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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菲比 -【紅塵有幸識嫣然】《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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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17 22:49:2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隆冬過後,皚皚白雪隨暖陽露臉逐漸消融,過完年後百姓開始收拾心情投入尋常生活,京城又恢復過往的勤奮生機。

  各行各業無不想趁開市搶彩頭,紛紛在開市這日張燈結綵吸引客人上門,吆喝生意與殺價聲音響徹整座京城,一切如同尋常。

  不似龍門大街的喧鬧,隔著幾條街在沿河修築的石板路旁,總是門庭若市的臨江閣在昨夜悄悄卸下招牌,別致典雅的建築靜悄悄地矗立于垂柳河岸邊,令人無法想像過去的車馬喧騰。

  行嫣然穿著淺粉色樸素衣裙,站在柳樹下仰望臨江閣追憶昔日榮景,靈動星眸罩著一層薄蔫水霧,神色憂傷。

  “春寒料峭,阿然穿得太單薄。”一道不疾不徐的低沉嗓音自她身後傳來,接著肩上一陣暖意襲來。

  “少爺怎麼來了?”行嫣然攏好淳於洛隸替她披上的斗篷,轉首看向一身白衣的他。

  甫自囹圄脫身的淳於洛隸身體己復原泰半,身上斑斑鞭痕也已結痂,在牢中餐餐粗食變得消瘦的身形已經恢復過去玉樹臨風之姿,唯有左臉頰依舊裹著布巾,將俊逸非凡的盛世美顏遮掩大半,令旁人看得心疼不已。

  淳於洛隸雙手由後往前環過她的肩頭,替她將斗篷綁好後摟著她的纖腰,將下顎靠在她頭頂,才又再開口,“見你遲遲未歸,想著你應當在這,索性前來尋你。”

  對於臉上多了猙獰傷疤,眾人全痛徹心扉,唯獨他本人貌似毫不在意,似乎臉上有無疤痕對他而言都是一樣。

  行嫣然除了心疼他必須忍受身上傷痛外,對於他毀容一事也不甚在意,對她來說,頂著絕美容顏的淳於洛隸和有著嚇人傷疤的淳於洛隸,在她眼底都是同樣的耀眼璀璨。

  “唯有少爺懂我。”她依舊望著眼前已卸下招牌的臨江閣,輕亮的嗓音緩緩回話。

  淳於洛隸淺笑著,髮絲滑過臉頰落在她的胸前,屬於他的墨香氣味在她鼻腔中更加濃郁,被他緊緊包圍的感覺美妙得令行嫣然感覺日前的地獄煎熬生活像前世般久遠。

  “阿然,明日我們就要動身前往江南,你可否後悔答應與我同行?”淳於洛隸低啞的嗓音徐緩,卻不難聽出他藏在平酷調中的憂心。

  行嫣然噗哧笑了,搖著頭開口,“我的好少爺,我都還沒隨你到江南,你就先問我可曾後悔,我又不是先知,怎麼會曉得江南的生活是否比京城差。”

  “這麼說也是。”淳於洛隸也為自己的愚笨露出嘲諷笑意。

  “不過……”行嫣然在他懷中轉身,仰首望入他眼底,嫩唇勾起一抹弧度,“我無法預知江南的生活如何,但我卻可以清楚明瞭,失去少爺會令我生不如死。”

  行嫣然的告白如此赤裸裸,坦白得讓淳於洛隸好想緊緊擁著嬌小的她,不將她融入骨血化為己有不甘休般緊擁著。

  “阿然,你會這般說話,是學壞了還是懂得坦承?”淳於洛隸撫摸她的臉頰,手指滑過她柔嫩下唇,他語氣帶著笑意,可以感覺心情非常好。

  “少爺說呢?”行嫣然偏首笑睨他。

  “變壞也好,坦承也罷,阿然的所有全都是我的摯愛。”話落,淳於洛隸低首吻上她的雙唇,不顧兩人是在隨時都有旁人經過的街上,毫不客氣地放肆親吻心愛的女人。

  行嫣然被他的大膽舉動嚇了一跳,小手抵著他寬闊胸膛想阻止他,卻在他將舌探入唇內與芳舌交纏後,雙手癱軟往下滑至強健腰際擁著他,任由他恣意地激吻她。

  兩人的深情擁吻全落入前來尋人的阿隆與張媽眼底,他們一開始還相視而笑,有志一同沒有出聲打擾,但見兩人情意綿綿,幾乎黏得仿佛要天崩地裂才肯分開,有些受不了地開口打斷。

  “少爺、姑娘,大夥都等著你們回府最後一聚。”阿隆撇開眼不敢看正激吻的兩人。

  聽聞熟悉的聲音,四片唇瓣這才捨得分開,兩人轉頭發現阿隆和張媽紅著臉站在不遠處,行嫣然害臊地捂臉,淳於洛隸則一臉無所謂地笑睨兩人,甚至還將手環過行嫣然的肩頭,把嬌羞的她攬入懷中成為她的避風港。

  “嗯,我們隨後就到。”他收緊手臂讓行嫣然緊緊貼合自己,薄唇勾起淺笑頷首。

  聽聞阿隆說出“最後一聚”四個字,行嫣然的心陡然收縮,嬌小身軀淺淺顫抖,她以為自己的反應已經夠小,沒料到還是讓他發現,環住她的手臂更加縮緊,微微弄痛她卻讓她感到安心。

  無法預測的未來仿佛即將領她駛往無邊無際的海洋,讓行嫣然踟躕地、畏懼地害怕啟肮,但想起他將與她同行,就像一盞明燈照耀她的生命,只要他在身邊,她將不再懼怕。

  兩人返回淳於府,府裡所有奴僕與臨江閣的夥計們早巳聚集在大廳,席開三桌擺滿各式佳餚,就等著主子回府與大家享用。

  烤雞、肉餡蒸蛋、蟹黃豆腐、香魚雞丁、蒸鰂魚等每桌十道菜,擺在中央的大鍋米飯隨大家吃,食物的芬芳香氣融合酒香充斥在大廳,明明是色香味俱全的宴席,大夥卻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在場三十來人卻無一人朗聲說話,氣氛顯得十分詭異。

  “少爺、姑娘,回來啦!”眼尖的念慈一見淳於洛隸與行嫣然出現,立刻上前招呼。

  “嗯。”淳于洛隸勾起一抹微笑。

  “念慈,剛剛哭過了?怎麼啦?”細心的行嫣然發現她眼睛紅了一片,關心問道。

  念慈扁著嘴搖搖頭,一副生怕開口就會大哭的模樣。

  “吃飯吧!大夥都該餓了。”淳於洛隸在越過念慈身側時,探手摸摸她的頭頂,雖沒開口安慰動作卻洩漏他的關心。

  行嫣然笑看念慈在淳於洛隸拍著她頭頂時,唇咬得更緊的模樣,心底一陣酸楚,卻依舊強迫自己露出微笑。

  “只要咱們都還活著,雖天地蒼茫,卻總有機會見面。”行嫣然輕聲道,纖纖雙手緊握著念慈的手,將溫暖傳遞給眼前的女孩。

  念慈點了點頭,滾燙淚水緩緩滑落,打上她細緻的手背卻溫暖了她的心房。

  “已到午時,大夥快入座一同吃飯。”淳於洛隸站在主位前朗聲開口。

  他這話一出口,待在大廳的所有人全坐妥,見主子動筷後才開始拿起碗筷吃飯,但若大的空間卻沒有嬉鬧笑聲,唯有碗筷碰撞聲音,讓人不免唏噓。

  坐在淳於洛隸身側的行嫣然看著眼前一切,雖然她早有心理準備這是頓令人傷感的宴席,但沉浸在靜謐的離別在即氣氛裡,她依舊難以釋懷與坦然接受。

  片刻後,淳於洛隸起身,拿起酒杯,大夥見主子站起趕緊放下手中的餐食面向主桌方向。

  “各位,淳於府、臨江閣過去有此番榮景皆是大夥齊心協力,而今,淳於府、臨江閣將不復存在京城,心中唏噓是一定的,但我堅信大夥踏出這裡,將會有更寬闊的將來,不需傷感、不需難受,更不需替我打抱不平,‘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霧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在此,我淳於洛隸僅能以一杯薄酒敬天地、敬緣分、敬在座各位,陽關三迭、河梁之誼盡在此杯薄酒中,一杯下肚,淳於洛隸將銘感五內,永生永世不會忘。”話落,他仰首喝下手中一盞酒,接著將一滴不剩的杯底給眾人瞧清楚,他已將千萬感激吞入肚內、滲入血液。

  眾人見他喝完酒,趕緊拿起桌上的酒杯,異口同聲道:“敬天地、敬緣分、敬在座各位、敬少爺與姑娘。”接著將手上的酒喝下。

  行嫣然在無人見著的桌下與淳於洛隸十指緊扣,縱使千山萬水、人海如流,他們都會緊緊握住彼此的手,無畏風雨飄搖相互扶持地走下去。

  夜深沉,偌大淳於府除淳於洛隸臥房外是一片黑暗,過去人口稀少的府邸十分安靜,如今奴僕散去讓宅邸更是靜謐得連風打葉聲都顯得刺耳。

  行嫣然端坐在淳于洛隸房裡的書桌旁,拿著算盤正算著剩下的銀兩,此時房門由外往內打開吸引她的注意。

  “阿然,還在算帳?”淳於洛隸穿著一身雪色素袍,腰際掛著系上黑穗的黑笛,在行走間搖晃著弧度,他的臉上依舊裹著白色布巾,將一張俊逸非凡的勺面容遮掩泰半。

  “我得算算咱們還有多少錢,才有個底氣。”行嫣然從帳目中抬首笑睨他。

  “如何?還剩多少?”淳於洛隸拉了張凳子坐在她身側,薄唇噙著一抹淺笑,似乎不覺得散盡家產是多麼肉痛的事。

  “扣除請人運送家當和旅費,以及到江南修整夫人留下的老宅費用,咱們縮衣節食大概還能活半年。”行嫣然邊說話邊將帳冊轉向淳於洛隸。

  “等於咱們抵達江南整頓好後,我就得要趕緊找謀生工作,要不咱們倆都得餓死。”淳於洛隸低眸看著為數不多的帳目金額開口說話。

  “不是‘我’,是‘我們’。”行嫣然抬首看著他的黑眸,嫩唇輕淺勾起弧度,“未來是咱們的,要賺錢也是咱們倆一起賺,賺多賺少一回事,兩人攜手才是最要緊的。”

  淳於洛隸沒有回話,僅是扯著薄唇笑睨與他攜手放眼未來的女子。

  “少爺,看著咱們所剩不多的銀子,我不禁想,你幾乎將所有身家全當遣散費給了所有人,不只沒想過要留點給自己安頓後半輩子,也沒預留另起爐灶的資金,全是苦了自己。”行嫣然咬著下唇思索。

  今日中午,淳於洛隸招集府裡的奴僕與臨江閣的所有雇員一同歡聚,餐會後依照年資給予豐厚的遣散費,幾乎將所有身家給了奴僕,留在身邊的錢財少得可憐。

  “若今日易地而處,相信阿然也會做出與我相同的決定。”淳於洛隸笑望著她。

  “假設性的問題,恕我無法回答。”行嫣然聳聳肩。

  淳於洛隸笑著捏捏她的鼻尖,才又問道:“時候不早,阿然肚子不餓嗎?”

  “的確餓了。”行嫣然點點頭。

  今日送走所有奴僕,時間已經接近晚膳時候,但淳於洛隸與行嫣然都沒什麼胃口,加上張羅飯菜的張媽也在今日離開,兩人索性什麼都沒吃便開始忙碌搬家事宜,直到月上枝頭才發現肚子已經餓得咕嚕叫。

  “咱們到外頭吃面。”淳於洛隸提議。

  “當然好,不過現在這麼晚了,還有店家營業嗎?”行嫣然十分遲疑。

  淳于洛隸勾起一抹微笑,接著行嫣然也跟著笑了。

  半個時辰後,兩人關好大門,十指緊扣地走在行人寥寥無幾的龍門大街上,兩側的店家幾乎打烊,掛在店外的一排紅燈籠成了暗色紅球,一顆挨一顆在空中,隨夜風輕輕搖晃頗詩情畫意。

  淳於洛隸與行嫣然踏著夜色沿著龍門大街走到接近街底,一棵大樹下一對母子守著小小面攤,氤氳熱氣隨煮鍋嫋嫋升起一團白霧,讓待在涼如水的黑夜中獲得一絲溫暖。

  “一年過去,他們母子還是一樣相依為命地賣面維生。”行嫣然站在遠處看著面攤,心中感慨萬千,百轉千回的感受縈繞心頭,脫口的內容卻不是關於他們倆,而是只有一面之緣的母子。

  “還記得去年接近春末,我在夜裡從臨江閣接你回府,途中咱們倆還到面攤用餐,近一年過去了,雖說物是人非,但我不曾後悔。”淳於洛隸低首深情睨著她。

  “後悔?少爺這話什麼意思?”行嫣然偏首不解他話中涵義。

  淳於洛隸低眸睨著她,遠處燭火隨夜風搖曳,忽明忽暗地照耀行嫣然清秀臉龐,薄唇輕淺地勾起一抹弧度,大掌撫摸她的側臉後才又淺淺開口,“我肚子餓得緊,咱們快去吃碗面吧!”

  行嫣然見他似乎不打算回答她的問題,反而牽起她的手往面攤走去,望著他的背影如此挺拔,黑髮在行走間搖晃弧度,這是她尋常見著的淳於洛隸,卻又覺得他悄悄變了許多,很多時候讓她感覺自己似乎不認得她的少爺了!

  兩人來到面攤分別點了兩碗面,淳於洛隸並不急著吃面,而是先用左手替行嫣然圈起長髮,才用右手拿筷開始吃面,簡單卻貼心的舉動讓她露出滿足微笑,或許一下遭逢太多變故,就算淳於洛隸心胸再如何寬廣,一時間都難以消化,所以才會讓她感覺有些疏離吧。

  “少爺多吃點。”她將碗裡的一大坨面夾至他碗中。

  “阿然別分食給我,若我吃不夠再點就好。”淳于洛隸邊說話邊想將面夾回行嫣然碗裡。

  “我吃不完這麼多,倒是少爺要多吃點,明日才好當搬運工。”行嫣然笑望他。

  淳於洛隸跟著淺笑,低首將她分食的麵條一下肚。其實他一直知道,他們所剩的錢財不多,多吃一碗面都是一份奢侈。

  過去曾腰纏萬貫,如今落得兩袖清風,讓淳於洛隸胸臆間回蕩一股心酸,他明明知道把家產分給下人與夥計,只會讓兩人的生活陷入困頓,但他依然這麼做了。

  其實淳於洛隸心底也是不明白,他到底是關心視為家人的大夥,還是他死要面子,就連最後都想當豪擲的公子哥?

  或許,他應該要多留點錢給自己,才不會讓阿然跟著他受苦,應當如此才是呀!淳於洛隸心中終於有捉襟見肘的真實感,但一切都來不及挽回。

  “我並不覺得少爺這麼做有錯。”

  行嫣然嬌柔的嗓音緩緩傳入淳於洛隸耳裡,令他疑惑地從碗裡抬頭看向她,“少爺,府裡的下人不是老邁就是還有高堂或孩子要養,書舍南裡的夥計亦是如此,而咱們倆年輕力壯又能說會寫,尤其少爺還畫了一手好畫,我也跟夫人學了不少女紅,咱們倆只要努力就能掙到錢,但他們卻不同我們,失去了淳於府與書鋪的工作就得面臨一家子斷炊,但咱們現在還能在這吃面,所以少爺做的沒錯。”行嫣然咧嘴看著他,眸光中滿是對他的欽佩與理解。

  “阿然……”淳於洛隸先是錯愕,接著勾起嘴角,能得她的心是他五輩子修來的福分。

  “少爺如此胸襟,令人佩服,能與少爺並肩是我行嫣然這輩子的福氣。”她望著摯愛的男人,沒有怨恕他帶給她的窮困生活,反而更加佩服他的勇氣與氣度。

  淳於洛隸將她柔軟中帶著堅毅的眸光望入眼底,心中悸動鼓滿胸膛,幹言萬語最終卻只有一句:“阿然,謝謝你。”

  行嫣然笑著搖首,低頭繼續吃面。

  見她如此,淳於洛隸也跟著繼續吃面,兩人貼著心碰著肩安靜享用得之不易的平凡。

  吃飽喝足後,兩人沿著小徑信步回府,淳於洛隸自廚房端了一盆溫水到房間,為了偌大府裡僅剩兩人的安全考慮下,他要求行嫣然與他同住一間房才安心,因此現在她正坐在床沿準備入睡,卻見他端了一盆水進屋,趕緊套上繡花鞋想上前幫忙。

  “阿然坐著別動。”淳於洛隸開口阻止她。

  行嫣然坐回床沿望著他把水盆放在她的雙腳附近,接著拿乾淨棉布放入水中浸濕後擰乾,他坐在她身邊替她細細擦拭臉龐,心細得仿如她是一尊易碎的無價瓷品般小心。

  行嫣然望著他垂眸認真替她擦拭的模樣,纖纖素手輕輕撫上他的右臉,拇指在他的臉頰旁緩緩撫摸,感受他的溫度滲入自己的掌心,溫暖她的心房。

  “少爺。”

  “嗯?”

  “讓我看看你的臉可好?”行嫣然知道,淳於洛隸臉上的燙傷早已痊癒,他一直裹著布怕是擔心她見著傷痕會難受吧!

  淳於洛隸抬眸,一雙朗目望著她的眼,輕輕應了聲,“嗯。”

  行嫣然得到他的首肯,便替他拆下臉上的布巾,當白色布料隨著她的纖指往下,逐漸露出藏在裡頭的婉蜒傷疤,她的心就隨著越露越多的疤痕越來越疼,當淳於洛隸一張右側好看,左側卻有著猙獰傷疤的俊顏,毫無遮掩地呈現在地面前,她用手指輕輕畫過凹凸不平的痕跡,傷痕上還依稀可見模糊的“罪”字,她的心說有多疼就有多疼。

  “醜嗎?”淳於洛隸揚著嘴角,口吻雖輕盈,卻不難發現其中的自嘲。

  “醜?怎麼會醜?”行嫣然揚眉回視她,“少爺的心遼闊得如青海,深沉得如東海,美得驚天動地、美得動人心弦,皮相不過須臾,心才是評價一人美醜的重點,在我眼底,無論是過去的少爺、現在的少爺以及將來垂垂老矣的少爺,都是我心中最至高無上、美得璀璨、美得耀眼的淳於洛隸。”

  淳於洛隸露齒笑著,他還未開口,行嫣然已經將唇貼上他的額頭,她的雙唇柔軟無比,輕輕地從他的鼻樑一路往下輕啄,當唇來到他的左側疤痕,她還探出舌尖舔舐,絲毫不在意已經毀容的他疤痕有多麼可怕。

  當她的唇來到他的薄唇上,四片唇瓣有志一同地互相吸吮對方的唇,甚至還探出舌尖互相舔舐、交纏,他們並不急著更深入,反而是緩慢卻深沉地吻著,讓彼此的燙熱溫度借由雙舌交纏傳遞至對方身上,滲入骨血成為自己的所有。

  淳于洛隸張開雙臂將嬌小的行嫣然環入懷中,薄唇如品嘗珍饈般不斷地吸吮她的唇,長指探入她的髮絲任由烏黑長髮盤踞掌心,另一隻手則來回撫摸她的圓潤臂膀,用最純粹的男性氣息包圍她。

  “嗯……”行嫣然輕喊出聲,小腹深處傳來一陣火熱灼燒她的身軀。

  淳於洛隸將舌尖探入她的口中深處,讓地泌出一股甘津充斥整個檀口,甚至在他們攪動舌面時,從嘴角溢出染濕彼此的下顎。

  見懷中人兒似乎要喘不過氣來,淳於洛隸才吐出吻得微腫的嫩唇,低眸俯看倒在懷裡輕喘氣息的愛人。

  “阿然,真美。”他嗓音低醇的徐徐開口。

  在淳於洛隸眼底,兩抹紅暈沾染行嫣然的臉頰,水潤眼眸染上一層情欲,泛紅的雙唇微微張開,美得讓他心神蕩漾,美得令他無法自持,下腹一陣火熱轟然而起,雙腿間欲望的脹痛隨之而來。

  他知道,他要她!現在就想要她!

  行嫣然看著淳於洛隸直勾勾盯著她看的模樣,竟沒感到任何害羞,或許是情欲的催促下,向來臉皮薄的她竟然探出纖指來回撫摸他結實的手臂,貝齒輕咬下唇,勾引意味十分濃厚。

  圓月高掛樹梢,即將離開熟悉的京城前往未知的旅途,雖然不知將來會面對多少風雨,但今夜的兩人卻能深刻體會,只要有彼此,風雨飄搖的未來都不足為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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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17 22:49:4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江南

  煙波如霧似薄紗朦朧了江南水鄉,靜靜流淌的河道婉蜒地悄滑過岸邊翠綠垂柳,河的另一側是江南特有的白底黑瓦住家,白日裡沒點燈的大紅燈籠垂直結成七、八顆,一束一束掛在民宅屋簷上,隨著輕風搖曳。

  遠處古樸寺廟在雲霧間隱隱約約,憑添滄桑與古城幽然意蘊,江南就像凍結時間的天上人間,悠然的令行嫣然深深著迷。

  行嫣然隨淳於洛隸從京城來到江南,當淳于夫人的弟弟得知外甥經歷的事情後,絲毫不介意京城發生的過去,立刻請人將曾是淳于夫人名下的宅院打掃乾淨,等兩人抵達就可以入住。

  雖然房子沒有京城淳於府的一半大,但住上淳於洛隸與行嫣然兩人已經綽綽有餘,甚至還有大半空間沒機會使用。

  安頓妥當後已經過了十日,這幾日淳於洛隸幫開佛具店的舅父抄寫佛經,據說再過幾日附近有名的靈隱寺舉辦浴佛會,向佛具店訂手抄佛經共十種,每種均是百來份,淳于洛隸知曉此事立刻表示願意幫忙,日日天未亮就出門,直到月升才回家,回府後繼續抄寫經文不曾好好休息,讓行嫣然看了好生不舍。

  夜裡,淳於洛隸站在桌前抄寫《金剛經》,行嫣然端了一盆熱水入內,見他落下最後一筆才開口,“洛隸,已過子時該入睡了。”

  “已過子時了?時間過得真快。”淳於洛隸抬首朝她勾起淺笑,黑色髮絲掩住他大半的左臉,貌似刻意只露出俊逸的右臉示人。

  “快來歇息,瞧你的手這幾天都沒停過,我幫你熱敷舒緩。”行嫣然站在他右側,雙手環住他剛健的腰,臉貼在他的胸膛上,眸光望向桌上他抄寫的佛經,忍不住心生崇敬,“飄若浮雲,矯如驚龍,煙霏露結,離而不絕,氣骨動達,爽爽有神,實在是絕妙好字。”

  淳於洛隸將下顎靠在她的頭頂,說話時胸膛微微振動,聽在她耳裡是如此動人,“阿然總是這般誇我,只是比一般人好點的字,被阿然誇得像似神品,實在太誇張。”

  “你的墨寶世人評價如何有目共睹,就你最自謙。”行嫣然仰頭與他四目相接,露出淘氣笑容,“還是你故意把自己說得很差,目的是要我繼續稱讚你?”

  淳於洛隸扯起嘴角,笑容溫柔迷人,他捏捏她的鼻尖順著她的話說,“我的心思總逃不過阿然。”

  接著,兩人相視笑了好一會兒,行嫣然在淳於洛隸反應不及時,探手將遮住他左臉的黑髮掠至耳後,讓盤踞在左臉的傷疤顯露出來。

  “頭髮遮住視線不舒服吧!”她笑著說話,

  “還可以。”淳於洛隸一邊笑著,一邊不著痕跡地將耳後的黑髮鬆開,讓長髮再次蓋住左臉。

  “我看要把頭髮綁起來才好,記得你以前總會將兩側的頭髮綁好,我來幫你綁吧!”行嫣然沒發現他的舉動,轉身到梳妝鏡前想找發帶替他綁發。

  淳於洛隸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動作,“阿然,不用了。”

  “為什麼不用?把頭髮綁起來多好啊。”行嫣然回首,不解地瞅視他。

  淳於洛隸瞥見她懷疑的神色,他揚高嘴角想掩飾心裡的不自在,臉色僵的道:“我想睡了,不需花時間幫我束髮。”

  “時間的確不早,咱們是該就寢了。”行嫣然望著他僵了一下,立即勾起笑容回道。

  淳於洛隸刻意佯裝沒發現她的視線,轉身脫掉身上白袍,穿著單衣坐在床沿,他拍拍身側勾起一抹淺笑,“阿然,快來歇息。”

  行嫣然點頭,與他並肩而坐,這回她將頭靠在他寬闊的肩上,眸光穿過半掩的綺窗望向高掛夜空的明月。

  “好久沒聽你吹笛,最近咱們忙得昏頭轉向,都沒能好好談天,更遑論是欣賞你的笛聲。”行嫣然語氣夾雜淡淡的懷念與感慨。

  “辛苦阿然了,咱們初來乍到要忙碌的事情實在太多,我因為要幫忙舅舅,便把打理家務的工作交給你,著實心虛與心疼。”淳於洛隸用臉頰磨蹭她的頭頂,語氣裡滿是對她的疼惜。

  “該說辛苦的是你,舅舅派了幾位臨時工幫忙整理宅子,我只不過做收尾的事情,一點也不辛苦,倒是你……”行嫣然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頰邊蹭了蹭,語氣有些哽咽的說,“洛隸,你為了感謝舅舅的無私相助,連著幾天幫佛具店抄寫經文,不只手都磨破皮,連手腕也抖得拿碗筷都顯得吃力,面對翻天覆地的轉變,你一句喪氣話、一句抱怨也沒說,卻還總關心我,要我該如何感謝?”

  “我需要的不是阿然感謝,我是真心疼惜阿然。”淳於洛隸緊緊摟著她的肩頭,恨不得將她融入體內成為他的骨血。

  行嫣然沒有回話,而是仰首吻上他的雙唇,細細地品嘗他略有硬度的薄唇,任由他的墨香氣息籠罩她整個人,甚至沾染她的肌膚,讓她身上也有屬於他的獨特香氣。

  淳於洛隸張嘴吮吻她的嫩唇,熱舌探入芳腔與等待許久的小舌相互勾纏,粗糙大掌來回愛撫她纖細肩頭與後背,相互分享唾液發出的水澤聲、手心磨蹭布料的聲音,在安靜的屋內顯得十分清楚,讓整間屋子充斥著曖昧聲響。

  乍暖還寒,白日雖陽光煦然卻帶著冷意,行嫣然走到閒置著沒有使用的左邊小院,正思考該如何有效利用空間替兩人掙點錢,一道熟悉的高挑身形不期然間映入眼底,她詫異地怔住腳步。

  “行姊姊,許久不見,你可好?”身著黑衣的南宮陵博站在逐漸轉緣的樹下,未束起的黑髮隨風飄蕩空中,顯得有些放蕩不羈。

  “小王爺,你怎麼來了?”行嫣然總算回神,快步上前來到南宮陵博身側驚喜問道。

  “本王母親的娘家正好在江南,這回借由祭拜外公之名從京城來到這裡,其實目的是見姊姊與師傅,想親眼瞧瞧你們倆過得如何。”南宮陵博俯視眼前嬌小女子,低沉的嗓調與斷句的方式都與淳於洛隸十分相仿,可見他受淳於洛隸的影響有多深。

  “謝謝小王爺關心,我們過得很好。”行嫣然笑著點頭。

  “是嗎?”南宮陵博揚眉,似乎不以為然。

  行嫣然看懂南宮陵博的懷疑,淺淺笑著回道:“縱使生活過得艱難,只要能與所愛之人相知相守,陋居尋常瓦弄亦是天上人間。”

  “行姊姊說得是。”南宮陵博勾起意味深長的微笑。

  “小王爺可否在寒舍多留幾日?洛隸一定有很多話想與你說。”行嫣然雖知她的要求略為過分,但她還是忍不住提出來。

  畢竟南宮陵博可是皇上最寵愛的皇子,他應當住在瑤台瓊室的皇家行宮,怎麼能簡居尋常人家。

  “當然,本王正有此意。”南宮陵博想也不想便點頭答應。

  面對他的毫不猶豫行嫣然先是詫異,接著了然於心地點頭,“小王爺,謝謝你。”

  南宮陵博看看她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開口,“行姊姊,關於師傅被構陷污蔑聖上一事,我有話想說。”

  “小王爺請說。”其實行嫣然很想探知當時究竟發生何事,無奈淳於洛隸不肯開口,她便不好再問,而今南宮陵博願意說明,她感激都來不及。

  “那日……”南宮陵博娓娓道來。

  熙熙攘攘的人群如河水奔淌在大街上,或許明日在靈隱寺舉辦為期七日的浴佛大典吸引成千上萬名遊客,又或許因為攤販們為了明日眾多遊客先行找好販賣位置,讓平時幽靜的巷弄如今喧騰一片。

  行嫣然對路不甚熟悉,憑藉記憶穿過小巷,踏遍石板大街,氣喘吁吁來到淳于洛隸舅父開設的佛具店。

  “請問洛隸在這嗎?”她一進門便急忙詢問店小二。

  “行姑娘好。淳于公子在後院抄寫佛經。”店小二笑著回答。

  一聽淳於洛隸人在後院,行嫣然一反常態風風火火就想沖入裡頭找人,卻被從內院走出來年約五十歲的管事攔下。

  “不對!不對!淳于公子剛剛跟掌櫃從後門離開,到靈隱寺送經文繕本。”管事搖著手回答。

  “靈隱寺怎麼走?”行嫣然追問。

  “靈隱寺距離咱們這得走上半個多時辰,且有一段是山路,雖然不太陡,但也累得夠嗆,行姑娘在這等淳于公子回來可好?”管事不認為她柔弱模樣,能徒步走上半個多時辰。

  “不,我現在就想見他,煩請管事告知我靈隱寺怎麼去。”行嫣然想見淳於洛隸的心萬分堅決。

  管事見她如此堅定,只好拿起桌上的紙和筆替她畫了張簡單的地圖,並交代她若天黑前沒能找到淳於洛隸,最好在靈隱寺暫居一晚,千萬不要獨身一人在夜裡返家。

  行嫣然謝過管事,拿著地圖往靈隱寺走去。途中她問了不少人她是否走在正確的方向,從出發到行于山林小徑間仰頭就能見靈隱寺漆紅色屋瓦時,她已經走了一個半時辰,雙腿酸痛得仿佛裡著一層鐵塊般舉步維艱,但即將見著淳於洛隸讓她一顆心不斷鼓動著、激昂著,疲憊的雙腳也不自覺地加快速度,直往目的地走去。

  繞過一棵聳天大樹,坐落在林間的靈隱寺就在眼前,行嫣然快步踩過寺門前的九十九階石階,只見略顯斑駁的漆紅寺門兩邊對開,讓裡頭的寶殿以及千斤重的金爐一覽無遺。

  “阿彌佗佛!敢問女施主可是來上香?”一名領著小沙彌的年輕僧人恭敬有禮問話。

  行嫣然趕緊回禮,“我是前來尋人,請問淳於香鋪的老闆和淳于洛隸公子可否還在寺中?”

  “他們兩人正在西廂院與住持談天,小僧領女施主前去尋人可好?”年輕僧人笑著回話。

  “謝謝您,勞煩您了。”

  行嫣然跟著那名僧人繞過大殿來到西廂院,只見一身白衣的淳於洛隸站在沿著斷崖而建的圍欄前,仰首似乎正在欣賞山林景色。

  微風越過山嵐穿林透葉撫上淳於洛隸未束起的髮絲上,黑髮隨風飄散,讓美如冠玉的右臉頰在發下隱隱約約,行嫣然可以見到他略薄的唇瓣勾起笑容,接著他取出黑笛,將笛孔靠近薄唇,長指在笛身上匆快匆慢地壓放孔洞,一曲涵蓋春、江、花、月、夜五種動人景色曲目的“春江花月夜”悠然傳入她耳裡。

  淳於洛隸挺直腰杆風姿瀟灑,一襲白衣隨風飄揚成一朵朵白花,與黑色髮絲相互映襯,如翩然白衣少年落凡塵般美得令人心醉神馳。

  但如此絕妙空靈景色,這般翩然俊雅男子,這樣餘音繞梁笛音,行嫣然應當是沉醉其中無法自拔,但淚水卻模糊了她的視線,也模糊了淳於洛隸的樣貌。

  行姊姊,關於師傅被打入天牢一事,本王已查明前因後果。

  早在師傅從西北返京在家療傷時,父皇便已派人去探師傅的口風,父皇欲將十七皇姊下嫁師傅,但又看師傅素來頗有自己的主張,以及念在師傅長年悉心教導本王,並在西北戰事中立下赫赫戰功,更重要的是淳于夫人一家與皇家交情深厚,因此父皇為顯重視師傅的意願,所以才請人打探。

  師傅委婉拒絕父皇將十七皇姊下嫁一事,然而十七皇姊卻不肯甘休,硬是央求父皇賜婚,還在師傅養病期間,於病榻前百般示愛,但師傅卻一次也沒接受十七皇姊的愛意。

  然而師傅在明確拒絕皇姊後,卻在臨江閣同行姊姊求婚,此舉深深紮痛十七皇姊的心,由愛轉恨的她決定聽從舅父,即是當今丞相的建議,買通臨江閣一名夥計竄改由書鋪發行的書冊,在幾本書冊中添加寫有污蔑父皇的言論,並由丞相親自呈給父皇,隔日父皇秘密召見師傅,接著師傅便淪為階下囚。

  事後本王多處打聽才曉得,父皇當日詢問師傅:“可否改變心意迎娶十七公主,若成為駙馬,當盡力在丞相面前力保自家女婿。”然而師傅卻不肯答應,並表示他已經在眾人面前向行姊姊求親,斷然不能始亂終棄。

  父皇明白師傅並非威脅利誘就會屈服的人,本來只是想先關押師傅幾日,做做樣子給丞相交代並讓十七公主解氣,過完年後就會說查明真相並放人出來,且保證不禍及家人與夥計,畢竟污蔑聖上一事手法太過粗糙,父皇隨便找人探查就知非臨江閣所為,如此簡單的事情,進展卻不樂觀。

  在行嫣然朦朧視線中,她看見淳於洛隸放下唇邊的笛子,轉頭看向她,先是露出詫異神情,接著勾起一抹淺淺笑弧。

  “阿然,你怎麼來了?”淳於洛隸好聽的嗓音,滿滿是對她的愛意。

  “因為我想見你。”行嫣然沖著他勾起嫩唇。

  淳于洛隸揚高一眉,對向來矜持的行嫣然突如其來的直白感到詫異。

  “洛隸,我……”她望著距離十步的淳於洛隸,燙熱淚水撲簌簌而下,滑過之處全是一片火辣辣。

  淳於洛隸見她淚眼婆娑,趕緊上前想詢問狀況。

  看著素來泰山崩於前仍面不改色的淳於洛隸露出慌忙神色,腳步急切一反以往的穩重,在在顯示他對她有多用心。

  行姊姊,十七皇姊多次到牢中探望師傅,剛開始先是試探詢問師傅可否娶她,若師傅願意舍行姊姊改娶她,她會要丞相收手不再繼續於朝堂上請父皇務必嚴懲淳於一家,而師傅也不用再受牢獄之災,但一次次的詢問得到的都是否定,讓皇姊心底不悅越發加深。

  她可是父皇最寵愛的小女兒呀!自小多少人捧在手心上疼愛?金錢、權力豢養出來的金貴人兒哪受得了一次次的拒絕,且她輸給的人不是任何人,而是她最瞧不起、最厭惡至極的行嫣然,要她如何咽得下追口惡氣?

  由愛轉恨的怨氣不容小覷,就連曾經愛戀不已的師傅,她都可以痛下毒手,只為解一口吞不下的惡氣,她再次找丞相商討如何給師傅此生難忘的教訓。

  丞相便趁父皇離宮天高皇帝遠時,日日假借聖意提審師傅,將師傅打得傷痕累累,而師傅臉上的燒傷,是師傅最後一次拒絕十七皇姊時,由她親手所為,兩人一搭一唱讓父皇只是想關押師傅一陣子,好讓十七皇姊解氣的用意全然變調。

  好在父皇如期從離宮回來,加上本王跪在養心殿前多日,才讓父皇有了在調查罪證證明清白奏摺未上報前,給了師傅提早釋放的理由,趕緊出獄回家休養。

  但污蔑聖上的傳聞在丞相刻意渲染下,已經在大臣間傳得沸沸揚揚,十七皇姊多次求婚不成,惱羞成怒毀了心上人的臉,如此兇狠歹毒手法亦傳遍皇宮,因此父皇在釋放師傅時,同時抄了淳於府以及臨江閣,讓不明內情的人懷疑丞相舉報一事也許是真的,保全了丞相的臉面以及十七皇姊的名譽,但苦得卻是師傅和淳于府與臨江閣。說實在的,本王心底對丞相、皇姊和父皇有滿滿憤恨與不甘,為何位高權重之人總能恣意玩弄旁人的人生?本王不勝唏噓。

  “阿然?怎麼哭了?”淳於洛隸來到她身前,探手撫著她淚流滿面的頰邊,任由她的淚水滴落在他的手掌。

  “傻子,你這個傻到令人憤怒的傻子!”行嫣然哽咽,眼神中有憤怒、有心疼,卻也有滿滿的愛戀。

  淳於洛隸不解,今早與她道別時還好好的,怎麼才過大半天,她就哭成淚人兒了?

  “你明明可以答應的!你明明可以毀婚的!為什麼要因為我把自己搞得狼狽不堪?”行嫣然咬緊牙關憤怒著、憐惜著淳於洛隸。

  “什麼?”淳於洛隸蹙眉不解,他不懂她沒由來說些什麼。

  “今早小王爺來了。”行嫣然沒有正面回答他的話。

  聞言,淳於洛隸曉得南宮陵博已然帶著查明的真相從京城來到江南,所有的一切阿然怕是全然知曉。

  見他沒有開口,行嫣然又道:“小王爺說,十七公主明明給你脫身的機會,但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她,最後給了丞相絕佳機會,趁皇上到離宮對你嚴刑拷打,想藉機剷除受到皇帝重用的你。你明知丞相與你素來不合,也知你多番在禦書房與皇上私下會談時,否決丞相看似利國其實利己的政策,你更明知丞相與十七公主有血緣之親,你拒絕公主等於給丞相機會,你明知多待在天牢一天,就命懸一線,你應該要為自己保重、為自己謀求進退有度的權宜之計,為何不索性選了十七公主,無論你有無負我,我都會待在淳於府、待在臨江閣哪都不去,而今你為了保全與我的婚約,淳於府沒了、臨江閣倒了,你的臉也毀了,更重要是你的自信在這一連串的打擊下消磨殆盡,值得嗎?”

  淳於洛隸望著豆大淚珠不斷從她靈秀眸中滾落的模樣,心隱隱地疼、隱隱地甜,最後,他露出一抹淺淺笑意。

  “值得。”這話他說得堅定。

  他用拇指撫過她的眼下,替她擦拭即將落下的眼淚,薄唇輕輕掀起,“阿然,還記得在我在臨江閣前掛掛滿紅燈籠時曾說過的嗎?”

  淳於洛隸當時的殷殷切切深刻地記在行嫣然心坎,她怎麼會忘、怎麼敢忘如此深切的剖白。

  “我記得那日我曾言:‘你我相識已逾十五載,我一生見過多少人海如流,唯有阿然與我最相似;我一生見過多少大江大海、無邊風月,唯有阿然是我最渴望的風景。天地茫茫,我若像行走在蒼穹間的遊子,阿然便是我的人間。阿然,生命可以綿長,可以短暫,卻一定得醇厚,若我的生命中沒有阿然相伴,一切淡如清水,阿然你是懂我的,亦如我懂你般心心相印、心有靈犀,或許我們之間會有許多難關,但只要我身側有阿然相伴,縱使千軍萬馬我都會提刀相迎,只為成全我們倆的長伴左右。’阿然,錢財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唯有與所愛之人共度白首,掩棺之際才能安然微笑離開,我不介意失去所有,但我介意失去阿然,身側之人若非阿然,我淳于洛隸寧可一生不娶。”淳於洛隸低啞的嗓音隨著涼風悠悠傳入行嫣然耳中,像軟綿綿的織錦將她牢牢包圍,舒服得令她心蕩神馳。

  行嫣然明白了!

  行嫣然曉得了!

  行嫣然露出一抹溫柔淺笑,探手穿過淳於洛隸用髮絲掩蓋著的左臉頰,柔嫩掌心感受頰上凹凸的猙獰,“洛隸為我不顧一切,我亦為洛隸昂首闊步,從今開始我們倆牽著手往下走,將來還有許許多多美好等著咱們,是誰說在京城的淳於府毀了,咱們就不能在江南蓋座淳於府?是誰說臨江閣沒了,咱們就不能另起爐灶,只要我們在一塊兒,一定無所不能。”

  淳於洛隸偏首將臉頰貼近她的手掌心,薄唇扯起一抹淺淡微笑,“阿然說的是。”

  “洛隸,我已知你臉上的傷是因我而生,我不求你在眾人面前坦然以對,但在我眼中,這傷痕不只美麗,還有一份山石無轉移的濃烈愛情,答應我,在我面前,你可以儘量露出整張臉,讓我可以好好看看你,好嗎?”

  行嫣然知道,淳於洛隸雖表現得雲淡風輕,但他對臉上的傷疤卻十分介懷,過去他是如此俊逸非凡宛若謫仙,用這仙人般的樣貌站在她身側,他自覺理所當然,但如今相貌已毀,就算內心再如何強大,也無法輕易將半毀的臉呈現在眾人的目光下。

  “旁人怎麼看你的傷我管不著,但我只知道,現在的洛隸比過去的洛隸更令我深深著迷,這傷是你為了爭取未來的功勳,我無法對旁人解釋你的傷究竟何來,卻抹滅不了我心中對你的崇高敬意與無邊愛意,所以,就算你不肯讓人看清你的勺面容,至少能讓我看看你,看看你為了咱們的未來做出的所有努力,好嗎?”

  淳于洛隸勾起淺笑,將薄唇貼在她的嫩唇上,四片唇瓣碾壓著彼此,感受彼此的呼吸與熱度,然後他在她耳畔輕輕說了個字,“好。”

  聞言,行嫣然轉首與他四目相接,樹蔭在他俊秀的右臉隱隱現現,微風揚起她的髮絲,他們倆揚起清淺笑意,久久沒有言語,就這樣靜靜地望著彼此,一眼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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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17 22:49:56 |只看該作者
 【終曲】

  一處原本靜謐的院落裡,今日擠滿了五、六十位大大小小的孩童與成人,每個人臉上都露出興奮至極的笑容。

  “放炮了!把耳朵捂起來!”過去在淳於府工作的阿隆笑著大吼,接著一串炮竹聲響透雲霄。

  黑瓦灰牆的宅院側門高高掛了一隻歷史悠久的匾額,上頭大大寫著“臨江閣”三字,那是南宮陵博特意從京成帶至江南交給淳於洛隸的招牌,匾額有著明顯的歲月風霜。

  “師傅、行姊姊,恭喜你們。”南宮陵博雙手作揖,笑睨淳於洛隸與行嫣然。

  “為師才要謝謝陵博的貼心,竟找到被查封的臨江閣傳家匾額,還不遠千里送來給我,這份恩情要為師如何報答?”淳於洛隸穿著一身白衣,綁起兩耳旁的黑色髮絲束於後腦勺,露出左側猙獰疤痕與右側俊美無儔的顏面。

  落腳江南已經十個月有餘,淳于洛隸在行嫣然的鼓勵下,從用真面目在佛具店示人開始,接著逐漸走出戶外與人群接觸,剛開始有許多人會帶著異樣眼光看臉部半毀的淳於洛隸與身側靈秀的行嫣然,但日子久了,許多人折服吹了一手好笛的淳於洛隸,與他的溫文爾雅與寫意丹青,漸漸地,也許是“腹有詩書氣自華”,眾人看淳於洛隸不再是可怕的燒傷俊顏,而是他的姿態風雅氣質,甚至掀起與京城不相上下為淳於洛隸著迷的旋風。

  “師傅能每年贈徒兒一幅丹青,徒兒感激涕零。”南宮陵博拱手作揖。

  “這有何困難。”淳於洛隸笑著搖首。

  遠遠地見淳於洛隸與南宮陵博相談甚歡,讓行嫣然勾起溫柔淺笑,捧著放著茶盞的託盤走近兩人,“小王爺,今晚務必留下嘗嘗我的手藝。”

  “行姊姊下廚煮飯?本王還是第一次聽聞,當然得叨擾一番。”南宮陵博笑道。

  “我家阿然的手藝真是不……”怎麼樣!淳於洛隸後面三個字還未說出口,立即被行嫣然怒瞪打斷。

  “真是不……如何?”行嫣然佯裝怒意地瞅視他。

  “不……錯好吃。”淳於洛隸趕緊接話,還順道接過她手上的託盤,“這茶水是要送到外頭請客人喝的?”

  “嗯,正煮好要端出去。”行嫣然沒好氣地瞥他一眼。

  “這活兒交給阿隆來做即可,我家阿然今日穿得如此絕美,就該無事一身輕地在人群中層示即可。”淳于洛隸邊說話邊招來阿隆,將茶水交給阿隆,又交待幾句才要他到外頭招呼客人。

  行嫣然今日穿著淳於洛隸前年贈與她的紫薇花刺繡衣裙,淡雅的服飾襯得她越發脫俗,令他貪看了好半晌。

  “咳咳,我說阿隆怎麼會在這?”南宮陵博佯裝咳嗽想引回淳於洛隸的目光。

  “十日前我在附近的市集發現阿隆在賣菜,他說離開京城後輾轉投靠嫁至江南的姊姊,幫著姊姊與姊夫賣菜。我想既然要重開臨江閣光靠我們倆人手不足,於是商請阿隆回來幫忙,並收拾了一間客房讓他住下。”行嫣然為他解惑。

  南宮陵博明白地點頭,“過去臨江閣以書鋪見長,如今改成教丹青之所,不知師傅與行姊姊可否感到可惜?”

  淳於洛隸淺淺笑了,頓了頓後才開口,“早在祖父創設臨江閣之時,原本就是教繪丹青之所,只是後來我父親對丹青毫無興趣,但對讀書與寫文章有過人天分,於是臨江閣逐漸從教導丹青改成一併販賣書冊,最後成了專責書冊與出版書冊的書鋪,若要說,只能說臨江閣又回到原點而已。我從不認為失去就得失落,有時候放手才是重生的開始,因此並不感到可惜。”

  “師傅所言不假。”南宮陵博認同地點頭。

  “好啦!咱們快出去招呼客人,從明日起,客人可就是洛隸的學生與家長呢!”行嫣然拉起淳於洛隸的手提醒。

  自從淳於洛隸替舅父抄寫佛經開始,江南許多文人雅士赫然發現在京城赫赫有名的淳于公子來到江南定居,不僅時常拜訪討教丹青技法,也讓佛具店生意風風火火,在與行嫣然討論下,兩人決定以臨江閣為名,開設教導丹青之所。

  消息一出讓江南百姓暴動,連臨近的人們紛紛求學,令臨江閣一期半年的學制已經收到三年後還有學生等著排隊求教,著實令淳於洛隸與行嫣然措手不及。

  在忙碌了一整天後,待淳於洛隸與行嫣然坐在院前的籐椅上乘涼休憩,已經是月升高空之時,他們倆挨在一張椅子裡,肩並肩地貼緊彼此。

  “阿然,咱們明日開始又有得忙了。”淳於洛隸環著行嫣然窄小肩頭笑著開口。

  “嗯。”行嫣然點點頭,“明日開始是咱們全新的生活,讓人既期待又興奮。”

  “阿然興奮的太早了吧!”淳於洛隸轉首揚眉瞅著她。

  “咦?”行嫣然不懂他的意思。

  “三個月後是咱們的婚禮,那晚再來興奮才是。”淳於洛隸笑得燦然。

  “你很無聊!”行嫣然羞紅了雙頰,粉拳打在他寬闊的胸膛,害臊地不敢抬頭。

  淳於洛隸乖乖地任由她打,待她“按摩”完畢後取過黑笛,起身站在她面前吹奏一曲。

  從修長指尖鬆緊笛身孔洞間,悠揚清亮笛音婉轉,順著孔洞緩緩流泄,聲聲嫋嫋。

  曲子開端先是像尋常生活般自然地綿長平穩,讓聽者心情平靜無波,再來曲風漸強再弱接著又加強,最終再轉狂放激揚後回到綿遠流長,一曲起承轉合承接自然,忠實呈現淳于洛隸平靜中卻澎湃激昂的情緒。

  行嫣然坐在籐椅上,見一身白衣的淳於洛隸衣袍翻飛、黑髮如飛絮,笑容晏晏,眼神清亮,一切是如此美好,如夢境般美好,讓她久久無法從謫仙般的他與此曲只應天上有的笛音抽離,直到最後一聲笛音消逝在夜風中,她才總算回神。

  “好美的曲子,從中聽到洛隸對人生的感悟,人一生猶如一彎河流,有平緩有急坡,最終還是回歸大海,然而在笛聲中,我聽見洛隸對人生所有的考驗與經歷,無論缺憾或者完美都抱持一樣的感激心情。”行嫣然依舊沉醉在笛音裡無法自拔。

  “阿然說的是,這首曲子的確是我所做,用來感謝人生所有一切,”淳于洛隸勾起嘴角回話。

  “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行嫣然笑著問。

  淳於洛隸望著她一雙靈動眼眸,心在胸膛鼓動著、撼動著,但所有奔騰情緒來到嘴邊卻是一派輕鬆自然,輕輕地、緩緩地開口。

  “曲名是‘紅塵有幸識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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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17 22:50:18 |只看該作者
 【後記 菲比】

  很開心又有新作品與大夥見面啦!

  記得上回出版古代言情小說是四年前的《冷冷俊神醫》,時間過得飛快,四年後才再出版《紅塵有幸識嫣然》這本古代小說,想想開始後怕了,時間未免過得太快啦!

  居然一晃眼老了四歲,大驚!

  雖然這麼說有點不好意思,但《紅塵有幸識嫣然》是一本我個人完稿後再次校稿時非常滿意的作品。

  或許是年紀漸長,以前很喜歡摻有宮鬥或者是計謀連連相扣元素的小說,但最近開始,我反而愛上歲月靜好般細緻綿長的情感作品,口味或許在將來還會改變,因為我可是很善變滴。

  會想寫《紅塵有幸識嫣然》是因為我十分想讓筆下多出一位盛世美顏男子,以這為基準著手準備寫稿,在構思故事時,又覺得若將故事前半看似得上天眷寵的男子,於故事中後剝奪所有一切,在逆境裡卻依然能與愛侶相知相守,這該會是令人感動的雋永愛情,因此就這個想法開始寫了這本稿子。

  在寫淳于洛隸時,我總忍不住思考,到底要發生什麼事情才能打下他波瀾不驚的面容?

  左思右想,可能要賜死行嫣然才能讓他放聲大吼吧!

  不過劇情沒有這方面的走向,只能讓他繼續頂著微微淺笑的嘴角一路走到故事結局(笑)。

  行嫣然的個性是我十分喜歡的女孩模樣,溫柔中藏著無比堅強,看似弱小,卻比任何人都有勇氣頂住一片天,她靠著纖纖雙手替淳於洛隸撐起偌大府邸與書鋪,讓淳於洛隸能自由地用他最想要的生活方式活著,渺小卻綿長的愛情守護心愛的男子與一個家,這樣的女孩在歷史中見過不少,她們溫柔卻強大總令我喜愛萬分與心疼,不過我本人不是這種女生就是了(顆顆)。

  在故事中,淳於洛隸不斷向行嫣然強調,生命可以短暫卻不能單調,堆積在生活中的醇厚情感才是生命的意義,這種道理相信大家都能理解,但真正能做到充實過每一天卻十分困難。

  前年底我母親動了一次手術,今年中旬再接受第二次手術,母親手術後身體孱弱,我猛然驚覺過去的平凡生活竟是彌足珍貴,全家人同心協力陪伴母親一路往健康道路前行,最近看著母親又逐漸健康起來,心底除了感激上蒼,更讓我學會珍惜得來不易的平凡。

  因此在描寫淳於洛隸對行嫣然的一席話時,心中感慨萬千,我只覺得自己醒悟得太晚卻也不遲,我們一路陪著母親走著,我不再與她頂嘴也不再抱怨什麼,踏踏實實地、真真切切地把握所有能愛人的機會、能疼愛家人的機會,無論再累再忙都是心甘情願。

  希望看見我這篇後記的讀者們也能把握珍惜與家人、朋友相處的當下,因為我不想到了失去才知道後悔,有空時多多抱抱自己的母親與父親吧!前不久,我緊緊抱著母親要她努力為了我們活下去,霎時,發現曾經替我遮風擋雨的母親,如今在我懷中竟是如此嬌小與瘦弱,當下衝擊久久不能忘懷,這份感受想與大家分享。

  希望在不久的將來,我還能拿出新作品與大家見面,屆時再請大夥多多指教了!

  最後,歡迎大家來我和妹妹一起創的小說與漫畫粉絲團玩耍,我們會不定期更新創作,請搜尋臉書“一滴馬克菲”,大家來坐坐更歡迎與我聊聊故事內容或者生活瑣事,我會張開雙臂歡迎大家滴。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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