛明珠拍過那麼多部古裝戲，符合歷史的根本沒有，一般都是大方向不錯，小細節卻是完全放飛，重點都在人與人的關係上。她翻了一下午書之後，感覺這裡其實和電視劇裡的古代世界差不多，沒那麼多嚴謹苛刻必須遵守的規矩，沒那麼嚴肅，對她來說就像演一齣戲一樣，簡直就是個喜訊。而且她現在的父親和祖母是鄉下出來的，就算父親走大運救了皇帝的命又不知怎麼被皇上封了侯爺，他們家和京裡其他人比起來依然底子很薄，至少衛老太太不願意看見她就用不著她去晨昏定省，省了她不少力氣。
　　只有一點對她來說不大好，那就是衛志榮清高自傲又不夠聰明，真是個耳根子軟的渣爹，否則也幹不出軟禁妻子、把家交給個姨娘打理這種事來。一家之主是這種性格，也就是說她若不想委曲求全就只能跟家裡人對著幹了，倒是也沒什麼所謂，反正她的院子不小，不當他們是一家人就好了，她實在忍不了衛志榮。
　　京裡任何一個差不多點的家族都不可能讓姨娘冒頭，這是要被人看笑話的。偏偏衛志榮對外宣稱妻子重病需久臥調養，不忍老母親勞累，只好讓懂事的林姨娘打理侯府，權當幫妻子的忙。扯了這一層遮羞布，衛志榮就以為別人都信了他的話，心安理得的和林婉柔恩恩愛愛，甚至在這十幾年裡將“林姨娘”慢慢變成了“二夫人”，成了有實無名的侯爺夫人。
　　衛明珠閉上眼慢慢想著侯府的事，他們侯府這種情況在這個世界絕對是不符合常理的，但衛志榮這種沒實權的侯爺其實連禦史都不搭理他，根本也沒人參他寵妾滅妻。於是侯府就這樣過了十幾年，林姨娘是善良本分的性子，為幫襯重病的候爺夫人鞠躬盡瘁，無怨無悔；侯爺也是重情重義，從來沒考慮過休妻另娶，對重病的妻子不離不棄，甚至不再納妾，清心寡欲；衛明月乖巧懂事，氣質出眾，處處照顧著懦弱的姐姐，而衛明珠則是愛吃大魚大肉、愛買奢侈的東西、懦弱膽小，無一可取之處。
　　這都是衛明珠根據這幾天的觀察分析出來的，以衛明珠鑽研無數劇本的閱歷，單單這點分析就能察覺出侯府處處透著古怪，完全不符合古代封建社會的規矩，但事實上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哪有那麼多人循規蹈矩？真都守規矩了還哪來的宅鬥宮鬥？就像清朝隆科多獨寵李四兒，任由小妾把妻子弄成人彘什麼的，雖然不知道到底有沒有這麼殘忍，但到底寵妾滅妻是妥妥的，人家不也照樣好好活了幾十年？
　　有一個詞叫官官相護，雖說不是所有人都這樣，但如果沒有大仇不打算撕破臉硬懟，一般人都是不會多管閒事去琢磨別人妻子到底真病假病的，所以在她外祖一家落難之後，再也沒人會關心她生母十幾年不出現到底是什麼緣由了。她外祖父其實是當年的太子太傅，她生母是太子太傅的女兒，生父卻救了如今的皇帝一命，這皇帝打敗了當年的太子成功上位，於是她外祖父一家倒了黴。至於生父、生母明顯兩個陣營的是怎麼成親還生了兩個孩子的，原主不瞭解，她自然也無從瞭解，只不過能窺探出當年的事情一定很複雜，她暫時也沒什麼去幫助別人的能力，便先不去想了。
　　侯府裡衛志榮這層遮羞布扯得挺好，她估計京裡真正的聰明人都能看透本質，猜出侯府的情況，心生鄙夷，不屑一顧。但有些人無憑無據就不會胡亂懷疑，或者說根本不在意，在和衛志榮、林婉柔、衛明月三人接觸的過程中，對他們的假面具深信不疑，自然也就信了他們的說辭。在她那天和衛明月撕破臉之前，衛明月不就名聲挺好的麼？倒是她名聲奇差，被人看不起到就算被退婚都是活該，這就是真相不重要，人人只看表像的原因吧？就算原主心地再善良，不強大起來也沒人願意去瞭解。
　　衛明珠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把書丟到一邊，起身活動了一下身體，想著日後的生活慢慢勾起了唇角。名聲差也有差的好處，再差也就這樣了，她又沒想過高嫁什麼的，完全不需要愛惜羽毛，反倒是家裡其他幾個人自卑又自傲，特別在乎面子，束手束腳的，兩相對比肯定是她更自在，那還有什麼好抱怨的，她只覺得未來的生活會一天比一天更好。
　　衛明珠用大半天的時間完全理順了自己的生活，也擺正了樂觀的心態，這就是她上輩子經歷那麼多倒楣事依然開朗快樂的原因，即使到了這裡，她也依然能把自己的人生過得有滋有味，絕不給自己任何後悔的機會。
　　這一晚她依然睡得很好，第二天清早一起來，她就把飄絮打發出去幫忙準備宴席。這種又熱又曬的天氣，她給飄絮分配的無疑是個苦差事，不過飄絮想到香蓮的下場就沒敢反駁，僵著臉不甘不願地出去了，臨走還不忘瞪了紫芸一眼。
　　紫芸看了看飄絮之前拿出來的衣服和首飾，詢問道：“主子，要穿這件嗎？”
　　衛明珠嫌棄地皺了皺眉，擺手道：“不要，把我讓你做的衣服拿過來，金簪鑲了明珠沒？”
　　紫芸回道：“已經鑲好了，和主子畫的圖樣一模一樣，奴婢這就去拿。”
　　衛明珠點了點頭，脫下外衣等待更換，對飄絮挑出的那些服飾看都沒看一眼。原主大部分衣服都是很奢華的樣式，實際用料卻並不昂貴，首飾則是清一色厚重的金飾，顯得原主一個豆蔻少女無比的土氣、老氣，滿身沉悶。她自然是不願意要，從來不打算裝小白兔，那便也用不著為著一個姨娘的心機而妥協，於是便自己畫了幾張圖樣，讓紫芸悄悄去做，免得衛明月提前知道了又出什麼么蛾子，她這次可是不打算給衛明月做綠葉的。
　　紫芸很快就拿了個小包袱回來，內衣就是現代的胸衣，衛明珠一穿上立馬顯得身姿挺拔了不少。外衣是比較保守的樣式，沒有什麼複雜的暗紋，但腰帶、領口用了鮮嫩的顏色，罩紗的料子金星點點又不是很明顯，使她整個人都充滿了青春的味道，又不失侯門嫡女的貴氣，真正體現出了她這個年紀的魅力。當然了，她現在還是胖乎乎的，並沒有因為一件衣服而變成大美女，但她皮膚光滑白皙、五官比例完美、氣質也十分獨特，著實已經成為一副討喜的模樣。
　　紫芸給她梳了個正流行的髮式，用幾顆小小的珍珠點綴在發間，不起眼卻又很協調，唯一的一支發釵則是在一個長長的金簪上用寶石和珍珠鑲嵌成了梅花和葉子的樣子，垂下一段流蘇，流蘇間也點綴著特別小的幾粒珍珠和小小的金葉子，走動時流蘇輕輕擺動，看上去十分靈動可愛。雖然仍舊是金簪做底，但如今這支釵已經算得上珍品了。
　　衛明珠畫的畫並沒有這麼傳神，她也不會設計，只是根據這個世界的樣式結合各個劇組的服飾想出來的搭配，幸好紫芸很聰明，手也巧，光聽她的描述和一般水準的圖樣就把東西給弄出來了。
　　望著打扮完畢的衛明珠，紫芸怔了怔，笑道：“主子這樣很好看。”
　　衛明珠也笑了起來，對著鏡子轉了個圈，笑道：“我也覺得還不錯，可惜要比衛明月耀眼還差得多，要是能快點瘦下來就好了。”
　　紫芸抿唇笑了下，“奴婢倒覺得未必，聽說二小姐今日打算樸素一點。”
　　“哦？”衛明珠嘴角一彎，那正好，人家想裝小可憐，她剛好可以反其道而行，有時候想想她還真像奸妃那一掛的呢！
　　時辰差不多到了，衛明珠便帶著紫芸去了小花園。沒多久小花園裡就三三兩兩地坐滿了人，差不多有二十幾位，都是世家或大臣家中的小姐，多數是嫡女，少數幾個是跟著嫡女過來的庶女。這些人若有若無的視線一直在衛明珠身上繞來繞去，目光中充滿了吃驚、意外、好奇、看戲等等不同的意味。衛明珠絲毫不受影響，臉上一直掛著淡淡的微笑，客氣有禮地同她們閒聊，遇見不熟悉的話題也不會不懂裝懂，反而會向她們虛心請教，竟是一點都沒有緊張退縮，言行舉止十分大氣，仿佛和過去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
　　李雪嬌和謝家姐妹到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言笑晏晏的畫面，李雪嬌直接黑了臉，很不給面子地冷哼一聲，“裝模作樣！明月呢？”
　　衛明珠笑容不變，很有主家風度地回道：“也許是日頭太烈，她不願過來幫忙吧，畢竟這次的宴席是我做東，她出不出來都一樣。”

大頭寶珠

第11章

　　衛明珠一句話就顯示出她與衛明月不和的事實，眾多姑娘眼睛都亮了幾分，盯著她和李雪嬌希望能聽到更多的料。
　　李雪嬌果然臉色更難看了，瞪著衛明珠就要開口。這時，突然有一道笑聲傳來，一位長相豔麗的高挑姑娘帶著侍女走了過來，笑道：“本宮聽說衛明珠落水之後性情大變，誰都不怕，本還有些不信，沒成想竟是真的，看來本宮今日沒來錯。”
　　衛明珠愣了一下，忽然想起這是當朝最囂張跋扈的三公主。原主在宮宴上見過三公主教訓一位尚書嫡女，所以一直很害怕，往後便躲得遠遠的，是以她的記憶中並沒有多少關於三公主的事。發請柬的時候她只是想著記憶中就這麼點人，能多一個是一個，倒是沒想到公主還真的來了。
　　衛明珠很快反應過來，上前行了禮，恭敬卻不拘謹地笑道：“三公主駕臨，臣女有失遠迎，還望三公主恕罪。不過傳言不可盡信，臣女只是想通了一些事，覺得沒必要像從前那般謹小慎微罷了，並不是誰都不怕的，不然豈不是成了紈絝女了？”
　　三公主頗為意外地看了她兩眼，臉上笑意更深，對跟過來行禮的眾人揮手道：“都起來吧，今日賞花玩樂，不必多禮。衛明珠，來，過來跟本宮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雖說傳言不可盡信，但指責衛明月搶你未婚夫還害你落水可是你親口說的吧？”
　　三公主大步走進涼亭坐了下來，很感興趣地問道：“衛明月不是個溫柔嫻淑的才女嗎？似乎名聲不錯，怎麼竟做出這種事來？莫非往日裡對你的種種維護都是假的？”
　　李雪嬌皺眉道：“三公主，這些都是衛明珠隨口胡說的污蔑……”
　　沒等她說完，三公主就冷了臉，“本宮問的是衛明珠，怎麼你改姓衛了？”
　　李雪嬌一口氣堵在胸口，臉漲得通紅。偏偏衛明珠這會兒已經坐到了三公主對面，一邊倒茶一邊接道：“雖然李姑娘不想姓衛，不過她和衛明月還真是比親姐妹都親呢，有時候臣女都替她們遺憾，她們怎麼就沒托生在一家呢？那樣便能日日在一處親近了。”
　　三公主撲哧一笑，“怎麼可能？李丞相家的庶女一個個可都跟鵪鶉似的，若是衛明月托生在李家，如今恐怕只能用來給李雪嬌撒氣了，哪裡會姐妹情深呀！”
　　幾個看不慣李雪嬌的姑娘都跟著三公主笑了起來，三公主本就沒說錯，李丞相家兩位嫡女三位庶女，大女兒知書達理，小女兒嬌慣任性，中間那三個庶女根本就和背景板一般無二，比過去的衛明珠還沒存在感。也不知李雪嬌是怎麼想的，竟認准了衛明月這個手帕交，同她比跟親姐姐還要親。
　　李雪嬌哪裡受過這種氣，還是在好姐妹的家中，但三公主出了名的混不吝，生氣起來連皇子的面子都不給，她小時候不知道吃過多少次虧，自然不敢跟三公主對上。但繼續留下面子上又過不去，只好生硬地說道：“我去找明月，某些人謊話連篇、虛偽至極，我沒興趣在這聽她編故事！”
　　李雪嬌說完便走，侯府她來過多少次了，也不用人帶路，很快就消失在小花園的拱門之外。
　　三公主理也沒理，只看著衛明珠催促道：“快說呀，本宮正好奇著呢。”
　　衛明珠將倒好的茶推到三公主面前，微微笑道：“原本家父特地叮囑過，叫臣女不要再提此事，不過既然公主垂問，臣女自然不敢不答。”
　　三公主不耐地擺擺手，“本宮問你，你必須要答實話，若有半句謊言，本宮定不饒你。還有，別‘臣女’來‘臣女’去的，自稱‘我’就是了，說了今日不必多禮。”
　　衛明珠笑道：“好，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她看向坐在周圍的各家小姐，緩緩說道，“過去那些年我是什麼性子大家都知道，其實我也不見得有多怕人多怕事，只是林姨娘、衛明月和我身邊的兩個丫頭總是囑咐我不要失禮、不要出錯，這種話聽得多了我難免就謹小慎微了些，生怕哪裡做不好給家父丟臉。那時我就想，本來我在家中就不討喜，若是再給侯府丟了臉，豈不是更沒人喜歡我了？不過可能我天生愚笨，衛明月怕我做不好，總是處處照顧我，時日久了，我也習慣了事事不出頭，看衛明月擋在前面，連句話都不用我說，我真是心裡很感激她的。”
　　衛明珠喝了口茶，旁人都像聽書似的聽得聚精會神，莫名就感覺衛明珠話裡的意思有點不對勁，怎麼林姨娘那對母女好像透著許多心機的痕跡？
　　三公主沉吟道：“你這麼一說本宮還真想起來了，要不是衛明月總替你跟大家道歉，哪有人注意到她？她這麼一次次地維護你幫你認錯，替你認罰，連本宮都記住你們姐妹了。這些年衛明月的名聲越來越好，是個嫺熟大氣愛護姐妹的才女，你呢就是個懦弱討厭的樣子，不過仔細想想，本宮卻想不起來你到底做錯過什麼，你們有誰知道的嗎？”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失語。因為對衛家姐妹截然不同的印象太深，大家理所當然的都討厭總是惹麻煩的衛明珠，喜歡大度不計較的衛明月，但是被三公主這麼一問，她們還真想不起來衛明珠到底惹過什麼麻煩。能想到的無非就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只是這些事被衛明月慎重地拿出來道歉，就好像衛明珠真的很討厭很無禮一樣，難道真是她們看錯了人？
　　三公主見狀挑了挑眉，嗤笑道：“若衛明月是故意為之，那她還真有心機啊，那會兒她才多大，能虛偽這麼多年，可謂難得。”
　　衛明珠聽到這句諷刺，真心地笑了下，繼續道：“那日李姑娘請了幾位姑娘去京郊的莊子上玩，我不想去，衛明月卻說我身為侯府嫡女，日後又要嫁給馮世輝掌家，很該學著交際應酬了。我想著她說得也對，便答應同去，上了馬車我忽然想起落下了東西，回頭去取，卻不想正巧看到衛明月和馮世輝在親熱地說笑。馮世輝雖說是我指腹為婚的未婚夫，可十六年來我都沒靠近過他一臂之內，當時看到他和衛明月那般，我真是又傷心又震驚，一路上渾渾噩噩，到了莊子上都撐不起笑臉來。”
　　謝蘭回想道：“難怪你那一日總是低著頭，跟你說話你也不理，我們還以為你膽子小的毛病又加重了呢。”
　　三公主打量著衛明珠臉上的笑容，奇怪道：“本宮可沒看出你哪裡傷心啊。”
　　衛明珠理所當然地回答，“傷心還要傷心多久？難受過也就算了，若是因為別人一直讓自己不舒坦，豈不是傻？”
　　三公主撫掌而笑，“說得對！人活一世就該讓自己痛快，自己都不痛快了，還讓別人痛快什麼？”
　　衛明珠不禁莞爾，對這位公主也多了幾分好感，繼續道：“如今我確實不傷心，但那一日是真覺得喘不過氣，連烈日都是灰暗的，結果還沒等我想清楚怎樣詢問衛明月就掉進了水裡。我當時嚇了一跳，卻很清楚的知道在上船時自己踩得很穩，不可能會出這種意外，我當時是被衛明月絆下水的！”
　　眾人倒抽了一口氣，就算是那日在場的幾位姑娘已經聽過她的指控，卻也是頭一次知道其中詳情，不由得被衛明珠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衛明珠垂下眼，把玩著手中的杯子，似笑非笑地說：“實不相瞞，我當時是很抑鬱的，想到家裡無人疼愛，哥哥生死不知，未婚夫和妹妹暗通款曲，而妹妹竟然想要我的命，我真是覺得眼前一片黑暗，再沒有活下去的欲望。於是我放任自己往下沉，想著這些年越來越差的名聲，恐怕我死了連一個為我惋惜的人都沒有，如此失敗的人生還有什麼意義？不如不要算了，說不定過了奈何橋喝了孟婆湯，我還能過得更好一些。”
　　謝梅喃喃道：“原來那時你連掙扎都沒有，是因為不想活了……”
　　花園裡一片寂靜，所有人都面色複雜地看著衛明珠，不管過去她們對衛明珠有多不屑，這一刻，她們是真的覺得，衛明珠做錯了什麼呢？怎麼就寧願去死了呢？是不是她們過去隨口一句嘲諷都成了壓在衛明珠身上的巨石？
　　情緒是會感染的，這麼多人坐在一起聽衛明珠陳述欲死的心境，不受觸動是不可能的，再沒有人堅信衛明月是無辜的。這種懷疑一起，過往的記憶中衛明月許多言行都顯得做作起來，似乎就是為了抹黑衛明珠而做的，怎能不讓她們心情複雜？
　　片刻後，三公主開口打破了這份沉悶，“聽說你當時沒用人救，是自己出來的，你怎麼又想通了呢？”
　　衛明珠微微一笑，“因為，我聽到衛明月叫一個小廝救我，呵，原來她想要的根本就不是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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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頭寶珠

第12章

　　不想要她的命，那絆她下水做什麼？
　　花園裡二十幾位姑娘瞬間就想通了關鍵，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衛明月直接叫小廝救人，半句沒提過會水的嬤嬤丫頭，這是要毀了衛明珠的清白啊！如若衛明珠渾身濕透、春光乍泄，被一個卑賤的小廝抱在懷裡，哪裡還有臉再嫁人？別說是高中探花進了翰林院的馮世輝，就算京裡五六品小官的人家也不會要這樣一個媳婦啊！到時衛明珠要麼低嫁給一個遠離京城的夫家，要麼為了家族臉面出家為尼，無論是那條路，下場都太慘了些。甚至以衛明珠之前那唯唯諾諾的性子，極可能在屈辱下自盡而亡，這一招真是太狠了，狠得根本不給人退路！
　　明明是炙熱的炎夏，眾人卻忍不住身上發冷，為自己推測出的陰謀而感到心驚。她們未必沒有心計，但都是十幾歲的待嫁姑娘，她們當真還未遇到過需要下如此狠手的情況，何況衛明珠和衛明月還是親姐妹，一個庶女如此謀害家中唯一的嫡女，到底依仗什麼？一時間，眾人看在場庶女的眼神都不對了，不知不覺就帶上了些許防備，將那幾個庶女看得十分尷尬，不由地對衛明月心生怨恨。
　　三公主卻覺得這種手段常見得很，倒是衛明珠的轉變更有趣些。她嘴角掛著漫不經心的笑容，追問道：“你想著死都死不了，還要被毀了清白，所以乾脆上岸跟衛明月大吵一架撕破臉？怎麼你還動手打她了？這改變不可謂不大啊。”
　　衛明珠擺擺手道：“我哪敢隨便打人？那是誤會，當時我上岸之後衛明月還來裝姐妹情深，我當然生氣，偏偏李姑娘對衛明月深信不疑，要我跟衛明月道歉。我從前是性子軟，可都被逼到這份兒上了，再軟下去，連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所以乾脆把我知道的全說了。當時在場的姑娘們給我作證，我可沒有死纏爛打，說完就回房沒出來，還被我的丫鬟冷嘲熱諷地埋怨了一頓，我被氣得不輕，想到那丫鬟是林姨娘給的，心裡更生氣。後來昏迷中被砸門聲吵醒，我想也沒想就拿了茶壺扔出去，我哪知道是衛明月站在門外叫我的丫鬟砸門呢？這事兒可真不怪我。”
　　衛明珠頓了頓，笑道：“不過那茶壺扔了也就扔了，沒什麼好後悔的，後來衛明月一口咬定我污蔑她，睜眼說瞎話，說真的我還覺得那茶壺太輕了呢。”
　　眾人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看她好像還真有那麼點遺憾的意思，都有些驚奇。她們都以為衛明珠會找個什麼藉口，沒想到她竟說茶壺太輕，這麼光明正大地表明衛明月該打，真不是尋常人會有的做法。這衛明珠的變化可真是太大了，好像一下子變成了另一個人似的，沒有任何人再用過去的眼光看她。想想她的經歷，又沒人覺得奇怪，一般人被逼到這份兒上，發瘋都有可能，衛明珠只是挺直腰板跟姨娘庶女對上，有什麼大不了的？若不是身份所限，她們都忍不住想叫一聲好了！
　　不過衛明月過去表現得確實不錯，也有人不怎麼相信衛明珠的話，疑惑道：“口說無憑，如今你的清白沒毀，反倒是衛明月清譽盡喪，怎麼看都不是你吃虧吧？”
　　衛明珠挑眉道：“難不成誰弱誰有理？這是什麼道理？我如今好端端的坐在這是因為我醒悟得早，沒給她害到我的機會，不能因為她害不成我就不是她的錯了吧？那從前我那麼弱勢怎麼沒見有人替我打抱不平？”
　　眾人都有些尷尬，畢竟剛才她們都回憶過，人家衛明珠其實沒怎麼招惹過她們，那她們過去偶爾的嘲諷和鄙視就顯得莫名其妙了，當真是仗勢欺人。可她們平時哪裡會覺得自己有錯？一時想到衛明月，便都將錯處安在了衛明月頭上。若不是這些年衛明月的刻意引導，她們哪會無緣無故的欺負衛明珠呢！
　　謝蘭想著他們家還要仰仗李丞相，不能讓李雪嬌遷怒，便追問了一句，“你還沒說你有沒有證據呢，這麼空口白話地定衛明月的罪，可不合適啊。”
　　衛明珠喝了口茶，好笑道：“我什麼時候要定她的罪了？大家都知道，在家裡是她受寵，我不受寵，定不定她的罪又能怎麼樣？這不是三公主覺得有趣，我才把這事兒當個笑話說出來的嗎？至於衛明月她怎麼樣，跟我有什麼關係？不過今兒個大家都在，正好給我做個見證，馮世輝昨日上門對我和家父無禮，還一口一個‘明月’的叫著，我想到這人是我未婚夫就噁心得吃不下飯，從今往後我和馮世輝的婚約作廢，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謝梅瞬間瞪大了眼，“這麼說昨日探花郎被潑水趕出侯府是真的了？”
　　“自然是的，那壺茶水就是我潑的，實話實說，這種人渣我看不上，勸你們一句，都別理他。他馮家是怎麼在京城站穩腳跟的大家都清楚，今日他能這樣對我，將來又能有什麼出息？皇上聖明，怎麼可能重用忘恩負義之徒？公主，您說對吧？”衛明珠一本正經地給馮世輝挖坑，還不忘拉三公主一起。
　　三公主湊熱鬧不嫌事大，嘴角一揚，介面就道：“當然對，父皇怎麼可能用一個無德之人？本宮看他將來沒什麼好下場。”
　　有衛明珠和三公主這一搭一唱的幾句話，在場的姑娘就算原本對馮世輝有幾分心思也只能死死按下了，不然她們豈不是成了有眼無珠？
　　這時三公主往拱門那邊看了一眼，笑道：“今兒個這曹操來得可有些慢了，往日裡不是一直都在的嗎？”
　　姑娘們會意地笑起來，往日有公主在的地方，衛明月定會一直待在公主周圍，這會兒遲了許久才一身樸素地出現，還真是頭一遭，眾人不由地都想知道衛明月是什麼打算。
　　衛明月不知道衛明珠竟敢不顧父親的叮囑，再一次撕開她的偽裝，就算李雪嬌說了三公主在問那一日的事，她也認定衛明珠會搪塞過去。沒人比她更瞭解衛明珠有多在意父親的看法，有父親鎮著，她都想好怎麼示弱踩著衛明珠翻身了，這次肯定能讓衛明珠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衛明月壓下上揚的嘴角，略低著頭，快步上前對三公主行禮，歉意地道：“臣女不知三公主駕臨，未能迎接，望三公主恕罪。”
　　她臉色蒼白，顯得鼻樑上的青紫越發明顯，再加上素淨的衣服首飾，整個人柔柔弱弱的，好像正在病中一般，任誰看了都會心生不忍，去反感污蔑她的那個人。但眾人剛剛才聽了衛明珠有理有據的說辭，此時見了衛明月的作態只覺可笑。人家溺水又沒了未婚夫的衛明珠都好好地坐在那，她衛明月只是被茶壺砸了一下，怎麼就弱不禁風到這種程度？未免……太假了些。
　　三公主玩味地打量著衛明月，笑道：“這是怎麼了？竟不見往日風采，莫非是病了？”
　　衛明月為難地看了衛明珠一眼，柔柔地道：“回三公主的話，臣女只是這幾日沒休息好，有些著涼，並無大礙。不過臣女自知如今的面色不好，怕過來擾了大家的興致，這才躲在房裡。”接著，她又狀似親近地抱怨起來，“姐姐，你怎麼也不告訴我公主會駕臨侯府呢？不然我怎麼也不會這般失禮，都沒來得及梳妝打扮。”
　　衛明月看著衛明珠身上的服飾，不悅地瞥了飄絮一眼。她今日會穿這麼樸素，完全是想和衛明珠奢華土氣的樣子做對比，可現在衛明珠的服飾正好將膚色襯托得白皙紅潤，顯得青春活力、討喜可人，她一下子就被比成了病秧子，心裡別提有多氣了！
　　衛明珠淡淡地道：“方才李姑娘也在場，應當知道我對公主親至十分驚訝，先前並不知曉。不過你現在過來拜見也不晚，免得攪了大家閒聊的雅興。”
　　衛明月直覺她的話有些不對，再看眾人的臉色，一絲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間，她不敢置信地看著衛明珠，妄圖從她臉上看出她到底是胡說了還是搪塞了，可衛明珠面無表情，她根本什麼都看不出來。
　　李雪嬌見不得好姐妹受委屈，拉著衛明月走進涼亭，口中嘲笑道：“你一向不學無術，連首詩都做不好，跟你閒聊才會攪了大家的雅興吧？”
　　三公主隨口笑道：“怎麼會？跟明珠聊天有趣得很，都說了是閒聊，提那些詩詞有什麼意思？”她轉眼看向衛明珠，突然道，“聽說你那天讓衛明月發誓沒發成？”
　　衛明月心頭一緊，臉上的笑容再也撐不下去，下意識地看向李雪嬌。
　　李雪嬌只覺三公主沒事找事，竟幫衛明珠那個蠢貨為難衛明月，不禁皺眉道：“三公主，你該不會相信衛明珠那套說辭吧？難不成你要幫著她逼明月發誓？”
　　三公主打量了衛明月一眼，笑道：“當然不，衛明月搖搖欲墜的，要是發誓發到一半再暈過去怎麼辦？到時候豈不成了本宮的罪過？”
　　周圍響起的輕笑聲讓衛明月羞恥得臉上火辣辣的，忽然有些後悔之前的計畫，若是她一開始就出來，哪能給衛明珠胡說八道的機會？若是她乾脆裝病到底，又哪裡會站在這兒被她們嘲笑？什麼示弱？什麼翻身？簡直是一塌糊塗！
　　不過三公主可不給她反悔的機會，一指衛明珠道：“本宮看你身子好得很，不如你來發個誓。”
　　衛明珠輕輕一笑，毫不猶豫地道：“我今日所言句句屬實，若有半句謊言，便教我死後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衛明月，我已經跟馮世輝解除了婚約，那個人渣你想要就給你吧，日後莫要再為了個人渣來害我。”
　　“天呐！這麼毒的誓衛明珠也敢發，原來真是衛明月害她的！”
　　“我就說他們家怎麼有點嫡庶不分，看來是衛明月一直在打壓衛明珠啊，一個庶女差點把嫡女害死，真是可怕！”
　　“可不是嗎！瞧她們兩個一坐一站，明明是衛明珠更顯大氣，以前我怎麼會看那個小家子氣的衛明月順眼？她真是太會做戲了，虛偽！”
　　衛明珠毒誓一出，眾人頓時響起了竊竊私語的聲音，即便是已經刻意壓低的聲音，那些厭惡的話語也還是清清楚楚地傳進了衛明月的耳朵裡。衛明月臉色忽青忽白，腦中嗡嗡作響，只覺這些年辛苦經營的一切全毀了！忽然她眼前一黑，整個人就那麼軟了下去，這次是真被生生氣暈過去了！

大頭寶珠

第13章

　　衛明月一暈，小花園詭異地安靜了一下，就連李雪嬌都反應慢了半拍才去扶衛明月。
　　戶部尚書的女兒王若珊站起來看了一眼，小聲道：“不會是裝的吧？人家衛明珠都發毒誓了，不就是說衛明月以前都是裝的嗎！真可怕！”
　　衛明珠沒想到還有說話這麼直的姑娘，忍不住抬頭望去，對王若珊笑了一笑。王若珊一愣，也回以一笑，笑容明媚而純粹。
　　李雪嬌叫了衛明月幾聲，看到衛明月額頭上佈滿細密的汗珠，立馬沒好氣地道：“你能裝出這個樣子嗎？真不知道衛明珠給你們下什麼藥了，幾句話就牽著你們的鼻子走，毒誓而已，死後怎麼樣誰都不知道，能做什麼准？有什麼可信的？明月和咱們相識這麼多年，她是什麼樣的人你們不知道嗎？”
　　沒人接她的話，毒誓不准衛明月怎麼不肯發？反正准不准的她們都要對衛明月防備一二，有備無患嘛。
　　李雪嬌看她們這樣，氣不打一處來，對衛明珠更是恨到了骨子裡。等衛明月被丫鬟們抬走之後，她盯著衛明珠道：“要說裝也是你最會裝才對，衛明珠，這些年你躲在明月身後裝得唯唯諾諾，圖什麼？你不想吃這麼胖怎麼不早說？不喜歡華服金飾怎麼不早說？如今你把所有的罪都推到明月母女頭上，自己搖身一變倒成了大家閨秀了，你以為有人會信你嗎？”
　　衛明珠不在意地笑道：“為什麼不信？你一定沒被人欺負過，才不知道人都有自己的底線，從前沒人踩到我的底線，受點委屈也無所謂，我想著等到嫁人了，憑我外祖父對馮家的恩惠，我往後也不會過苦日子的。誰成想連這個未婚夫也被人搶了？搶也就搶了，還想汙我的清白害我的性命，讓我再忍氣吞聲怎麼可能？反正我是死過一次了，從我爬上岸那一刻起，我就發誓這輩子再也不讓自己受委屈，就算只活一天也要活得痛痛快快！”
　　“好一個痛痛快快！”三公主撫掌而笑，目光灼灼地看著衛明珠道，“明珠說得好，委曲求全既然沒用，何必再顧及他人感受？有人肆意是靠著父輩寵愛，有人肆意卻只憑自己不怕死，明珠同我，卻是一類人！”
　　李雪嬌臉色變了幾變，到底不能再諷刺和三公主一類的衛明珠，沉著臉負氣而去。
　　衛明珠笑對著三公主，舉杯道：“多謝三公主為我解圍，明珠以茶代酒，敬三公主一杯。”
　　三公主爽快地應了，“好！又多了個有意思的人，往後我不會無聊了。”
　　“若能伴三公主左右，明珠榮幸之至。”衛明珠笑著接了這個橄欖枝，能活誰想死，何況以三公主的身份和性格，她這樣活會活得更痛快。不錯過任何擴展人脈的機會，這是她在上一世學到的真理。
　　王若珊笑道：“方才李雪嬌說你搖身一變成了大家閨秀，你這麼一笑還真有那麼點意思。”
　　眾人打量著衛明珠，紛紛稱讚她比往日好看了許多，好像還瘦了一點，都問她是怎麼回事。
　　衛明珠擺擺手笑說：“瘦是沒那麼快瘦下去的，只是我今日換了打扮，大家看著和過去不同罷了。要說我怎麼一下子改變這麼大，其實也很簡單。經書裡有一句話，‘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我如今就是這般，不再奢求任何感情，自然什麼都不必想，一切順從心意就是了。不過你們就不能用這個辦法了，太過任性，說不定過幾天你們就會聽到我病重或意外猝死的消息呢。”
　　衛明珠說的輕鬆，像一句玩笑話一般，眾人卻立即想到了她那病了十六年的娘，頓時背脊發涼，待在侯府的地面上都渾身不自在。
　　三公主皺了皺眉，“如此大膽？”
　　沒人挑破是誰大膽，但所有人心裡都有答案，看著衛明珠的目光也充滿了同情。
　　衛明珠卻笑道：“不如三公主過些天找我出去玩？若是聽說我病重一定要把我接出去，如此我還能多活些時日。”
　　王若珊好奇地看著她，問道：“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怎麼說你也是忠勇侯嫡親的女兒呀，難不成你在侯府一點地位也沒有？”
　　衛明珠掃了眼四周，方才衛明月暈倒有好幾個下人離開了，正好沒有多餘的人，她笑道：“不信我們可以打個賭，五日之後，看看我到底有沒有病重。”
　　王若珊起了興趣，走到她面前追問道：“賭什麼？”
　　“若我贏，你便在數日後找我去你府上作客，並且一定要把我接出府。”
　　“若你輸了呢？”
　　衛明珠嘴角一勾，“我一定會贏。”
　　這番話幾乎等同于衛明珠在向她們求救了，偏偏衛明珠說得那麼漫不經心，似乎根本不在乎她們到底有什麼反應，更沒有半點擔憂恐懼，讓她們的心情十分複雜。虎毒不食子，她們不太相信衛志榮會讓衛明珠去死，但候爺夫人的先例擺在那裡，由不得她們不信。
　　王若珊微皺著眉道：“若事情當真如你所言，五日後我定接你去我家裡。”
　　三公主垂下眼把玩著茶杯笑道：“那本宮便半月後找你出去玩，如此便可讓你活得久一些了。”
　　謝蘭心受觸動，脫口說道：“我們常常小聚，只要每次小聚都把你叫上不就行了？”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附和了兩句，衛明珠起身對她們福了一福，笑道：“如此，明珠就先謝過諸位姐妹了，他日但凡有事，我定鼎力相助。”
　　一眾姑娘們在這個午後說出了類似交心的話，有些人當真了，有些人沒當真，可至少在這一刻，陽光暖暖的，笑容也暖暖的，一直暖到了所有人的心裡。
　　之後衛志榮確實找了衛明珠的麻煩，她被叫到衛明月的房裡三堂會審，衛志榮連同衛老太太和林婉柔一起質問她為什麼信口胡說，毀了衛明月的清譽也毀了侯府的名聲。衛志榮一向最重視臉面，就算他隱約猜到這件事是衛明月在說謊，但他更厭惡衛明珠不顧侯府名聲讓侯府成了全京城的笑柄，這是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容忍的。
　　衛志榮大發雷霆，屋內的瓷器被他了個精光，猶不解氣地指著衛明珠罵，“侯府缺你吃還是缺你穿了？我把你養到這麼大，榮華富貴沒少你半點，你不思孝順，反倒把侯府的名聲都敗盡了，你對得起衛家的列祖列宗嗎？！”
　　衛老太太拍著桌子罵道：“你個養不熟的白眼狼，跟你娘一樣是個胳膊肘往外拐的，你爹小時候連塊肉都吃不上，也都這麼過來了，你呢？天天大魚大肉、穿金戴銀，居然還滿肚子怨氣，我看你就是個討債鬼，專門來克我們的！馮世輝不娶你關明月什麼事？你怎麼不想想你比明月差了多少？啊？”
　　林婉柔哭著截住衛老太太的話，捂著眼睛道：“明月一直護著你這個姐姐，從來就沒有那個心思，就算馮世輝看中了明月那也是他品行不端，你怎麼能怨恨明月呢？不管怎麼說你們也是親姐妹啊？你這麼不管不顧地胡說一通，不是讓外人看笑話，讓家裡人寒心嗎？”
　　衛明珠面無表情，不卑不亢地道：“我連毒誓都發了，說的話句句屬實，你們若不信，我也沒辦法。這世上做壞事的人總是要遭報應的，我都死過一次了，覺得還是少說謊話為妙，不然哪天被雷劈了都不知道是哪句話的錯。這還要多謝林姨娘讓我抄了那麼多經書，不然我哪能懂這許多道理呢？你們看衛明月壞事做得多了，這不是病倒了嗎？”
　　林婉柔氣得渾身發抖，哭著沖衛志榮喊了一句，“侯爺！你可得給明月做主啊！”
　　衛志榮雙眼通紅，瞪著衛明珠道：“你還敢狡辯？來人，給我拿家法來！我今天就讓你知道知道什麼叫家族榮譽！”
　　衛明珠動也沒動，只淡淡地道：“若是被打了，我拼死也得跑出去給你宣揚一番。常言道虎毒不食子，堂堂忠勇侯倒是不在此列，如此特例，當然要讓外頭的人見識一下。”
　　衛志榮動作一僵，對她怒目而視，“你敢！”
　　衛明珠輕笑一聲，“命都快沒了，還有什麼不敢做的事？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死也要拉個墊背的，不就是這個道理？”
　　衛老太太氣得直捂心口，“你這個剋星！剋星！”
　　衛明珠搖搖手指，笑著道：“剋星這個罪名怎麼能落在我身上呢？分明林姨娘和衛明月兩個才是剋星啊，你看自從林姨娘生了衛明月，父親就再也沒得一兒半女，連我哥這個唯一的獨苗苗都弄丟了，這剋星除了她們還能有誰？”
　　衛老太太最信這些，順著話裡的意思一想，立馬看向林婉柔和衛明月。這兩人一個哭得委委屈屈，一個臉色蒼白柔柔弱弱，怎麼看都是一副晦氣相。反觀衛明珠白白胖胖氣色紅潤，而衛明珠的娘當年也是風華絕代，想起來都覺得有福啊，最重要的是侯府唯一的男嗣是衛明珠她娘生的，林婉柔獨寵這些年連個蛋都沒生過。老太太頓時板起了臉，怎麼看都覺得林婉柔才是真正的剋星。
　　衛明珠看著他們有火發不出的樣子，微微一笑，轉身說道：“累了一日，我就不在這給你們添亂了，先行告退。”

大頭寶珠

第14章

　　衛明珠揮一揮衣袖頭也不回地走了，屋子裡的氣氛卻比之前更顯壓抑。
　　衛老太太皺眉盯著林婉柔的哭相，心裡想抱孫子的欲望一下子占了上風！她也不管衛明珠那丫頭片子是不是挑撥離間，張口就道：“婉柔啊，上次我跟你說叫你給志榮挑兩個好生養的妾室，你挑好了沒有？”
　　不等林婉柔回話，衛老太太又看向衛志榮，沒好氣地質問：“志榮，婉柔說你不肯納妾？你怎麼想的？開枝散葉可是大事，怎麼能由著你的性子來？當初我就說戰場那種地方不能去，你偏說大小子去混混軍功回來就能當官，結果呢？你還我的大孫子，還我的孫子啊！”
　　孫子失蹤成了衛老太太的一塊心病，她說著說著就抹起眼淚，把從前在農家時的粗魯習慣給帶了出來，襯著她身上華貴的衣服極其違和。
　　衛志榮有些意外地看了林婉柔一眼，皺眉問：“納妾？怎麼回事？”
　　林婉柔低下頭，哭道：“是我不好，這些年都沒能為侯爺生下一兒半女，老太太就說該給你挑兩個好生養的妾室，為侯爺開枝散葉。可我這兩天滿心都是明月被毀了清譽的事，心煩意亂的，哪裡敢胡亂挑人呢？萬一挑著不合侯爺心意的人就是我的罪過了。老太太，您寬限我幾日，待明月好些了，我定把這事兒辦得妥妥當當，可憐我的明月，還不知道往後怎麼過呢。”
　　衛志榮一聽也覺得老太太沒事找事，家裡亂糟糟的納什麼妾？再說納了妾生不出來豈不是更丟人？看著衛老太太氣質全無的樣子，他不禁皺眉道：“娘，納妾的事先不要提了，現下侯府的名聲才是最重要的，我們得想好怎麼解決明月的事。”
　　衛老太太急了，“什麼名聲不名聲的？那能有傳宗接代重要？再說你白日裡解決名聲的事，也不耽誤你夜裡開枝散葉啊……”
　　“娘！你說什麼呢！”衛志榮臉色發黑，見旁邊伺候的下人們都垂下了頭，惱羞成怒道，“我堂堂侯爺，如今兩個女兒爭搶男人的傳言滿天飛，要是不解決，日後我還怎麼在京中立足？娘，我已經焦頭爛額了，你就不要再給我添亂了行不行？！”
　　衛老太太瞪大了眼，抓著拐杖重重地敲在地板上，“好哇，你嫌我給你添亂，嫌我一個農家老太太不懂事。我走！我走！讓你眼不見為淨！”她瞪了林婉柔一眼，第一次看這個遠房外甥女這麼礙眼，扭頭就大步走出門去。
　　衛志榮喊了他兩聲，得不到回應煩悶透頂，沖屋子裡的下人斥道：“都怎麼做事的？還不去伺候老太太？老太太氣壞了唯你們是問！”
　　下人們急忙行禮告退，連頭都沒敢抬。屋子裡立時就只剩下衛志榮、林婉柔，以及床上仍昏迷不醒的衛明月。
　　林婉柔瞄了一眼衛志榮，見他面色陰沉，心知他是已經對她們母女不滿了。
　　有了衛明珠的毒誓，一些事再也繞不開，她心思飛快地轉了幾圈，低頭坐到衛明月的床頭小聲啜泣起來，哀聲道：“榮哥，我真是不知該怎麼辦了。今日那麼多大臣家的女兒在場，連三公主都來了，明珠就當著她們的面發了毒誓，定了明月的罪，明月的清譽還怎麼挽回啊？我和明月受人白眼無所謂，但榮哥你的名聲怎麼辦？你軍功在身，又是皇上的心腹，明明應該受人敬仰，如今卻傳出這種醜事，那些不知內情之人定會說你教女不嚴。榮哥，我捨不得你被人非議！都怪我，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不會教女兒，明月就不會被馮世輝挑唆，不會做出這等糊塗之舉，要不是我們母女惹明珠不喜，又怎麼可能發生這麼多事？”
　　林婉柔滿臉自責，突然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用力之大令她臉上瞬間紅了一片。她抬手還要再打，被震驚的衛志榮一把抓住。
　　衛志榮瞪著她臉上醒目的巴掌印，驚怒異常，“你做什麼？！”
　　林婉柔傷心地哭道：“榮哥，我好沒用，嫁給你這麼多年什麼也幫不上你，只會給你添亂……”
　　衛志榮摸了摸她的臉，心疼地將她攬進懷裡，所有厭煩質疑的念頭頃刻間煙消雲散。他輕輕撫摸著林婉柔的髮絲，柔聲道：“婉柔，不是你的錯。馮世輝是明珠的未婚夫，常常出入侯府，明月見得多了自然也就熟了。她還小，被馮世輝花言巧語地哄著，難免偏了心思，以後我們好好教就是了。明月從小到大都沒讓我們操心過，定是能想明白的。倒是明珠，”衛志榮頓了頓，皺起眉沉下了臉，“從前我只當她膽小懦弱、愚笨不堪，沒想到竟是看走了眼。她性子藏得這般深，也不知這些年心裡在盤算些什麼。這幾次她在外面口無遮攔，在家中不敬不孝，顯見是沒把我們當家人看。我這是養出了一隻白眼狼啊，跟她哥、她娘一個樣，怎麼也養不熟！”
　　林婉柔雙手環住他的腰，將臉靠在他的胸膛上，安慰道：“榮哥你別難過，你還有我和明月呢，明月不知多重視你這個爹爹，在她心裡，你可是最英勇的大英雄，在我心裡……也是。”
　　衛志榮低頭看見美麗的女人害羞的樣子，朗聲而笑，“這麼多年了，你還是和當初一樣最懂我的心。”
　　兩人的聲音吵醒了昏睡中的衛明月，衛明月睜開眼看到他們面帶笑容一派溫馨，不禁有些茫然。她還記得衛明珠當眾發誓，任她有千百個辦法都無用了，那些人看她的眼神透著厭惡，她辛苦經營的好名聲全毀了。而她喜歡馮世輝的事將再無隱藏，甚至連絆衛明珠落水的惡行也無法狡辯，她以為等待她的會是父親的暴怒，可為什麼娘能笑得這麼輕鬆？
　　林婉柔先一步發現了衛明月的蘇醒，驚喜地轉身握住衛明月的手，還不忘背著衛志榮給她使眼色，“明月！你終於醒了！你感覺怎麼樣？頭還暈不暈？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娘這就叫人去請大夫！”
　　衛明月順著她的話按住了額角，虛弱地道：“還有些暈，渾身都沒有力氣，不過沒什麼大事，娘你別叫大夫來了，我……我哪還有臉見人？”
　　衛明月哭了出來，淚眼朦朧地看著衛志榮道：“爹，都是我的錯……”
　　衛明月一醒來就認錯，容顏憔悴又哭得這麼可憐，衛志榮剛剛沉下來的臉色不知不覺就緩和了。到底是疼了十六年的孩子，哪捨得看她如此呢？衛志榮想了想，嚴肅道：“這次的事算是給你一個教訓，往後切記不可輕信他人，做出這等糊塗事來。”
　　林婉柔立刻握緊衛明月的手，恨鐵不成鋼地道：“還不快謝過你爹？你給你爹添了多大的麻煩！你也不想想，那個馮世輝明明是明珠的未婚夫，怎麼會突然向你示好？你就是心地太過純良，被馮世輝花言巧語地哄了幾句就什麼都信了他。唉，你怎麼這麼傻！”
　　衛明月心裡有些急，她娘這話分明是把一切都推到了衛明珠和馮世輝身上，可她是真心喜歡馮世輝的啊！若她今日把髒水潑到馮世輝頭上，將來她哪還有機會嫁去馮家？這怎麼行？！
　　她絞盡腦汁想著該如何應對，可林婉柔不停地沖她使眼色，手上也越發用力，攥得她手掌生疼。她心慌意亂之下大腦一片空白，張了張口，還是沒敢胡說，順著林婉柔的意思軟言認了錯，“爹，娘，我知道錯了，我好後悔，我不該生出這種心思，更不該不顧姐姐的感受。我也不知道當時怎麼會那麼糊塗，這些天我好害怕，日日夢到自己溺水而亡，又害怕爹知道了實情會怪我厭我，我明明不想的，怎麼會做出那樣的事……”
　　衛明月想到自己和心上人的未來波折重重，根本不用裝就淚流不止，模樣愈發可憐起來。
　　衛志榮在旁看著，多硬的心都被哭軟了。他歎了口氣，安撫地拍了拍衛明月的手，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是爹最疼的孩子，只要你肯改，爹又怎麼會怪你呢？事已至此，你不要想這麼多了，爹會想辦法為你解決的。你只要好好調養身體，別再讓爹娘擔心就行了。”
　　衛明月輕輕點頭，哽咽不止，“謝謝爹。”
　　“好了，你身子還虛，我和你娘先回房去，你好好睡上一覺，醒了再喝藥。”衛志榮雖然對她們軟了心，但煩心事還是沒有解決，根本沒心思在此多留，見她醒了便想走了。
　　林婉柔放心不下，很想看著女兒喝藥，和女兒多談談心，可她更不能錯過給衛志榮吹耳邊風的機會，只好起身道：“聽你爹的話，好好歇著吧，娘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衛明月乖巧地點頭應了，目送他們離去。等房門關上的時候，她騰地坐起來狠狠捶了幾下床板，目露恨意，咬牙切齒，“衛！明！珠！你這個賤人！我要你不得好死！”

大頭寶珠

第15章

　　衛志榮和林婉柔回到房裡，林婉柔忙溫柔小意地服侍著衛志榮換了衣裳，又給他泡了最愛喝的茶親手捧到他手中，無需言語，幾個動作就把他伺候得妥妥帖帖、舒舒服服，這也是衛志榮最滿意她的地方，貼心。
　　衛志榮端著茶杯喝了一口，沉吟道：“今日明珠發了毒誓，不管我們怎麼說，外頭的風言風語也阻攔不及了，只能加以引導，使之轉向對我們有利的方向。”
　　林婉柔溫順地坐到他身邊，點頭道：“榮哥說得對，這件事咱們侯府也是遭了無妄之災。明珠和明月起了爭執的時候，我就覺著不對勁，仔細回想這些年馮家對兩家婚約的態度，依我看馮世輝早有退婚之意。只恨他不肯明明白白地說清楚，偏要將明珠和明月兩姐妹耍弄于鼓掌之間，挑唆她們姐妹倆鬧起來，出了那麼個陰損的主意。若真成了，他便能理直氣壯地退婚，以榮哥的脾氣也不可能把明月許給他，他可不就和咱們侯府斷得乾乾淨淨，自去飛黃騰達了嗎？”
　　衛志榮一掌拍在桌上，惱怒道：“馮家欺人太甚！馮家小兒也未免太目中無人了些，真當本侯是死的嗎！”
　　林婉柔拉住他的手，責怪道：“說什麼死不死的，不吉利。馮世輝是個陰險小人，花言巧語地騙了咱們的兩個姑娘，明月沒經過事，不知其中利害，被他利用得徹底，幸好還知道維護自家顏面，沒真的被人抓住什麼。明珠……唉，恐怕馮世輝也沒想到明珠的氣性那麼大，寧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也要撕破臉不管不顧地鬧出來。如今馮世輝是背上了忘恩負義的罪名，可明珠和明月兩姐妹的婚事也不好辦了，還損了侯府的名聲，真是誰也沒討到好。”
　　衛志榮越聽臉色越沉，聲音都冷冰冰的，“哼！若明珠落水後不胡說八道，咱們知道了內情總有辦法讓馮家吃不了兜著走，屆時明珠便是被奸人所害的可憐人，又沒真的失去貞潔，自然還能嫁個不錯的人家，皆大歡喜。可她偏偏三番兩次地亂說，只想著讓馮世輝和明月不好過，半點不顧及姐妹之情，更不顧及侯府的名聲，一副豁出去的樣子，愚蠢至極！”
　　衛志榮發洩了一通，冷靜下來，沉聲道：“明珠養不熟了，連我都猜不透她的心思，任她這樣下去還不知會給侯府添多少亂子。與其讓她們姐妹倆都落個無顏見人的下場，還不如保全明月。”
　　林婉柔心中狂喜，小心地看著衛志榮，柔聲問道：“榮哥的意思是？”
　　衛志榮眯起了眼，面無表情，“衛家能有個病重的夫人，也能有個病重的小姐。明珠和她娘一樣身體不好，此番落水大傷元氣，想來是再不能見人了，你且多安排些人去照看她。至於之前的事，馮世輝忘恩負義，自知退婚無理，便說喜歡端莊大方的才女，明珠生恨，嫉妒明月的才華，故意落水栽贓於她，借此得到他人同情。”
　　衛志榮簡單說了下決定，相信剩下的事林婉柔能辦好，他拍拍林婉柔的手，起身道：“我去書房，你歇歇吧。”
　　“好，榮哥你也不要太累了。”林婉柔安下了心，將他送走之後看著衛明珠居住的方向冷笑，“有些人就是沒有自知之明，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要鬧騰，哼，跟我鬥，你還嫩了點！”
　　“劉嬤嬤，你選十個力氣大的婆子去大小姐院裡伺候著。大小姐病了，侯爺擔心得很，叫她們都給我小心盯著，若是給外人過了病氣或讓大小姐跑出去衝撞了什麼人，那他們全家都別想在京城待了。”林婉柔抬著下巴發號施令，眼中滿是輕蔑和快意，“對了，既然大小姐說她不喜歡雞鴨魚肉，那就換成清湯寡水吧，正好養養身體。”
　　“是，奴婢這就去辦！”劉嬤嬤身為林婉柔第一心腹，對其心思一清二楚，當即就領命親自去挑人，務必要將衛明珠牢牢看在院子裡頭，像偏院那位侯爺夫人一樣。
　　夕陽西下，在衛明珠拿一小碗粥當晚飯的時候，劉嬤嬤不顧紫芸阻攔，帶著十個粗壯婆子強硬地闖進了房裡，趾高氣揚地道：“大小姐，夫人吩咐，往後你只需靜心養病即可，旁的事都不用操心。這些都是夫人指派來伺候大小姐的，大小姐可千萬養好身體，別白費了夫人的一片心意啊。”
　　衛明珠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粥，頭也沒抬，自然更沒回應劉嬤嬤的話，房間裡陷入一片詭異的靜默之中。劉嬤嬤面子掛不住，惱羞成怒地提高了聲音，“大小姐，你聽到奴婢的話沒有？”
　　衛明珠喝完粥，慢條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抬眼瞥向她，“還有事？”
　　劉嬤嬤心裡一堵，卻著實是沒什麼事了，她梗著脖子說道：“奴婢奉夫人之命給大小姐送人過來，順便叮囑大小姐幾句。大小姐是侯爺之女，理當知曉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損害了侯府的名聲對大小姐也不是什麼好事，汙了二小姐的清譽，更是會落下一個苛待庶妹的名聲，大小姐當謹言慎行才是，莫要再口無遮攔給侯府惹禍。”
　　“呵。”這一次衛明珠連話都沒說。
　　劉嬤嬤說了一大堆，就想看衛明珠氣憤著急的樣子，好回去說給林婉柔樂一樂呢，哪知道衛明珠全然不在乎，或者說是根本沒將她放在眼裡。想她跟在林婉柔身邊十六年，什麼時候被人這般忽視過？劉嬤嬤萬萬不會因一個棄子在下人面前丟了面子，立時就冷了臉，嗤笑道：“我就看你能裝到幾時，你當你那幾句毒誓幾句威脅真有用呢？要不了幾日就會有人證明你故意栽贓二小姐，心如蛇蠍。到時所有人都會忘記你之前說的話，然後忘記你這個人，根本不在乎你是死是活。大小姐，奴婢奉勸你一句，乖乖待在房裡好好反省，什麼時候想通了就去給夫人和二小姐磕頭認錯，說不定侯爺還能原諒你。”
　　劉嬤嬤看著衛明珠依然波瀾不驚的臉，哼了一聲，轉身道：“你們幾個給我看好了大小姐，有半點差池我唯你們是問！”
　　劉嬤嬤討不到好自然不會再留下，衛明珠卻在這個時候站了起來，端起一盤幹炒黃豆就朝劉嬤嬤腳下灑了過去！
　　黃豆炒得脆脆的，圓圓潤潤，這麼一盤子灑在地上，看著十分壯觀。劉嬤嬤一個不防，結結實實地踩在上頭，下一瞬就失去重心，整個人對著門檻飛撲而去。劉嬤嬤驚恐地瞪大了眼，還沒來得及反應，下巴就猛地磕在門檻上，發出一道殺豬般的叫聲，驚跑一群麻雀！
　　衛明珠挑了挑眉，丟掉盤子拍了拍手，“呦，手滑了。”
　　飄絮和那十個婆子駭了一跳，回過神來急忙去扶劉嬤嬤。可她們十一個人都往那一處擠，這個踩了那個的腳，那個撞了這個的肚子，頃刻間摔成一片，像疊羅漢般砸在了劉嬤嬤身上，劉嬤嬤再次發出慘烈的哀嚎聲，讓人心驚肉跳！
　　這下子幾人再不敢輕舉妄動，慌忙起身，由飄絮去扶劉嬤嬤。飄絮擔憂地問：“劉嬤嬤，你怎麼樣？”
　　劉嬤嬤慘叫連連，“別碰！別碰我！我的老腰哎，斷了斷了！”
　　飄絮不敢動手了，蹲下去看她的臉，這一看嚇了一大跳！劉嬤嬤哪還有剛才威風八面的樣子？此時下巴青紫，滿嘴鮮血，髮絲散亂，面目猙獰，活脫脫就是一個索命的厲鬼！飄絮嚇得臉色煞白，及時掐住了自己的軟肉才生生將口中的尖叫給咽了回去，撇開眼艱澀地開口道：“我……我叫人去稟報二夫人，請……請大夫給您看看……”
　　衛明珠重新坐好，雲淡風輕地道：“是該好生瞧瞧，莫不是老眼昏花，連路都走不好了？”
　　劉嬤嬤痛得滿頭大汗，後背濕了一片，強撐著扭頭去看衛明珠，眼中迸發出強烈的恨意，“賤人！你這個賤人！”
　　“賤人罵誰？”
　　“當然罵你！”
　　“嘖，看來連腦子也不清楚，哪有人管自己叫賤人的？”衛明珠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突然道，“今日三公主與我一見如故，說要找我出去玩呢。也許我該跟三公主說說家裡的趣事，她一定很喜歡聽呢。”
　　劉嬤嬤鐵青著臉，雙眼瞪得如銅鈴一般，惡狠狠地罵道：“你還想見公主？你做夢！我告訴你，你這輩子休想踏出房門半步！要是不弄死你，我就跟你姓！”
　　衛明珠輕輕一笑，“你想跟主家姓，恐怕還不夠格。至於我是不是做夢，你又能不能弄死我，不如試試看？”
　　衛明珠的表情太過篤定，此事又牽涉到三公主，劉嬤嬤心裡也沒了底，想叫人拿下衛明珠教訓一頓的心思硬生生被壓了下去，好像吞了一塊巨石般噎得慌，怒聲罵道：“你們都是死人？還不快把我抬回去？！”
　　劉嬤嬤都沒招了，其他人自然更不敢多言，急急忙忙就抬著劉嬤嬤前去就醫。
　　衛明珠勾起唇角，接過紫芸端來的茶抿了一口，笑道：“他們真是太閑了，該給他們找點事才行啊。”

大頭寶珠

第16章

　　紫芸看到衛明珠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面帶憂色，蹙起眉道：“主子，府裡畢竟是林姨娘當家，如今這般得罪她是不是不太好？劉嬤嬤可是林姨娘身邊最得用的人呢。”
　　衛明珠不在意地道：“又不是第一次得罪她，從我揭穿衛明月那一刻起，早就把她得罪得死死的了。何況她一個鳩占鵲巢的小妾算什麼東西？她的嬤嬤又算什麼東西？憑她們過去對我做的那些事和方才那耀武揚威的樣子，我這小小的教訓還算輕的。”
　　紫芸猜不透衛明珠的意思，她瞄了眼門窗，小聲道：“主子，如今侯爺把您交到林姨娘手中，林姨娘為了給二小姐出氣，恐怕會使不少手段。劉嬤嬤敢毫無顧忌地辱駡您，想來是認定了您無法翻身，往後您還不知道要受多少磋磨，您可想到法子解決了？”
　　衛明珠把玩著茶杯，看著紫芸微微一笑，不答反問：“之前都沒聽你說過這麼多話，我還當你天生寡言。今日是怎麼了？可是擔心跟著我會被磋磨？”
　　紫芸面色微變，忙低頭回道：“主子明鑒，奴婢對主子絕無二心，只是擔憂主子的處境才會多言，奴婢知錯。”
　　衛明珠看了她幾眼，擺擺手道：“這不是什麼錯，不必驚慌。我倒是挺喜歡聽你說話的，還能陪我解解悶。這次他們禁不了我，下次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去看看這會兒外頭有人守著沒？”
　　紫芸不再多言，快步走出院子，見那些婆子都不在，便返回給衛明珠回話。
　　衛明珠起身理了理衣裙，笑說：“這些天還沒給老太太請過安呢，方才見老太太臉色不好，你把林姨娘送來的那些藥材、補品全都拿上，咱們去瞧老太太去。”
　　紫芸一愣，“全都拿上？”
　　“對，是全部。林姨娘送來的東西，我哪敢吃啊？”衛明珠玩笑般地說了一句，朝外走去，“我先過去，免得被人攔住，你也快著些。”
　　紫芸不知她打得什麼主意，不過衛明珠肯動就是好事，便立即應下，叫了個粗使丫頭去小庫房去拿東西。
　　衛明珠一路躲著人繞到衛老太太的松鶴院，這還是她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後第一次過來。和記憶中一樣，院子是精心設計的，看著又富貴又漂亮，完全是享樂主義的類型，和院名不太搭配。據說當初這名字是衛老太太知曉松鶴代表長壽特地取的，老太太托了兒子的福，從農家婦人一步躍到侯府老夫人，猶如被天上掉的餡餅砸到，得意之餘很有些不踏實，於是每隔十日便要請大夫來診平安脈，惜命得很。
　　衛明珠笑了笑，抬步走了進去。
　　門口的大丫鬟繡菊看到她有些驚訝，也沒行禮，隨口問道：“大小姐怎麼來了？”剛還聽到信兒，說二夫人身邊的劉嬤嬤被大小姐打了，這會兒難道是來求情認錯的？
　　衛明珠笑道：“我想我哥了，有些重要的話要跟老太太說，繡菊姑娘去跟老太太通稟一聲吧。”
　　繡菊點了下頭，轉身就進了房間，跟板著臉的衛老太太稟報此事。
　　“明珠說她想沐霖了？”衛老太太怔了怔，歎了口氣，“算她有心，還知道惦記哥哥，想來是被妹妹傷了心，想有哥哥護著吧！你去將她叫進來坐坐，再拿一盤點心過來。”
　　旁邊的玉竹眼珠轉了轉，勸道：“老太太，奴婢方才聽說大小姐把二夫人身邊的劉嬤嬤打傷了，不知這會兒過來是不是求您庇護的，您身子正不舒坦，還是別聽這些糟心事了吧？當好生歇息才是。”
　　衛老太太想到衛明珠近些日子將侯府鬧得雞犬不寧，眉頭就皺了起來，問道：“怎麼還動上手了？她害了明月還不夠，難不成要把家翻過來才甘休？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玉竹給衛老太太按揉著肩膀，回道：“奴婢說句不該說的話，大小姐近日越鬧越大，活像變了個人似的。先前老太太說要請道士回來，奴婢還覺著犯不著興師動眾，如今卻有些擔心了，大小姐莫不是沾上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專門來家中作亂的吧？”
　　衛老太太坐起身，害怕地道：“你說得對，我還是不見她了，免得被她害了去。該儘快請道士回來看看才是。”
　　繡菊領命正要出去，衛老太太突然又道：“你們說她好端端的提起沐霖做什麼？不行，我還是得見見，萬一她真沾上什麼東西了，說不定知道沐霖在哪呢！玉竹，你做事穩妥，快去請道士回來，立刻就去。繡菊，你把明珠帶進來，再多叫幾個人，以防萬一。”
　　玉竹沒想到自己多嘴一句反倒讓老太太改變了主意，有心留下看看衛明珠會說什麼，但老太太吩咐的差事她也不敢不去，只好不甘地退了出去。
　　繡菊瞥了玉竹一眼，反感她老是在老太太面前搶話，見到衛明珠就狀似無意地說了一句，“玉竹剛還在說老太太身子不舒坦，不宜見人。只不過老太太想念少爺，想和大小姐說說話，還望大小姐見了老太太莫要提那些讓老太太煩心的事。”
　　衛明珠點了下頭，把這話在心裡琢磨一圈，立即套上了陰謀論。她用演過的那些古裝劇橋段分析了一遍，得出三點結論。第一繡菊跟玉竹不和，第二老太太真的很重視孫子，第三玉竹應該是林婉柔的人！雖然憑一句話猜測不一定准，但她和玉竹無冤無仇，玉竹想攔著她見老太太做什麼？
　　也許玉竹只是單純的怕老太太見了她心煩，不過有備無患，她就先當玉竹是林婉柔的人，總不會有壞處。林婉柔能在她身邊放香蓮，自然也能在老太太身邊放玉竹，其實還挺合理的。
　　衛明珠想完這些，已經進屋見到了衛老太太，她行了禮，也不管屋子裡站了十幾個下人，開口就焦急地說道：“老太太，方才劉嬤嬤帶了十個婆子闖進我房裡說要囚禁我，叫我給林姨娘和衛明月磕頭認錯，把我的飯菜換成了清湯寡水，還對我破口大駡，說她不弄死我就跟我姓！老太太，您能不能收留我？您知道我飯量大，她這不是要餓死我嗎？再說我是堂堂侯爺的女兒，給小妾、庶女磕頭認錯不是給侯府丟臉嗎？您說林姨娘這是什麼意思？想做侯府的主子嗎？”
　　繡菊瞬間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衛明珠這麼大膽，一句問候沒有就開始挑事。她掃了一眼周圍的下人，心裡突了突，直覺府裡又要鬧騰了。
　　衛老太太看著衛明珠不像說謊的樣子，吃驚道：“劉嬤嬤說她要弄死你？還要你給林婉柔磕頭認錯？”
　　衛明珠重重點了下頭，“是啊，當時那些婆子和飄絮、紫芸都聽到了，我一生氣打翻了炒黃豆，結果劉嬤嬤一不留神就摔著了，這也不能怪我，她傷著腰可是因為那些婆子莽莽撞撞地壓在了她身上，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我就是突然想到，她一個下人怎麼就要弄死我？根本不在乎我的身份似的，那她會把我哥當主子嗎？我哥他是真的失蹤了嗎？哥哥會不會被劉嬤嬤給……給……我不敢說！我就是想到哥哥好端端的被送去戰場，結果沒兩天就不見了，怎麼那麼巧？是不是林姨娘容不下我們兄妹？一定要把我們弄死才肯甘休？”
　　衛老太太正因之前的事對林婉柔生了怨氣，一聽這話就有氣了起來，拍著桌子道：“她這是想做什麼！縱容一個下人侮辱主子，簡直無法無天！繡菊！你去把林婉柔給我叫來，今兒個我就要好好問問她，這是要幹什麼？”她想起林婉柔那能說會道的嘴，立馬又道，“算了，看見她我就生氣，你去叫侯爺來。”
　　繡菊應下，趕緊出了門，正碰見紫芸帶著丫鬟捧了一大堆東西進院子，不禁驚訝道：“這是幹什麼？”
　　紫芸微微笑道：“這是我們主子孝敬老太太的，主子知道老太太身子不舒坦，把所有的好東西都拿來了。”
　　“這……”繡菊完全弄不懂衛明珠想做什麼了，點頭說道，“你進去吧，我去請侯爺。”
　　紫芸依言走進房裡，衛明珠見了就說：“老太太，我聽說您今兒個被林姨娘氣著了，就把這些好東西都拿出來想著給您補補身子。不過這些全是林姨娘給我的，以前我是覺得她對我挺好，可是方才劉嬤嬤竟想弄死我，我又有些害怕，這些東西也不知道有沒有毒，給您拿來都怕是髒東西。我想來想去，老太太這兒的人多，還是拿來給老太太送去驗驗，要是沒毒您正好補身子，別浪費了好東西，要是有毒也正好扔了，別害了人。”
　　衛老太太哪裡聽過這些陰狠的法子？震驚道：“你渾說什麼？怎麼可能有人下毒？”
　　衛明珠反問道：“那劉嬤嬤怎麼敢弄死我？”
　　衛老太太被她繞了進去，看到那些藥材感覺渾身都不舒坦了，忙指著另一個大丫鬟道：“快把這些拿走，送到王大夫那裡去驗！我倒要看看她有沒有這麼歹毒！”
　　等丫鬟拿著東西走了，衛老太太沉著臉，氣道：“你就在這等著，我要問問你爹，他是不是要看著那女人把你弄死！沒了你，沒了你哥，下一個是不是就輪到我這個老太婆了？”
　　衛明珠聽話地坐到了一邊，火上澆油地說：“對啊，她這是仗著父親的寵愛想獨霸侯府呢，可她又沒有兒子，日後衛明月嫁出去，她霸佔著侯府做什麼呢？”衛明珠冥思苦想了一陣，突然驚道，“聽說她很疼她外甥，難道……她想把侯府變成她林家的？！”

大頭寶珠

第17章

　　“她想把侯府變成她林家的？！”
　　這句話在衛老太太腦中反復迴響，好似有一隻手替她撥開迷霧，讓她看透了林婉柔的心機一般，這些年她對林婉柔所有的不滿都能套在這句話上！
　　為什麼林婉柔阻攔衛志榮納妾？為什麼衛志榮會突然讓衛沐霖去混軍功？為什麼林婉柔連衛明珠一個女娃娃都要弄死？為什麼林婉柔對外甥像親兒子一樣好？甚至連林婉柔這十六年沒生下兒子都被衛老太太當成了故意為之。因為林婉柔就是處心積慮地想把侯府掏空，全都搬回娘家去！
　　衛老太太和林家是遠房親戚，只因衛家所在的村子和林家所在的鎮子緊挨著，所以兩家才走動多了些。但林家在鎮上小有資產，一向是眼睛長在頭頂上，看不起衛家的。就連衛志榮苦苦愛慕林婉柔也被林家嘲諷過幾次，林婉柔的娘更是當面說過要把林婉柔嫁給鎮上員外家的公子。當時衛志榮大受刺激跑去當兵，讓她一個寡婦獨自在家擔驚受怕，簡直恨透了林家。
　　可林婉柔確實是個溫柔似水的好姑娘，每次見面都對他們和顏悅色的，所以她從來沒遷怒過林婉柔，還覺得這姑娘是被父母當成搖錢樹逼迫的可憐人。
　　後來衛志榮僥倖救了皇子的命，林家對她的態度立即就變了，林婉柔再去看她也沒人阻攔了，甚至透露自己一直在等衛志榮回來。不過衛志榮不知怎地突然娶了太子太傅的女兒，她雖覺得耽誤了林婉柔，但到底高興壞了，立即進京跟著兒子享福。只可惜她和兒媳婦相處不來，話都說不上兩句，總覺得在高貴優雅的兒媳婦面前矮了一頭，越發懷念起細心周到的林婉柔，忍不住就常在衛志榮面前提起，念叨著林婉柔等了多久，比兒媳婦好多少之類的話。
　　再後來她就弄不懂了，只知道兒媳婦的娘家倒臺，衛志榮突然把身懷六甲的林婉柔接回府做了妾，兒媳婦自那以後便再也不讓衛志榮進房，夫妻倆如同仇人一般。之後兒媳婦和林婉柔同時早產，據說是兒媳婦心生嫉恨使手段害的。她哪裡見過這種陰謀詭計？登時便對兒媳婦十分厭惡，對剛出生的衛明珠也心生不喜，反倒是衛明月長大了乖巧懂事，嘴巴又甜，很是討她歡心。
　　可現如今衛明珠卻給她打開了另一扇大門，如果這一切都是林婉柔害得呢？！
　　原來她雖然跟兒媳婦說不上話，但兒媳婦對她恭恭敬敬的，什麼東西從來沒少過。一進門就給她生了個大胖孫子，沒幾年又生了衛明珠，想起來真是順當，那時候衛志榮還領著差事忙著公務呢。但自從林婉柔進門之後，兩人早產，兒媳婦病重，衛志榮沒了官職，衛家十幾年沒再添丁，唯一的男孫丟了，衛明珠要被劉嬤嬤弄死，衛明月壞了名聲……
　　這一樁樁一件件，可不就應了之前衛明珠那句話——林婉柔母女才是衛家的剋星！
　　兩相對比，兒媳婦和林婉柔分明一個是旺夫一個是剋星啊！
　　衛老太太坐在那魔怔了一般，六神無主地想著這些，越想越亂，根本理不出個頭緒，只模模糊糊有一個念頭，難道是她把林婉柔這個災星引進家的？單單侯府十六年不曾添丁這一點，林婉柔就是衛家的大罪人啊！她到底有多糊塗才會覺著林婉柔好？當初林家狗眼看人低，難道林婉柔真的一點想法都沒有？如果林婉柔真的跟娘家人想法不同，那怎麼又對娘家人那麼好？
　　衛老太太越想越覺得衛明珠說得對，林家當初想巴上員外家不就是為了銀子？如今巴上了他們侯府，怎麼可能不上門佔便宜？這些年林家這麼老實，肯定是因為林婉柔偷偷給了林家大好處，甚至想把衛家的家財都留給林家的孫子也不一定！那可都是衛家的銀子啊，衛老太太心疼得臉都扭曲了起來。
　　衛志榮進門看到她這般表情，不禁震怒，瞪著衛明珠就罵：“你個不孝的東西，讓你禁足是我的主意，你不好好反省己過，竟還敢打傷劉嬤嬤，惹老太太不高興，你到底有沒有把這裡當你的家？你就非要鬧得家裡雞犬不寧嗎？”
　　衛明珠淡淡說道：“哪次都不是我先鬧起來的，我既然身為侯府長女，自當有些傲骨，若我被人磋磨謀殺都不反抗，那豈不成了慫包？你的女兒是慫包，那你是什麼？”
　　衛志榮氣了個倒仰，火冒三丈地指著衛明珠喝道：“誰磋磨你？誰謀殺你？我看你是得了失心瘋，滿口胡言！來人！把她給我押回房去看管起來！”
　　衛明珠挑挑眉，掃了眼四周的下人，收斂了所有表情，站起身盯著衛志榮涼颼颼地道：“原來讓我死是父親的主意，怪不得連林姨娘身邊的一條狗都敢叫囂著弄死我。可笑我還以為父親和老太太是我的至親，特地前來求救，當真是瞎了眼。莫非大哥就是被你和林姨娘聯手害了？你不要說送走大哥不是林姨娘的主意，這話說出來都沒人信！看不出來林姨娘表面溫柔賢慧，骨子裡卻是個狐狸精，迷得父親連兒子女兒都不要了，手段著實了得。我甘拜下風，只能赴死，希望將來旁人提起忠勇侯的時候，不會說忠勇侯寵妾滅妻，親手弑子，我在黃泉之下會看著你們的！”
　　衛明珠說完就要走，氣得衛志榮差點沒厥過去！衛老太太騰地站了起來，急道：“明珠！你別走！有話好好說，父女倆哪有什麼仇怨？說這些話做什麼？”她瞪著衛志榮道，“你問也不問一句，急吼吼地罵個什麼？明珠知道我身子不舒坦，特地來看望我的，比你可孝順多了！還有那個劉嬤嬤，你說她算個什麼東西？咱們衛家給她吃給她穿，不就是讓她伺候主子的？她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就敢說弄死咱家的嫡小姐，叫明珠給林婉柔和明月磕頭賠罪，誰給她的膽子？誰給她的權力？難道你真像明珠說的那般要她死？”
　　“什麼死不死的？哪裡有人叫她死？娘，你就別跟著添亂了！她胡說你還當真？她這些天信口雌黃，說的胡話還少嗎？”衛志榮緊緊皺起眉，臉色鐵青。他只當劉嬤嬤要軟禁衛明珠被打得狠了，沒想到劉嬤嬤竟說過這麼膽大包天的話！他再怎麼把衛明珠當個棄子，那也不是劉嬤嬤一個下人能侮辱磋磨的。衛明珠是他的骨血，劉嬤嬤這般藐視衛明珠，又將他置於何地？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衛明珠打了劉嬤嬤，他都替林婉柔不值，那劉嬤嬤放話要弄死衛明珠，別人會怎麼看他？他要多窩囊才會讓一個下人敢肆意磋磨他的女兒？可他既然決定了保明月棄明珠，就必須認定是衛明珠胡說，這種有火發不出的憋悶讓他臉色更加難看。
　　衛老太太跌坐在椅子上，拍著大腿哭喊道：“添亂添亂！你就會嫌我添亂！你怎麼不想想這家裡到底是誰在作亂？自從她林婉柔進門之後，府裡就沒有過好事！偏你寵著她，連你娘都得在她面前矮上一頭，你這是要氣死我啊！明珠可是發過毒誓的，我都知道了，明月好好一個乖巧的姑娘竟然搶自己姐夫，林婉柔是怎麼教女兒的？明珠在這事兒上受了委屈，你不給她出頭也就算了，你怎麼能聽林婉柔說幾句枕邊風就把明珠關起來？你糊塗啊你！我看明珠說得沒錯，沐霖就是被林婉柔害了，你還我的沐霖！還我的孫子啊！”
　　衛老太太這些年和林婉柔也不是一點齷齪都沒有，一個家裡只能有一個女主人，衛老太太窮了一輩子，突然富貴自然想當家做主，可前有貴氣的兒媳婦，後有受寵的林婉柔，家裡大事小事竟都沒她什麼事了，她早就心懷不滿，這些年全靠林婉柔哄著捧著才把她的怒火壓住。如今被衛明珠在她怨氣最大的時候挑撥起來，危言聳聽地嚇了她半天，她對林婉柔的不滿一下子達到頂點。一個親孫女，一個親孫子，對上一個她本就不滿反感的姨娘，偏向哪邊根本不用想，她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把林婉柔趕走，這樣她才能當家做主，再把大孫子找回來，或讓兒子生個小孫子，她的人生也就圓滿了！
　　可衛志榮在意的和衛老太太完全不一樣，他看到衛老太太這樣就想起從前窮苦被人看不起的日子，十分煩躁，揉著額頭找了個椅子坐下。突然，他發現牆邊上竟站了不少下人，抬頭看去，周圍共有十幾個，那他們方才說的話豈不是全被聽去了！
　　衛志榮心裡一驚，更是憤怒，立即揮退下人，沒好氣地道：“娘你這樣像什麼樣子？有下人在還鬧成這樣，這不是叫人看笑話嗎？你跟明珠說家裡的事叫那麼多下人做什麼？如今他們聽明珠胡說八道，什麼磋磨謀殺的，萬一傳了出去，我侯府的臉面還要不要？我還怎麼出門見人？”

大頭寶珠

第18章

　　衛老太太對衛志榮的話不以為然，抹著眼淚說道：“他們都是被買回來的下人，拖家帶口的全靠我們給銀子生活，誰會那麼不長眼傳主子的閒話？我院裡的下人都老實得很，哪裡像林婉柔的下人動不動就要弄死主子的？明明是林婉柔的錯，你沖我發什麼火？先是沐霖，後是明珠，今兒個林婉柔還明擺著不把我說的話當回事，這是什麼意思？她要一個個的把我們都弄死不成？這侯府到底姓衛還是姓林？！”
　　衛志榮太陽穴突突直跳，他面色陰沉地看向衛明珠，冷聲道：“是不是你跟老太太說了什麼？養了你十六年，我竟不知你是如此奸猾之輩！”
　　衛明珠不怕死地道：“我姓了十六年的‘衛’，也是頭一回知道原來你是林家的上門女婿。”
　　“你說什麼！”衛志榮猛地一拍桌子，眼睛幾乎噴出火來。
　　衛明珠嘲諷地道：“我說錯了嗎？她衛明月不知羞恥搶我未婚夫，就因為有個騎在你頭上的娘，她就能舒心地躺在床上被人心疼。我呢，只因我娘不是林婉柔，所以不僅要被衛明珠欺負、被香蓮辱駡，還要被親爹送給林婉柔弄死，我當真是投錯了胎，怎麼沒投到林家去呢！我算是看透了，我和我哥留著衛家的血，要多低賤就有多低賤，衛明月和林金寶留著林家的血，要多高貴就有多高貴，他們才是享受侯府榮耀的命呢，怪只怪我跟林家沾不上邊，要不怎麼可能是這個下場？看來以後侯府就要改姓林了，除非你再生個沒有林家血脈的孩子來。”
　　這話簡直是把衛志榮的臉皮扔到地上踩，衛志榮何曾被人這般羞辱過？何況說話的還是他的女兒，這根本是對他的挑釁！衛志榮三步並作兩步沖到衛明珠面前，揚手就要打。
　　衛明珠矮身躲過，飛快地跑到衛老太太身後，大聲喊道：“老太太救命啊，父親要打死我，衛家真要改姓林啦！”
　　衛老太太吃驚道：“志榮你幹什麼！明珠是太沒禮數了些，可話糙理不糙，沐霖和明珠流的可是我衛家的血啊，現在沐霖不見了，你就只剩明珠一個沒有林家血脈的孩子了，我不能讓你被林婉柔迷得毀掉明珠！你還真想讓林家的後代繼承侯府？”
　　衛志榮氣得臉紅脖子粗，“娘你聽她渾說？我什麼時候入贅林家了？明月流著林家的血難道沒流著我的血？你什麼也別說了，今兒個我非要治治衛明珠這個不孝女，再容她胡說八道，我們侯府就要成為京城的笑柄了！”
　　衛明珠看了眼天色，感覺有些餓了，便拉著衛老太太道：“奶奶，我今天才知道原來父親是個不孝子，有了林婉柔就不要娘了，我不想你為難，你千萬別再給我求情了，不然我怕林婉柔生你的氣會害死你啊。侯府要姓林就姓林吧，反正我活不了幾天也管不了那麼多事了，等我被林婉柔弄死說不定還見到我哥呢，要是真見到了，我一定讓他給你托夢，告訴他你是最疼他的人。你要好好聽林婉柔的話，長命百歲，我和哥哥會保佑你的！”
　　衛明珠氣死人不償命，再次挑起老太太的火就繞過衛志榮跑了出去，她權當沒看到衛志榮快被氣瘋的表情，一路跑一路喊：“紫芸快給我拿點吃的，父親答應了林婉柔要弄死我，再晚我就要做個餓死鬼了。”她沖看到的下人們喊道，“你們以後可要小心啊，這府裡是林婉柔當家，誰惹她不高興誰就要死，我連未婚夫都讓出去了還是躲不過，等我被關起來打死以後，你們一定要謹言慎行，把林婉柔當成侯府的第一主子啊……”
　　衛明珠還喊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她自己都記不清是什麼了，回到玲瓏院累出了一身汗。她拿起團扇用力扇風，對緊跟上來的紫芸說道：“快給我弄點熱水沐浴，這齣戲真是累死人了。”
　　紫芸還沒收起吃驚的表情，怔愣道：“主子！您方才為什麼那麼做？這會兒全府的人恐怕都以為你瘋了！”
　　衛明珠嗤笑道：“都快被關死了，還管別人怎麼看？只要把侯府的水攪渾了就成了，反正我名聲也不會比過去更差，算起來還是我賺了。”
　　紫芸疑惑不解，“可是主子您這樣還是會被關啊？侯爺最重視顏面，您鬧得這麼大，估計明天就會傳出不少閒話，侯爺怎麼會善罷甘休？最後受苦的還是您啊！”
　　“我若不鬧，今日就要開始受苦了，如今拖過一日，等明日再想明日的辦法。你小小年紀就這麼發愁，小心老得快。你放心，我不是沒事找事，這侯府啊，越亂我的機會才越大，他們個個有自己的想法，我讓他們都成為敵人混戰一團，自然就會有人幫我。”衛明珠摸了摸肚子，揮手笑道，“快去拿粥來，我記得你和廚房裡的人能說上連句話，你可一定要想法子保證我每日三頓粥啊。”
　　紫芸看著笑容明媚的衛明珠，突然覺得有些心酸，“主子，您這樣……太辛苦了。”
　　衛明珠一愣，看著她笑了起來，“傻瓜，人生如戲，全靠演技，辛苦什麼呀？我最喜歡這樣的生活了！你剛剛沒看到我把衛志榮罵得狗血淋頭，別提有多爽快了，裝瘋賣傻就能把敵人氣死，還有比這更便宜的事嗎！你別擔心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而且我是有計劃的，從不做沒用的事，先讓他們安穩個幾天，以後，他們就別想再有好日子過了！”
　　紫芸聽不太懂她的話，更不理解她哪裡來的自信，但衛明珠說話的樣子好像會發光，讓人不由自主地就會相信她一定能說到做到。紫芸抿抿唇，低下頭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幫不上什麼忙，只能把主子吩咐的事辦得妥妥當當，不讓主子煩心。奴婢和廚房裡一個嬤嬤很熟，不如奴婢給她些銀錢，讓她每日都悄悄送些好吃的過來？”
　　衛明珠忙擺擺手，“不行，我正減肥呢，你千萬別浪費人情要好吃的。我剛剛那麼賣力也是想跑動跑動，這樣才能快點瘦下來，你只要每天給我多拿點粥過來就成了。去吧，等衛志榮反應過來，說不定咱們就得餓肚子了。”
　　紫芸聽話地點點頭，走了出去。快到廚房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衛明珠竟然罵了衛志榮，還開始直呼其名，稱其為敵人，這是不想再認父親了？
　　她腳步頓了頓，趁人不注意拐了個彎，片刻後遇到獨自一人的陳管事，兩人快速躲進了假山後的隱蔽處。
　　陳管事低聲問道：“大小姐有什麼打算？”
　　紫芸小聲回道：“大小姐胸有成竹，一定會報復衛志榮他們，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不過大小姐的所作所為，我看不透，她的計畫我也不清楚。”
　　陳管事皺了皺眉，“這麼說大小姐以前在偽裝？看來大小姐還沒有把你當成心腹，不過不要緊，我們只是借大小姐的力查衛志榮的底。早知道大小姐能把衛志榮逼得焦頭爛額，就該早點幫她，說不定大小姐的計畫能給我們帶來驚喜。兩個月為限，到時若還是什麼都查不到，我們就放棄。”
　　紫芸沉默了一下，突然說道：“大小姐是好人。”
　　陳管事看了看她，道：“只要她不是我們的敵人，我們就不會傷害她，甚至還會幫她，你無需愧疚。”
　　“我知道。大小姐要求每日有足夠的粥，還有足夠的熱水，你幫忙安排一下吧，我回去了。”紫芸的心緒恢復平靜，快速消失在拐角處。
　　陳管事又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看看皇宮的方向，面色平靜地前往松鶴院。火上澆油，他來做最合適，這火燒得越旺才越有可能把裡子都暴露出來。他本已打算離開侯府，但衛明珠的改變給了他一個絕佳的機會，他很期待衛明珠的計畫，若最後尚有餘力，他也很願意幫衛明珠脫離苦海。紫芸居然看不透衛明珠，卻又說她是個好人，看來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
　　陳管事在衛志榮面前不著痕跡地勸說了幾句，最終衛志榮以侯府名聲為重，決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許任何人再鬧下去。
　　當晚，衛明珠就被禁足在玲瓏院中，那十個粗壯的婆子嚴嚴實實地把她看管起來，但因著這一天的鬧劇，沒人在這時候對衛明珠動粗，不然就真的有點太難看了。又因著衛明珠這幾日的豐功偉績，她們連說閒話都不敢，在玲瓏院裡老老實實地待著，連表情都少有。
　　於是衛明珠如願以償地洗了個熱水澡，又喝了一碗香噴噴的粥，一邊哼歌一邊護膚。“玲瓏院”是衛明月幫忙取的，原主因為這個名字沒少被那群姑娘嘲笑，都說她胖的像豬還沒有自知之明。她早晚要玲瓏給她們看看，到時候衛明月的臉色一定很好看！

大頭寶珠

第19章

　　在侯府上演鬧劇的時候，那些被衛明珠宴請的姑娘們也將她說過的話飛速地傳了出去。一夜之間，衛明珠、衛明月和馮世輝一起出了名，所有人都在議論他們孰是孰非。
　　有人說衛明珠肯定被欺負狠了，這才不管不顧地爆發出來，是個可憐人。有人說衛明珠過去那樣子確實不討喜，也不怪馮世輝不喜歡她，而且這樣鬧起來毀了妹妹的清譽，汙了侯府的名聲，實在有失世家貴女的風度。
　　但凡京城裡有點臉面的人家，都講究個家醜不可外揚，不管什麼事都是關起門來自己解決，萬萬不會讓外人看了笑話。家族聲譽永遠是高於個人得失之上的，這是世家大族必備的家族榮譽感，不然若誰受了委屈都鬧著討個公道，不肯犧牲，家族還怎麼強大起來？
　　可偏偏就出了衛明珠這個奇葩，好似完全不考慮以後的生活，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受了委屈就要鬧得人盡皆知，這可不就讓他們看得驚奇不已？
　　有人給衛明珠的直爽叫好，也有人覺得她不孝不賢淑。叫好的多是年輕一輩，尤其是那些參加宴席的姑娘們，直說過去誤會了衛明珠，被那個虛偽的衛明月給騙了。在沒有利益關係的情況下，大多數人都討厭耍心機使手段的人，他們對衛明珠的遭遇表示義憤填膺，對衛明月的偽善表示鄙夷，一時間，這些正義的聲音無處不在。
　　戶部尚書的女兒王若珊就很喜歡衛明珠，她是家中的獨女，上面有兩個哥哥，父母又恩愛，從小就沒見過什麼陰暗事，自然看衛明月極其厭惡。她與李雪嬌不和，從前就很少和她們在一處玩，對衛明珠也沒什麼印象，但這次一時好奇去參宴之後倒十分欣賞衛明珠的直白。在她看來，馮世輝和衛明月做出這種事，就該揭穿他們，讓大家都知道他們的真面目。
　　王若珊的娘看她吃飯還一副氣鼓鼓的樣子，不禁好笑道：“我記得你跟衛家大小姐不熟啊，怎麼這麼在意？”
　　王若珊皺眉道：“這和熟不熟沒關係，我就是討厭衛明月和馮世輝，他們一個是明珠的妹妹，一個是明珠的未婚夫，還是從小就認識的，十六年的感情，居然做出這種事來，實在令人不齒！娘，你不知道，忠勇侯府的那位二夫人原來也是個虛偽的人，故意給明珠吃油膩的飯菜讓她長胖，還把她打扮得土裡土氣的，跟衛明月比起來像個上門打秋風的一樣。”
　　尚書夫人笑著搖搖頭，“你呀，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你跟他們才有多少接觸，這裡頭的事到底如何誰也不清楚，何必為此氣著自己？”
　　王若珊瞪大了眼，疑惑地看著她，“娘，難道你認為明珠說得是假的？她發了那麼毒的誓！”
　　尚書夫人歎了口氣，“單說這姑娘能把握住這個時機揭穿對她不利的人，她就不會是一個簡單的姑娘，你看她憑白說幾句話掀起了多大風浪？這樣的人又為什麼在過去十幾年裡默默無聞，被人欺負嘲笑？娘不是說她話裡有假，而是怕你太過單純被人利用，你想想，那日你上前搭話，她順勢便讓你答應幾日後接她過府，哪裡是能吃虧的性子？”
　　“也許她以前不想計較，這次差點沒命才變成這樣呢？就算她讓我接她出來也是想保護自己，可能她真是被欺負狠了，怕了她的家裡人吧。”王若珊還是相信衛明珠是個好人，沒什麼依據，就是一種莫名的感覺，她與人結交一向都是憑感覺的。
　　這時王若珊的大丫鬟巧雲走了進來，小聲對王若珊說：“小姐，侯府有消息傳出來了！”
　　王若珊眼睛一亮，催促道：“快說快說！到底是明珠被罰還是衛明月被罰？”
　　尚書夫人聽女兒對兩人的稱呼就知道她對衛明珠有很大的好感，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心想既然女兒喜歡，她還是打聽一下，若衛明珠真是個好的，那讓女兒多個厲害點的手帕交也是好事。正想著，便聽巧雲說衛明珠要被殺了，她皺了皺眉，嚴厲道：“巧雲！這種謠言你從哪裡聽來的？竟敢在小姐面前胡言亂語？”
　　巧雲忙規規矩矩地垂下頭，回道：“夫人，這話是從忠勇侯府的下人口中傳出來的，奴婢去打聽的時候見到了幾位眼熟的丫鬟，想來是其他小姐派去打聽消息的，這會兒怕是很多人都知道了。”
　　王若珊吃驚地說：“那就是真的了？到底怎麼回事？”
　　巧雲斟酌著道：“聽說是侯府二夫人身邊的嬤嬤揚言要弄死衛大小姐，不給衛大小姐吃飯，被衛大小姐給打得扭了腰，之後衛大小姐找衛老太太做主，懷疑衛公子失蹤是被二夫人給害死了。衛大小姐還拿了一堆二夫人送她的藥材，懷疑有毒，被衛老太太送到濟世堂王大夫那裡驗毒去了。後來忠勇侯說衛大小姐得了失心瘋，所說的都是假的，把衛大小姐關起來就是他的主意。他們關在門裡吵了一會兒，衛大小姐就一路跑回院子，喊著侯爺和二夫人要殺了她，叫下人們日後好好伺候二夫人，免得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王若珊倒抽一口涼氣，狠狠拍了下桌子，“虎毒不食子！世上怎會有這般無情的爹？衛明月搶了明珠的未婚夫，他們居然要明珠死，這是要滅口嗎？”
　　尚書夫人若有所思地道：“看來衛大小姐並沒有把叫你接她這件事放在心上，不然她就不會鬧成這樣讓下人傳出這些話來。”
　　王若珊愣了愣，問道：“娘，你說她是故意的？”
　　“自然是，忠勇侯府根基不深，那位二夫人管理下人的手段也有限，就算得了封口的命令，也還是會有人管不住嘴。衛大小姐若不是想把話傳出來，便沒必要鬧得這樣厲害。”尚書夫人又歎了口氣，“這般看來，衛大小姐也許真的是走投無路了，只能不顧女子名聲，把事情鬧大以保住性命，讓忠勇侯他們投鼠忌器，不敢明目張膽地軟禁她。”
　　王若珊聽著她的分析，沉默了一會兒，低聲說道：“娘，那她就不是想利用我了，她靠的是自己呢。她根本沒有一點錯，為什麼在自己家中要靠這種方法才能活下來？”
　　尚書夫人其實並不覺得衛明珠需要別人説明，但她看著女兒的樣子，還是笑著說：“娘當然希望你一生都平平順順的，不沾麻煩，但若是你真的很喜歡衛大小姐，想幫她就幫吧。忠勇侯雖是侯爺，卻已經日薄西山，無需懼怕。濟世堂的王大夫是我們王家旁系的人，你若想知曉那些藥材的事，便著人去問吧。”
　　王若珊欣喜地笑了起來，“娘，你真好！知道了明珠的事，我才知道你們到底有多寵愛我，幸好我投生成了你的女兒，才不會像明珠那樣倒楣。”
　　和王若珊一樣想的人有不少，侯府傳出來的閒言碎語直接驗證了衛明珠在宴席上說的話，讓他們想懷疑衛明珠都沒理由。不過像尚書夫人這樣疼女兒的卻不多，更多的長輩們是勒令子女不許蹚這趟渾水，看熱鬧就算了，但犯不著去管別人的閒事。許多長輩認為衛明珠雖說無辜，但絲毫不顧大局，頂撞父親，太過張揚，女兒與之交好會有損名聲，兒子與之接觸就更不行了，這樣厲害的兒媳婦誰敢要？不怕將來有矛盾會鬧得人盡皆知嗎？
　　但不管長輩們如何說，年輕的姑娘們都盯著侯府的動靜，十分期待衛明珠要被弄死會怎麼反擊。她們可不管衛明珠的言行是否失禮，她們只知道衛明珠做到了她們想做而不敢做的事，誰沒受過委屈？但她們礙于種種束縛連心裡話都不敢說，甚至還要違心地去討好別人，像衛明珠這般占著理強勢反擊的人，讓她們既新奇又憧憬，仿佛只要衛明珠勝了就能讓她們也出口惡氣一樣，沒有人想看到衛明珠落敗。
　　王若珊親自去了濟世堂，她是第一個用行動支持衛明珠的人，只因為她心地善良，而且很喜歡衛明珠。
　　王大夫是王家旁系，和王若珊雖說有親，但關係很遠了。但王大夫身在京城，受尚書大人庇護，此時自然不可能因為一個忠勇侯就對本家最受寵的小姐隱瞞。所以王若珊一問，他便將那些藥材的驗毒結果悉數告知。
　　那些藥材本身並沒有被下毒，但實際上卻和下毒一般無二。因為其中的昂貴藥材都是假的，還有很多外觀不容易分辨的藥材被混淆在一起，若是服用很可能治不了病反而令病情加重。所幸衛明珠從小到大身體十分健康，基本沒生過病，自然也就沒用過這些藥，不然能不能活到今日還未可知。
　　王若珊聽後震驚不已，沉思片刻，吩咐道：“醫者仁心，既然藥有問題，王大夫自然要坦然告知。若有其他人打聽此事，王大夫萬不可有所隱瞞，損了濟世堂的名聲。”
　　“大小姐放心，老夫行醫數十年，自不會隱瞞這等害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