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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駱湘 -【柔情作家不好偷】《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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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湘 - 柔情作家不好偷

她雖然是個小說家,但絕不信書中主角邂逅的場景──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又不是在演電影“向左走,向右走”,但事實就是這麼巧合,
在臺灣相遇不夠,就連飛到巴黎、義大利,也能再次和他重演遇見老戲碼,
現在回國替好友友情客串咖啡屋老闆娘,也能遇見他這位客人上門光顧,
她當然不會就這樣認為他是她命定戀人,然而才和他“回家”聽音樂,
怎知他爸媽卻一副要出清存貨樣,要她買單他這個黃金提琴貴公子,
只求發現瑕疵時請勿退貨,而自己的身世之謎也在這時有了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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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11 19:41:52 |顯示全部樓層
楔子

有錢有權的大家族,一直是平凡人渴望攀上的目標。
只有身處其中的人明白,在那些光鮮亮麗的外表下,他們也只是平凡人,只是係念著愛與被愛的普通人……
一名老人凝視著油畫中身著紫衣,抱著嬰兒淺笑的女子,久久不能回神。
油畫旁另外掛了一幅照片,照片裏的女孩看得出是中西混血,輪廓鮮明的嬌顏在花叢中笑得春光燦爛。
她離去已多久了?流轉了多少個春夏秋冬?老人不禁要懷疑組織的尋人功力是否退步,否則為何遲至今日仍遍尋不著她的下落。
女兒失蹤,露薇雅在天國一定很擔憂吧?
“父親,您該休息了。”五十開外的中年男子和他二十九歲的兒子一前一後進入房間,眾黑衣部屬替兩人關上紅木大門,退至房外守候。
“爺爺,尋找姑姑的事就放心交給我,我一定會盡力去辦的。”紅發男子信誓旦旦地說道,年輕的臉龐已漸漸浮現領導人的穩重。
“索倫,你還年輕,所以不瞭解。露薇雅當初將孩子託付給我,我曾答應要照顧她,幫她找個好夫家,結果呢?現在我連芮妮在哪兒都不知道,這叫我情何以堪?”
“爸,妹妹失蹤我也很難過,畢竟我對她的疼愛並不亞於您,只是您若繼續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芮妮知道可會不高興的。”中年男子開口。
“如果那天我沒有去到那裏,沒有遇見她,是不是就不會這麼痛?”像是沒有聽進任何一句話,老人兀自沉浸在回憶中。
人總要在失去後,才發現擁有的美好。
“服裝設計是條不歸路啊!有多少明日之星敗在這條崎嶇的路上,她根本就不明白呀!沒有人當她的後盾,沒有門路通往時尚世界,她怎麼能達成夢想,怎麼能展翅飛翔?”那真的只是夢啊!當年的他是真的為她擔憂的。
此時,突然傳來一陣門聲,隨時傳來黑衣護衛的稟告。“首領,夫人有事找您。”
“知道了。”門內的一黨之首回應。“索倫,勸你爺爺早點休息,這樣下去他等不到芮妮回來的。”中年男子悄聲在兒子耳邊交代,轉身推門離開,門外兩名手下立刻尾隨而去。
油畫裏的女人依舊漾著笑,如同一旁照片裏的女人般。
只有想念她們的男人笑不出來。
滾滾紅塵中,生命總是太短,無奈愛情總是太長。
永遠,真的太過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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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深夜的臺北城,住宅區的呼吸是寧靜的,偶爾幾聲貓叫如同小舟劃過水面,僅僅留下一道漣漪,不出片刻便又復歸寧靜。
在寂靜的呼吸中入睡,有些人好夢方酣,有些人輾轉難眠。
都市,一個寂寞與冷漠的代名詞,囚錮在這兒的靈魂,只能趁著極靜的深夜,在睡夢中展開夢想的雙翅,飛出由高樓大廈構成的天際線。
“小彤乖,媽咪和爹地有事出國,兩三天就會回來,你在家要乖乖的喔!”
“為什麼小彤不能跟你們一起出國?”
“小彤,爹地和媽咪出國是為了工作,到時會忙得沒有時間照顧你,不過我們會帶禮物回來,所以小彤在家要乖乖的喔!”
“那我要到什麼時候才可以跟你們一起出國啊?”
“等你長大了,媽咪一定帶你搭飛機環遊世界。”
“嗯!一定。”
然而,天真的小女孩並不知道,那是她最後一次和爹地媽咪說話,幾個小時後,一架飛往日本的班機在琉球外海失事,全機無人生還……
“結果,環遊世界的只剩我一人。”躺在床上,覃曖彤喃喃自語。
她又夢到了失去雙親的那一天。
那天起,她的世界完全走樣。
母親生前唯一的好友帶著她離開那唯利是圖的“家”,省吃儉用地繼續經營當初兩人合作成立的服裝工作室,畢竟那是她們努力的結晶,不容隨意拋棄。
她的父親是家中長子,母親則是個離家出走的外國人,命運來去得太過匆促,兩人墜機身亡後,不懷好意的叔叔理所當然地得到她的監護權,不但將父親一手撐起的家族飯店事業搶走,還獨吞了父母畢生積蓄,並光明正大的進駐那幢位於精華地段的豪宅,而無可選擇的,一個六歲多的小女孩,只能依靠稱不上陌生的陌生人。
所有不幸的事在一個月內接二連三的發生,茫茫然間,小女孩也長大了。
“該回去看看淩姨了。”從回憶中逐漸清醒,覃曖彤從床上起身為自己倒了杯MELINI紅酒,扭開床頭音響收聽深夜廣播。
“……即將為你撥放的曲子,是”提琴貴公子“封皓雲最新專輯裏的經典之作—天使。如果深夜的你還睡不著,或心有所困,不妨替自己準備一杯紅酒,翻開那塵封已久的詩集,讓天使的音符為你奏一首夜曲。”
音響很快的流溢出小提琴聲,在深夜中,優美的旋律不經意觸動她心中最深的痛。
“天使?我有多久沒看見天使了?”
她知道,自己並不是天使。
天使不該流淚的。
次日—
“又要出國啦?”工作室裏,言醉芙敲著桌子發問。人如其名的,她嬌美的足以令男人醉倒在她的芙蓉裙下。
言醉芙的母親因為生她而難產過世,意志消沉了許久的父親,終於在一場名流宴會上邂逅了現任妻子淩茶蘊,才逐漸走出痛失愛妻的陰霾。
口喻是知名的建築設計師,大大小小作品廣布世界各地,得過不少國際大獎;淩茶蘊則為亞洲首屈一指的時裝集團“Dream”的老闆兼首席設計師,在創辦人意外離世後,一手將Dream打入國際市場而揚名時尚界。
一個是建築界華人之光,一個是時尚界華人奇葩,因為有著對事業相同的衝勁與熱忱,促使他們帶著各自的小孩共結連理。
“出國散心啊!我怕我的靈感總有一天會被臺灣的車水馬龍淹沒。”
“國外就不車水馬龍嗎?你該去義大利瞧瞧,什麼才叫做頂級的車水馬龍。”顯然言醉芙對這個理由嗤之以鼻。
“我這次的行程會繞到義大利,下個月初淩姨會在米蘭開新裝發表會,我先到當地幫忙打點,還有,恭喜你也有幾套禮服要出場亮相。”覃曖彤為自己的行程稍作解釋,說明自己並不純然是去度假的。
“嘿!我的功力雖然比不上老媽,好歹也算是設計團隊裏數一數二的優秀人才,不選我的作品實在是太浪費了。”言醉芙可得意了。
在一片追逐“新穎”與“西化”的時尚界裏,由臺灣發跡的Dream反其道而行,在新式剪裁中融入東方民族特殊風韻,除了四季時裝、提包與鞋類,主要以手工精細、設計新穎的禮服走出獨具風格。
全球不少大牌明星都以穿著Dream出品的禮服為傲,只因它賦予人一種屬於歷史與文化的靈性美。
相較於其他知名品牌同樣標榜限量製作,Dream的創辦人還特別為禮服命名,凡是由Dream製作的每件禮服都有專屬的名字。
當然這名字和它的設計理念絕對是相符合的。
不久前有位好萊塢巨星,穿著名為“星河”的黑緞禮服出席奧斯卡頒獎典禮,整件禮服剪裁簡單俐落,以大小不同的水晶細粒鑲成帶狀,由胸前蜿蜒至魚尾裙擺,在燈光下就像是條閃閃發亮的銀河。再加上飄逸的雪紡紗設計點綴其中,一襲無袖斜肩禮服將夜晚星空的璀璨浪漫表現得恰到好處,為這位巨星贏得不少鎂光燈。
“是嗎?”覃曖彤提出質疑。
兩個人一起長大,和親姊妹也相去不遠,對於這位晚自己五個月出生的妹妹,她可瞭解得很。
“懷疑我?”言醉芙的聲音微微揚高。
“沒,我具有包容自我膨脹的能力。”覃曖彤暗地自嘲。和月榛比起來,她的道行可淺呢!
“很好。”小心荷包啊!她大小姐脾氣一來,就愛拎著別人的錢包大吃大喝。言醉芙深信她一定記得這點。
“這幾天約爸媽一起出去吃個飯,就當是臨行前送別會好了。”待身旁人兒由自我沉醉中清醒,覃曖彤開口說出心中的計畫。
自她成年後便獨自搬出去住,偶爾才回家一次。畢竟父母兩人都有各自的事業要忙,她又不像醉芙可以待在公司幫忙行政事務,順便發揮才能。
所以她盡量不來串門子叨擾,免得耽誤他們寶貴的時間。
“那還不簡單?媽的辦公室在樓上,老爹的事務所在隔壁,他們都是乖寶寶,鮮少翹班,現在過去肯定逮得到人。”言醉芙自己就常做這類事。
“那就約今天晚上吧!明天我要去”城市插曲“一趟。”
“去喝咖啡?”言醉芙知道城市插曲是間咖啡屋。
“外加找人聊天,避免有人太想念我。”
“我倒寧願去酒吧喝酒,或是高級法國餐廳也行。”她大小姐什麼都不愛,就是酷愛美酒,從葡萄酒到調酒,只要和酒精掛勾的她都愛。
耶穌都說,麵包是他的肉,葡萄酒是他的血。她發誓自己絕對不是嗜酒如命的酒鬼,但若生活中沒有酒倒真的會要了她的命。
因此,她非常懂得把握機會,每次因公出國都拉著覃曖彤到處找酒喝,法國、義大利、德國、美國加州都是她的本命天堂。
“酒鬼,小心哪天酒精中毒沒人救你。”
城市插曲咖啡屋
“難道你們都不想換個地方嗎?”辛蘤沂拿著一罐咖啡豆感嘆,似乎有點受不了。
“整天泡法國很悶耶!何況法國早被你們踏爛了,橫豎歐盟都同意簽證通用,你們何不到附近幾個國家玩玩?”
不是她嫌棄法國,好歹那裏也算是她半個祖國,風光明媚、氣候宜人。只是覺得每次出國都去同一個地方,有點無聊,可她那兩位至交好友卻百去不膩。
上帝讓世界這麼遼闊,就是要讓大家有機會見見不同世面,何必老窩在固定地點發黴腐爛?
嗯?好像在說她自己。
“等我有了興趣再說吧!現今我對法國熱中的程度依舊未減,隔壁的義大利倒是會順道繞去瞧瞧。喔!這好像是我第一次造訪文藝復興的故鄉耶。”顯然覃曖彤並不讚同好友的論點。
“真搞不懂,我這外國籍的老窩在臺北,反倒是你們這些本地人拚命往外跑。”難不成真的是國外的月亮比較圓?辛蘤沂著實不解,徹底忘記自己也是名離鄉背井的“外地”人。
“你的工作在此,不待在這店怎麼辦?哪像我和月榛這種”筆耕“者,不時常換個環境刺激刺激,終有腦漿枯竭的一天。”覃曖彤站在吧臺邊,看著好友邊聊天邊煮咖啡、夾蛋糕,盡管忙碌卻不慌亂,不禁佩服起來。
“嘿!麻煩幫我拿給九號桌的客人,他點的是義大利咖啡。”將一杯冒著蒸氣的咖啡擺上端盤,辛蘤沂差遣吧臺前的友人幫忙遞送。
反正覃曖彤手一揚接過,似乎也挺習慣的。
“先生,不好意思,這是您點的義大利咖啡。”自小寄人籬下,她向來溫和有禮,說話聲音又輕又柔,怎麼看都是個好女孩。
但人終究會被無情的社會改造,在嫻雅的包裝下,她學著將自己化作沼澤,以平和的態度遮掩埋藏在地底的石油。
何況荀子前輩都說了: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不染自黑。和另外兩名“惡”人接觸這麼久,早被她們同化了。
“謝謝。”客人禮貌性地回應,卻頭也不抬的繼續埋首於五線譜中。
覃曖彤也不介意的返回吧臺,放下托盤,扭頭環視店裏一圈。“墻上的畫似乎被人換過了。”
“我不阻止月榛動我店裏的畫。”辛蘤沂不認為這是件值得一提的事。
“不知月榛的塵心還在不在,她的獨來獨往讓她顯得越來越冷漠,我很怕她有一天會跟這個社會脫節,變成一個都市怪人。”自己是文人,覃曖彤可以體會好友的叛逆精神,在她們三人之中,大概就屬她最愛與現實唱反調。
醫學係的卓月榛在學生時代就以我行我素出名,和讀中文係的覃曖彤、電機係的辛蘤沂湊在一起,不只身高高人一等,連個性也是高人一節的怪。
“放心,她有她的打算,時候到了自會明白。”辛蘤沂太瞭解月榛是個怎樣的人,她想做的事,沒人攔得住她。
“你的話永遠只說了三分真。”覃曖彤一語點破。
“這就是文字藝術嘛!相信你應該比我清楚。”將一壺上等大吉嶺紅茶擺上托盤,辛蘤沂彎身由冷藏櫃裏拿出幾塊精緻的蛋糕,自家店裏的東西當然要和自家好友分享,反正她開這間店也不以營利為目的。“好啦!暫時沒有工作了,我們上樓偷閒去吧!”
剛由廚房中忙完的服務生小黎,在辛蘤沂眼神使喚下,乖乖站進吧臺,哀怨的目送老闆大人蹺班偷閒去。
寒冬二月法國巴黎
窗外細雨不停,窗內熱氣蒸騰。
巴黎,舉世著名的花都,文人的樂園,藝術者的天堂。不少女孩期待在這兒擁有一段令人醉心瘋狂的異國戀曲,夢想她們的邂逅對像是多麼英俊瀟灑、浪漫感性。
可惜啊!她也許多愁善感,也許善於賦詩談情,卻不如此期待這般不切實際的浪漫戀情。
覃曖彤只單純地希望自己活得輕松自在,沒有羈絆。
一如她的好友們。
也或許,她們還在等待一出屬於命運的邂逅,一個註定相愛的男人。
點了一杯熱咖啡,覃曖彤此刻正坐在咖啡館靠窗的座位上。
窗外街道籠罩在煙雨中,巴黎的冬天十分溼冷,雖是全年有雨,卻以冬天的細雨綿綿最為折騰人。
“沒,不會,你忙你的。”攪動著咖啡,已經在這裏消磨一下午的她,對著手機低語。“我又不是第一次來,更不是路癡或語言障礙者,巴黎的街道我熟得很,這點你大可放心。”
電話那頭卓月榛的言論讓覃曖彤會心一笑。
路上行人稀疏來往,面臨寒冷的冬天,極少有人願意出來當雪人。
“車子我拿了……不會不會,偶爾搭地鐵出門反而方便。”咖啡冷了。“那就這樣,我要掛嘍!掰。”通話結束。
望瞭望外邊天色,冬季的巴黎天暗得快,也該是回家到下榻處時候了。
將視線拉回桌前,望著不再冒出熱氣的咖啡,莫名地,一股興致由覃曖彤心中冒出—她決定散步回幾條街外的住處。
出門時天色還不錯,誰知沒一會兒便開始下雨,且越下越大。這在法國冬天是常見的,而以前若遇這初晴乍雨的天氣,她都改搭計程車,但今天倒是可以省了這筆昂貴的車資。
“真是個惹人喜愛的天氣,鬱悶得讓人舒暢。”悠哉地收拾完桌上的手稿,站在咖啡館門口的屋簷下,她淡淡地為心情下評語。手往提包中探了探,她早有準備地拿出冬季出門的必備物—傘。
冷清街道,車輛稀疏,避雨的人零星地散佈在街邊商店的雨棚下。若是在臺北,濛濛細雨可能令人十分反感,還會搞得城市泥濘不堪,車陣紊亂煩人;但在巴黎,細雨反倒使其猶如蒙上一層美麗的面紗。
“小姐,方便耽誤你一些時間嗎?”條地,一道身影接近,流利的法語由有著東方面孔的男人口中說出,感覺有點奇怪。
“如果你改講中文,我可以考慮考慮。”淡淡的回以對方一個禮貌的笑容,覃曖彤用母語回答對方。
偶爾,她也喜歡耍耍性子,才由一堆方塊文字中清醒,她沒興趣與外語打交道。
“這麼說,你是答應了?”字正腔圓的中文,感覺好多了。
“先生想借傘嗎?”很熟悉的場景,像極了某部古典愛情小說裏,男女主角命運地邂逅。“可惜這裏沒有橋,也不見杭州西湖的山光水色。”
“小姐真有雅興,可以麻煩你送我到那邊的計程車招呼站嗎?”
“孤男寡女共處同一傘下,後果堪慮。”難得好心情,覃曖彤不禁耍起嘴皮子。
“光天化日又大庭廣眾下,我想我沒那膽子下手。”他笑著回應。
“現在天空正在下雨,既不光天更沒太陽,街頭是很寬廣沒錯,可惜來往的人並不多。”玩弄文字她向來拿手,別說她奇怪,這可是她的職業。“拿去吧!你比較高,傘由你來撐。”
“這是我的榮幸,美麗的小姐。”接過傘,男子禮貌的回以一笑。
“謝謝讚美,英俊的先生。”濛濛細雨中,並肩的儷影令人羨慕。只是同一把傘所遮的,未必是同一片天。
“巴黎是個美麗的城市,就連下雨也唯美得浪漫動人。”攤開手掌,覃曖彤自言自語地承接由天空灑落的水珠。
她常想著,如果母親可以活著,見到自己今天的事業能擴展到這美麗城市,會有多麼欣慰與驕傲。
“同感。這城市的美如同一首歌,由清晨到傍晚都能譜成一曲動人樂章。”望著清冷街道,男子點頭表示認同。
計程車招呼站並不遠,一下子就到了,加上天寒又雨,人潮稀少,很容易便招到了車。
“難得的共傘經驗,臨別前特別贈你一句話:”出門記得帶傘。“”接過傘,她佇立在雨中,目送對方上車,關門、離去。
水花飛濺,輪過路無痕。
“因為巴黎的冬天,很溼意。”
冷冷的雨落在冷冷的城市,歸途的孤身悄悄隱沒於雨中。
屹立於青天之下的艾菲爾鐵塔,乘載著巴黎市民的榮耀。自一八八九年挺起成形的身軀,經歷了百年風霜雪月後,依舊不搖地向蒼天吐訴自身的驕傲。
望著塔下的車水馬龍,塔上的覃曖彤顯得鬱鬱寡歡。人來人往的城市裏,她是寂寞的,無論天涯、無論海角。
那些與她有血緣關係的人,走的走了、散的散了,就連一直照顧她長大的淩姨也結婚了,這事實常令她有股自己是多餘的錯覺。
她的靈魂迷失在都市裏。
除了兩位同校摯友以及醉芙,她甚少主動與人交往。在看盡了人們市儈的嘴臉及虛偽的表現,失望是最後的答案。
這世界充斥著許多虛偽而寂寞的城市,城市裏又充斥著許多寂寞的人,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裏,文人更容易感受寂寞。
純文學在她的故鄉似乎已走到盡頭,窮途末路使得架上作品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媒體撐腰的新生代作家。
會當起筆耕者,而且選擇步入失落的純文學帝國,該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吧!
你媽媽會走上服裝設計這條路,是她自己一廂情願,但她無怨無悔,始終相信自己會在這一行出頭,所以她做了。
淩姨的話言猶在耳。同樣的,她希望自己的一廂情願,可以讓她在這方領域闖出一片天,為中國文字最高深的意境織錦成繡。
“好巧,又遇見你。”循聲回頭,覃曖彤看見昨天向她借傘的男人。
“是啊!好巧。”她帶著笑回答。
“你是一個人來旅行嗎?昨天和今天都看你形單影只。”將肩上的背袋放下,男子選擇與她一同靠著欄桿眺望花都。
“想必你也是。”微微側臉,未紮起的長發飄散在風中,此時的她看上去像是墜入凡世的仙女,飄然地似乎隨時會離開紅塵。
“如你所說,我喜歡一個人流浪。”
“帶著小提琴流浪似乎有些累贅。”瞄了一眼身畔人手上厚厚一疊的譜,又看見他垂於左手的小提琴盒。很有氣質的男人,覃曖彤想。
“它是我的另一半,少了它,我的心便有缺陷。”
“既然如此,你的流浪便不算孤獨,而是兩人同行。”
“我發現你對文字的駕馭能力相當強。”這絕對是讚賞而非揶揄。
“謝謝,職業使然。”
“小姐是作家?”男子詫異地問。
“這樣問一個陌生女子很不禮貌,我是否該回問”先生是位音樂家嗎“?”
“很抱歉,我不有故意的。”
“基本上應該算作家吧!反正也只是寫寫文字、改改句子而已。”覃曖彤說的輕松,倣佛剛剛的反感一點也不存在。“先生呢?你的職業又是什麼?”
“我的正職是音樂演奏家,但偶爾也兼差寫些流行歌曲,或在酒吧伴奏。”
“很豐富的生活,想必你非常熱愛自己的專長。”
“的確是。”沒有一般陌生男女相見的客套話,沒有相遇邂逅的激動情緒,在沉悶的天色背景裏,有的只是平淺的對答。
短暫的沉默後,像是抗議兩人缺乏浪漫的談話污蔑這美麗的城市,巴黎本就灰暗的天空開始飄起了雨。
襯著滿城煙雨,覃曖彤凝視著男子,心中有股淡淡的熟悉感浮現。
“先生是混血兒嗎?”很俊的外貌,這是任何人第一眼見到他的評價。但對她而言,對方俊的不只是長相,他渾身散發絕對優雅與霸傲交融的氣質,才是使他俊帥迷人的主因。
“我的父親是義大利人,所以我遺傳了一部分拉丁人的特徵。”他整了整被風吹亂的棕發,烏黑中混雜著棕色,看上去像是挑染過,不仔細看並看不出來。“小姐是怎麼看出來的?我以為自己遺傳自母親方面的特徵應該多些。”
“只是感覺。我母親也有一半的外國血統,你給我的感覺與她十分相似。況且你的眸色也不是黑色,我不認為這是基因突變。”
“聽說很多女生喜歡和混血兒來段浪漫戀曲,平常為了擋掉麻煩,我習慣戴深色隱形眼鏡遮掩。”他帶著些微笑意解釋。
“可惜現在身處外國人大本營,這項保護措施可以免了。”
“當然。我又沒近視,何苦帶著兩片隔閡折騰自己。”
“盡管放心,與你一般英俊的混血兒我認識不少,你還激不起我的興趣。”傑洛克•拉瑟西斯便是一例,一名中法混血的上流子弟,辛蘤沂同母異父的弟弟,現任法國最具份量的集團—“翔宇集團”執行長。
“你的話雖傷人,卻令我感到輕松。”他眨了眨琥珀色的雙眸回道。
“只是想告訴你,不是每個女生都喜歡對帥哥發花癡。”
“可以讓我知道你的名字嗎?”他微微笑問,舉手投足間,高貴氣質展露無疑。“感覺與你十分談得來,想和你交個朋友。”
“如之前所述,這樣問一個女孩子很不禮貌,發問者應該先報上自己的名字才是。”沒有轉頭,她凝視著雨絲回道。
上一次相遇,似乎也是個雨天。
“封皓雲。開封的封,皓雪的皓,雲朵的雲。”
“覃曖彤,靜潭無水的覃,日光昏暗的曖,深紅色的彤。”
“很詩意的名字。”
“正巧適合這種”溼“意的日子。”看看手錶,覃曖彤輕盈地旋身面對男子。“很高興認識你,封先生。說真的,你是個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的男人,至於交朋友,如果有緣,相信我們會再見面的。”
拎起包包,她毫無留戀的離去。
留下的,只有一個充滿詩意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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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又是雨天。”拉開窗簾,覃曖彤喃喃地說。
窗外微弱的日光滲進屋內,墻上懸掛的畫不改其抑鬱。下雨,在西歐的冬天,正如傃陽之於寶島的夏日般正常。
白霧輕飄,蒙 四溢,我正隔著窗看雨。
由床畔矮櫃上取來隨身劄記,記下腦中飄過的詩句後,她準備下樓張羅早餐。
就在此刻,窗外一道人影出現在街角,撐了把黑傘,雨霧刷白了那道匆匆走過的身影。轉身離去的腳步緩了緩,她再次打開本子,提筆續寫幾行文字。
忽然,席慕容的雨夜自眼前走過,他的背影有些眼熟。
詩是沒有情境的理由,在生命的每一刻出現。
筆落書闔,覃曖彤下樓為一天的精神活力準備補給品,很快地,培根的味道與煎蛋的香氣由廚房中飄出。咖啡機喀啦喀啦地攪動咖啡色豆子,爽朗地散播迷人鬱香,餐桌上整齊地擺了兩份早點,在她端上咖啡的同時,門鈴響起,一個頭發沒梳、穿著拖鞋,一臉未醒的訪客也不等主人,逕自拿著鑰匙便開門進屋,摸到餐桌前吃起自己的那一份。
“真準時呀!安列德大哥。”覃曖彤一點也不驚訝地坐下用餐。
“嘿嘿,家就住隔壁咩!有免費早點當然要來吃,誰像貝亞娜那只惡魔,只會用香氣誘惑我。”嗯,這咖啡不愧是高檔貨,味道就是不一樣。
“你自己又正常到哪去?好好的醫生不當,跑去當賭徒。”所謂物以類聚,兩個不務正業的異類湊在一起,真該將這兒劃作危險區,掛上牌子標明生人勿入。
她嚴重懷疑中外醫學的教育都太過失敗,一流的人才全部跑光,否則誰會知道眼前這位整天窩在家裏玩股票,要不就飛到拉斯維加斯大賭特賭,不贏個幾十萬美金不回家的邋遢男子,竟會是首屈一指、最厲害的心臟外科權威?
想找他開刀還要有人脈,外加他老爺高興才請得動呢!
“我還是有接客啊!”三十好幾的大男人裝出一副無辜樣,說有多惡心就有多惡心,更別說還頂著一張娃娃臉。
“接客?我還送往迎來勒!”真是夠了,她不想跟娃娃臉老男人說話。
“送往迎來?嗯,好像也差不多啦!送走了一堆人,馬上就有一堆人要來煩我,當我缺錢似的拚命喊價,也不想想我副業賺得錢都不只那幾個零。”
“是啊!我看拉斯維加斯快把你列成拒絕往來戶了。”
“沒差,我可以去澳門,不然摩洛哥更近。”看來貝亞娜並沒有說出去,大家仍舊不曉得他有另一個更賺錢的副業。
“我懶得和你抬杠,吃完早餐我要出門晃晃。”
“請便,晚餐前記得回來就好了,我要回去看今天的股市。”神速地掃完盤中物,安列德頂著雞窩頭閃回隔壁房,完全的行動派。
覃曖彤聳聳肩不置可否,反正她和月榛相處夠久,對於這種怪人她很能忍受。
迅速將桌面收拾幹凈,換上保暖衣物,第一次在冬天光臨巴黎的覃曖彤終於瞭解辛蘤沂在臺灣時,為何能在冬天裏穿短袖的原因。
和這兒比起來,臺灣實在是溫暖多了。
“一回生,二回熟。”
“三回不得不向命運低頭。”
溼漉漉的傘未收,串串水珠滴在酒館門前的雨棚下。
“很高興遇見你,覃小姐。”
“很榮幸再相會,封先生。”
推開門,清雅的鋼琴旋律流瀉四宇。
JardinssouslaPluie,德布西的雨中庭園。封皓雲心底快速閃過曲名。
酒館內的鋼琴師似乎挺享受這種溼冷陰晦的天氣,盡情地以手指渲染胸中那份舒適恬靜的好心情。
“真巧,怎麼每次遇見你都是雨天?”
“也許老天覺得這樣比較浪漫。”進了酒吧,他們有默契地選擇同桌而坐。
“但願如此。”兩人點的調酒送來了,她的WhiteRussian和他的GreenAlaska.
淺嘗一口自己點的酒,由身側背包裏取出稿紙,她開始書寫。
淺啜一口自己點的酒,由防水袋中取出小提琴,他開始調音。
靜默的空間只有鋼琴聲,摻雜些許微弱的小提琴弦聲,冷清的酒吧中沒有其他客人,成了兩人的專屬天地。
早晨的都市節奏單調,一些句型便足以描述全部。
隨著德布西雨中庭園結束,鋼琴師換彈蕭邦的雨滴前奏曲,純凈的旋律與外頭雨景相應和,構成一片和諧的思緒交錯。
“等我這曲演奏完畢,幫我送上杯TequilaSunrise.”提著小提琴,封皓雲對吧臺後清洗器具的酒保說。
鋼琴師接過他遞上的譜,試彈了幾段,點點頭表示可以開始。
弓上弦,指觸線,小提琴迷人的音色與鋼琴伴奏融合,回蕩在晨光裏。
宛如希臘神話中善彈七弦琴的太陽神阿波羅,覃曖彤第一次發現,原來男人也可以如此光芒四射,在自信的眼神,優雅的姿態上。
腦中忽然有了靈感,她的筆尖覆上稿紙,真誠地記下此刻的感動。
線斷珠落,不在玉盤卻在我心上。
都市的雨聲是首歌,悄悄被太陽神的弦音遺忘……
如果,你願意傾聽,必將是生命中。
一場美麗的邂逅。
樂音停止,酒保端上TequilaSunrise.
這時覃曖彤的酒杯也空了。
“如何?好聽嗎?”封皓雲離開演奏臺來到她身旁。
“很完美的演出,聽得出你在這方面傾注了不少努力與用心。”
“我說了這是副業,只不過地點不只這兒,各國的酒吧我幾乎都涉足過。”
“看你還挺享受這個副業的,盡管沒有聽眾。”
“音樂是為有緣人演奏,如果有緣,便能聽到感動你的歌。”
“你覺得我們有緣嗎?”她眼中有著淺淺的笑意。
“沒有緣,怎麼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相遇?”
“你可以將它歸類於巧合。”覃曖彤以為這樣想,便可以減輕心中的嚮往。
“我情願相信是緣分。”他倒不同意她的看法。
“你知道嗎?有人說,酒會讓寂寞的靈魂相逢。”
“那我樂意敬寂寞的小姐一杯酒,慶祝我們的相逢。”他舉起酒,輕輕揚起笑。
覃曖彤看了他一會兒,舉起空了的酒杯,與他那的橙TequilaSunrise碰撞。
“我知道你也是寂寞的。”
“你的話包含任何暗示嗎?”聽到這句話,他任由腦中浮過幾絲綺想。
“你說呢?”覃曖彤沒有多做解釋,一旦興致來時,她說話總喜歡拐彎抹角的。
“我以為,藝術家是永遠寂寞的。”與她一樣將靈魂獻給藝術的封皓雲,並沒有任何飽暖思淫欲的念頭。
重新點了杯酒,這次覃曖彤換成FuzzyNavel,讓桃子香甜酒與柳橙汁的絕妙結合衝淡之前WhiteRussian的鮮奶油香。
人們總說喝酒傷身,但對她而言,有時候不喝酒,傷得卻是心。
“想再聽首歌嗎?”語間,有客人入門。
外面的雨聲漸止,天色慢慢地明亮起來。
“去吧!寂寞的音樂家。”她舉杯為有緣人讚許。
巴黎,一座真正的藝術天堂,她以寬容與活潑,收留每一位慕名而來的旅人。
在這裏,所有的夢皆能被實現。
俗話說:接二連三,有三必有四。他和她的緣分,如同二月的細雨綿綿不絕,雖稱不上轟轟烈烈,卻也不斷地向前延展擴散。
“究竟是巴黎太小,還是我們磁場太近,怎麼每次出門都會遇見你?”對於再次遇見同一個人,覃曖彤的心情非常無奈。
“覃小姐好像不太希望遇到我。”就連被人嫌棄,封皓雲的表現依然是那麼高貴優雅,如同中世紀歐洲的貴族公子。
“你知道嗎?如果連出門買瓶牛奶都能碰面,我會懷疑有人跟蹤我。”
“呵!”以輕笑做為回應,他既不承認也不反駁。
“而且,都是在雨天。”人家是遇水則發,他們卻是遇水則逢。
“很神奇不是嗎?可以在相同的天候下,遇見相同的人。”封皓雲的浪漫細胞似乎比她要來得多些。
拿著牛奶的手微微定格,她忍不住咕噥道。“我一直覺得在哪裏見過你,可是想來想去就是想不起來。我承認我認人的本領很差。”
“很多小說裏,男女主角的交往都是由這句話引領的。”封皓雲順手也拎起一打罐裝啤酒。
“有時我真希望自己的記憶力能夠像蘤沂一樣好。”覃曖彤顯得十分懊惱。
她常常覺得這臉孔有些眼熟,也依稀想起幾個名字,卻都湊不起來。
“覃小姐確定我們要維持現狀,繼續在冷藏櫃前聊天嗎?”
“這也沒什麼不好。”縮回拿牛奶的手,兩人一並朝櫃臺走去。
“覃小姐明天上午有空嗎?我在之前那間酒館等你。”
結完帳,兩人站在店前的雨棚下閒聊。
“等我做什麼?喝酒聊天嗎?”
“明天我有一場小型音樂會,地點就在那間酒館,想請你來聆聽。”
“也好,反正明天我也沒什麼特別計畫。”她發現眼前男人除了擁有貴族的貴氣,也有股屬於貴族的霸氣,他的請求,似乎不怎麼容易拒絕。
“時間是早上十點,按照往例,九點半左右應該就沒位子了。”封皓雲打開黑傘,轉頭向覃曖彤道別。“別起晚了,掰。”
雨依舊下著,覃曖彤獨自一人站在商店門口發楞,思考自己怎麼如此容易接受一個男人的邀請。
她的過往約會紀錄幾近於零,以前係上的同學都笑稱她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天宮仙女,只可遠觀,近看不得。
然而,今天她那酣睡甚久的塵心,似乎在這浪漫的都市裏,悄然蘇醒了。
照理說,上午應該不是酒館的黃金時段。
但是這間位於高級住宅區旁的酒館卻反常地聚滿了人潮,人手一杯調酒,細語談論著張貼於演奏臺旁的節目表。
沒有莫劄特,也沒有貝多芬,所有的曲目皆未曾聽聞,作焛者部分填得是個有些耳熟的名字—封皓雲。臺上擺了四張椅子,演出者名單除了身兼作曲者的小提琴手外,通通都是法文名字。
覃曖彤並不感到驚訝。歐洲文藝風氣本就比臺灣旺盛,這種坊間舉辦的小型音樂會,普遍都有一定的聽眾群,願意演出者也較多,在亞洲被視為高級休閒的音樂欣賞注入民間,在這卻是遍佈大小城。
桌間已沒有空位,覃曖彤選擇坐在吧臺,反正音樂是用聽的,坐位遠些並不妨礙欣賞。
九點五十分左右,端著飾以紅櫻桃的SnowRed,她望見五名身著簡便休閒衫的男子逕自走向臺上早安排好的位子,旁若無人地調起音。
談天的繼續談天,討論的繼續討論,在場的人並不因為表演者出場而安靜;服務生面色不改忙碌地穿梭在人群中,酒保繼續賣弄他純熟的技術,調出一杯又一杯色澤華麗的雞尾酒,一切都和他們出現前沒什麼不同。
忽然,鋼琴師彈了幾個音,在座的觀眾十分有默契地停下談論,轉而面對演奏臺。這場演奏沒有指揮,而是由坐於舞臺左邊的東方男子以獨奏拉開序幕。
這次演出的組曲名“DreamParis”,共分六章,分別是“Morning—蒙 若現”、“DayTime—日光爛漫”、“Noon—咖啡香頌”、“Evening—薄暮四方”、“Night—星光微醺”以及最後一章“MyHeartDreamParis”。
“很道地的曲子,巴黎風情都融合進去了。”覃曖彤瞄見吧臺前另一位客人手中的音樂廳廣告單,她微瞇眼盯著上頭的人像。
這個人是……
抬頭望向全神貫注於音符中的本人,關於他的記憶有些回籠。
“原來是你啊!幸會了,提琴貴公子。”此時,臺上的他目光往這一瞥,覃曖彤舉起酒杯,向首席小提琴男子致意,也不管對方看不看得見。
時間分秒流逝,曲子進行到第三章。佐以美妙音樂,上的酒杯已然見底,杯畔的人兒將自己沉入文字殿堂裏。
此時此刻,她的詩,為音樂而生、為感動而生。
MyHeartDreamParis,她的詩心,醉巴黎。
“如何?不錯吧!”演奏結束後,封皓雲送走了其他三位演奏者,已然算是熟稔的兩人同桌而坐,享受酒館老闆請客的豐盛午餐,畢竟這場音樂會讓他收入大增。
“你謙虛了,豈止是不錯?簡直是完美得無懈可擊。”她雖喜歡玩弄文字,但該有的讚美總是不會吝嗇。
“謝謝讚美。”他舉杯以酒相敬,清脆的碰撞聲敲出兩人一再相遇的第一簇火花。
“覃小姐。”
“嗯?”正在喝酒的覃曖彤僅以單音回應,語間帶著素有“蠔酒”之稱的夏布利白酒淡淡的礦物味。
“如果我沒記錯,你應該就是那位在大三時,以一部長篇小說《三年六月又七天》榮獲國家文藝獎小說類的女作家吧?”
“原來大家都只記得當年的我啊!”有些自嘲的放下酒杯,她繼續享用豪華的海鮮大餐。“我個人倒是比較喜歡後來出版的詩集呢!”
“難怪你駕馭文字的能力這麼好,好幾次都讓我汗顏。”
“這沒什麼,封先生的小提琴造詣同樣也令我感到汗顏啊,提琴貴公子。”她揚笑回應。
“我以為我的知名度應該很高才是。”有些泄氣地咀嚼盤中美食,他嘆道。
“你想太多了,政治人物與明星除外,其他名人都是見名不見人,就算是馬友友出來逛街,能認出他的肯定也沒多少。”嗯!這鮭魚煎的真好吃,旁邊的生蠔也不錯。
“是嗎?那為什麼在臺灣,我每次出門都有人追著我跑,害我總是要躲躲閃閃,有時還得偽裝成像個變態狂?”切著牛小排,封皓雲隨口問。
“我想那些人追逐的並不是你在音樂上的成就,而是你的外表。會追著你跑,大概是想要你的電話吧!”她語意中的調侃顯而易現。
“謝謝你的提醒喔!誠實的小姐。”鬱卒地喝口湯,封皓雲有些不能接受自己的才華比不上外貌。
再怎麼說,自己好歹也是個享譽國際的小提琴家,而非僅是空有外貌的男人。
“呀!差點忘了。”放下刀叉,覃曖彤拿出隨身小冊子,將其中一頁撕下來遞給他。“謝謝你讓我渡過一個美麗的上午,一點小禮,還請笑納。”
封皓雲低頭,紙上抄的是一首詩。“給我的?”
“嗯!邊聽演奏邊寫的,應該還算有些水準。”
“你的文學造詣那麼好,再怎樣寫都有水準。”下筆成章的杏壇才女,怎麼可能把自己認為不及格的作品送人?
“多謝抬愛。”她的笑容多了幾分溫度,不再像之前那樣職業化。
“這樣真糟糕,我是不是也要寫首歌回送你?”
“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很樂意接受。”
收起詩,封皓雲頓了頓。“那麼,請問小姐什麼時候有空可以再出來坐坐?”
“這倒是無所謂,反正我是來這裏度假的,若沒遇到重大事故,每天都有空。”配合著輕柔地爵士樂,酒館裏的氣氛漂浮著些微曖昧。“只是,封先生是單純的想和我品酒聊天,還是別有企圖?”
“這好像不是覃小姐第一次將我定位成別有居心的男人。”
“只是覺得我們現在的關係很奇怪,像是上天硬是要將我們湊在一起,才讓我們在接二連三的偶遇中相識。”
“這樣說來,如果我們不約見面,搞不好還會在巴黎的某一角遇見呢!”
“也許吧!巴黎說小不小,說大也不真的那麼大,假如我們都沒有離開,碰面的機會必定還是會有的。”
“你好像很不喜歡和異性相約?我不敢誇耀自己長得有多出色,但這副皮貌多少會吸引一些人,好久不曾遇見像你這樣的絕緣體。”
“話也不能這麼說,也許我們再多相遇個幾次,我就會開始對你有好感了。”
“是這樣嗎?”
“再怎麼說,緣份也是促成一段感情的重要因素,很多名著裏的男女主角不也都是在接連地相遇中認識,而後愛上對方嗎?”
“聽來真有意思,不如我們就各自旅行,哪天相遇了,我再把寫好的歌送給你。”
“嗯!讓我們親身體驗緣分能有多大的力量吧!”覃曖彤笑得燦爛,悄悄地在心中隱瞞一件事。這幾天,她都會待在住處整理前些日子寫下的詩文,順便幫月榛整理堆積滿屋畫作。
然後,她就要啟程到義大利,不會再有時間出來閒晃,而冰箱裏的食材也足以讓她和隔壁鄰居吃到離開之前。
不過在搭飛機去義大利前,她還想順道拜訪辛蘤沂的父母,跟大家說聲再見,順便捎些話回臺灣,相信兩人應該不會有機會再見了。
憑良心說,除去他琥珀色的眼睛令人暈眩外,其實她還滿喜歡這位提琴貴公子的,能夠與他相遇,未嘗不是首迷人的城市插曲。
兩人邊吃邊聊,時間不知不覺地流逝。
很難得地,這天並沒有下雨。
若你忽然問我
為什麼要寫詩
為什麼不去做些
別些有用的事
那麼我也不知道
該怎樣回答
我如金匠日夜捶擊敲打
只為把痛苦延伸成
薄如蟬翼的金飾
不知道這樣努力地
把憂傷的來源轉化成
光澤細柔的詞句
是不是也有一種
美麗的價值
望著不知何年何日抄在筆記本上,一首席慕容的詩,覃曖彤第一個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這幢房子的主人—卓月榛。
臥室的墻上高掛著一幅男性肖像油畫,她記得半年前來時並沒有看見,想來是好友前些日子新掛上的。
畫中主角坐在路邊的露天咖啡座前,陽光晴朗,他的身畔卻幽幽地環繞著一股淡愁。畫的右下角寫了幾段文字,若不是筆跡熟悉,她還認為是別人題的字。畢竟認識畫者這麼久,連她自己都不相信卓月榛會有這麼感性的一刻。
當真愛來臨時,我相信一見鐘情。
靈感一來,覃曖彤將畫取下,在畫的背面寫上由筆記本裏改編的詩句。
若你忽然問我
為什麼要繪畫
為什麼不去做些
別些有用的事
那麼我也不知道
該怎樣回答
我如金匠日夜捶擊敲打
只為把孤獨延伸成
薄如蟬翼的思念
不知道這樣努力地
把叛逆的來源轉化成
光澤細柔的筆觸
是不是也有一種
美麗的價值
收了筆,將畫掛回去,畫裏的男子依然忠誠地將雙眼定焦於圖的右下角,寫有文字的落款處,無視桌上一杯早已涼掉的黑咖啡。
是吧,她們都是叛逆的,叛逆地逃離父母工作的範圍,替自己另辟一片天,只因為她們相信,夢想是可以實現的。
月榛,舍去六法全書,脫下醫師袍,你究竟在追尋些什麼?
你自己又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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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二月的米蘭氣溫和巴黎差不多,覃曖彤很快地適應這個城市。
“小吳,場地部分應該沒問題吧?我剛剛看過座位圖,走道好像有點窄,有沒有辦法挪寬一點?”服裝秀下星期便要上場,覃曖彤仔細地與先來的工作人員一一確認,每個步驟都不敢馬虎。
“沒問題,我們和這間飯店的默契良好,已經在這裏辦過許多次,整體概況都在掌握範圍內。座位我等會兒和工作人員商量後會重新調整。”
“展示臺部分呢?燈光測試過了沒?”拿著厚厚一疊文件,覃曖彤邊走邊問。
“都弄好了,等後天模特兒一到,馬上就可以排練。”
“等等,我好像沒看到媒體邀請名單。”快速地翻閱資料,她微微皺眉。
“邀請名單今天才敲定,晚點小李會送過來。”
“好,等他送來我再過目,今天就先到這邊,展示舞臺部分就麻煩你了。”闔上資料夾,覃曖彤揉揉額際,喃喃道:“忙了一天也真夠累,不如出去吃頓飯吧!”
碰巧外面正下著雨,不想麻煩地回房拿傘,她直接朝飯店的歐式自助餐廳走去,由侍者帶領入座,覃曖彤再次驗證自己一點也不適合擔任管理人才,忙不到兩下就累癱。
點了瓶FRANCADET玫瑰紅酒,覃曖彤承認自己真是個矛盾的人。
受辛蘤沂影響,她喝遍各種咖啡;受言醉芙影響,她嘗盡各國美酒。
她希冀保持清醒,有時卻也渴望沉醉。
最最離奇的是,咖啡不會為她提神或造成失眠,她可以面不改色地灌下好幾杯黑咖啡倒頭就睡,而酒亦然,她的酒量簡直可說是沒有極限,往往同來買醉的人都不支倒地,只留她一人寂寞地清醒。
正所謂舉杯澆愁愁更愁,酒精澆不熄她對父母的思念,更澆不熄夜夜夢長。
“這一切都是假的。酒啊!只會使寂寞的心更加寂寞,而不會忘記任何煩憂。”獨自舉杯,覃曖彤祝福自己能享用一頓美好的晚餐。
伴著FRANCADET玫瑰紅輕淡柔順、果香充足的氣味,她靜靜地用餐。
直到酒瓶空了,她才滿足地結帳離開,打算回房休息。
正當她疲憊的身影消失於大廳轉角,餐廳櫃臺走進一道熟悉的身影,只可惜她錯過了。
“小姐你好,請給我一個人的座位。”
服務生禮貌地請他稍等,隨後侍者前來領他入位,在桌椅中一陣穿梭,最後停在那個靠著窗,玫瑰紅酒香氣未散的位子。
禮貌地道了聲謝,將左手提的物品放置於雙人座另一張椅上,封皓雲脫下略沾雨痕的外套披於椅背上。
須臾,他喚來侍者。“請給我一瓶1994年份的FRANCADET玫瑰紅。”
三天後發表會排練後臺
“如何,還成功吧?”言醉芙嬌美的臉龐笑得十分得意。“我對這次設計的禮服頗具信心,誰叫這主題早讓我期待已久呢?”
看著穿著亮麗新裝的模特兒,在舞臺上踩著熟練自信的步伐,覃曖彤也感到與有榮焉。這是她母親傾盡青春的夢,為了它,她離開屬於自己的國度,遠渡重洋來到臺灣,盡管生時無法如願,卻在離世後獲得空前成功。
此次的主題名為“酒色天香”,每件禮服皆以酒為名,其中包含了水果酒、蒸餾酒、雞尾酒等,中國的白幹、女兒紅也都參了一腳。難怪言醉芙如此賣力地構思設計,拚死也要讓自己設計的衣服配上心愛的酒名。
“是啊!白蘭地、玫瑰紅、桃子香甜酒都被你包了,還外帶一杯螺絲起子和曼哈頓,我想你恨不得在慶功宴當天將這些酒全部吞下肚。”
“慶功宴?那還要多久才等得到,咱們現在就可以去喝了。”喔!她親愛的螺絲起子,乖乖站在那兒別跑,姊姊馬上就來了。
“酒鬼,真不知道除了酒你還在乎些什麼?”覃曖彤聞言睨了她一眼。
“乙醇。”
“……”沉默並不表示反對,於是此刻雖不是頂想喝酒的覃曖彤,再次被身旁酒興大發的女人拉出去幹杯,徜徉酒鄉去了。
人生難得幾回醉。這是言醉芙常掛在嘴邊的名言,對她而言簡直是一大諷刺。是啊!人生難得幾回醉,她連想醉都醉不成啊!
夜晚義大利西西裏
“你是嫌錢賺得不夠還是命太多?以為死神會怕你的槍嗎?每次都來去匆匆的,你究竟是接了多少任務?”
“已確定的排到三月底,沒回應的可能要等明年。”倚窗佇立,冷僻男子邊啜飲血紅的CANNETO,邊回答真皮沙發上紅發男子的疑問。
“你的行情可真好,分一點給我們吧!”紅發男子有些酸溜溜的說。
“堂堂義大利黑手黨和一個殺手爭工作,有損顏面。”
“呦!你什麼時候這麼有良心啦?連這種話都說的出來。”挑眉反諷。
“那女的是誰?”沒有理會,黑發男子舉杯的手略往前比。
“哪個女的?”紅發男子疑惑地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瞄去。
“照片最左邊,穿紫羅蘭色禮服,有東方人面孔的女人。”
“喔,據老頭說是他在外面生的女兒,按輩份算起來應該是我姑姑。”
“我確定沒在這兒見過她。”因為那件事,全黑手黨高級幹員他都照過面。
“她二十歲離家後就沒了音訊,一直到現在都沒能找到她。”擱下酒杯,紅發男子惋惜地說。“老頭一直很想再見她一面,聽說他很喜歡她的母親。”
“找人對你們而言應該不難吧?”
“是不難啊!如果按照電影小說的情節當然容易,但真要在六十億人中找一個連在哪個國家落腳都不知道的人,沒有神跡相助根本是件不可能的任務。”
“需要幫忙嗎?算是還你這些年幫我投資理財的人情。”
“千萬別這麼說,老頭可喜歡你勝過我這孫子,巴不得收你入籍把我扔掉。”
“可惜已經有人先做了。”將空酒杯置於窗臺上,一身黑衣的男子將目光由窗外移開,轉身接過對方手下遞上的箱子,當場打開檢查其中物品。“現在想想,當初多事救你果真是值得的。”
明亮的燈光照射下,烏黑與銀亮同時在箱內閃動,一把嶄新的BarrettM82A1狙擊槍靜靜地沉睡於紅絲絨上,身邊伴隨著眾多子彈,一把半自動手槍及其配件。
“我對目前這把還挺滿意的。”
“剛好最近組織進了一批貝瑞塔,我趁機汙一把拿去請人改造。瞧!這才配得上你吧?”索倫得意的比了比一旁刻有狼嘯浮紋的手槍。
小家夥實在該換把槍,既然取了名號叫銀狼,槍就應該換把銀色,上頭還有狼只雕飾的才搭。
黑衣男子耳際飄過一聲懷念的女音,忍不住出手撫了撫槍上的雕紋。
“不愧是黑手黨,槍械改造技術完善得無可挑剔。”闔上箱子,男子拎起掛在椅背上的外衣準備離開。“我走了,錢直接從帳戶裏扣。”
缺乏溫度的音調隨著男子消失在掩上的門外,沒有腳步聲,無人帶領地離開黑手黨在西西裏島的總部,熟悉的倣佛是自家後花園般。
“都什麼關係了還會向你要錢,老頭不宰了我才怪。”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索倫低聲說著。“你說對吧?銀狼。”
夜晚,米蘭市區一家著名飯店裏鎂光燈閃爍不停,政商名人川流不息,到處充斥著寒暄、招呼聲,應驗了所謂“佛要金裝,人要衣裝”,高檔服飾從來不怕銷路不佳,限量款高級訂制禮服一向只有買不到,絕無賣不掉的風險。
“說實話,你設計的那套玫瑰紅我還滿中意的,淡紅色緞布將玫瑰紅酒獨特的圓潤果香口感表現地恰如其分。”
“你想要嗎?我可以免費送你一套,全程由設計師親手製作喔!”
“我只說喜歡,可沒說我要。那種衣服我一年可能穿不到三次,拿了等於白白浪費好幾碼高級進口綢緞。”
“對那些大明星而言,禮服永遠只有一夜壽命,穿過一次亮相後就束之高閣或變賣的人比比皆是,跟她們比起來,你根本是小巫見大巫。”
“人家錢多啊!哪像我,小小作家一枚,光版稅都不夠糊口。”
“真是這樣嗎?怎麼我常在暢銷書排行榜上看到某個熟悉到快爛掉的作者啊?又好像記得上次某人幫廣告公司寫了幾句廣告文案,就賺進大筆稿費?再之前那出轟動一時的歷史劇又是誰修的稿啊?”
“別繼續這話題了,忙了這麼多天,我想出去散散心,想去酒吧你自己去,喝醉了記得別爬上陌生人的床,義大利男人可是以熱情出名的。”
“呿!我有那麼饑不擇食嗎?本小姐雖愛喝酒,也醉倒不少次,可從未發生過任何酒後亂性的實例,我的自製力沒你說的那麼差。”
“有我好嗎?”千杯不醉應該是指她吧。
“你不算。”根本就沒醉過,誰知道她的自製力究竟好不好。
“呵呵!”幹笑兩聲,不是覃曖彤自豪,大學很多男生就是這樣被她打敗的。從此再也沒人想和她到PUB約會,因為出皆洋相的盡是男士們,還有很多次醉到讓女方結帳開車送回家的經驗,丟臉丟到最高點。“買醉也要有本事啊!每次一想起那些紅著臉堅持還錢的男同學,我就覺得搞笑到極點。”
後臺兩人閒聊胡鬧到全忘了正事,直到淩茶蘊前來逮人上臺謝幕,言醉芙才匆匆整理儀容隨繼母離開,覃曖彤則悄悄自後臺離去,直接回房。
纖纖身影穿越大廳,隱逝於人群中。電梯門闔上後,一道目光緊盯著她隱沒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親愛的,怎麼了?”一名約四十來歲的貴婦輕搖著發楞的枕邊人。
“沒什麼,大概是我眼花看錯了。”應該不可能的,依年齡推算,小妹也已經四十多歲了,可剛剛那年輕的身影真是像極了她。
像極了他那失蹤二十餘年,同父異母的妹妹—芮妮•薩普奧•基曼。
對封皓雲而言,義大利與他並無任何關係。
盡管他身上流竄著發源於此的熱情拉丁血液,盡管並未挑染的頭發微微透著紅棕色,他仍舊不屬於此。
舉杯搖晃其中的琥珀色液體,調酒之王馬丁尼熱烈地邀請他沉醉酒鄉。
“真慢,義大利實在該拿塞車車陣當國徽的。”盯了一下手錶,封皓雲漸漸有些不耐煩。“再這樣下去,我自己先用晚餐都比猛灌餐前酒來得有意義。”
“啊!Sorry,我不是故意要遲到的,外面交通實在非常糟糕。”一道身影翩然來到,使瞪著第三次見底的酒杯,無聊地快抓狂的封皓雲稍微愉悅些。
“你知道我已經幹掉三杯馬丁尼了嗎?我甚至想要先睡上一覺再說。”雖然嘴上數落著,封皓雲還是很有禮貌地起身為來人拉開椅子。
“都怪那只老豬頭對最後的合約條款一直有意見,害我們多耗了一個多小時重擬,且一出來就遇到大塞車,宮爵他已經很努力的不要闖紅燈了。”有著與男子極為相似的神貌,封皓雪忿忿地將公事包扔向另一張椅子,拿起桌上的水杯猛灌,一點也不在乎裏面裝的是不是價值上百萬歐元的合約。
“照你說的情況,這次生意談得似乎不怎麼順利。”放棄再點一杯馬丁尼,封皓雲開始研究菜單,準備用上頭美麗的圖片先填飽自己空蕩蕩的胃。
“開玩笑,有什麼事是我這萬能秘書辦不到的?不順利也得讓它變得順利。”拿起酒單,封皓雪顯然對酒比較有興趣。“你說是不是呢?老哥。”
“小雪,我強烈建議你別再點酒了,我現在看到酒就頭痛,只想快點用餐。”
“吼!老哥,你一定又寫譜寫到沒吃中餐,然後又等我們而延遲吃晚餐的時間。”
“我發誓,宮爵再不出現,我準備要用小提琴弦勒死他。”
“氣質!氣質!咱們翩翩有禮的提琴貴公子,什麼時候變成殺人魔了?”說人人到,名為“宮爵”卻一點也不像“公爵”般穩重的男人出現。
“說實話,我能等到你們來而不先用餐或落跑,已經很有氣質了。”招來侍者,管他另外兩名遲來的人有沒有翻過菜單,肚子餓的人最大。“怎麼?義大利佬不好擺平啊?拖了一個多小時才搞定。”
“老國家老古板多咩!以為東方人好欺負,還想藉機吃小雪豆腐,我少說花了一半的時間在安撫我的萬能秘書,不要祭出她跆拳道黑帶的功夫摔人。”
“小雪想摔就給她摔啊!你家公司那麼大,還怕少了這份合約?”
“欸!先生,翔宇的頭等艙票價可是很貴的,我不想無功而返。”宮爵哇啦哇啦地抱怨好友輕視他拚死拚活賺來的血汗錢。
“下次記得叫你的秘書幫你訂華航,包月還能另享折扣。”眼看前菜送上,封皓雲實在不想讓嘴巴做咀嚼以外的事。
“同學,如果你肯來我這邊幫忙,我保證將頭頭的寶座讓給你,自己閃到一邊幫你訂機票、送你上飛機,外加包下翔宇頭等艙全年到你爽。”
“謝了,要我花時間在阿拉伯數字上,我寧可埋在五線譜裏種豆芽。”
“別這麼說,兄弟。雖然我知道一臺筆記型電腦的價值遠不如你身邊那架百年小提琴,但他賺來的錢絕不會少於一個音樂廳的掌聲。”
“要不是我爸硬要我修企管,我本來計畫大學就直接到國外修音樂。”邊享用香醇的慕斯卡蝶白葡萄酒烹煮扇貝,封皓雲邊說服自己別打那瓶REGALEALI白酒的主意,然而他自小養成的酒性催促著他:喝吧!喝吧!。
“哥,你的視線正在將酒瓶小姐拆解入腹。”
“你覺得我該在嘗過琴酒和苦艾酒後,再和葡萄酒打聲招呼嗎?”
“如果我是爹地,一定會毫不遲疑地回答:”去吧“!”封皓雪的手跟隨著她的唇一同動作,將已斟滿葡萄酒的酒杯推向兄長。
“受到老爹如此薰陶,我們遲早變成一對酒鬼。”西西裏島上評價最好的餐酒輕盈地滑入咽喉,與扇貝的海洋風味相互輝映,滋味豈是筆墨可以形容。
“那是中國人的想法,換做西方人,我們可非常懂得享受人生。”
“提到西方人,我還是很難想像你竟是那家族出身的。”瞥向大學係上成績最優秀的同學,宮爵由公事包中翻出一疊文件。“這些是我利用這幾天空閒查到的資料,他們的產業遠比你父親口中說的還要龐大與豐富,真不愧是號稱義大利最富有又無遠弗屆的名門家族。”
只見桌上一疊資料,封面清楚地打著一行字—
義大利希麥雷亞家族
一個令封氏兄妹感到厭惡,卻又擺脫不去的包袱。
“姓宮的,你好樣的!難怪最近你拚命把公務扔給我,要我自個兒完成,原來是跑去當徵信社人員!你回去等著接電話接到吐血,我要休長假!”
“哇!小雪兒,別激動,放下兇器,我是相信你的工作能力,才敢將工作交給你處理啊!之前不也答應等簽完合約,陪你在義大利多玩一星期才回去的嗎?”
“我寧願你自己工作,我出去玩到你簽完合約再回來找你。”姦商,這次肯定要狠狠掏光他的荷包,回去後再要求加薪補假。
當小妹掐著上司脖子行兇時,封皓雲專注地翻閱調查報告內容,裏面的記載完全出乎他意料,除了更為龐大的產業外,還包括自從三十年前最被看好的繼承人負氣離家出走後,開始出現的下滑趨勢。
這大概就是他那義大利籍父親要求對商業一點興趣都沒有的兒子,一定得修企管學位的理由:他相信自己或兒子總有一天必須回去承接後果——
一個因為他當年的任性,造成幾乎毀滅這古老家族的後果。
“哥,報告有問題嗎?你的臉色看起來好沉重。”整完上司,回來關心自己身世的封皓雪發現大哥的臉色並不舒朗,眉宇間蒙上了一股淡淡的愁慮。
“也沒什麼,一個只顧爭權奪利的家族,終會自取敗亡。”
“哇塞!老爹真會隱藏實力,他的過去原來如此輝煌啊!”翻閱著一張又一張白紙黑字,封皓雪驚嘆自家血統優良,她和哥哥的商業天份全都源自父親。
“我看了也很驚訝啊!要不是那天不小心偷聽到他們夫妻倆的對話,我壓根兒不會想到,一位二十歲出頭就一肩扛起萬貫家產的凱頓森?希麥雷亞,竟窩在臺灣的小酒吧裏當一名調酒師,他的兒子甚至還搶走我嚮往已久的第一名。”
“而後他的女兒成了你的小學妹,畢業後進入你家公司,當起你的萬能秘書兼……”啜了一口酒,封皓雲瞄了妹妹一眼。“女朋友。”
“同學,我記得你的形象一直都很溫文儒雅,怎麼每次見到我都不是這個樣子?”老愛挖苦他,他追小雪兒追得可辛苦了。
“那要看對像是誰,若是你嘛?我想免了。”同學多年,沒必要裝紳士。
自動忽略對面那些滔滔不絕的悲秋言詞,封皓雲轉頭和小妹交談。
“你們公司這次想和他們合作嗎?希麥雷亞的產業很廣,金融業也涵括在內,可說是百年老店了。”宮氏集團以金融業起家,最近也將觸手伸向建築業與飯店業,此趟來義大利主要的商務內容和拓展金融業版圖有關。
“我當然在義大利他們無所不在,可是一來我不想和他們接觸,二來他們最近的行情也讓宮爵不想和他們接觸。”
“那就算了,等他們真的撐不下去,請老爸回去掌權時,我們再接觸吧!”資料上清楚地寫到,希麥雷亞的大家長,也就是他們兩人的爺爺羅爾夫?希麥雷亞,最近正積極探聽長子的下落,希冀他回去挽救家族版圖。
“只怕到時候情況會很火爆,他老人家對媽媽已經很感冒了,你又選了他瞧不起的職業,老爹夾在中間肯定很為難。”
“爸要愛誰,和誰結婚是他的自由,我要當音樂家是我的自由,那老頭以為自己是誰,連這都要管。有本事就別要爸回去,等著看自家凋零。”
“哇!老哥,你真的很會裝喔!我要將你此刻的言行舉止錄下來,播放給全球觀眾看,不知道有幾脫拉庫的樂迷會心碎咧!”
“是咩是咩!這家夥偽裝功夫一流,不知情的人都被他騙得團團轉。”宮爵也加入撻伐行列,協助抹黑好友形象。
“姓宮的,吃你的牛排少講話,小心我動用關係讓你的萬能秘書辭職。”
“哇勒!你跟我有仇啊!”不,小雪是他的,誰都不能和他搶,就算是親人也不行。
“哥,我認為,你真的比較適合當商人。”而且還是超級陰險的那種。
“適合是一回事,想做又是另一回事。但我保證,可以在一星期內讓宮氏股票止升反跌,綠意滿電視前。”
星光皎潔,米蘭街頭的酒館生意興隆。
向驚訝的酒保要過第十一杯酒,SPUMONI清涼的葡萄柚薰得金巴厘酒也醉了,而覃曖彤依然清醒,入夜的義大利同樣沒醉。
“喝酒會讓你的詩心清醒嗎?”受不住辛口的琴酒催眠,言醉芙開始有些暈眩,她明明“只”喝了十來杯酒而已,難不成這間酒館的酒特別濃?
“多少,只要眾人皆醉我獨醒,我就有和屈原一般的詩興。”與孤寂。
“那你馬上可以如願,我快不行了。”神啊!給她來杯REDEYE吧!
“想喝紅眼?明天早上再說。”醉吧!好好睡一覺,煩惱的事全忘了吧!
“你好壞,罰你扛我回去。”
“小姐,我都準備好要休息了,你偏偏拉我出來喝酒慶祝,醉倒是你家的事,我想淩姨很樂意讓她的司機載你回飯店。”語畢,覃曖彤真的掏出手機撥號。
“我還清醒著沒倒,我”只“喝了一杯MARGARITA、兩杯MANHATTAN、三杯STINGER、四杯SCREWDRIVER……這些家夥撂不倒我的。”
瞥了她一眼,覃曖彤決定忽視酒醉者的囈語。由言醉芙皮包裏掏出錢付帳,她認為自己並沒有慷慨到陪人喝酒還得自己付錢。
不再理會癱成爛泥的繼妹,她自顧自地飲完第十一杯杜康。
跟著淩茶蘊由臺灣過來的司機非常準時,當最後一滴橙紅色液體消逝在她嘴際時,身著筆挺西服的司機小陳便現身於酒館門口,覃曖彤瀟灑地將空酒杯還給酒保離席。
“你家小姐醉癱了,麻煩你送她回飯店,順便叫人送杯蕃茄汁到她房裏。”
“覃小姐也要回飯店嗎?”和覃曖彤合力將人帶出店門外,小陳盡職地詢問應該也算是他家小姐的清逸女子。
“不了,謝謝。既然都出來了,我想在這附近走走之後再回去。”
“義大利的治安並不好,覃小姐確定要一個人散步嗎?”
“沒關係,米蘭好歹算是個有秩序的大都市,況且這裏離飯店也不遠,我想是沒問題的。”確定將言醉芙安置好,覃曖彤關上車門。
“那覃小姐自己多加留意、小心,我這就先送醉芙小姐回去。”
“嗯,麻煩你跑這一趟,真不好意思。”
盞盞街燈下,黑頭轎車駛離酒館,目送車子離去,覃曖彤備感孤寂。
“環遊世界嗎?我去了美國,住過法國,造訪過西班牙,現在到了義大利,卻都隻身一人。為何當初的諾言,只剩我一人在實現?”舉頭,天狼星寂寞地在光害中綻放微光,詩人頓時覺得自己成了人海中孤寂的天狼星。
光亮卻也寂寞。
調回目光,打算散步回下榻飯店的她,視線與對街一道人影交集。
是他?
“如果你不想讓下半輩子在數字與報表中度過,記得別在義大利太過拋頭露面。”雖然埋怨失去一個好工作夥伴,宮爵仍選擇尊重對方的決定。
“放心,我來義大利是要拜訪一位拉丁音樂大師,並沒有安排其他公開演出,想在人海中發現我應該很難。”封皓雲接受朋友的好意,畢竟他也不想。
“難說,小說中認親的人無所不在,這個世界是很小的。”走在路上都可以被人家認出來。
“有時間看小說,不如多花點時間在小雪身上還實際點。”
“我就是為了追小雪才猛看一堆言情小說的啊!”看得他雞皮疙瘩掉了一地,累壞打掃他家的傭人。
“照小說上面那種方法,我看你到西元三千年還追不到她。”
“唉!我已經親身體驗了,她竟然把我送的玫瑰分送給全秘書課的女員工。”心痛啊!九十九朵進口香檳玫瑰就這樣無影無蹤了。
“送給秘書們算她有良心了,大學時她還將愛慕者送的玫瑰整束拿去泡茶請對方喝。回去多想些有創意的點子,小心她嫌你沒大腦不要你,到時想翻身都難。”
“誰嫌誰沒大腦?”剛剛才由洗手間出來的封皓雪插話問道。
“你哥嫌我沒大腦,不懂得欣賞他的音樂天份。”說謊是商人的必備本領。
“真的?”她利眼一瞪。
“……假的。”好吧!宮爵承認自己沒種,不敢在女友面前說謊話。
“司機來了吧?明天開始放假,今天要早點休息,不玩個痛快我不回臺灣。”
“是,我的大小姐,咱們上車吧!”宮爵連忙拉開車門比出“請”的動作,邀請佳人上車共赴飯店……找周公下棋。
“哥,那就掰嘍!”
“掰,祝你有個美好假期。”
盞盞街燈下,黑頭轎車駛離餐館,目送車子離去,封皓雲備感落寞。
是這社會太功利了嗎?他不明白究竟學音樂有什麼不好。
為何大家都只看見他在商業上的天份,期望他從商,而不支持他步向藝術這條路?他自認音樂上的天賦並不亞於前者,事實證明他也的確成功了。
抬頭望見天狼星正閃爍,熱愛音樂的靈魂自嘲是人群中一顆寂寞的天狼星,雖光亮,卻無人瞭解。倣佛相隔了8.6光年,他和一般人離得太遠了。
嘆息而回首,他的視線與對街一道人影交集。
怎麼可能,是她?
夜雲輕輕掩上長空,在驚訝中分秒流逝顯得緩慢。無言地視線交會,是天意吧?
滴答滴答……天空竟又下起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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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重臨酒吧,酒保瞪著眼沒說話,認真地考慮是否該請她簽下切結書,若酒精中毒本店恕不負責。
“是猜對,也是猜錯,我們再度相遇,卻不在巴黎。”
“你做了什麼事,怎麼酒保直盯著你發楞?”
“沒什麼,只是在瞧見你的五分鐘前,我剛幹掉第十一杯調酒。”
“那他們該發張貴賓卡給你而不是瞪你,來者是客,沒道理將錢往外推。”
“如果連我朋友的一起算,我們共點了二十一杯。”
“酒喝太多傷身,我們是否該換個地方?”
“放心,酒精對我不構成威脅。”
放棄坐吧臺,兩人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坐下,各自點了想喝的雞尾酒。
“封先生有演奏會嗎?怎麼會來義大利?”
“主要來拜訪一名義大利籍的音樂大師,向他請教一些作曲上的問題,正事除外,私底下我也曾想過要來瞧瞧父親生長的地方。”
“你父親會選擇在臺灣落腳也真特別。”
“正確來說,他是那種所謂”為愛定天涯“的癡情男子。想當初在羅馬一家酒吧裏遇見彈琴的母親後,便對這位臺灣來的小姐一見鐘情。”
“聽來是個浪漫的序幕。”覃暖彤難得這樣稱讚愛情。
“浪漫的開頭未必會有浪漫的結局。我父親係出義大利名門,家族長輩不能接受我父親娶一個東方人,於是選擇離家出走,與愛人到臺灣定居。”
“義大利名門?令尊該不會姓希麥雷亞吧?”這事她似乎辛蔭沂說過。
“你知道?這件事應該沒被多事人炒作開來吧?”上頭在事發後很快就壓了下來,連歐洲報紙都只曇花一現地出現便銷聲匿跡,看來是丟不起這個臉。
“我有個好朋友也是歐洲名門,她提過這件事。”無色蘭姆酒與無色橙皮酒調成的XYZ靜靜地佇立,覃暖彤笑著想,她們三人不也是群不露真面目的XYZ嗎?
“她還說希麥雷亞家族歷史悠久、產業豐厚,雖然失了棟梁,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真要垮掉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至少能再拖個幾十年。”
“她說的很中肯。瞧,後代都快三十歲了,希麥雷亞還沒走進歷史。”
“照你這樣說,令尊應該就是凱頓森•希麥雷亞吧?”
“正是。”
“他很有勇氣,值得人尊敬,很多男人雖然愛著令他們心神嚮往的女人,卻沒勇氣反對家中勢力,到頭來也只能放棄。”腦海中浮現出樂府名篇“孔雀東南飛”
裏的文句,那並不單純是禮教時代的悲劇,懦弱才是人類的原罪。
“我知道,所以我感謝他當時選擇與我母親離開義大利,因為這樣才有了我,也才能讓我隨心所欲地徜徉在音樂世界裏。”
“你父親到臺灣後應該沒再從商了吧?”若有,沒道辛蔭沂不知道。
“他年輕時就迷上調酒,曾以一杯名為”西西裏陽光“的作品得過義大利雞尾酒大賽冠軍。他選擇在臺北開間酒館,造就了我熱愛調酒的個性。”
“這我倒有點印象,店名叫”MeetSieilia“,位於教化南路是吧?”
“算起來它在臺北的名聲也不小,很多名人雅士皆光臨過。”
“可惜我很少在臺灣喝酒,一切認知都是聽人說的。”她不像醉芙,動不動就與酒為伍,只聽醉芙提過那間十分道地的義式酒館,她本身倒沒什麼興趣,因為教化南路離她住的地方有些遠。“大隱隱於市,可是臺北商業人士這麼多,你父親難道就不怕家人循線來追他回去,或是被同行認出來嗎?”
“如你所說的,聽過他的人很多,認得出他又剛好在臺灣的人卻很少。”搖晃著以義大利著名畫家BELLINI命名的調酒,封皓雲以她說過的話回答。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各自喝著酒,停止交談。
千絲百緒浮掠過兩人腦海,也許是考慮到身處於義大利吧!他們點的酒都和這熱情的土地有關。
“曲子你寫好了嗎?”覃暖彤忽然想起過往的約定。
“好了,但沒帶出來。”根本沒預料到她人會在義大利。
“沒關係,下次有機會再說吧!”
“還會有下次嗎?”封皓雲不認為兩人真的到處都能相遇。
交給上天安排吧!反正你我都來自臺灣,自然也會回去臺灣。“
臺北就那一丁點大,真要那麼有緣,想必再相遇的機會,會比在義大利來得容易些吧?
清早,頂著微冷的晨風與淩茶蘊及言醉芙一同出了飯店大門,覃暖彤忍不住再度回望這間富麗堂皇的建築。
曾經,這大樓是她家名下財產的一環,收入在歐洲當地不容小覷。
可是自從父親走後,家中的光景漸漸走下坡,缺乏遠見的上位者只會讓企業體係一天天崩毀,業績一年不如一年。雜亂無章的經營計劃負擔不起龐大的人事與維修費用,趁其還有基本價值時,叔叔將它賣給了希麥雷亞集團。
如果爸媽還在,他們肯定不會賣掉它,因為他們就是在這裏相遇的。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別傷心了。”淩茶蘊拍拍故友遺孤的肩膀,嘗試安慰有些傷神的她。自己何嘗也不因地思愁?然而滄海桑田,人總是要學著遺忘啊!
“至少它還保持當初的樣子,沒被改建或挪為他用。”言醉芙也加入安撫的行列。
“只怕這是天鵝死前最後的歌聲,希麥雷亞最近似乎也在定下坡。”
“真要垮了也不是你的錯,起碼小曼的心血還在。”淩茶蘊口中的小曼,指的就是覃曖彤的母親胡曼姬——個自義大利逃家的僻傲女子。
她的出現與存在是個謎,沒有人知道她真正的身分,包括丈夫。她的行為舉止再再顯示出她是個受過禮儀教育的千金淑女,卻又矛盾的帶著一些魯莽的真性情。
“明明我從未到過此處,為何觸景傷情的情緒仍舊發生在我身上?”纏得她夜夜失眠,腦海裏全是父母年輕時候的樣子。
盡管在她的印象裏,他們一直是年輕的。
“別想太多,我們還年輕,還不到話當年的時期。”搭上好姐妹的肩,言醉芙說得豪氣。“你是你、他們是他們,別老將心思掛在他們身上。”
“小熳和溥深要是知道你老為他們傷心,他們會更難過的。”天下父母下都希望子女活得快樂,就算辭世,這份冀望也不會隨風消散。
“是我太多愁善感了。”
“別凈聊些改變不了的事,班機下午起飛,待會兒我們在米蘭繞繞後就得到機場,有什麼想買的要趕快行動。”
“我想去瞧瞧GYCCIJ和Valentino的旗艦店。”言醉芙率先發表意見。她保證會很節制,自己家就是知名品牌,不太好在人家的店裏血拼。
“我沒意見,挑幾瓶好酒倒是可以。”偶爾居家小飲也是件愉悅的事。
“那麼我可愛的女孩們,咱們趕緊上路吧!”於是三名各具風情的東方女子談笑著坐進加長型勞斯萊斯,準備在離去前,對這塊土地作最後的巡禮。
一星期後臺北城市插曲
“怎樣,義大利好玩吧?”二樓雅座上,三名風姿綽約的女子相談甚歡。
等到覃暖彤與卓月榛都自國外歸來,寶島的冬天已經離開,行道樹枝伢新吐的綠意正逐漸佔領臺北街頭,向埋怨天冷的民眾報點暖訊。
“還不錯,至少沒遇到知名度頗高的黑手黨,也沒碰上旅遊書上寫的偷竊場面。”簡單來說,義大利的精髓她通通沒看見。
“你們兩個也真寶,一個正坐在飛機上要到巴黎,另一個則上了飛機飛往紐約,真是沒默契。”辛蔭沂笑提兩人有點差的默契。
“沒辦法,那男人用美國醫師公會的人情壓力逼迫我去參加一場國際醫學會議,我才勉為其難地搭機投奔大蘋果。”卓月榛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
誰說醫師與律師的夫妻檔是完美配對?
她剛一出生就體認到這種三兀美“家庭的悲哀,父母要的是事業而非後代,她要見父母比見總統還難,雖說金錢方面的供給從不匱乏,但親情卻一直處於枯水期,所以她一有能力就搬出那名不副實的”家“,一個人在外流浪。
“你都快不承認他是你爸了,還理他幹麼?”
“好歹我身體裏有一半是從他那兒得到的,偶爾理幾次就當是還他人情。”
“天啊!惡魔卓,你理你老爹叫”還人情“,真夠冷血。”覃暖彤聽見好友這麼比喻,有點感慨地輕嘆。
“那也要剛好我們都在同一領域,換作我媽,我連理都不理。”事業剛起步時,孩子都可以不要,現在兩人事業如日中天,她應該就更不重要了吧?
這就是卓月榛自動化身隱形人,窩到巴黎生苔蘚,長黑黴的主要原因。
“……”瞪著眼前這位親生父母健在,沒離婚且關係“和諧”的同窗,覃暖彤和辛蔭沂實在無話可說。
就算雙方付出的親情比稀有氣體還稀有,但至少也出錢養大了卓月榛,給她豐裕的物質生活,讓她安心無慮地完成她想望的藝術。
就算情不夠,至少還有理可議吧!
“算了,不挖月榛的瘡疤。暖彤,我老爹有要你轉達任何訊息嗎?”除了快點回家外,該是沒其他要事吧?辛蔭沂暗忖。
她其實是法國公民,父母都住巴黎,可自從她隻身一個人來臺讀大學後,就一直待在臺灣沒有回去,而家裏那位日日期盼女兒回家的父親,正是素有“天空之王”美譽的翔宇集團總裁。
“我說咱們英洛伊大小姐,離家不歸是不良行為,逢年過節記得回家探望探望,順便和家人聯絡感情,別讓你爹等不到人,氣得將你登報作廢。”卓月榛搶在覃暖彤回答前先一步發言。
“月榛,賽維特老爹辛蔭沂像塊寶似的疼著,登報作廢恐怕要等到下輩子。”
“天使彤,別拆我的臺。你不知道我在她家聽她老爸嘮嘮叨叨了半天,害我平自損失了一下午,此仇不報非君子。”
“你本來就不是君子。”辛蔭沂也不客氣的拆臺,並揚起愉悅的笑容。
“你夠了哦!”卓月榛的火氣升到臨界點,頗有爆發之虞。
“多喝茶消消氣,氣到高血壓,心臟病,我可救不了你。”
事實上,卓月榛除了是外科醫師之外,也精通中醫,養生保健知識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沉默是拒絕溝通時最好的回答。
“好啦!我會趕快找時間回去報到,順便幫你弄些高級顏料作為補償,或是你覺得支票比較能安慰你受創的心靈?”辛蔭沂終於良心發現,決定回法國探親。
“我看幹脆包一打猛男丟到她家讓她蹂躪,聽說欲火當頭的女人脾氣不太好。”天使彤有時的確不怎麼天使,試問白沙在涅怎能不黑?更何況是處在超級汙濁的環境裏。
“很高興我能為兩位帶來話題。”卓月榛挑眉冷瞪。
“好說、好說,好東西要和好朋友一起分享。”很遺憾她這招對超級會看人臉色的辛蔭沂無效。
雅座上掀起一陣嬉鬧,不知不覺問日頭己攀上天頂。
收到好友轉達的訊息,很久沒回家的辛蔭沂終於抱著幾乎沒有的羞愧感,起程回法國報到去也。
而卓月榛則臨時接到電話,趕去倫敦陪她老爹為一個大人物動手術,最快也要一星期後才能回來。
覃暖彤於是義不容辭地擔下看管城市插曲的重責大任。
本來她和月榛都建辛蔭沂幹脆公休到她回臺,反正少賺半個月的錢對存款亂高一把的辛蔭沂來說根本構不成威脅。
光她老爹每月匯入的零用錢,就可媲美普通上班族一個月的薪水,可她辛大小姐卻以“不能辜負老顧客”為理由,堅持繼續營業。
此時此刻,暫時沒有寫作壓力的覃暖彤,選擇坐在吧臺後納涼。她的廚藝沒有辛蔭沂好,所以服務生小黎必須兼顧簡餐與點心,她只負責煮咖啡。
“歡迎光臨!”原本活力有朝氣的語音,被另一個纖柔婉約的聲調取代,有些老顧客第一天進門時還微楞了一下,以為走錯店了。
望見光臨的客人,覃曖彤只打了招呼就低頭做事,沒有好友那股熱絡。
而此時,來人正是對街曜天集團的總裁,他幾乎是天天光臨貢獻鈔票,據可靠消息指出,這位元元仁兄對本店美麗的老闆娘懷有高度興趣。
小黎上前招呼落坐,對方則照舊點了杯藍山咖啡。
約莫二十分鐘過去,門上的風鈴二度響起。
覃暖彤反射性地抬頭望向門口,誰知這一望,竟見到了命中註定相遇的人。
“不好意思,簡總裁,讓您久等了。”一樣的彬彬有禮、風度翩翩,舉手投足問展現出濃濃的藝術氣息,封皓雲優雅得令人讚賞。
“沒有沒有,封先生肯賞臉應約,才是敝公司的榮幸。”這次曜天集團砸足了本錢開發線上遊戲,從美術到音樂都有專人負責,誓要與韓國及日本一較上下。
而負責音樂的第一人選,當然就是素有臺灣樂壇才於封號的封皓雲,正巧他也想嘗試不同的作曲情境與風格,經過幾次接洽後便爽快地點頭答應。
今天雙方要就設定中的場景作溝通,好配合背景音樂的譜曲。
“彤姐,三號桌的客人點了義式咖啡。”
“好的,等會兒我自己送過去,你先去整理一下廚房。”雖然比不上辛蔭沂,但覃暖彤對自己煮咖啡的能力可也信心十足,絕不輸給專業人士。
外面兩位男士談得熱絡,那名和她有過多面之緣的男子似乎沒有發現她的存在,凈自與對方交談比劃,分享各自意見。
認真的女人最美,認真的男人同樣也很迷人,一個偏孤冷,一個較溫和,若非現在是上班時間,整條商業街少見人影,否則兩位男士必會吸引一群彩蝶的目光。
“先生,這是您的咖啡。”看到封皓雲微微偏頭道謝。覃暖彤覺得這畫面似曾相識,而稱謝的一方則楞了一下,不瞭解怎會在這兒遇見她。
一直知道她是職業作家,難不成還在咖啡店兼差當小妹?
“請慢用。”覃暖彤沒有轉身回到吧臺,喚來小黎交代幾句後,便脫下圍裙上樓,打算小憩一下。
封皓雲也馬上回神,繼續之前被打斷的討論。
他想他心中的疑問,晚點可以向她本人尋求答案。
屋外的行道樹輕輕順著微風擺動,直挺身軀迎接春光,歡樂地似是擺脫冬季寒氣,呼喚春日暖香。
命運果真奇妙,該碰著時,怎麼也躲不掉。
“你還在啊?”打了個小盹,覃曖彤有些懶洋洋的下樓。
本以為他應該已經離開了,結果“大忙人”簡煌懼是真的走了,與他相約的客人倒留了下來。
“需要再續一杯咖啡嗎?”
“好的,麻煩你了。”聽見熟悉的女音,原本埋首於五線譜中的臉龐終於抬起,琥珀色的雙瞳此刻被暗色隱形眼鏡遮住,看起來與一般東方人無異。
“真可憐,回到祖國卻得委屈你的雙眼。”
“我挺希望自己能看起來平凡點,這樣比較有融入人群的感覺。”太多時間被人捧在半空中,封皓雲的內心其實十分渴望平凡。
“我先去煮咖啡,你再坐一下。”轉進吧臺,覃暖彤飛快地取出咖啡豆研磨,隨即一杯熱呼呼的曼特寧完成,又回到桌前與他面對面坐下。
“兩星期又四天,我們碰面的速率其實挺快的。”覃曖彤分神地看著玻璃桌面下壓的紙片,上頭以行書體寫著:茫茫人海有緣的終會聚首無緣的終將錯過“我很驚訝會在這種情況下遇見你。”
“其實在你出國前,我們就已經在這兒碰過一次面,只是那次你譜曲譜得太入神,沒發現咖啡是我端來的,不過當時我們也都還不認識。”
“你在這裏工作嗎?”像他一樣在自家酒吧當業餘酒保?
“店是我朋友的,她有事出國,半個月後才會回來,我應她要求幫忙半個月。”覃暖彤說明自己身處在此的原因。
“那再之前呢?”
“我來找朋友聊天,順手幫她端盤子、送飲料。”隨手拿起桌上幾張樂譜,五線譜上鋪滿了音符。“我的譜呢?”
“等一下,我這次有記得帶出來。”人生果真是一連串的意外加驚喜,封皓雲可不敢再小覷命運之神。
畢竟兩人雖見過幾次面,卻未留下任何聯絡方式,所有約定僅靠那冥冥之中似乎早已註定的緣分。
“就是這份,你收著吧!”
接下厚厚一疊紙,這下子換覃暖彤被嚇到。
“我那天的詩不過區區幾行字,沒必要回送我這麼厚一疊吧?”
“你的詩給了我不少靈感,一提筆便停不下來。”封皓雲笑著表示。
“可惜這裏沒有鋼琴,真想聽你親自彈給我昕。”
“晚上去我家酒吧坐坐如何?那兒就有鋼琴了。”
“不好吧?我還要顧店……”她可十分盡忠職守的。
“據我所知,這邊過了八點就幾乎沒人了,你可以早點打烊,酒吧生意八點過後才開始變好呢!”他堅持的邀請。
“聽來挺誘人的,我很早就聽過你家的酒吧大名,可惜一直沒機會去。”
“那就來吧!我家人一定會歡迎你的。”
“因為我是你的朋友嗎?”
“不,因為你是第一個和我回酒吧,卻不玩音樂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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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簡潔俐落、充滿現代感的室內裝潢,點綴著帶有海洋氣息的南歐裝飾品,舉杯暢飲間,藍調爵士隨著鋼琴師在黑鍵盤L靈巧的雙手流瀉而出,和著酒香在潔白的燈光下流連。
中年酒保是個道地的外國人,深邃而立體的西方人五官,紅棕色頭發與琥珀色眼睛,唯一的例外是他說得一口流利中文。
當一對男俊女美的人兒推門而入時,身兼灑保的店老闆微瞇起他那雙金眸,瞧的不是自個兒愛子,而是兒子身後的儷影,一臉若有所思。
“嗨!老爸,今天生意不錯吧?”三十坪左右的店,約坐了五分滿,對這間算是高消費的酒吧而言可說是十分理想。“我帶了個人來。您瞧,這位是被喻為杏壇才女的名作家覃曖彤小姐。覃小姐,他就是家父。”
與酒保長得七分神似的封皓雲有禮地為兩人引薦,而跟在身畔的覃暖彤也禮貌地上前與酒保打招呼。
封陽霽臉上掛著笑容,心中卻快速地閃過幾個在義大利或臺灣曾見過的人,試圖找出投射在女孩身上的影子。
封皓雲與兩人簡單說了幾句後,便轉身往鋼琴方向走去,和正在彈琴的婦人聊了一會兒,轉身從譜架上抽了份樂譜與之討論。
隨後,婦人將座位讓出,往吧臺走近。
“雨兒,芮妮消失在義大利,應該快三十年了吧?”
“怎麼突然間這個?”保養得宜的婦人不解。
當年她到義大利半工半讀,在羅馬一問頗有名氣的酒館中彈琴,認識了這位商業钜子,一年後兩人相偕回臺結婚定
“覃小姐,這位是內人君姒南。”
“叫我暖彤吧!讓兩位長輩稱呼小姐實在不好意思。”
“那曖彤,我也不拐彎抹角,你和我家那小子關係肯定不尋常吧?”君姒雨看起來雖與覃噯彤同屬氣質型美女,可她的個性卻十分開朗外向。
許多認識她的朋友都笑她表裏不一。
“其實我和他不是朋友也不是情人,稱作知己大概還比較貼切些。”語畢,覃暖彤接過封陽霽遞過來的玫瑰紅色雞尾酒。
“皓雲曾向我提起在巴黎遇見一個很有才華的臺灣女孩,這小子活了快三十歲,第一次和我聊異性聊得這麼起勁。”
“耶?他沒和你提過他那些樂界同好嗎?”
“有,但也僅止於藝壇消息,不包括私下的來往情景。”
“那真糟糕,這樣我不是在一開始就被定位了?”杯中鮮紅的巴黎戀人,倣佛正在宣告兩人之間的微妙關係。
他和她算是戀人嗎?覃暖彤捫心自問。
答案無人知曉。
“我家那渾小子二十九年來最愛的就是那把小提琴,我們很擔心他會打光棍和小提琴培養一輩子的感情,好不容易救星出現,當然要把握機會。”君姒雨的意思很明確,擺明瞭就是我家小子你盡管拿去用,發現瑕疵請勿退貨。
彼方的渾小子不滿地用琴音回了一聲,不和諧的和絃震噴了不少人口中的酒,君姒雨趕緊朝客人陪笑了幾句,隨即朝鋼琴方向走去。
看著愛妻像個小女孩般氣嘟嘟地賞了自家小子一記爆栗,封陽霽滿足地笑了笑,趁此機會問出心中盤踞己久的問題。
“覃小姐有歐洲血統嗎?”
“嗯,我母親來自義大利,是個混血兒,體內有二分之一的拉丁血統。”
“那就是了。”芮妮•薩普奧•基曼,原來你也到臺灣來了。
“您認識我母親?”覃暖彤不禁有些希冀,因為她對母親神秘的身世始終好奇,可一直沒有人能夠為她解答。
“在國外見過幾次面。”義大利的商界人士對黑手黨多少有些顧忌,打招呼建立良好關係是常有的事。
希麥雷亞家族歷代和黑手黨的關係一直維持得不錯,當年黑手黨老大曾有意將女兒嫁給剛接任家族事業的他,不過這項提議在男女主角雙雙逃家後被迫取消,無疾而終。
說來也真巧,當初沒成功的提議,卻在下一輩中再度浮現希望。
“我知道,封先生您就是三十年前離開義大利的凱頓森•希麥雷亞。”
“我家小子說的?”若他連這都說了,可見這女孩希望挺大了。
“不,我一個友人說的。”覃曖彤舉杯將酒飲盡,還了空杯拭去唇邊酒漬。
“她是法國翔宇集團的總裁千金,讀大學時認識的。”
“怎麼大家都往臺灣跑?”翔宇集團於金?封陽霽只略微聽說過。芙洛伊•拉瑟西斯在歐洲是個十分低調的於金小姐,這幾年更是少有所聞。
“因為這裏有令他們心醉的人啊”辛蔭沂吾友,不是我亂講,簡大總裁很可能終結你的戀愛空白史,跑班跑得可勤呢!覃噯彤悄悄在心中補注。
“我欣賞你,覃小姐。”
“可別拿酒灌我,這裏是臺灣不是墨西哥,不興”來一杯“文化。”覃暖彤差點忘了這位先生可是道地的義大利人,把酒言歡屬其天性。
她沒說出母親已過世的事,想來這位先生也還不知道。
“那來杯果汁吧!皓雲那小子往這來了,我進去弄點吃的。”封陽霽趕緊閃進廚房,不當兒子的電燈泡。
可人算不如天算,同一時間兩顆更高燭光的電燈泡忽然興致來潮,正開著保時捷朝酒吧直奔而來。
“大老闆,傃福不淺喔!那個聲音嗲得很惡心的常慕蝶,今天總共轟了我七通電話。”保時捷跑車中,副駕駛座的秘書正擺著臭臉質問駕駛座上的男人,同時也是她的老闆。
“小雪,你聽我說,我真的很乖很乖地為你守身,沒去偷腥,那些鶯鶯燕燕全都是自己貼上來的,我敢發誓,我真的沒碰她們。”
“嗯哼!那又是誰在昨天酒會上發揮”國父“精神,博愛大眾啊?有種你就學學曜天總裁當尊冰人,晾在角落偽裝大理石雕。”
“呃……你知道宴會主人的千金過來打招呼,我也不好意思拒絕,好歹我的社交形象一直保持得很好,不能不應付嘛!”現在要找個像他一樣文質彬彬又有錢的公子哥兒已經很難,難怪會成為眾人目標,這也不是他願意的啊!
“再說啊!小心明天在桌上看見辭呈。”
“我可以不準啊。”宮爵小聲嘟嚷,他這老闆又不是當假的。
“嗯?你說什麼?我剛剛沒聽清楚。”以為她是聾子嗎?
“我剛剛說,下次一定會和她們劃清界線、壁壘分明避之唯恐不及。”糟,小雪今天氣得不輕,隨時有爆發的危險。“呃,那個,你今天……好像特別生氣喔?”
“……你知道那只爛蝴蝶有多不識相,第一次打來惡心到害我噴了一桌咖啡;第二次我正在趕送資料進會議室給你,卻被驚嚇得灑了一地紙;第三次我肚子痛,正要去洗手間,硬是被她在線上拖了五分鐘,要不是顧慮到公司形象,我還真想摔她電話。”
“你明明長得和你媽一樣漂亮,怎麼脾氣會這麼差?人家君姨脾氣可是一等一的好,溫文嫻淑又舉止合宜。”
“可能是遺傳到我爸的性情了吧!”
“肯定不是,你爸當年在義大利也是個文質彬彬的君子,不用發脾氣就有氣勢,讓人乖乖同意簽下不平等條……噢!不,是合約書。”
“那……大概是我媽當年抱錯小孩了吧!”
“這個可能性很大。”宮爵頗有同感的點頭。
語落,原本直行於道路上的保時捷跑車,突然出現詭異的蛇行。
封皓雲的父親,亦即來臺灣後改名封陽霽的凱頓森•希麥雷亞,俐落地弄了幾盤義大利海鮮總匯貝殼面,與沙拉局烤充當晚餐。
覃暖彤發現,除了精湛的調酒技術。封陽霽同時也是個廚藝高手,將龍蝦、貽貝、扇貝等海鮮料理得美味極了。
享受了一頓道地的義大利家常餐,又喝了杯幫助消化的餐後酒,覃暖彤有點喜歡上這個和樂的家庭,雖然她在十歲左右再次有了個家,養母與繼父婚後卻仍將心力放在衝刺事業上,關心她和醉芙的時間相對少了一點。
但她不像卓月榛,創業維艱嘛,也沒什麼好不滿的,乖乖地讀書、升學,只是整間屋子大部分時間都只有兩個女孩一起念書,總是少了點家的感覺。
此刻,封皓雲正專注地修改一首下午剛譜成的樂曲,封氏夫妻則避開到吧臺後閒聊去了,覃曖彤一個人倚著鋼琴,看封皓雲在鋼琴前努力。
玻璃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原先的客人走了,又有一批新的客人進來。
這會兒,對著夜色的玻璃門再次被推開,走進一位意想不到的佳人。
“哈羅!老爸、老媽、老哥,妹妹我小駕光臨也……耶?還有個漂亮小姐在啊?”
剛進門的封皓雪長得雖清秀亮眼,好強外向的個性卻是上天對她開的大玩笑,完全顛覆外貌給人的書卷美人氣質,使不少初步與她接觸的商業人士,誤以為她是乖乖型美女秘書,想和她來段純純之戀,卻最後都在她的利嘴毒舌與拳腳相向下打了退堂鼓。
可惜覃暖彤涉足商業界不深,否則她大概會介紹卓月榛和她做朋友,組個毒舌二人組。
“小雪,這位覃小姐是你大哥帶來作客的,麻煩把氣質帶出來,別嚇跑人家了。”君姒雨十分不留情地當面吐女兒的槽。
“啊!抱歉、抱歉,我馬上改。”商場混久了什麼沒學,“四川變臉”絕活倒學了個十成十,身著公司制服的封皓雪立刻化身氣質美少女。“媽,難得哥哥開葷……呃,回家一趟,按傳統總要來段合奏吧!”
“你的琴在那邊角落,上星期我才調過一次弦,你先去瞧瞧有沒有走音,我這就去問你哥要彈哪一首。”
覃暖彤不想打擾那對談論演奏內容的母子,遂轉戰吧臺,想圖個清靜。
沒想到角落裏罩著套子的巨大物體,竟是一臺原木雕花豎琴,褪去布罩後,優雅身形瞬間成為全場焦點,一邊的黑色三角演奏鋼琴瞬間遜色不少。
“你們家的兒女都好有音樂天份。”覃暖彤衷心讚道,好個音樂世家。
“內人的堅持,倒是皓雪也真有心學琴,一直到出了社會也未荒廢。”那是他的妻、他的子女,別人的讚賞就是他的榮耀。
一個模糊的印象突地閃過封陽霽的腦際。
“你的母親,該不會嫁給一個臺灣企業家吧?”那己經是二十幾年前的事了,但願沒他想的那麼湊巧。
“如果你想起某件很久之前的新聞,我可以直接告訴你,就是那麼巧。”放下手中的Miami,覃暖彤略微哽咽。第一次向認得她母親的人說起這事,給了她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感受,像是尋著了失散已久的親人。
“他應該還不知道這件事……”封陽霽低聲細語。
雖然那人也算是個跨國企業家,但他與妻子始終行事低調,極少露面,新聞也沒寫些什麼,況且等新聞到了國外,大概又被刪了不少內容,對於她的焦點也就越顯模糊了。
只苦了拉不下臉,卻一心希望女兒回家的老人,看來他終究要失望了。
去停車的宮爵稍後才進門,看到秘書女友正哼著歌,為愛琴調音,也舉步往吧臺前去,準備向封家老爸點一杯French75解饞。
一看到覃曖彤,他馬上就認出她的身分。“不好意思,如果我沒記錯,你應該是那位寫了《三年六月又七天》得獎的覃小姐吧?”
“我是,請問有什麼問題嗎?”覃曖彤思考了一下,想起了自己在哪兒見過他。“先生,我是不是幫你們公司寫過廣告詞?你應該是宮氏集團總裁吧?”
雖說她的記憶力不是很好,但這案子是她在出國前接的,算是個新案子,她還有點印象。
旁邊客人聽到宮氏總裁光臨,不由得往這兒瞄了幾眼。
“嗯!家母很喜歡覃小姐的詩集,上次我還為她向覃小姐要了簽名。”那場會晤他事前沒讓母親知道,等回家後將三本簽了名的詩集交給母親,還被念了好一陣子,怪他沒通知她去和偶像見面。
“我記得,當時我還很納悶,怎麼一個大集團總裁會親自接洽,原來是別有居心。”
“嘿!別這麼說,好歹也算是善意的別有居心。”
咱!有人在宮爵肩上拍了一下,他一轉頭,嚇!封皓雲什麼時候飄過來的?
“同學,她是我帶來的。”
“想也知道,我發誓你們連一壘都還沒上。思,說一壘可能太高估你了,應該說是連球場都還沒踏進去。”宮大少爺很不要命的掀人家的底。“嘿,我說親愛的同學,你應該還是原裝貨吧?”
搭在他肩上的手改勒住脖子作為回應,一旁觀戰的封陽霽趕緊上前打圓場。
“兒子,形象重要啊!人家覃小姐和客人都在等你的演奏耶。”
“是咩!吃醋害臊就直說,這裏有我這個愛情專家讓你詢問,保證你一路安打回本壘。”連女友都尚未搞定的人,此刻大言不慚地自我推薦。
“等你搞定我妹再說,你被三振的機率遠比安打來得大。”
“要三振我可不容易,四壞保送是內定結局。”
始終很有風度拿著酒杯安靜聆聽的覃曖彤,忍不住笑了出來,原來這位具有濃厚貴族風味的音樂才子是個雙面人,人前人後完全不一樣。
“兩位,容我提醒一下,你們口中談論的人正在找尋冰鑽。”兩位男士所處的方位瞧不見身後動靜,面對吧臺的覃暖彤可是有嗅到濃濃殺氣。
此話一出,動作最快的是封家爸爸,三步並做兩步將水槽裏的冰鑽搶走,正襟危坐地駐守吧臺,生怕烈性子的女兒會將陳年佳釀拿去當兇器砸人。
“四壞保送是吧?我可以讓你四壞保證送醫院。”不然,送太平間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一個在一樓,一個在地下室,僅一板之差。
“呃!呵呵……”傻笑可不可以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宮爵趕緊上前安撫佳人。
“封小姐,男人和女人在某些思考上屬於不同的兩個星球,你想要與他們和樂相處,得學著習慣他們的說話方式。”
“差點忘了幫你們倆互相介紹,這位是作家覃暖彤小姐。”接著,封皓雲將頭轉向另一邊,“覃小姐,這位是我妹封皓雪,目前在宮氏集團擔任總裁秘書,她的上司就是旁邊這位很懂得自我膨脹的痞子。”
“喂!”痞子為維護自身清白而發出抗議之聲。
“孩子們,譜已經架好了,別讓觀眾等太久。”君姒雨的出現像場及時雨,澆熄這廂有些無厘頭的鬧劇,兩名中途離席的演奏者趕緊回歸崗位。
掌聲響起,臺上母子三人開始了這間酒吧偶爾可以聽見的三重奏。柔美的小提琴聲與淙淙的豎琴交織,配上清亮的鋼琴聲,洗滌塵囂問一切不悅與傷感。
獨留寧靜與快樂。
“這曲子不是之前小雪才開始練的嗎?這麼快就可以演奏了?”宮爵拿著他金黃色的Fren675,訝異女友琴技如此高超,僅僅幾天就練好長達二十多頁的組曲。
別說封皓雲寫的曲子不會太簡單,小雪平常還要上班,能在短時間內與別人合奏得天衣無縫,簡直不可思議。
“那是因為封小姐有不遜於兄長的音樂天賦。”只可惜她選擇將這天賦當作休閒,只能說是人各有志吧!有時上天賦予的天份,未必是每個人所想要的。
“覃小姐怎麼說得如此語重心長?”
“沒什麼,詩寫多了難免比較容易悲秋傷月。”怎麼有種感覺,這曲子有點像是她在巴黎送給封皓雲的那首詩?“這首歌聽起來有巴黎雨天的味道。”
“唉!也許是我在商界打滾太久,染了一身銅臭昧而無法體會曲中奧秘吧!”
宮爵只知道封皓雪彈起琴來的神態十分嬌美,不是其他垂涎者有幸得見的。
“藝術往往是主觀的,不是別人說什麼就像什麼。你大可不必理會我。”覃曖彤輕笑,笑這世間所有盲目的人。
藝術會被埋沒,會被認為是填不飽肚子的東西,大概皆肇因於人們盲目功利的心吧?其實只要肯去瞭解,就會發現它才是這世間最美麗的事物。
重奏組曲在芬芳的幻夢中結束。
而結束的剎那沒有掌聲,觀眾們的陶醉就是演奏者最冀望昕到的掌聲。覃噯彤知道封皓雲一定明白她領會了什麼,他們的目光越過吧臺與演奏臺間數十張桌椅,在空中交會,然後微笑。
平速行駛的車內籠罩著沉默,一路延伸至被寧靜籠罩的公寓門口。
“不上來坐坐嗎?”覃暖彤邊解開安全帶邊問。
“很晚了,你早點休息,我就不打擾了。”封皓雲婉拒了她的好意。
“既然你這麼說,那就算了。”步下BMw房車,關上車門後,她並沒有立刻離去,反倒倚著銀白色的門板與車內的他說話。“謝謝你送我回來,剛剛在車上我想了很久,我認為,我們不妨試著交往看看。”
“你說什麼?”車裏的人一時沒會意過來。
“相逢即是有緣,緣分得來不易,上天給了你我天賦,也給了我們緣分,何不好好珍惜這幾個月裏接二連三偶遇的機緣?”
“你沒聽人說過,男性和女性一旦深交,所有最美的畫面都會被破壞。”
“那我們可以學著由不完美中尋找新的感動。”
“我沒料到你會這麼幹脆。”
“你的意思是說,之前的我很下幹脆嘍?”覃曖彤改成以單手支頜,嬌美的唇際閃著隱隱的笑。
看到她這般真誠的笑靨,封皓雲可以感受到自己漸快的心跳。
“別害羞,先生,這種時候若不積極點,女孩可是會跑掉喔!”
“你迷惑了所有擁戴你的讀者,當然也包括我。”封皓雲的手由方向盤上放下,慢慢地滑向副駕駛座。
“彼此彼此,你不也使所有擁戴你的樂迷淪陷,而其中,有一人名喚覃曖彤。”她對他眨了眨眼。
“你被那些朋友帶壞了。”這種感覺下適合純潔如天使的她。
“你連她們都沒見過,怎麼能肯定是她們帶壞我?”她反問。
“因為我知道……你是個好女孩。”猛地,他的身軀橫過手煞車,修長的手指拉下她撐在窗沿的手腕,四片唇瓣重疊。
雲朵悄悄遮住嬋娟的眼。
這一刻,他們選擇順從天意。
直到月光掙脫了囚禁它的雲朵再次生輝,法式長吻才於意猶未盡中結束。
“剛剛的提議,你回去好好考慮考慮吧!”說完,覃曖彤側身自提包中抽出一張紙。“今天的演出很精採,有機會真希望能再聽一遍。”
鑰匙撞擊後伴隨著門響,屋內亮起明亮的燈。
獨坐車中的封皓雲始自迷夢中清醒,帶著滿足的笑容驅車離去。
細雨還不到清明
蒼穹淚灑灑溼了巴黎的雙瞳
街道蒙朧行人來去匆匆忙忙
咖啡榛果霧
詩與溼寂寞蕭蕭瑟瑟
誰又斷魂
詢問借傘你借的又豈止是把傘
協和橋的那端是西湖是雨
是呼囂而過的車聲
你於是靠近
十六支骨架撐起那一朝註定的邂逅
我的冰心於是消融在雨中
在三月將臨的跫音裏
不禁臆想
在杏花芬芳處回首
會不會發現天堂
JardinsSOUSIaPluie,德布西的雨中庭園,輕緩流注在三十來坪的寓所裏。
“寂寞蕭蕭瑟瑟……”搖晃杯中有著與自己眼睛相同色澤的波本威士卡,封皓雲出神低喃。
而同一時刻,遠方另外一幢公寓內,同樣也是JardinsSOUSlaPluie,手中同樣拿有透著琥珀色的液體,不同的是聆聽的人。
“誰又斷魂?”沉醉在亞歷山大•高登雪麗酒獨特的芬芳,覃曖彤輕嘆。
來去空虛的鋼筋叢林,寂寞蕭蕭瑟瑟,試問——誰又斷魂?
夜晚義大利西西裏島巴勒摩“誰?”颼颼冷風灌進,迅速上撞,索倫舉槍指向無聲打開的窗戶。
“是我。”一道黑影自夜色中躍進窗框。
松了口氣,索倫將Beretta手槍放下。“你就不能嘗試經由正常管道進來嗎?”
“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那也沒必要這樣讓我驚醒吧?”
雷傑沒有回答,自行在吧臺倒了杯龍舌蘭。
“說吧!到底是什麼事,能夠讓你三更半夜晃來總部。”
“不用再找她了。”雷傑的目光,投注在透露出絕望訊息的紅色酒液。
“她?你說的是誰?”沒頭沒腦的,誰摸得著頭緒?
“內妮•薩普奧•基曼。”雷傑解釋。
“她這樣和你說的?”索倫微皺起眉。“她知道爺爺一直在找她嗎?”
“她就算知道,也不會發表任何意見。”
“這是什麼意思?”聽他這樣一說,索倫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那位讓你們遍尋不著的大小姐,二十年前就已經死於空難了。”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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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巴黎SallePleyel表演廳貴賓席?”覃曖彤愕然地接過四張音樂廳入場券,心想這可是許多人想買也買不到的票。“你要和法國國家樂團合作演出?”
“我在國外還算有知名度,以前也曾經和柏林愛樂合作過。”
“可是四張會不會太浪費了點?言叔和淩姨不一定會有空。”
“你可以轉送給其他人,我沒意見。”
這裏是封皓雲的私人寓所,是在他展開演奏生涯後自己存錢買下的,平時在國內的日子他都在這歇腳,偶爾才回老家坐坐。
屋內的擺設充滿歐洲古典風,擺著許多他由歐洲帶回的特殊飾品,其中不少東西上都有小提琴作為裝飾,由此便可得知屋主對小提琴的熱愛。
桌上:亞大吉嶺紅茶是覃曖彤剛沏的,襯著古瓷茶具兀自冒著蒸氣。
“我很好奇,你父親離開義大利後,戶頭應該會被凍結,他怎麼有錢買下一整層高級公寓,還把酒吧裝潢得那麼有格凋?”為兩人各倒一杯熱茶,覃曖彤拉著他在義大利牛皮沙發上落坐。
“剛開始確實有點困難,但他動用了自己在瑞士銀行部分的錢投資股票。別看我爸只是個酒保,其實他在不少前景看好的公司裏都有一定持股,其他金融投資也非常可觀。”
“不愧是被評為義大利最佳鑽石單身漢的商業钜子。”
“是這麼說沒錯。他生下來註定就該是當商人的料,但我爸其實對烹飪和調酒的興趣遠勝於賺錢,沒事時寧願在家裏過悠閒生活,也不喜歡出去應酬。”
“宮氏集團應該有動過念頭想請他幫忙吧?我瞧宮爵對你爸的態度滿尊敬的。”而且經過多次相處,覃暖彤相信封陽霽對於現在商場上的變化仍舊很關心。
“他們的確是有私下請教,但我爸一直沒有意願復出,縱使有請他出仕的提議也只能不了了之。”
“這話題好像有些悶,聊點別的吧!”捧起茶杯,覃曖彤暗忖這男人品味真高檔,連茶杯都選用高級英國皇家骨瓷杯,上面精美的小提琴圖案和杯口都滾有金邊。“除了巴黎,你還打算應邀到哪兒?”
“我還沒決定下一個行程,不過莫斯科和馬德裏是目前會優先考慮的地點。反正我的經濟狀況還算尚可,沒必要把音樂當作是賺錢的工具。”
“那要歸功於你觸角延伸的廣啊!只要和音樂沾上邊的都參了一腳,這次竟連電玩配樂都不放過,說吧!現在的進度如何?”
自到酒吧那天算起,兩人已經交往近一個月,街頭的杜鵑花都快謝了。
可能真是生來投緣吧,平時兩人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約會,就算在一起也沒那些卿卿我我的舉動,絕大多數的時間是男的譜曲、女的寫詩,只有偶爾休息時一起窩在沙發上聽音樂。
而單靠這樣便能讓感情持續加溫,封皓雪和宮爵都直呼不可思議。
“曲目都寫完了,比較驚訝的是,線上遊戲竟然還請專人配樂,我以為大家練功廝殺到過癮時,沒有人會去注意喇叭在撥放什麼音樂。”
“曜天也算是個新興集團,或許他是想借由顛覆線上遊戲既有的形式,以達成一鳴驚人的效果也說不定。總之在那種競爭激烈的環境裏,身為一隻菜鳥想後來居上,不多砸點銀子研發製作是成不了氣候的。”
“反正這件事不在我的職責範圍內,我只需把音樂部分解決就可以了。”封皓雲聳聳肩表示無所謂,他的工作已經完成,剩下的後制工程不在他關心的範圍。
“你真的越來越沒氣質了喔!提琴貴公子。”和他在歐洲時差真多,覃暖彤嘴角掛著嘲弄的笑,纖指戳了戳他的手臂。
“沒關係,只要我在演奏時氣質夠就行了。”
客廳桌上散了一疊寫到一半的樂譜,以及一篇尚未完成的散文,兩位藝文界名人傭懶享受地窩在沙發上閒聊。
辛蔭沂替我和曜天牽了線,推薦我為他們的線上遊戲代言。約是簽了,但還沒排出明確時間,聽他們說平面廣告加上媒體,前後可能會耗上一段時間,所以能不能去你的音樂會,還要再看看。“
“音樂會在五月底,到時候你應該就會有空了。”
“我也不清楚,簡大總裁忙著追女朋友,很多事都是他的手下在聯絡。”
“那塊冰好不容易有融化的意圖,你就稍微體諒一下。”封皓雲憑借自己對簡煌耀的印象,判定若他錯過辛小姐,可就真的是場遺憾。
畢竟不是每個女人都有辦法吸引那位有名的絕緣體。
“ !我問你喔!你有沒有想過要和父係家族的人接觸啊?”覃暖彤以為他們這種“流離”在外的人都會想認祖歸宗,只是方式可能不太和善。
像是原身分證上父不詳的辛蔭沂,雖沒有主動接觸,卻用她特有的方式和對方打了不少次“招呼”,每次都造成彼方家長一陣心臟無力。
“在他們發出全球搜尋前,我想暫時沒有。”
“我問辛蔭沂,她說目前希麥雷亞掌權者是你叔叔,而他不是那種會主動低頭的人。”這位子是他擠走大哥後才得到的,說什麼也不會把這得來不易的位子拱手讓人才是。
“他不低頭總有人會,希麥雷亞丟不起破產的臉。”
“他們該感謝沒杠上Athena,被她盯上的企業通常只有破產倒閉的份。”覃暖彤訥訥的說,她和這位昵稱Athena的駭客可熟得很。
“Athena?希臘神話中的戰爭女神?”
“並不是,名叫Athena的人可多著呢。”‘
“請恕在不聽不懂。”
“不用這麼文誨譫,就當作是我在胡言亂語好了。”
“你的胡言亂語和文藹藹會不會比我還多呀?”總是說些他聽不懂的話,難道所有作家都喜歡用博大精深的中文刁難人?
“就當我職業病很嚴重吧!”她不認為他有興趣知道這位Athena,那和他的領域八竿子也打不著邊。
“老爺,這一季的營利比上一季少了百分之十五,這樣下去公司恐怕撐不到五年。”助理關掉簡報,恭敬地向那頭聆聽的老人報告。
這位頭發斑白,卻仍不得不為家族操心的老人,就是希麥雷亞的現任大家長——羅爾夫•希麥雷亞,也就是封皓雲的祖父。
“巴頓那渾小子最近又有什麼動作?”
“族裏有聲音要他下臺,但他的持股依舊領先其他股東,加上反對者又提不出適當的接位人選,目前也只能在私底下抱怨。”助理翻閱著手上一疊報告,針對羅爾夫的問題給予答案。
“凱頓森留下的那份計劃呢?”
“巴頓少爺拿走後就沒了下落,怕是被毀了。”新領導人剛上任的革新運動,當年可是鬧得轟轟烈烈,那份文書很有可能被當年年輕氣盛的二少爺給燒了。
“算了,都先下去吧!”
“是的,老爺。”西裝筆挺的助理退了出去,隔了一會兒,換了名同樣身著西裝,六十開外的老人推門進來。
瞥見來者,羅爾夫緩緩由皮椅上站起,移步走向夕陽投射的落地窗前。“你說,我這是不是自作自受?”
“老爺,事情還有挽救的餘地,我們的決策部門沒那麼不濟事。”
“你真的這麼認為嗎?”
“……”忠心耿耿的管家沒有回應。
然而,羅爾夫並沒有責備管家,這一切終究都是他一人造成。
“你想我們該不該……找他回來?”此刻背光的身影顯得格外垂老,他都已經八十歲了,不能頤養天年也罷,還要拖著這副蒼老身軀為家族賣命。
這一切都起因他的愚莽,僅是為了空幻的門當戶對。
而他擔不起家族敗亡的結局啊!
“老爺,要找到凱頓森少爺其實很容易,他肯定在臺灣落腳,黛拉小姐來自臺灣,畢了業肯定會回故鄉去,再不然,您也可以請基曼先生幫個忙。”
“問題是,他肯回來嗎?”當年話說得那麼絕,父子關係大概蕩然無存了吧!
羅爾夫心痛地想。
“大少爺定時還記得留下未來十年的家族經營計劃,我想他肯定放不下這個令他又愛又恨的姓氏。”
“唉!要回來早就回來了,哪會拖到現在。”凱頓森走後,真就如言的和家裏斷了音訊,以他的個性想必會另辟財路賺錢養家。“康達爾,想辦法和小股東接洽,把散在家族外邊的股票都收購回來。”
“老爺真的打算接大少爺回來?”
“沒必要因為一個女人犧牲百年基業,更遑論那女人一點也不差。”事後想想,那個臺灣女孩比這些拜金女要好上太多了。
“我會盡力的,老爺。”管家也真心希望大少爺能夠回來重整家業。
“醉芙,你最近有很鬱卒嗎?動不動就長籲短嘆的。”覃噯彤坐在沙發上翻閱時尚雜志,順道分神瞄了眼在一旁嘆氣的大美女。
“ !,你不瞭解啊!”又是一聲嘆。
“五月就可以去法國了,你現在嘆什麼氣?”
“如果媽咪早一個月告訴我,我可能還會高興些,但她竟然拖到幾天前才說,好消息聽了都變成青天霹靂。”
“這話怎麼說?”覃暖彤回想以往,只要可以去法國,醉芙通常是連高興都來不及,哪來的青天霹靂?
“提琴貴公子要在巴黎開演奏會耶!當初我以為媽咪要親自到法國巡視,我得留守公司,所以死了心沒考慮要買票,結果勒!媽咪昨天說我夠大了,要我代她巡視法國分店,啊!這麼晚才跟我講,演奏會的票早就賣光了,身在巴黎竟然聽不到他的小提琴音,我恨啦!”
最後一個字聲調陡然升高,震落了隔壁辦公人員手上的筆,面面相覷地不知言大小姐今天換哪根神經失常,大白天無故鬼吼鬼叫。
“原來是票啊!”早說不就得了,何必搞得辦公室充滿低氣壓,還讓淩姨特地請她來開導這位進度嚴重落後的大設計師。
這下換覃暖彤想仰天長嘆。
“嗚……給我票,不然我不要去巴黎。”明明進在咫尺卻只能望門興嘆,這簡直是要她的命嘛!
“醉芙妹,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氣質?我都不知道你喜歡聽古典音樂。”
“美女的氣質只為帥哥綻放。”言醉芙回答得理直氣壯。
“是喔!大美女。”細聲嘟囔,覃暖彤低頭努力地在自己的皮包裏翻找那幾張忘記取出的票。
“喏!五月二十六日的演奏會門票一張。”
攤在桌上的言醉芙,瞪著鼻前十公分處的法文票券,上頭印的法文清楚地證明這真的是早在上個月就售完的票,而且還是前排貴賓席。
“你在哪裏拿到這些票的?”
“私人機密。”覃暖彤好笑的賣關子,竟然連醉芙都被他俘虜。“你先告訴我,封皓雲到底哪裏吸引你?”
“他簡直是為小提琴而生的!我猜你一定沒看過他拉琴時的模樣,怎一個帥字可以形容?”除了美酒,言醉芙第二有興趣的就是欣賞帥哥。
不過前者的比例遠大於後者就是了。
“我看你欣賞的只是他的外貌吧?”兩人一起長大,覃暖彤哪會不知道這妹妹心裏打的是什麼主意,只是不知道封皓雲也在她的俊男名單內。
“那又怎樣?沒人規走去音樂會不能只是為了欣賞美男子。”
“你想成為他的女朋友嗎?”
“這倒不必,他是屬於純欣賞的類型。我可受不了一個整天咿咿呀呀拉小提琴的男朋友。”她可能會先瘋掉。
覃曖彤覺得其實情況並沒有言醉芙想得那樣嚴重。
封皓雲自己斥資隔出一間琴房,裏頭的隔音效果簡直可以說是超水準,站在門外一點聲音都聽不見。
“等等,你給我等等。明明是我先問你票從哪來的,怎麼變成你在套話?”言醉芙猛地清醒,想起以上對話的起因。
“嗯,我老實告訴你吧!那個整天咿咿呀呀拉小提琴的人,我前幾天才和他見過面。”正確來說,是兩個人面對面喝茶。
“真的?在哪裏見到的?”言醉芙也想遇看看。
“他家客廳。”
“喔!原來是在他家客廳啊!”真是個不錯的碰面地點,等等……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
後知後覺的言醉芙遲了幾秒才會意過來。
“什麼?他家客廳!”
隔壁辦公室裏設計師被震得縫歪了好幾針,正在茶水問休息的助理噴了滿水槽茶液。而樓上專心制圖的淩茶蘊則戳破了最新一季秋裝設計圖。
無奈地揉揉額角,覃暖彤決定趁午休到隔壁大樓問問言伯伯,家族裏究竟有沒有躁鬱症病史。
“你真的很造孽,在外頭裝出一副溫雅貴族樣,專門欺騙聽眾純真的心靈。”
覃暖彤用腳踢了踢努力種豆芽的男友。
“小時後我爸要求我那樣,已經習慣了。”雖說某一面十分沒氣質,但大多時候封皓雲還是位彬彬有禮的紳士,只有和他私底下親近的人,才有幸窺得他的真面目。“你家妹妹還問了些什麼?”
“你的出生年月日、籍貫居住地、身分證號碼、襪子內褲尺碼、幾天洗一次澡、蹲馬桶時都在做些什麼……”
“咱嚓!”一枝2B鉛筆因用力過度而折斷。
“以上問題通通沒有問,她只問你可不可以給她幾張簽名海報。”
“要不要再加張簽名裸照?”封皓雲自行推演。
“不好吧!那東西床上看比較實際,等我驗證過沒問題再推薦她。”
“你不己經驗證過了?”
“哼!”回答他的是不齒的口氣。
“該不會沒研究清楚吧?等會兒可以再研究一次。”氣質和房事並不衝突,封皓雲充分把握機會擷取戀愛的甜蜜滋味。
“寫你的譜少說話,小姐我和醉芙約了九點交貨,海報在這兒快點簽。”
“你自己不也在遺禍人間。”
氣質?哪來的氣質?依他看,或許藝術家都比較有氣死人的本質吧!
封皓雲由衷的認為。
“你要的機票。”說來她家老爹和她的好友還滿對盤,每年都提供兩人一整本的頭等艙票,不限航班,而且憑票劃位還免費。
辛蔭沂認為這根本不符合經濟效應。
“謝啦!有個家裏是航空集團的朋友真好。”卓月榛滿意地收下票本。“話說回來,小彤最近不太來店裏,不知道都在忙些什麼?”
該不會是做了那件事所以心虛了,不敢來面對“事主”,好歹她算是三人中最具惻隱之心的。
“大概遇見了心上人,忙著談情說愛吧!”辛蔭沂關上抽屜,繼續她的煮咖啡工程。
“真的?”
“猜的。”
“那可能性還滿高的。”姓辛的第六感奇準,十之八九會猜中。
“啊!月榛也在啊!”
一入門就看見熟悉身影,覃暖彤愉悅地上前打招呼。
“可愛的天使彤,你老實回答我,你床上有沒有多一個人?”
覃暖彤笑得很甜,完全一副受到愛情滋潤的幸福。“沒有,我家的席夢思永遠只有一個人,倒是某位男士的床上多了一位天使。”
“喝辛蔭沂,我建議你把咖啡屋收一收,開間算命館保證賺到翻!”門口掛的“鐵口直斷”絕對沒人敢來拆。
吧臺裏的辛蔭沂沒空理會,招來小黎要她送咖啡給客人。
“跟屁蟲呢?難得今天只有你一個人。”清洗好器具,辛蔭沂這才發現一直陪在卓月榛身邊的黑衣男人離奇的沒有出現。
“他有事去柯洛裏臺灣分公司,等會兒才會過來。”卓月榛說的一派悠閒,其實心理正在犯著嘀咕。
先生!麻煩動作快一點,等辛大小姐搞定最後兩杯花式咖啡,大夥兒就要移駕二樓續攤了。
然而隨後因門開而響起的風鈴聲,搖落卓月榛與覃曖彤兩人心中的大石頭。
“那邊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卓月榛微挑了眉,表示此事非彼事。
她真正要問的是:樓上的針孔拆掉了吧?
“我出面當然沒問題。”雷傑也話中有話的回答。
一點痕跡都沒有。雷傑回了一個令她安心的答案。
那位他們共同陷害的對象——此刻正趕著將咖啡煮好的辛蔭沂,由於太過專注而沒注意到兩人臺面下的小動作。
“呼!總算完成了,大家上樓去吧!”被眾人蒙在鼓裏的女主角,渾然不覺自己的未來正被其他人操弄著。
呼!我們這邊也完成了辛蔭沂,你就等著嫁人吧!
幾人也跟著上樓去。
此時此刻,身在對面大樓裏辦公的簡煌懼,忽覺背脊一涼。
“奇怪?是空調壞了嗎?”
是夜,男人們各懷、心事……
“皓雲昨天起程到法國了,希望他這次演出成功。”晚上十一點,酒館己過了打烊時間,君姒雨邊擦鋼琴邊談著追逐音樂夢的兒子。
“……”吧臺邊的封陽霽盯著水槽不發一語。
“怎麼?有心事?”放妥拭琴布來到丈夫身邊,她輕問。
“不午收到消息,老頭在收購股票。”情況已經糟成這樣了嗎?
“希麥雷亞不行了?”真可惜!糟蹋了一個百年家族。
其實她應該要為這結果負點責任的。
畢竟,是她帶走了希麥雷亞的支柱,也是她使希麥雷亞的未來癱瘓。
“姒雨,我問你,如果,我是說如果,他們派人來臺灣找我,你會願意和我回去嗎?”
“那要看他們的態度嘍!”看著丈夫的眉頭因為聽到自己的回答而逐漸鎖緊,君姒雨下意識地伸手撫平。“別緊張,我是開玩笑的。就算公公不喜歡我,你想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他們都長大了,不再是當年那雙嘔氣高飛的青年男女。
這世間有許多事,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
他們必須學著堅強。
“你要知道,待在那樣的老家族,有時並不舒適。”因為會有很多很多的規矩與傳統必須遵守,也有很多心機及是非需要面對。
“若你回去能為他們賺進名聲與財富,諒他們也不敢虧待你。”君姒雨以為這就是老家族的生存法則——能者為王,庸者為屬。
“酒館要怎麼辦?”封陽霽心底有些不舍這問經營逾三十年的店面。
“不如就送給女兒當結婚禮物,女婿是臺灣人,總不會丟著不管。”
“也好。”給兒子大概不行,暖彤很有可能入籍義大利。
到時候那邊一定會要求她搬到義大利,和他們一起居住。
“姒雨,你認為覃小姐有可能繼續留在臺灣嗎?”
“我不清楚。他們若知道芮妮還有個女兒在臺灣,極有可能接她回義大利。”
再怎麼說都還是自己的骨肉,對基曼家族而言,沒有流離在外的子孫。
“真到那時候,希望曖彤不會被自己的親戚嚇到。”
那孩子一定想不到,自己的母係親戚竟是那樣一個義大利有名的組織,勢力甚至可說是義大利的地下政府,操縱著半島上的一切。
“你就那麼有把握他們會找到她?三十年都過了,真要找早就找到了。”
“露薇亞是瓦洛一輩子的痛,芮妮又是露薇亞唯一的女兒,只要她沒死,瓦洛一定會找著她的。”她不清楚當初芮妮離家的理由,但君姒雨相信,瓦洛一定不會讓她在外漂流太久。
只是那裏出身的她,太懂得如何避過追查,層出不窮的假資料使得搜尋更是難上加難,一直找不到確切答案。
如今,芮妮的死,更使既有線索斷得一千二凈。
“比較起來,你家老爺可就幸福得多了,只要翻翻我的資料就可以找到你。”
君姒雨感慨地道。
“是啊!當真是幸福得多了。”至少,思念的人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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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11 19:43:29 |顯示全部樓層
第7章

近代宮殿、溫馨公寓、摩登大廈,這是巴黎;浪漫古典、抒情爵士、瘋狂搖滾,這也是巴黎:咖啡美酒、田螺牛肉、牛角香檳,這更是巴黎。
“嘿!難得老媽肯放我這麼長的假,不好好在酒吧中廝混個過癮,會對不起她的好意。”露天咖啡座上,言醉芙舉著咖啡杯豪邁地說。
“是喔!敢問現在小姐你又在做什麼?閒賴在塞納河邊品嘗又貴又難喝的咖啡?”一旁翻著行程表的覃暖彤,恥笑好友的言論。“有機會悠哉遊哉的待在巴黎,還能由公司支薪,難道你就不想趁機去逛逛巴黎其他景點嗎?”
“巴黎和你比較熟,你帶著我逛就好了。”
“你可真懂得使喚人啊!言大小姐。”覃曖彤在心裏估算情況,看來還是要借辛蔭沂那臺保時捷,親自開車會比較省事。
“我也想去辛小姐家坐坐,她弟弟長得還滿帥的。”
“想太多,去她家是一定堵不到人。你也不想想那位大少爺白天忙工作,晚上忙泡妞,回到家都是三更半夜,有時還來個徹夜下歸。”荒唐辛蔭沂都想狠狠扁她這位小弟一頓,看能不能把他腦中的黃色廢料打掉一些。
“這樣都能混到翔宇的執行長?”醉芙聽了眼睛睜得老大。
“人家天生頭腦好,一路跳級,十九歲讀完大學,二十歲拿到碩士學位。別人要忙兩天的事他半天就能做完,若沒有足夠本錢,哪能這樣為所欲為?”
“好優秀的家族喔!”辛小姐已經夠厲害了,她弟竟比她更上一層樓。
混到他們家的血統是不是可以沾點好處?
“勸你別打他的主意,那種熱情有餘卻真心不是的野獸,還是放他自個兒廝混的好,免得事後徒傷悲。”現在想不開的女孩太多了,傷心事還是少一點好。
覃暖彤涼涼地打破妹妹剛萌芽的念頭。
“那……月榛家旁邊的帥哥醫師呢?”聽她們聊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那家夥正在澳門醉生夢死中,沒有十天半個月是不會回來的。”
算她糊塗,會和月榛做朋友的定非常人。“巴黎有沒有比較正常的帥哥?”
“有,自己上街找。不過書上說這種傃遇義大利比較流行,反正歐盟一國簽證多國通行,你可以考慮換個國家試試,義大利熱情洋溢的帥哥多到滿街跑。”
“……”算了,言醉芙決定放棄。那樣多累人啊!在臺灣都提不起勁了,何必專程跑到義大利?
“你打算什麼時候到店裏繞繞?”覃曖彤問了個很現實的問題。
微服出訪才是她們此行的首要目的。
“不急,明天先四處逛逛,等我們玩夠了再去也不遲。”言醉芙才不會虧待自己,這種非常時期,玩樂第一,工作其次。“今下晚去趟酒吧如何?”
“要去自己去,一大早爬起來從英國飛巴黎有點累,我晚上想早點休息。而且容我提醒你,車子我打算過幾天再借,如果你堅持要今天去,麻煩勞動你那雙美腿或搭計程車。”
“說說你目前排定的行程吧!”言醉芙捧起咖啡杯挨近覃暖彤。
“明天我們先去西堤島,帶你瞧瞧巴黎的起源地,然後繞去杜樂利花園辛蔭沂家的豪宅在夏佑區,我們後天早上就先到她家坐坐,下午拿了車再去逛逛其他地方,至於羅浮宮,我們看看哪天有空,再到裏面待個一整天。”
“這樣你會不會覺得無聊啊?全都是些去過的地方。”
“不會,巴黎來個十次都不膩。”
有人說巴黎之所以美,之所以百看不厭,就是因為她有文化。
而覃曖彤認為這文化是有生命的。
“哦?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和封皓雲碰面?”言醉芙可好奇了。
“他現在忙著排練,暫時別打擾他。”
“你有跟他說要來法國嗎?”印象中,暖彤很少主動理睬對方。
言醉芙有點替封皓雲感到悲哀,交了個這樣不重視自己的女朋友。
“反正又不急,晚點再打電話給他。”就當是給他個驚喜吧!
“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些什麼,像他這種優質男,後面可是有一群人排隊等著要的,你再這樣不積極,小心哪天他被給拐走了,你反而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二百醉芙實在看不下去她對愛情這樣散漫的態度。
她難道不知道男人的心是拴不住的嗎?
“又不是一天到晚在一起才算談戀愛。”
“同感。”話才剛說完,一道熟悉的男音便自背後飄來,原來是對話中的男主角意外現身。
對於這情景覃暖彤並不覺得奇怪,她將一旁椅子上的雜物挪開,好讓男友有位於坐下。“演奏就在週末,你怎麼還有時間出來?”
“指揮今天下午有事,團練臨時取消,讓團員回去補眠。”公共場合,提琴貴公子騙死人下償命的氣質又出現了,真是怎麼看怎麼瀟灑。
“你看起來狀況很糟。”體貼的為滿臉困意的男友點了一杯Espress.覃噯彤沒忽略他的黑眼圈。
“快演出了,除了超時練習,還要抽空接受一位名氣頗大的退休小提琴家指導,會精神不濟是正常的。”封皓雲為自己定下的標準很嚴苛,也因此,每次演出都有十足的進步,這也是他能在後起之秀中出線的主要因素。
所有指導過他的老師都給予他極高的評價。
“你住哪?我陪你回去。”覃暖彤當不決定舍棄家人。
“喂!”旁邊慘遭拋棄的人,忍不住出聲抗議。
“希麥雷亞集團在聖傑曼德佩區的飯店,那裏有專門的隔音琴室可以練琴,不怕吵到其他房客。”算是特別為來法國短期居住的音樂人設計的,希麥雷亞不愧是稱霸全歐飯店界的老明星。
“那可真巧,剛好和我們同一家。暖彤,你盡管放心,我是大人了,不怕獨守空閨,晚上有事外出不用報備,某人的床請盡量去爬,把握天時地利,努力製造人和。”言醉芙在一旁很涼的揚風,卯足全力替兩個遲鈍的人製造機會。
“謝了,改天再看他有沒有體力讓我爬。”
“嗯哼!隨便你,反正機會是你的。本小姐要去欣賞塞納河風光,兩位歇夠了就先回飯店,不必等我。”唉!她可是很識時務的,這種時候最好別當電燈泡,因為戀愛中的男女很容易失去理智。“晚餐你自己看著辦,不用等我吧!”
“多保持點體力,別忘了明天的觀光計劃。”
“知道啦!”言醉芙揮揮手接受美意。
兩人就這樣分道揚鑣,各自享受光臨巴黎的第一天。
“呼!第一次這麼悠閒的看巴黎,感覺真的不一樣,多希望老媽能多放我幾次長假,讓我趁年輕時多玩幾個國家。”這幾次來都是為了工作,時間也大都花在公事上,忙到無暇品味巴黎的美。
言醉芙隻身佇立河邊,滿足地吸了幾口巴黎溫馴的空氣。
晴目的塞納河左岸嫵媚嬌懶,洋溢著屬於世界花都的浪漫風情,再往前走一小段路,對街就是艾菲爾鐵塔區,大樓交錯間,隱隱可見巴黎的象徵高塔,在陽光照射下閃動著耀眼光芒。
“我就不懂為何我媽那麼愛買Dream的衣服,依我看,哪一牌的衣服不都一個樣,可以穿在身上保暖就好了,沒事標榜什麼東方精神?”
咱!正駐足於路邊休息的言醉芙聽到這話,行為控制神經馬上繃斷了一條。
竟然敢在Dre帥的重要設計師面前批評她家公司,是可忍孰不可忍?
對方繼續他的批評,言醉芙的火氣一下子冒上來,故意來一個大轉身,狠狠撞掉忙著抱怨的黑衣男子臉上的墨鏡,還不忘驚慌地踩了他的高級小牛皮鞋一腳。
“啊!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言醉芙語中毫無悔意。
因為工作需要,她和暖彤精通英、法、義語,還有一點西班牙文,雖然剛才這兩位男士說的是義大利文,但她卻故意說英文,裝成聽不懂他們說了些什麼。
男子閉上嘴,彎身撿起墨鏡,承受正面撞擊的鼻樑隱隱發疼。
身後一位隨從本想上前攔人,男子卻揮了揮手表示不用,扶正墨鏡看著她翩然離去。當言醉芙的身影消失在車陣中,隨從才趕緊上前請罪。
“少主,請恕屬下方才……”
“無力護主、懈怠職務?免免免,你們說到我都會背了。”開玩笑,他是趁那群“盡職”的家夥不注意時偷溜出來喘口氣的,沒必要當街滋事惹麻煩。
兩人仍繼續以義大利文交談。
“可是,屬下認為方才那位小姐是故意的。”
“記著,這裏是法國,不是義大利,少惹是生非,何況人家都已經道歉了。”
他當然知道對方是故意的,只是不想承認自己竟大意到連這種程度的“攻擊”都未能察覺,任由一個小女生連撞帶踩的。
想當年,自己就是因為一時大意才被人連開兩槍。
所幸危急時某只孤狼碰巧路過,賞了暗殺他的人眉心一顆子彈,救他一命並將他扔回因少主失蹤而陷入混亂的黑手黨總部,從此他在爺爺與父親眼裏的地位一落千丈,每當說起這件事,就會被罵一頓以示唾棄。
“搞不懂我媽到底在想什麼?為了一個香奈兒新裝發表會專程跑來巴黎,幾個月前到趵米蘭看Dream的新裝發表,她不煩我都替她煩。還有那個死人頭真是有夠}}%※◎……”索倫由西西裏一路累積到法國的火氣終於爆發,拼命抱怨這次因為臨時有事走下開,遂命令他陪母親來法國的老爸。
天知道他寧願泡在地中海裏腐爛生銹,也不想陪女人逛街看定秀。
“呃!提到夫人,少主確定這樣溜出飯店真的恰當嗎?”連隨從都只帶他一個,經驗豐富的頭頭們全都留在飯店裏看顧首領夫人。
“少羅唆!我是老大還你是老大?”本來以為帶只菜鳥新兵可以免去許多規炬,誰知道這只菜鳥竟是只聒噪的烏鴉。索倫不禁在心裏直犯嘀咕。
索倫在心裏將這筆帳暗暗記下。
“可是,萬一上頭……”嗚,他會不會死得很慘?
“吼!煩死了,回去就回去,算我伯你行吧!”
“噢不!少主,您不能怕我,您將來可是要接掌組織,您誰都不能怕啊!”
“吼——”索倫此刻真想仰天長嘯,回去他一定要將這家夥的名字列入黑名單,最好調去掃廁所,掃到連槍都不會拿。
“哇!少主,別闖紅燈,危險啊!”
是誰,究竟是誰讓這人進黑手黨的?
他要宰了他!
“沒必要為了一個演出把身體搞糟吧?你太求好心切了。”洗完澡,換了一身幹爽衣物,方由浴室踏出的覃曖彤擦幹溼漉漉的頭發,赫然發現本該累得倒床就睡的男友正趴在陽臺上,捧著玻璃杯冥想。
時間已接近巴黎的黃昏,外頭是一片燦爛的金黃,輝映在杯中液體上,為暗紅色的酒液灑上一層金粉。
覃曖彤看見靠窗的茶幾上,擺著一瓶素有“薄酒萊之後”美稱的GEORGESD〔JBOETuFFLEURlE多寶富萊爾紅酒。“你喝酒是為助眠還是澆愁?”
“都是。”他的聲音有些縹緲,處於睡與不睡問的蒙朧地帶。“也都不是。”
“若你真那麼在乎那一通電話,下次我會記得打。”替自己例了杯紅酒,她絕不虧待自己只聞其香而不嘗其味。
“我沒有……”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從陽臺飄進來。“那麼在乎。”
“你沒有那麼在乎,你只是感到胸口悶,心裏不暢快而已。”覃曖彤來到他身邊,讓自己的玻璃杯與封皓雲手中的相互碰撞。“我這不就來了嗎?就算今天你沒有遇見我,明天我還是會聯絡你。你可以預想我先通知你再來巴黎,為何我就不能計劃先來巴黎再通知你?”
有些煩躁地爬爬頭發,自知說不過她,封皓雲只得悶悶地又喝了口酒。
見狀,覃噯彤只是笑了笑,仰首將酒飲盡,準備離開。
“你要回房了嗎?”見她要走,封皓雲開口打破沉默。
“上星期我們倆先去了西班牙馬德裏和巴塞隆納,幾天前轉往倫敦,今天上午才抵達奧利機場,要在這裏住兩星期,總要整理一下帶來的東西吧!”拿起換下來的衣服,她一手拉開門,一邊回頭答覆。
“要一起吃晚餐嗎?”封皓雲也離開了陽臺。
“你另一張鑰匙我拿走了,如果你睡得太沉我就不叫醒你。”
“演出結束,我們一起逛逛巴黎如何?”封皓雲帶著期待地問。
上次在巴黎,兩人都是各走各的,回臺灣後也是各自有事要忙,頂多在公寓見個面便又開始各自的創作,很少有機會一起出門約會。
“再說吧!先搞定你的演出要緊,別為小事砸了自己的招牌。”
房門輕輕關上,獨留睡意更濃的封皓雲,放鬆身軀癱上雙人床。
“至少,你還是來了。”望著天花板,他用著她聽不見的聲音說。
他和她的相遇是場偶然,之後兩人也沒特別費心在經營愛情上,或許他們都以為這就是最理想的愛情,但隨著這種似有若無的羈絆漸漸增長,他也會為若即若離的感情而患得患失。
於是他試圖以忙碌麻痹自己,免得讓自己在不熟悉的情潮裏益發旁徨。
翻了個身,在沉入夢鄉前,封皓雲悄悄地向上天道謝,謝謝它指引他來到巴黎,並讓他在今生得以遇著她。
他決定順從它的旨意,再也不與她分離。
天色漸漸暗了,百盞聚光燈齊開,粧點出艾菲爾鐵塔夜間瑰麗的面容,巴黎的夜是那樣華麗璀璨,同樣也那麼甜蜜溫柔。砰!
言醉芙氣嘟嘟地回到飯店,拿起鑰匙卡狠狠的刷了一下,隨後不顧形象的一腳踹開房門,旋身又把門踹上。
然而不用回頭,正在使用筆記型電腦收信的覃曖彤也知道是誰回來了。
“麻煩請對門溫柔一點,我們還要和它相處兩個星期。”
“曖彤你知道嗎?有一個白目義大利男,竟然當著我的面說Dream的創作精神是多此一舉。”讓她一路不爽回飯店。
“喔!所以你當街賞他了一頓好打?”覃曖彤就她向來的行事作風猜測。
“是很想啊!可是我怕藍衣先生會來找我麻煩,所以我只用頭頂撞了他鼻樑和踩他幾腳泄憤而已。”言醉芙真後悔今天沒穿高跟鞋出去,面積小、壓力大,一腳下去保證比今天的平底鞋更爽快。
“不小心的故意行為?”這招她的功力已達出神入化的境界。
覃曖彤在心底為那名倒楣的老兄哀悼。
“我發誓,要是那只豬再讓我遇到,我肯定拖他到廁所培養感情。”
“男廁還是女廁?”兩邊好像都不怎麼適合。
“呃……那去暗巷也行。”
“那可真辛苦你了,拉丁區離這兒不遠,我想那裏比較適合,聯誼完記得坐公車回來。”唉!比陰險,這妮子還不如另外兩個女人。
“小彤,我在為媽咪出氣耶!你幹麼拼命拆我臺?”言醉芙不滿地抗議。
“小姐,你的大腦是生來發黴的嗎?”合上螢幕,覃曖彤有些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法,那人可能覺得衣服能穿就好,不需要什麼主義、理想來襯托,就像ARMANI不會嫌ClJANEL的山茶花礙眼一樣,設計的領域裏本來就是各有各的主張,你不能強迫每個人都要接受我們的想法。”
說話的同時,她替自己倒了杯由封皓雲那順手帶回的紅酒。
“GEORGESDlUBOErJFFLEURIE!什麼時候房裏有這瓶紅酒的?”見到經典葡萄酒,言醉芙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腦中的忿忿不平全拋到九霄雲外。
“為了這點小事,你可以氣到連酒放在這麼顯眼的地方都沒發現?”
“好啦!我下次不會再這麼衝動了嘛!”言醉芙乖乖認錯,盯著她手上的酒瓶,將快流出來的唾液吞回去。
“酒鬼,要喝自己去拿玻璃杯。我回來時發現飯店樓下有不錯的酒吧,晚上你可以考慮過去坐坐,喝個幾杯消消火氣。”
“你這一說提醒我差點忘了的正事。”言醉芙猛然想起回房後應該要先問的事。“你晚餐吃了嗎?現在才六點多而已。”
她本來是說晚餐自理的,可現在自己卻提早回來。
“我去他那裏看看,若睡沉了我們就一起去吃。”
“那你可要速去速回,我在房裏等你。”順便幹完這瓶酒。
“要吃飯了,麻煩節制點。”離開前,覃暖彤不忘叮嚀。
“知道啦!”翻了翻白眼,言醉芙不以為這麼點量可以將她醉倒。
隨後,就在整瓶紅酒被喝得一滴不剩時,發現封皓雲真的睡沉了的覃暖彤也來到電梯口,打算回房找那小酒鬼出門覓食。
當!電梯門開了,裏面站了幾名穿黑衣、戴墨鏡的男子。
看到如此堅強的保鑣陣容,覃暖彤微笑地以手勢請對方先上樓。
站在電梯最裏面,索倫正低著頭消化護衛長的叨念,渾然不知芮妮姑姑的後代就在眼前,白白錯失與表妹相認的大好機會。
畢竟由於雷傑的刻意隱瞞,索倫並不知道有關覃暖彤的一切,更不知道尋人任務在中段悲劇後,還有個喜劇結局。
當覃暖彤回到房間時,言醉芙的越洋電話正好收線。
“媽問你想不想去看看CHANEI的秋裝發表會。她說難得我們都在巴黎,去看看當作是增廣見聞也好。”她轉述淩茶蘊的提議。
“我都可以,問題是我們進得去嗎?”覃暖彤狐疑的問。
“媽咪說可以請辛媽媽帶我們去,她一定有收到邀請函。”以翔宇在法國的地位,總裁夫人一定是這些名牌服飾的首要貴賓。
“容我提醒你,那兒可沒什麼帥哥,頂多是些陪夫人去的老先生而已。”
“喂,你這樣說很過分喔!我又不是那種一天到晚只想釣金龜婿的女人。”言醉芙抗議自己被形容成愛俊男而不顧江山,她對自己的事業可是很用心的好嗎?
“身為設計師,多方參考是必要的,老窩在自己的圈圈裏不是長久之計,如果口ream之後還想要席捲整個西方市場,總是要到別人的地盤取取經,看看那些百年品牌是怎麼屹立不搖的吧!”
“算你有理。”覃暖彤點頭稱是。“走吧!咱們吃飯去。”
“晚上真的不一起去樓下酒吧晃晃?”拎起皮包,言醉芙意圖慫恿覃曖彤一起享受酒精香氣。
“你自個兒去吧!今天若不補眠,明天會沒有力氣陪你出去玩。”不是每個人都像她,一天到晚精神飽滿,可以到處活蹦亂跳。
“無聊。”言醉芙才不想將時間浪費在睡覺這種小事上。
反正她只消睡個幾小時,起床又是一尾活龍。
“你的酒鄉半日遊才無趣昵!”
兩個女孩邊走邊聊地進了電梯,話題轉,應該去哪間餐館用餐。
同時間——
飯店頂樓,總統套房裏可沒這麼輕松的氣氛。
“死小孩,你又給我自己跑出去!你以為你的槍法很行嗎?上次被人家開兩個洞不夠痛所以學不乖是吧?改天我叫雷傑再給你多開幾槍,讓你痛到永生難忘!”
身著華服的美婦,毫不留情的擰著眼前剛回來就在大廳被逮到的兒子耳朵大罵。
“媽,我不都好端端回來了,你幹麼還要翻舊帳。”這裏是巴黎又不是拿波裏,更何況他的自衛能力在某人特訓下,可說大大地有進步,真要發生什麼事,也有能力自保。
“說我翻舊帳?你的不良舊帳讓我們有多驚恐你知道嗎?”
“我又不是一個人出去,我有帶……一個隨從。”
“一個哪夠?除非你請得動總護衛長,否則以後你要出去,至少得帶兩個有經驗的護衛。”
“我又不會永遠是五年前那個血氣方剛的毛頭小子。”索倫當然知道要保住小命好接續家族任務,畢竟他家也算是家大業大、家喻戶曉。
面前生養他的女人才不買自己兒子的帳,繼續她的滔滔數落。
而守備在四周的下屬則努力地裝酷,不敢真的笑出聲來。
少主未來的命運……堪憂啊!
“醒了?我幫你叫份客房服務,要牛排還是局面?”
“都可以。”精神稍微恢復的封皓雲躺在床上,看清四周後問:“現在幾點了?”
“九點多。”覃曖彤用法文和服務人員講了幾句後掛上電話。
“你怎麼在我房間?”以手撐起身體,他的頭有些昏。
“看不慣某人在房門上掛上”請勿打擾“,卻把房間搞得像豬窩,自願來當清潔女工整理房間。”她說的理所當然,好像照顧這房間是她應盡的責任。
“明天再請人來就好了,何必這麼辛苦?”自己製造的混亂卻讓人來收拾,他有些慚愧。
“只是稍微收一下。”比了比桌上疊好的樂譜草稿與衣櫃裏掛好的衣服,覃暖、彤聳聳肩,表示自己真的沒做什麼。
“那小姐呢?你們晚上不一起出去逛逛?”巴黎的治安算是很好的,夜生活也很豐富,來觀光的人鮮少會待在房裏度過的。
“我常來,該逛的都逛過了,不差這一晚。”覃暖彤早就摸熟了巴黎,不認為一個晚上能發現什麼新鮮事。“醉芙說要去樓下酒吧喝幾杯,慶祝她的假期。”
“她的幾杯肯定是別人的好多杯。”
“別管她。”坐上床沿,手上拿著剛才收妥、疊整齊的譜稿。“你不是說天天都在忙練習嗎?還有時間寫曲?”
“只是某天晚上突然有感而發,在睡前隨手寫下的。”
“”寂寞城市“?你都寂寞些什麼?”覃暖彤指著曲名問。
“寂寞巴黎沒有你,沒你的巴黎很寂寞。”
“喔!原來寂寞的音樂家會突然有賦詩的靈感呀?”她佯裝吃驚,嘴角藏不住的笑意卻讓她破了功。
靠坐在床頭的封皓雲耳根有些赧紅。
“別害羞,先生,我接受你對我的思念總行了吧?”唉!有這樣可愛的男朋友,她不留下都難,看來明天等著被醉芙取笑了。
起身來到陽臺的玻璃門前,覃暖彤可以感覺到外面的城市開始籠罩水氣。
這時節的巴黎,不該下雨的。
“難道真的是天意?”她仰望夜空喃喃自語。
“你說什麼?”封皓雲沒聽清楚她的低喃,一撇頭,便望見窗上開始出現一點一點的雨痕。
頃刻間,無邊細雨自蒼穹灑落,為這繁忙的城市淋了一場清涼。
“下雨了。”覃曖彤轉過身,笑臉盈盈地望向滿臉不解的他。“你說過的,在雨裏相逢,是我們的緣分。”
“難道不是嗎?”封皓雲下了床,來到她身畔。
“我想我應該感謝上天讓我遇見你。”她凝望著他俊秀的臉說。“無論是巧合或是註定。”
伴著窗外霏雨,覃暖彤獻上自己的吻。
她愛巴黎,不是因為它有文化、不是因為它美麗,而是因為在這裏,她遇見了今生註定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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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11 19:43:45 |顯示全部樓層
第8章

“恭喜!”夜半的陽臺孤燈微亮,覃暖彤和封皓雲相偕對月幹杯。
這一次演出,提琴貴公子更加受到矚目,許多大師級的小提琴家紛紛表示欲與之合作,稱讚他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人才。
“你知道嗎?當你上來獻花時,言小姐笑得好古怪。”一副敢對不起她,大家就走著瞧的樣子,乍看滿有角頭大姐的架式。
封皓雲想起便覺得有些好笑。
“她沒有惡意,只是不甘心養眼俊男名草有主。”覃暖彤替言醉芙辯解。
“叫她有辦法自己去釣一個養眼俊男,不要沒事擺張怨婦臉。”好像誰欠了她幾百萬似的。
“就算她釣得到俊男,俊男也會被她的火爆脾氣嚇跑,又不是每個人都像你妹妹一樣幸運,有一個在身後苦苦追趕的男人。”
“所以要麻煩你回去開導開導她,請她早些點頭嫁人,別讓宮爵提早白了華發,追不到夫人又賠錢。”他那同學不知投注多少心力在小雪身上,只是苦苦等不到回收成果的那日。
“皓雪相當清楚宮爵在追她,她只是不想那麼快被追上手,那會讓男人有徵服感。”覃暖彤倚著欄桿俯瞰,街道路燈盞盞延伸,熱鬧,卻也祥和。“只有在婚前,女人有足夠的藉口要脾氣,婚後就不再那麼自由了。”
“就因為她嫁的是一個商業世家,整個社會都盯著他們瞧?”
“真要講,最大的理由還是礙於身分問題。就算皓雪的血統再尊貴,終究也只是一位出生在平凡人家的秘書,麻雀變鳳凰的劇碼並不好演。”
覃曖彤不以為一般小說電影裏常出現的劇情,適合套用在現實社會,對皓雪來說,結婚的擔子太過沉重。
“她可以和我們說啊。”封家和宮家的感情很好,宮氏父母也都是開明的長輩,不會有婆媳情結,小雪嫁過去會被當成寶來疼。
“你自己想,你的父親因為娶了你母親而由富家公子淪為平凡人,皓雪可能覺得自己嫁給有錢人,這種釣到金龜婿的情況會令父親難堪。”
“這話全是小雪跟你說的?”封皓雲有些吃味,自己當了幾十年的大哥,竟不如她這認識幾個月的人。
“我是女生,她不敢和母親談,自然只能找大嫂傾吐。”
“大嫂?”聞言,有人的眼角笑了。
“哥哥的妻子,字典裏是這樣解釋的吧!”她的嘴角微彎。
“我喜歡這詞兒。”
“我想,我會慢慢習慣這稱謂的。”
笑聲輕揚,涼夜,似乎不再冷寂。
“明天晚上我和醉芙要去看CHANEI的秋裝發表,白天我們先出去玩,晚上你自己找事情打發。”靠在男友身畔,覃暖彤話裏多了些撒嬌意味。已經多久沒有這樣放鬆依偎另一人了?連她自己都快記不得。
“不用我陪你去?”
“你受不了的,去了是浪費你的時間。不是有位提琴大師邀你到他家坐坐嗎?
你不妨就趁那時去拜訪,你的青春還是專注在音樂上比較重要。“
“你想得可真周到。”感覺好像是在驅離他。
“只是覺得人生苦短,要懂得把握每分每秒。”
擁著她,封皓雲細聲問:“那後天呢?想去哪裏走走?”
“你知道巴黎南郊有個很大的玫瑰園嗎?去那裏走定似乎不錯。”
“情人節已經過很久了,現在看會不會太晚?”
“如果真的是情人,每天都可以是情人節,每天都能作玫瑰色的夢。”
“那就去吧!我暫時也沒什麼計劃,幾位大師的約可以等你們回去再說。”
“那就這樣說定嘍!明天我們去上次你演奏的那問酒吧,我挺喜歡那兒的。”
“要不要順便也到我向你借傘的那間咖啡店?”
“好啊!”覃曖彤淺淺地笑應,倣佛想到那時的雨天、那時的心情。
“我越來越喜歡這座城市了,她對我真仁慈。”讓我能夠遇見你。
“我也是。”有共識的兩人不禁相視而笑。
“幹杯?”封皓雲舉起酒瓶,暗紅色液體盛著男女間越陳越香的情感隨著玻璃杯相互碰撞。
覃曖彤忽然想起了自己曾寫過的一首詩:茫茫人海有緣的終會聚首無緣的終將錯過,因為有緣,所以他們在茫茫人海中,聚首。
“果然,我們Dream的排場還是沒有人家來得大。”女士化粧問內,身著酒紅色小禮服的言醉芙一邊整理儀容,一邊對鏡自言自語。服裝發表剛剛結束,她來到廁所紆緩一下心情,等會兒就要和暖彤一起回飯店。
“嘖嘖,真是看不出這位小姐也會有如此高雅的一面。”言醉芙才踏出化粧間,便見某個身著黑西裝,斜倚墻面的男子無禮的訕笑。
“本小姐一向都很高雅,只對某些白目豬頭例外。”性格火辣的她,豈會乖乖任人宰割,立刻不甘示弱地回擊。“閣下混哪的?排場很大喔!一個人出門竟帶了六個隨身保鑣。”
上次見到他時,好像沒這麼大場面。
“為了預防某人再次關照我的鼻樑,我必須加強一些防護措施。”
“那只是個十分單純的意外,你知道,慌亂之下總會有意外發生。”真要關照,她很樂意“關照”他到醫院。
“小姐,我不是笨蛋,那種距離要讓你”不小心“撞到實在很難。”
“那又怎樣,這些人該不會是來助陣報仇的吧?”人家都挑明瞭講,言醉芙也不好繼續裝無辜,故意用一口流利的義大利語反諷。“自己走路不看路,有種拐著彎罵我粗暴,也不先反省反省自己說了些什麼。”
“我有說過什麼讓你……”某個闖入視線的倩影讓索倫因震驚而住口。
“醉芙,你好了嗎?喬思雅阿姨已經要司機把車開來了。她說順便送我們回飯店,這樣我們就不必自己招計程車。”
“我早就好了,是某只亂吠的狗擋了我的路。”醉芙繼續以義大利話說,而她的言論惹來六道很不友善的冷瞪。
“你快點和解,這場面看來不太友善,我不想為你收屍。”重點是,她們是客人,不好意思讓喬斯雅阿姨等太久。
“免了,早走早舒服,繼續待在這兒,我怕需要收的會是別人的屍體。”醉芙很豪氣地撥開擋住去路的兩尊黑衣保鑣,拉著覃暖彤瀟灑退場,還不忘回頭和後面楞住的索倫道別。“再見,後會無期。”
她的道別讓索倫自震驚中回神,連忙隨手捉住身邊一個隨從。“跟蹤她們,看看她們下榻在哪間飯店,回頭向我通報。”
“是的,少主。”部屬領命而去,一位婦人這才姍姍自化粧間走出。
“老媽,你還記得芮妮姑姑年輕時的模樣嗎?”太像了,怎麼可能有人長得那麼相像,這之間一定有什麼問題。
“當然記得,怎麼突然間起這件事?”提起失蹤的小姑,美婦眼中充滿感激。
想當年,芮妮可是撮合自己和丈夫的大功臣。
“沒,只是覺得被人耍了。”索倫在心中發誓,等他將一切都查清楚後,肯定要狠刮某人一頓。
“呼!今天過得真是充實。”踢掉高跟鞋,躺上溫暖舒適的大床,言醉芙不禁有感而發。“當然,如果沒有最後那段插曲會更美好。”
發現沒人回應,言醉芙舉頭想瞧瞧某人是不是神遊太虛去了。
咦?暖彤呢?剛剛不是還在她身後一起進房嗎?
赤腳走到玄關,言醉芙發現覃大小姐根本沒有進門,而是站在門外瑰麗的地毯上,望著空蕩蕩的走廊若有所思。
“怎麼了?走廊上有什麼異狀?”言醉芙也好奇的探身出去。
只見一排整齊關上的房門,什麼也沒瞧見。
“沒什麼,只是從一進飯店起,就突然有種被跟蹤的感覺。”
“你多心了吧!誰會無聊到跟蹤我們?”
“也許真的是我多心了。”甩了甩頭,覃暖彤也不願多作猜想的進了門。
“你今天不去他房裏陪他啊?小心某人深夜難耐出門找樂子。”
“很晚了,以他的習慣早睡了。明天早上再去吧!”
於是兩人先後沐浴完後,隨後便關燈上床就寢。
然而此時,就寢的兩人不知自己對面的房間換了客人,進駐了兩位黑衣人士。
約一小時後,確定房裏沒再有動靜,一道黑色身影由房裏走出,前往頂層的總統套房回報最新進度。
“少主,兩位小姐進了飯店的713號房後就沒再出來。”
“繼續監視,我要知道她們明天的動向。”
前來報告的屬下應聲後退了出去。
不久,換成總護衛長敲門進入。
“尼克大叔,我剛剛提的事,有辦法在後天之前辦到嗎?”
“可以是可以,但少主要那兩位小姐的資料做什麼?”
“你沒發現嗎?其中個子比較矮,留長直發的女生很像一個人。”索倫伸手比了比跟蹤的下屬在飯店門口拍到的照片。“芮妮•薩普奧•基曼,老頭的女兒,老爹的妹妹,我的姑姑,一個讓全組織找到快瘋掉的人。”
“要通知首領嗎?”皺了皺眉,尼克覺得這事必須向上通報。
“先不用,根據手方打聽的消息,那兩位元元小姐訂了整整兩星期的房間,而自她們住進來到現在一星期不到,還不會那麼快走人,等明天資料齊了,確定後再通知。”
“……是,那就照少主說的。”老尼克畢竟待在這對父子身邊久了,接收到索倫警告的眼神,便將到了嘴邊的疑慮又吞了回去。“需要告訴夫人這事嗎?”
“同樣等明天再說,這事急不得,別嚇著了剛入籠的小白兔。”索倫難得嚴肅的神情中,浮現了幾絲淺淺的笑意。“噢不,其中有一隻可是難馴的澳洲野兔呢!”
佔地頗大的玫瑰園裏,廣植了一千四百多種玫瑰,園中少說也有上億朵玫瑰同時綻放,其中許多是稀有品種,甚至是已絕種又被培植復活的珍品。
男男女女穿梭其中,想像著自己正處於一個由玫瑰築成的甜蜜夢境裏。
“你覺得玫瑰該象徵什麼?”望著遠方由架下往上攀爬,花朵卻猶如吊鐘花懸垂而下的軟枝藍玫瑰,封皓雲轉頭詢問提議來此遊玩的女人。
“生人勿近吧。”
“你明明一點都不浪漫,怎麼當得了詩人。”
“詩人又不一定要個個都喜歡風花雪月,就某方面來說,可能像我這種經歷過人生大起大落的人,對生命比較有感觸吧!”
“你實在不像是淩女士的女兒,你和她一點都不像。”相處越久,封皓雲越發覺得她對自己的家庭有種淡淡的疏遠,孤獨感始終環繞在她身邊。
“我是她收養的,為了報答我母親選擇孤兒院出身的她一起創業,淩姨在我父母意外身亡後收養了我。至於醉芙,則是她現任老公和前妻所生的女兒,簡單來說,你們現在看到的,算是個重組得很復雜的家庭。”
“封先生和淩小姐結婚後不打算生小孩嗎?”封皓雲有些疑惑。
兩個人結了婚卻不製造愛的結晶,是覺得兩個孩子已經夠了嗎?
“事業就是他們的小孩,他們結婚的基礎是相互欣賞,不是因為愛。”
“真是怪異的組合,他們難道願意一直維持這種相敬如賓的模式,到走完這一生?”
“這樣也沒什麼不好,總比一開始相愛到後來互相怨慰好多了吧?”早熟的覃暖彤明白,其實他們都知道自己心裏住了一個人,而他們並不想將這人忘記。
“我想我爸一定認識你家裏某個人,每次提到你時,他都一副若有所思的樣於,我還隱約聽到他和我媽談論三十年前的事。”
“是我母親,他在義大利時就認識了。事實上我母親是團謎,就連我父親也來不及完全明白就去世了。淩姨稍微知道一些片段,卻連不起來。總之她的身分與來歷撲朔迷離,除了你爸,似乎沒有人認識她。”
“那你有問過我爸嗎?”
“我以為媽刻意隱瞞大家必是有她的苦衷,我不想去揭她的底。”西風輕輕吹拂,滿園花枝起舞,五顏六色好不絢麗動人。
五月的巴黎天氣暖和,是個適合踏青散心的好季節,不該為思念感傷。
“在臺灣你沒有其他親戚嗎?”封皓雲不懂,對個五歲小女孩而言,母親生前的事業合作夥伴,應該比不上有血緣關係的親戚吧?
“父親那邊的人,要的是我們家的財產,不是我,母親的親戚在哪裏,我根本不知道,我唯一能做的是和看著我長大的淩姨離開,她帶我去啦,我就去哪。”
“你家的財產?聽來像是個很老套的故事情節。”
“是啊!老套到不行,可是就發生在我身上。”覃曖彤自己想來都覺得好笑。
“我爸家族幾十年前還是飯店界的巨將,當我家事業達到頂峰時,宮氏集團在哪兒都還不知道呢!而今天的覃家早已繁花落盡,不僅只是宮氏集團的興起,在那種長江後浪推前浪的環境裏,只圖短視近利而沒有遠程規劃,失敗是必然的。”
“結果有很糟嗎?”很像希麥雷亞的翻版。
“宮氏企業並購了國內幾間飯店,國外則被希麥雷亞並購了不少。說實話,你與宮爵家裏的事業,多多少少都和我家有關聯。”
“辛苦你了。”看著自家江山被斷送,她心裏肯定不好過。
“已經很久沒有人願意和我談這些事了。”覃暖彤笑了,在她以為天使已離她遠去時。
“不好的回憶憋在心中太久,是會扭曲的。”封皓雲為她順了順幾絲被風吹亂的發絲,動作無限溫柔。“多想點人生的光明面吧!”
覃暖彤回憶起小時候,一不由社會頂端跌落,在跌撞中學著面對另一個不同世界的自己。和今天的情況相比,覺得現在真的太幸福。“是啊!畢竟我們有太多的時間要追逐夢,往前走,還要攜手到老。”
玫瑰花香撲面,這一刻,覃暖彤在芬芳中嗅出了愛情的滋味。
“在遇到彼此之前,我們都太寂寞了。”覃曖彤悠悠地說。
“不過現在在愛情裏,我們並不寂寞。”握住她的手,封皓雲發誓,這輩子絕不放開。
剛拉開門,一見來人又立刻大力將門甩上,震得整條走廊都似在晃動。
門鈴非常頑固的持續發出聲響,在經過十分鐘與理智拔河後,言醉芙火大的再次拉開房門。“吼!你是背後靈喔!陰魂不散,是不是派人跟蹤我?”
“是啊!”索倫邪邪一笑,由口袋中摸出昨晚在飯店門口跟拍的照片,對著門裏的女人晃了晃。“如何?解析度很高吧!”
她當下又要甩門,他見機立刻閃進房裏,還禮貌的反腳把門關上。
“有客人來訪,不請人喝杯茶?”
“我房間不歡迎紅毛豬。”滿臉鄙意,言醉芙的語氣冷至U不行。
“喔?這樣啊!等你看過這些再說吧。”將手上兩疊資料扔上茶幾,索倫逕自打開冰箱。“哇塞!你一日無酒不行嗎?”
“我再說一次,立刻、馬上給我滾、出、去!”言醉芙真的快氣炸了。
“總要讓你先看過這個再滾吧!難得我親自送來,你該感到榮幸。”由牛皮紙袋中抽出厚厚一疊文件,索倫拉著盛怒中的女人來到幾前。只瞄一眼,她立刻就呆住了。
近百頁的報告詳細記錄了所有關於她的基本資料、在校成績、出入境記錄等,旁邊另一疊更厚的資料則是覃暖彤的。
“你調查我?”言醉芙的聲音陡然拔高。
正想發飆,忽然有個冰冷的東西抵住她的腰。
“別聲張,我以人格擔保,絕不傷害到你們一絲一毫,只是想請你們兩位賞個光,和我們回義大利坐坐,就當作是觀光旅行吧。”索倫不得已出此下策,以槍威脅言醉芙屈從,徹底忽視她眼中顯然的不屑與鄙夷。
“這麼請我和暖彤到義大利觀光?好個客氣的請法。”
“我本來也不想這樣,可是我怕不這樣,你會賞我一頓好打。”
“你究竟是什麼人?”拿槍又說義大利文,還想請她到義大利,所有條件加在一起,言醉芙得到的結論只有一個。“黑手黨?”
“真聰明。”索倫也不避諱,持槍的手稍微移開。“在下索倫•薩普奧•基曼,黑手黨現任教父就是我老爹。”幾年後那位於也會換成他來坐。“外面有多少人?”她有辦法活著離開嗎?言醉芙下擔心自己,反倒替曖彤感到慶幸。
她一早就和封皓雲出門,因而避開這場“盛宴”。
“不多,足夠讓獵物逃不出去罷了。”索倫笑得十分過分。“站著說話太辛苦,我想我們可以坐不好好聊一聊。”
“你想聊什麼?”她自認從沒做過什麼得罪黑手黨的事,頂多——“該不會是為那天在街上的事報仇吧?”
“本少爺心胸寬大,不會為那種小事計較。”索倫收起槍,悠哉地起身拿了瓶貝爾淡紅葡萄酒。“我只是想和你聊聊你室友的事。”
見她渾身豎起的尖刺,索倫忍不住想捉弄她一下。
“進來。”他一喚,馬上有兩名黑衣人推門而入。“帶言小姐上項樓,態度溫柔些,別讓人家留下壞印象。”
看佳人恐慌地被自己的屬下“請”出門,索倫拎著剛才由冰箱裏取出的紅酒,將兩份資料交給門外另兩位屬下,同樣也往頂樓前去。
等覃曖彤和封皓雲回到飯店,早已接近午夜。
在外面玩了一天,想想醉芙可能睡了,覃暖彤想當然耳留宿男友的房間。
誰知才進門不久,室內電話便響起。
封皓雲接起電話,講了幾句便將電話轉給剛從浴室梳洗出來的覃暖彤。
“喂?醉芙啊!什麼事需要這麼晚打來?喔,要我回房一趟,很急嗎?好,我等一下就過去。”
掛上電話,覃曖彤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準備回房。
“醉芙說淩姨有事找我們商量,我先回房,晚上就不過來了。”進了電梯,覃暖彤忽然想到,現在是臺灣早上六點多,平時九點才起床的淩姨,怎麼可能這麼早撥越洋電話給她們?
然而還沒來得及細想,一打開房門,迎接她的是沾了哥羅芳的手帕。竄進鼻腔裏的藥劑,很快地令她陷入昏睡,而同時間,在頂樓總統套房內的言醉芙也遭受同樣下場。
“你說什麼?有人在找曖彤的媽媽?”飛往法國的班機上,卓月榛懷疑自己聽錯。
“對方是覃小姐的母係親屬,急於尋找他們逃家多年的小姐。”雷傑懶洋洋的說。“我告訴他們,要找的人已經死了,但沒告知他們覃小姐的事。”
“你告訴他們?來臺灣前你就和暖彤的親人聯絡過?”
“似乎是這麼一回事。”雷傑繼續他的口頭報告。“我知道覃小姐是你的好朋友,所以當我知道她是誰的女兒後,選擇知情不報,畢竟這事有些復雜,還是讓他們自己發現比較妥當。”
“早過了二十年,這麼晚才想到要找人,不覺得太矯情了些?”
“那是他們技術太差,找了好幾年都沒找到。”
“那為什麼找你幫忙?”
“就當作是友情讚助吧!好歹人家幫我補了好幾年貨。”
“別給我顧左右而言他,說!到底是誰在找小彤?”卓月榛沒那麼容易打發,揪起他衣襟要狠逼供。
“那麼想知道?”
“廢話,快給我從實招來。”
“等飛機降落,我自然會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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