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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吳瑕] 修真之魔修難為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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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8 02:52:23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章 金丹悟玄

  唐崢還活著,而且今天就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他是否已經得知真相?

  他會不會認出自己?

  那個見了她就會臉紅,對她無比包容的青年,若是知道她這具身體的原來主人早已被曾經的師父害死,又會如何?

  再遇到原主之前的故人,柳昔卿心裡有點苦澀,但更多的還是迷茫。

  不知該如何面對。

  ……

  出了西河市集,柳昔卿強壓下心中震動,她已經不是小丫頭了,可臉上神情再沉穩,心中仍是緊張,這一幕落在段小蠻眼裡,自是掩飾不過去。

  段小蠻祭出飛行法寶,將她拉了上去,安撫似的握著她的手。

  「他是……」柳昔卿有些艱難地開口道,「他是我曾經師門的三師兄。」

  這話一說,段小蠻就什麼都明白了。

  「放心,他認不出你。」

  藏形斗篷可以遮住外形,若是對方不用神識,是探查不出斗篷下的真實面孔的。如果他用神識打量了,那她們也不可能從西河市集全身而退。

  「我知道,師姐,靈空七子俱已身死,當年的事他並不知情,想來不會出事。」

  段小蠻笑了,她捏了捏柳昔卿的臉:「就算出事也沒關係,師父既然把我們救回來,就做好了應對準備,天大的事,有師父擔著呢。」

  柳昔卿閉關結丹在即,段小蠻不願讓她分心。

  柳昔卿回握了段小蠻一下,點頭道:「應該沒有那麼糟糕,這位師兄一直對我關照有加,不是壞人。」

  「我觀此人已是金丹期真人,在師妹未結丹之前,還是不要下山的好。」

  「好。」柳昔卿答道。就算段小蠻不說,她暫時也不準備下山了。

  兩人回到宏景山,柳昔卿老老實實將此事說與宋媚雙。

  師父大人只是懶洋洋擺擺手:「你曾經的師門『騰序閣』本就是靈空七子支撐的小宗門,那七個人渣死了之後,宗門當然就散了,只是他們之前尋弟子煉魂的事,卻無跡可尋,可見其後臺很深,並不願為了他們這樣的馬前卒暴露身份。這樣一來嘛,你反而會很安全。至於這個唐崢……他若是出招,接下來就是,我們弦月魔修雖然行事低調,卻也不是怕事的。」

  「只怕會給素爻洞帶來麻煩,弟子惶恐……」

  宋媚雙站起身來,放出了元嬰修士的氣勢,對柳昔卿說道:「你可千萬別起什麼獨自面對的心思,師門是幹什麼的?就是這個時候給你撐腰用的,不止是你,就算任意一個三代弟子,我也會護到底。」她伸出塗抹蔻丹的手指,抬起柳昔卿的下頜,「你是個好孩子,所以你當知道,若是年長的不去護著年幼的,若是強者不去守護弱者,那麼這世間就再也不會有人長大,也不會有人變強,更會導致道統荒蕪,傳承枯敗……所以我在其位,承了這份擔當,就絕不會後退一步。」

  柳昔卿被宋媚雙一番鏗鏘有力的話激得氣血震盪,想變強的欲望前所未有的強烈。在弱小時,她只盼著能保全自己;在小昆峰秘境裡,她與顧三辯等人一同歷練,想的是保全一個團隊;而在宋媚雙勾勒出的境界裡,她則想守護更多的人,想在這亂世中,也能做到無愧於心四個字。

  她同時也明白,為什麼當初在小昆峰秘境,她竟會本能地去救顧三辯……這種擔當,原來已經烙印在她的骨子裡了。

  修真傳承,不僅僅是授業解惑,更是一種守護。

  去守護那些像她一樣,因種種不堪而入魔的弦月弟子。

  她看著宋媚雙,堅定道:「師父,擇日不如撞日,我今日便閉關結丹!」

  宋媚雙收回了手,微微一笑道:「去吧,為師等你的好消息。」

  看著柳昔卿飛快離去的身影,她才重新半依在榻上,揮袖展開一張傳音符。

  「遠鷺師兄,過些日子,我會帶一名弟子去虛妙山做客。」

  ※※※※※※※※※※※※

  柳昔卿沒有等到辰月初三見四師兄灰熊和四師嫂,她匆匆留言後,回到西院略微整理了一下,便去了宋媚雙特意為弟子結丹而設的「丹元洞」。

  這洞裡一共五間閉關室,此時正巧有一位弟子在閉關結丹,柳昔卿隨意選了一間,將陣法閉合,坐在閉關室的中心,五心向天,開始感應天地靈氣。

  靈氣吐納而湧入,然而更多湧入識海的,卻是她在人間界的種種經歷。

  最開始,她像一個突然闖進來的異鄉人,渾身戒懼。

  後來,她慢慢放下了成見和敵意,開始接納這個世界。

  如今,她在這裡有了家,有了歸屬,也有了可以推心置腹的長輩和友人。

  修煉、歷險、交流……這個世界如同一個畫卷,一點點展開她的故事、她的內容、她縱橫的深度、她無所不容的廣度。

  有滿手鮮血的壞人,亦有重情重義的好人,有泥濘污濁的一面,亦有光明正氣的一面。有屍山血海,也有玉雪樹那美輪美奐的最後一夢……

  何處不是風景呢?

  ——她眼前走馬觀花掠過無數回憶,每一個傷痛,每一次坎坷都化作她心性上的奠基石!

  丹田內,屬於修士的真元之液翻湧,向四肢百骸流去,循環十二周天之後,又向丹田湧入。

  只這一來一回,柳昔卿神識中卻已經翻天覆地。

  許多規則在她識海中推翻,又重新建立;許多景色在眼前繁榮昌茂,隨後又化為一片荒蕪;許多人的樣貌在其中曇花一現,卻似乎與她有著奇特的聯繫……

  周而復始,直到真元之液重新歸於丹田,她才終於覺出一絲清明,腦海中似乎有什麼浮現。

  或是一道光,又或是一句話。

  或是一種韻律,又或是一聲歎息。

  抓住它!

  那是天道的萌芽,是道心的種子,是她立足人間界最玄妙的脈絡!

  那一絲清明,破開迷障,破開雲霧,破開她心中虛妄,破開一切不真實——丹田內如燃起一團火,煆燒著她體內元液,煆燒著她的神識!

  而那不是火,柳昔卿清晰的感覺到,那是天地間的「玄」。只有不借外力,才能體會到的「玄」。

  自宇宙洪荒始,天道賦予凡人最美妙的禮物,便是這「玄」。

  為凡人領悟「玄」開闢的最艱難道路,便是修真。

  它隱藏在輪回中,四季更迭中,歲月流逝中。

  只有它不朽!

  柳昔卿如饑似渴地體悟著這道真意,只覺得整個人都被一股奇妙的力量不斷洗刷著,渾身淨透無比,如若新生。

  她體內不單單是有經脈、有肉身,有豐姿、有體貌……而有了一股不可抗拒的乾坤運轉之意,那是她修煉到現在,不斷體悟天地而生成的所在。

  當她的身體再也盛放不住這些所在,丹田處的元液,也在淬煉中,慢慢凝聚出一顆圓潤的金丹。

  有日月之輝,有生命之光。

  天地方圓,道法自然,皆在其中。

  修行一生,為人根本,皆在其中。

  有生有死,有我有物,皆在其中。

  真元開闔,無形之法,皆在其中。

  ……

  當柳昔卿重新睜開眼睛,靈氣倒灌,烘托得那金丹光芒萬丈,靈力膨脹至全身,每一道都將她經脈擴張。

  而柳昔卿則在此時歸攏在體內暴漲的靈力,當最後一縷靈力也乖服在她的經脈中後,她內視丹田內的那一顆金丹,終於露出微笑。

  從此境界已有不同,眼界也不同。

  柳昔卿推開閉關室的門,看著外面的夜空,化作了一道金光,飛上了峰頂。

  ※※※※※※※※※※※※

  峰頂的東拓一看到柳昔卿,不小心從石頭上跌下來,瞬間變為原型,語無倫次地問道:「你結丹成功了?」

  柳昔卿笑道:「是啊,終於成了。」

  「妞,你太逆天了,你知道你用了多長時間嗎?」

  柳昔卿點點頭,她隨手推演:「今日是辰月初二,我閉關已有一日半。」

  「一日半就結成了金丹,在素爻洞,你是頭一份。」東拓興奮得搖尾巴,宋媚雙還真是撿到寶了。

  「不知道師父方便接見我嗎?」

  宋媚雙的聲音已經傳了出來:「快進來讓為師看看!」

  柳昔卿又沖著東拓一笑,身形如行雲流水般飛入宋媚雙的庭院。

  東拓這才揉揉眼睛,他不是第一次見築基修士結丹,但是在氣度境界上發生如此質變的情況,還是第一次遇到。

  不管是宋媚雙,還是段小蠻,亦或是其他女修……結丹對修士來說,雖然是晉升一個境界,卻僅僅是量變,在這修真界,只要有靈根,幾乎修煉到金丹都不是什麼難事,只有結嬰才是質變。

  但他在柳昔卿身上感覺到了一股奇異的力量。

  像是一朵微小的花,突然綻放了些許。

  而就是這些許的風情,就足以令人側目,耀出驚心動魄的華彩。

  這卻不是他作為一隻妖獸能理解的,東拓回頭望向庭院。這種事,還是交給宋媚雙去操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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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8 10:28:16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一章 庚金之精

  柳昔卿拜下去,端端正正給宋媚雙行了個大禮。

  「多謝師父教誨,弟子結丹已成。」

  除了弟子洞府之外,宋媚雙的神識幾乎覆蓋整個素爻洞,柳昔卿結丹的同時,她便感覺到了。

  柳昔卿結丹速度太快,單靈根雖然逆天,可也沒這麼厲害,放眼修真界,除了太和劍修晉階要抗天劫,其他修士若是服用凝元丹,起藥效就得至少五天起,若是不用凝元丹,也極少不到兩日就結丹的。

  恐怕她這小徒弟,有點來頭。

  弒師、入魔、被她救出、身懷媚氣、遇魔君、收異獸、誅化神修士、結丹……樣樣都不簡單。

  如今已成金丹,整個人脫胎換骨似的,一顰一笑,都像是把握在一個最好的度上,一舉一動,都像是有了章程法度。

  這意味著什麼?

  宋媚雙幾乎有一種錯覺,眼前如鮮花般嬌嫩的徒兒,正在緩緩張開她的花瓣,而她的盛放,乃是應和天道規則,非人能所控制。

  一種玄而妙的感應,使得宋媚雙境界有些鬆動。

  她心念一動,拉起柳昔卿道:「凝神放鬆,為師要觀你境界。」

  柳昔卿立刻收斂了氣息,宋媚雙的神識探入柳昔卿體內,迅速游走一周天,而後撤出才道:「境界穩固,不愧是我看中的弟子,你做得很好。」

  「師父,我很歡喜,」柳昔卿看著宋媚雙道,「修煉漸入佳境,越是向上攀登,越是能看到更多的風景。而我終於知道為什麼修士都那樣想活下去……」

  想站在更高的地方,去俯瞰自己的人生。

  想看到更美的風景,來印證自己一路的慘烈。

  那風景所在,就是天道之下,為修士開拓出的境界規則。

  ……

  宋媚雙微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既然想看得更多,那麼為師便給你一個月時間準備,之後我們將下山前往虛妙山,拜訪你師伯遠鷺神君。」

  「謹遵師命。」

  ※※※※※※※※※※※※

  柳昔卿在師兄師姐口中,也曾聽說過宋媚雙的師兄——遠鷺神君。

  這位大名鼎鼎的化神中期修士,走的是黑白通吃的路線,除了在魔修中聲名遠播,同時還是經營著東勝州最大的拍賣場「致遠盛會」,每年巳月十五開放七日,人間界修士無不慕名前往。

  除此之外,他旗下還有字號「致遠齋」,分店遍佈東勝州每一個城鎮,專賣高階法寶。

  致遠齋的崛起也就在最近五百年,于遠鷺身為一個魔修,能在正道的眼皮底下做這等八面玲瓏的營生,也算是個人才。據說他每天手上過的靈石,都堪比一個中型宗門一年的開銷,乃是東勝州排行第一的大財主。

  於是也就可以解釋為什麼宋媚雙有「拿靈石砸弟子」的愛好,甚至用極品法寶打賞弟子也不皺眉頭……這師兄妹倆,估計沒少在一起斂財。

  柳昔卿自是對師父師伯二人賺錢的能力無比羨慕,這些年供給她煉器的材料,想必也少不了師伯的資助。

  昂真人的丹道,段小蠻的符道,久朝的陣道,以及她的煉器之道,全都是燒錢的技能。而對一個煉器師來說,見的法寶越多,與煉器上便越有心得,此次叫她一起去虛妙山,想必也是想帶她去致遠盛會開一開眼界。

  金丹期的弟子,也該準備下山歷練了。

  不過這致遠盛會還會遇到什麼牛鬼蛇神,可不好說,柳昔卿仍是謹慎地做好多種準備。

  小紅豆和小哈因為她的晉階,等級限制也隨之解開,同時晉階到三階靈獸,目前在穩固境界中,暫時無法出來。

  她雖然在西河市集買了一些金丹期可以用的丹藥符籙陣法……但她的武器還需要儘快升級。

  這不是一個月能完成的事。

  金丹期之後,她還得為自己尋覓製造本命法寶的圖紙和材料,這也頗讓人頭大。

  柳昔卿回到西院就拿出在西河市集購買的材料,決定這一個月裡爭分奪秒地先將凝暉弓和薔薇箭升級,而改造的事只能壓後了。

  師兄師姐們得知她結丹成功後,陸陸續續送來了賀禮。

  昂真人的丹藥,段小蠻的符籙,久朝的陣盤……都是她現在緊缺的,只是文以庭還在閉關,尚不知小師妹已經結丹。

  結丹的第二日,剛好是辰月初三,灰熊和寧小婷也趕回素爻洞,得知師妹晉階後,灰熊拽著寧小婷來了西院。

  「師妹,俺給你送好東西來了!」

  柳昔卿未見人先聞其聲,立刻出門打開禁制。

  如熊般魁梧的壯漢身後,跟著一個眉眼清秀的女修,正笑吟吟地看著她道:「這位就是小師妹吧,真是個百聞不如一見的美人。」

  柳昔卿急忙請二人入內,可灰熊卻一擺手道:「無妨,要不是這份禮實在重要,俺夫婦二人也不會打擾你,結丹之後有許多事要做,俺曉得。」

  寧小婷從儲物袋中掏出一個黑色的石頭,遞給柳昔卿道:「小師妹看看此物。」

  這塊石頭只有巴掌大,沉甸甸地在手上,以目力看不出有什麼特別。

  柳昔卿將神識探入,才發現石頭的內核處,藏著一塊米粒大小的金子,她的神識剛一碰觸,金粒立刻光芒大作,柳昔卿只覺此物在與自己體內深處蘊藏的金靈根相和,裡面含著一種萬物自生的道法,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

  若是築基期時遇到此物,她定不能降服,可她現在已是金丹真人,立刻守住心神,將神識抽了回來,瞬息間將自己在典籍中見過的材料搜了個遍,最後才道:「這是金精……而且金精中的庚金!」

  ※※※※※※※※※※※※

  修士有五行靈根之分。

  天下也有助五行靈根修煉的天才地寶,大致分為金精、木根、火種、靈水、土脈五種,這些機緣,哪怕只得一處,對修行都有莫大的幫助。

  其中有火種排名一百,靈水七十一處,木根三百種,土脈五十九條……而金精,卻只分兩種:庚金和辛金。

  庚金為金黃色,為剛硬之道,陽屬,主殺伐。若融入兵器,必成天下殺器,是煉器之人心繫之物,同時也可以作為金靈根修士的道法根源。

  辛金為白金色,為精細之道,陰屬,主器物。通常作為其他煉製品的輔料,也可以作為金靈根修士的道法根源。

  金精可以被修士吸收,蘊養在丹田,淬煉身體法門,無論是鬥法還是修煉,都有極大好處。

  但這天地生成的靈物,卻是可遇不可求的。

  ……

  「四師兄是從何得來此物的?」柳昔卿問道。

  「說來也巧,此物是我們在西涼州一處集市上所見,與一些雜七雜八的材料堆在一起,因為便宜……所以,俺就包圓了。」灰熊不好意思地搔搔頭。

  寧小婷看了他一眼,接著他的話道:「結果到了月圓之夜,這裡面的金精才放出光芒,還好我等周圍是一個隱匿的強力陣法,才沒瀉出這精金的氣息,隨後我便用符籙壓制住,趁著下一次月圓未到,趕緊趕回宏景山交給你。只是……」她有些羞澀,「這金精分量著實太少了,也派不上什麼大用場,不過既然西涼州有它的蹤跡,想必以後師妹也能有的放矢了。」

  要想用金精輔助修煉,最起碼要能將金精煉化成液,運轉到全身經脈,方才能成。柳昔卿沒試過,但書中記載,至少需要百兩才能做到。

  這米粒大小的一粒,的確是杯水車薪。

  但柳昔卿仍然很感激:「多謝師兄師嫂,在此之前昔卿從未見過此物,或是研究或是融入法寶,都有大用途,不勝感激!」

  「哪兒的話!咱們師兄妹不講這些,哦對了,」灰熊又拿出兩瓶靈酒,「這是西涼州猴林的猴兒酒,那群妖猴霸佔著西涼州最好的靈果,所以它們釀的果酒最是甘甜,且靈力充沛,你備著,說不定以後會用到。」

  柳昔卿承了這份情,她將靈酒和金精收下,方才別過這對熱情的夫婦,回了小屋。

  此時才下了決心,等她實力足夠時,就要去西涼州尋庚金,不僅要將其作為自己的道源,還要用其打造本命法寶。

  而這顆米粒大小的庚金,就可以先用在凝暉弓上,看一看效果。

  她從儲物袋中取出一盞精巧的油燈,那上面燃的卻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小紅豆為她留存的一口錫蘭真火。

  她走進旁邊的冶煉房,將錫蘭真火緩緩疏導在中心的鍛爐中,周圍的牆壁立刻被藍色的火光點亮。

  柳昔卿將凝暉弓祭在鍛爐之上,將其煉為液態,又在其中小心地滴入這一粒金精。

  鎏金色漸漸染遍了整把弓,而與此同時,柳昔卿開始運轉體內的《流光爍金訣》,催動那精金更深層的沁入弓身,將庚金的剛強之道,與凝暉弓的銳氣結合在一起。

  一點一滴,嚴絲合縫。

  一方一圓,規則苛刻。

  鐫之,鏨之。

  種種天地玄妙,又在這煉製中,磨合著柳昔卿的心性。

  可她不覺辛苦,只覺甘甜暢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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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8 10:28:28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二章 顛倒眾生

  當柳昔卿出關時,剛好還差一天就到宋媚雙的一個月期限。

  一把漂亮的金色長弓懸浮在她眼前,當它鑄成時,火光沖天,簾動風起——這是雷劫降世的徵兆!

  柳昔卿早有準備,她知道有金精融入的法寶,幾乎是必成極品法寶,但凡極品法寶出世,哪怕是個煉氣期的極品法寶,也會遭天雷劈一遭。

  這是天道對於淩駕於世的天才地寶的考驗。妖獸化形、極品丹藥出爐、極品法寶鑄成、稀有靈草開花結果……等等,皆無例外。

  而祥雲的數量,則取決於法寶的威力。小至一朵,大到萬朵,甚至覆蓋一域都有可能。

  萬鈞雷霆,自蒼穹降下,柳昔卿翻手布下大陣,將剛鑄造好的凝暉弓平舉在身前,手中一支薔薇箭,對準了那天雷。

  「小紅豆!」

  一聲清鳴,朱紅小團子噴出一團烈火。

  「開!」

  手中扳指發熱,她仰頭面向天空,身後三方陣圖齊現!

  萬法聚靈、萬物聚靈、萬念聚靈——三陣合一,靈力急劇旋轉,光芒浮動,照亮了柳昔卿的身姿!

  當雷劫終於劈開宏景山的護山大陣,柳昔卿拇指一鬆,將真炎禦合箭放了出去。

  而此時宋媚雙也站在峰頂懸崖邊,左手持一方黑色硯臺,右手持筆,在空中揮出一道墨痕。

  護山大戰立刻亮起棕色的光芒,不僅將宏景山圍得密不透風,還使出了障眼法,掩蓋了天雷痕跡,湧出大量靈力,擊潰了前來試探的幾股神識。

  與此同時,柳昔卿的真炎禦合箭與天雷碰上,發出震耳欲聾的一聲轟鳴,山中靈氣翻湧,而被真炎禦合箭擊潰的天雷四下迸射火花,半空中像是爆開了一連串的煙火,焦灼之氣彌漫。

  柳昔卿雙臂都被震得發麻,這道天雷的威力與法寶等級持平,這意味著雷劫的能量被控制在金丹期範圍內,但她不敢輕視,因為即便如此,那也是天道規則凝聚而成的天雷,幾乎是相當於金丹期巔峰的威力!

  所以柳昔卿毫不留手,將扳指和弓弦中的三座聚靈陣全部打開。

  不過,此次出手與上一次在久朝師兄洞府前的試箭,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體驗。

  以築基巔峰修為使用三座築基期聚靈陣,雖脫力,大體卻無礙。

  以金丹初期修為使用三座金丹期聚靈陣,她差點又抽空了經脈,渾身都在發抖,幾乎已站不住。

  接了雷劫之後,柳昔卿急忙收了凝暉弓,腳下踉蹌了一下,強行掙扎,卻還是倒了下去。

  不過迎接她的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軟乎乎的黑色毛皮。

  東拓化作原形把她負到了背上。

  「逞強,胡鬧。」東拓冷哼一聲,鋪開爪下雲霧,向峰頂飛去。

  柳昔卿在閉關鑄造法寶時,本就高度緊張,剛煉造完成便要接雷劫,此時筋疲力盡,連小紅豆都顧不上,趴在東拓的背上昏睡了過去。

  宋媚雙等了一個月,等來的就是一個不修邊幅,睡得人事不知的徒弟,當下歎口氣,使喚著東拓把柳昔卿放好,灌了她一顆大補丹,轉過頭對東拓埋怨道:「你說我什麼時候才能省心啊……」

  東拓嘿嘿一笑:「別著急,你今天的努力,就是今後的省心。」

  這話宋媚雙愛聽,她眯著眼睛理了理柳昔卿的頭髮,心裡道:乖乖小徒兒,你可快點長大,不止魔君大人著急,為師也著急得很吶……

  ※※※※※※※※※※※※

  柳昔卿醒過來的時候,看到宋媚雙正以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溫柔目光打量著她,彷彿她是將要被放在餐盤上,端去宴會的美味小糕點。

  但這個比喻是不準確的,因為柳昔卿即便想到師父知道魔君大人對她的「青睞」,也尚且猜不出,這位師父其實打算把素爻洞也一塊兒打包託付給她。

  所以,更準確的比喻是——慈愛的老一輩充滿期待地看著下一代接班人。

  潛臺詞是:幼小的苦力啊,操碎了心的師父大人盼望你健康茁壯地成長,拿下魔君,統一全魔修的大業就落在你一個人的身上了。

  「師父……」你醒醒。

  宋媚雙微笑著點點頭道:「回去收拾收拾,我們即刻出發。」

  「師兄師姐們都一起去嗎?」

  「此行只你我二人,除你之外,他們都已見過遠鷺師兄。」

  濃濃的串門即視感。

  「那請問師父,有什麼需要特別準備的嗎?」

  宋媚雙飛了個媚眼道:「打扮得漂亮點。」她又拎出來一個小包裹,「為師還沒恭喜你結丹成功,所以這是獎勵晉階金丹期的禮物。」

  「求師父收回,弟子早已準備好了法衣,真的足夠穿了!」姣奴醉的心理陰影還在啊!

  「長者賜,不可辭。」宋媚雙嚴肅道。

  師父你這還是怪我往峰頂射了一箭吧!

  柳昔卿內心幾乎是崩潰的,接過包裹,再次失魂落魄地離開了峰頂。

  回到西院後,她歸攏了一下儲物袋,雖然宋媚雙沒說,但她仍然要謹慎備戰。目前有升級到金丹期的凝暉弓和薔薇箭,斷天門還沒來得及,但湊合下也能用。剩下就是師兄師姐們送的禮物,還有在西河市集補給的資源,也勉強能算是一個金丹修士的基本家底。

  首先將給沈昭的二十萬靈石額外用一個小儲物袋裝好,這是非到萬不得已不會去碰的他人資產。

  目前算上交給宋媚雙的一萬靈石「罰款」和在西河市集花掉的十二萬靈石,她還剩三十二萬靈石。

  柳昔卿拿出五個小儲物袋,每個儲物袋各裝一萬靈石,算是零錢袋,又準備了四個空儲物袋,準備隨時付帳用。

  最後才將剩下的二十八萬靈石和符籙法寶都放在一個大儲物袋裡,甚至分出一縷神識鎖定它,才放下心來。

  大大小小的儲物袋鋪滿了一個桌子,柳昔卿才覺得無奈,這修真界有許多方便的東西,但最不方便的一點就是儲物空間不能疊加,儲物袋和儲物袋之間不能,儲物戒與儲物袋之間也不能。

  可以疊加的空間法寶,只有能裝載乾坤的乾坤石,以及晏修曾經演示過的芥子石。這兩樣,前者已是絕跡的神物,後者她修為還不足以駕馭。

  若是將這些儲物袋和靈獸袋都掛在身上,也就跟凡間的乞丐沒什麼兩樣了。所以修士也會像凡人一樣佩帶荷包,但這荷包可比凡間的講究得多,必須水火不侵,延展性好,而且女修還要求做工精緻。

  柳昔卿也在西河市集買了一個桃心型的紅色荷包,據說是近三百年女修中最時興的樣式,上面刻印了靈山豹一族的本命神通,若是有除主人之外的人碰觸荷包,就會被可以開鑿山石的利爪狠狠撓一下。

  荷包周圍幾乎沒有縫合的痕跡,裡面最多可以放十個儲物袋。修士這一身家當,基本也就隨身攜帶,光棍得很。

  她最後才拆開宋媚雙送的包裹,裡面果然是一件女子法衣,她將其展開,才被衣服的樣式驚豔了一把。

  女修的服飾並不像凡間婦女所穿的那麼中規中矩,因為要鬥法,甚至可能肉搏,第一注重的便是夠不夠靈活,其次才是材質和功能,最後才是美觀。

  煉製法衣的煉器師也並不一定是女修,誰能指望糙漢子給你在花紋樣式上下功夫?所以女修法衣大同小異,大多法衣看上去便是批量生產出來的,有些時候還不如穿門派弟子服好看。

  而那些相對比較漂亮的精美法衣,皆出自有名的煉器師之手,且都是極其昂貴的定制貨,若是能得煉器師煉製一件獨一無二的法衣,已不能用靈石來衡量,而是有價無市的珍藏。

  只是法衣煉製比法寶難得多,柳昔卿這種實用主義至上的姑娘,最先學的便是煉製武器,後面為了保命,更是不停地煉各種防禦法寶和輔助法寶,壓根就沒碰過法衣這一領域——不是她不想,而是她沒時間。

  如今這一件法衣擺在面前,她才真正動起了想學習煉製法衣的心思。

  這件法衣緊致修身,領口險險開到胸上;

  裙腰寬大,將女子的腰型完全裹出;

  袖薄而半透明,用金絲掐到上臂處,下面是散開的喇叭袖;

  長裙垂地,用暗紋繡了半個裙幅的咒印,可見功能之強大;

  其色彩如晚霞,一層層暈染開來,從上至下,如同將霞光穿在身上。

  沒有任何女人能抗拒這件衣服,柳昔卿也已不是曾經那個羞於美色、懼於美貌的低階修士,她毫不猶豫地將法衣穿上,挽起髮髻,將明豔之色盡數顯露,長髮垂下,任是無風也動人。

  金丹大成,桃花微綻。

  哪怕媚氣被晏修的劍氣鎮壓,可柳昔卿那渾然天成的妍嫵之態,又被法衣勾出三分顏色,在這修真界,也算是能排得上數的絕色了。

  她輕輕推開院落的門,重新為西院落下禁制,而後深吸一口山間清氣,運轉法訣,重新飛上峰頂。

  既然要漂亮,那麼,就轟轟烈烈,如烈火烹油一般……

  去顛倒眾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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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虛妙清音

  當柳昔卿飛上峰頂時,那上面懸停著宋媚雙的飛行法寶「千葉蓮」,其上只有師父一人,想必東拓也被收入靈獸袋了。

  宋媚雙看她躍上峰頂,目光中也不禁透出幾分驚豔。

  她笑著打趣柳昔卿道:「可是不藏拙了?知道為師為什麼讓你這番打扮嗎?」

  「我信師父,也信自己。」柳昔卿一躍而上,輕飄飄地落在師父身邊,含笑答道。

  「這才對,我的徒兒,不該畏首畏尾,人活一世,若真的只求個長生,還不如千年王八萬年龜地縮著,」她大笑,「若有好顏色,賞去;若有好酒,喝去;若有好郎君,愛去!哪怕見不到明日,也要活出個意氣!隨為師來!」

  宋媚雙掐訣,眉間神通一顯,千葉蓮盛放,帶著一路異香,向長空飛去!

  ……

  柳昔卿第一次被元嬰修士帶著,這不是御風訣,也不是些許靈力就可以催動的低階修行法寶——她那悅風舟,哪怕是極品法寶,也到不了這個速度。

  這是只有元嬰修士才能達到的遁速,也真正應了修真界的那句話:只有更高的修為,才能看到的更遠的風景。

  人間的城池村鎮、田地原野、山川河流,都在縹緲的雲下,一切都顯得那麼微不足道,人與修士的距離,真真切切地展現出來。

  修到了元嬰修士這個地步,再也不可能有凡人的心態。

  觀人,如微塵;觀世,如鏡中花。

  可正是為了避免修士越來越離世,所以才會有下山歷練,迫使他們融入到世俗中,用這清淨骨,在紅塵中翻滾濯浪。

  禁不得染的,沉淪。

  禁得住的,仙途無阻。

  她如今也要入世了,柳昔卿看了一眼宋媚雙,師父大人正閉目地掐訣支撐千葉蓮的結界。

  這一次虛妙山之行,想必就是師父為她安排的第一站吧。

  ※※※※※※※※※※※※

  虛妙山比宏景山更雄偉,而且不似宏景山有三位洞主,只有遠鷺神君一脈。

  山中弟子,也比宏景山多了許多。遠鷺神君的親傳弟子,足足有三十人,其下徒子徒孫更是無數。

  不僅僅是魔修,居然還有道修。

  確切地說,只有遠鷺神君的貼身四大弟子是魔修,其他都是正正經經被他收下來的道修。這也難怪,他家大業大,致遠齋都由他門下弟子經營,若都用魔修,就太容易暴露了。

  可他這膽子,也是魔修中最大的。

  魔修最難便是隱藏身份,遠鷺神君居然能一直藏得住,不僅正道修士抓不到他的把柄,那些有仇有怨的魔修不敢舉報,且虛妙山還迎來送往客流不息,靠的是長袖善舞,八面玲瓏的本事。

  這本事,就連宋媚雙都自歎弗如。

  「遠鷺師兄的弟子,座下有四人皆為元嬰後期修為的魔修,也是他最信任的四大弟子。分別是大弟子影雀,二弟子光隼,三弟子涼雁,四弟子暖鶯。為師不在你身邊時,若遇到你處理不了的事,這四人會無條件助你。」

  宋媚雙對她的提點並不多,除了告知虛妙山的大概情況,只提了此四人。

  柳昔卿默默在心中記下,只是忍不住想道,師伯這門下,果然如他一樣,都以鳥為名。

  小紅豆,說不定你找到親人了。

  ……

  快接近虛妙山地界時,只見一位身著天青色長袍的青年,眉目溫純,容貌俊秀,手持一枝翠笛,懸浮在空中,正微笑地看著她們。

  當宋媚雙帶著她飛到青年身前不遠處,那青年垂首行禮道:「晚輩影雀,拜見師叔,虛妙山掃榻以迎,恭迎師叔大駕光臨。」

  宋媚雙以一道微風虛扶起他道:「影雀,辛苦你了。」

  影雀抬起頭:「這位想必是柳師妹,果然仙人之姿,見之忘俗。」他目光極是溫和,讓人如沐春風,忍不住心生好感,散了戒懼之心。

  不過,這卻是一位修為足有元嬰後期的魔修。影雀身為遠鷺神君的開山弟子,年輕並不大,卻有如此高深的修為,足見心志堅定,乃是遠鷺神君內定的繼承人。

  但即便是這樣的人物,影雀看到柳昔卿時,雙手也在袖中微微成拳,定了定心神。

  勾魂奪魄,不過如此了。

  柳昔卿不動聲色地觀察了影雀的反應,亦是執了一個晚輩禮,落落大方地回道:「師兄過譽了,有勞師兄相迎。」

  影雀的目光裡有過一瞬間的癡迷之色,但定下心神之後,仍舊很端正。他和宋媚極熟,兩人早有默契,影雀見禮之後,將翠笛一揮,撥開護山大陣,三人腳下立現一道彩虹,將他們送入虛妙山內。

  只聽見一聲悠長的鳥鳴,一群金色的小鳥從山中飛出,繞在宋媚雙身邊,啾啾啾地唱著歌,清脆悅耳。

  影雀知道柳昔卿是第一次來虛妙山,在一邊輕聲解釋道:「這是清音鳥,用來迎接貴客。」

  柳昔卿心知這是托了宋媚雙的福,她轉過頭悄悄打量宋媚雙,發現師父並沒有特別高興,而是淡淡道:「遠鷺師兄這招『清音迎客』已經用了五百年,第一次驚豔,第二次習慣,第三次,就只剩擾人了。」

  影雀臉上一窘,立刻伸手將這些小鳥都攏進袖中,無奈道:「師叔就放過師父吧,五百年只得見三次,師父他心裡……」

  宋媚雙瞪了他一眼,影雀把剩下的話吞了回去。

  這份關於師父的八卦來得太突然,柳昔卿壓根沒準備就聽了進去,頓覺後悔帶耳朵出來。

  ※※※※※※※※※※※※

  通常來說,避世的洞府,位置越高越好,所以素爻洞憑藉實力,得了宏景山峰頂的位置。但若是入世的話,通常會將大殿建在山腰處,這裡地方廣闊,看上去也氣勢非凡。

  這是柳昔卿第一次參觀在東勝州能排得進前十的仙山,她凝神望去,只見那山腰上雕樑畫柱,亭臺樓閣林立,才真正有仙家洞府的氣象。

  于遠鷺昂首站在大殿外,看著他那師妹帶著小徒弟,慢悠悠地往這兒飛,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遠鷺神君肩膀上停著一隻翠色肥鳥,正用彎鉤小喙鼓搗他的耳朵,掐著粗嗓子道:「慫樣!上去接人家啊,首席大弟子派出去都沒讓她快半步,真是被吃得死死的。」

  于遠鷺面色不改:「莫忙,莫慌……這女人啊,可不能慣著。」

  「你行,你說你不慣著她,卻非得跟她合夥做生意;你不慣著她,她要什麼你都給,她不要的你也給;你不慣著她,她一來,你就把影雀派出去接她;你不慣著她……」肥鳥嘰嘰喳喳挨個數落他,最後得出結論,「你追姑娘的手段還不如我們禽類!」

  于遠鷺面色不改:「我是沒法學你們張開翅膀翹著屁股給雌鳥跳舞玩兒……」

  翠色肥鳥冷笑:「你說你要自尊還是要師妹,你說你想抱著自尊還是抱著師妹?」

  于遠鷺面色不改,伸手掐著飛鳥的脖子,將它拎在身後道:「聒噪。」

  翠色肥鳥淚流滿面,恨鐵不成鋼。

  它作為遠鷺神君唯一的契約靈獸,是真真為主人操心,只不過嘴巴刁毒了點,跟小紅豆一個樣。

  要說靈獸的脾氣,除了個別缺心眼的、個別沒心沒肺的、個別天真無邪的……其他正常從妖獸進化而來的靈獸,或多或少都有點傲嬌,至於原因,也不是單單一句不同種族就可以解釋的。

  ……

  這廂宋媚雙終於飛到大殿,她身姿曼妙,旋身來到于遠鷺身前,看著他笑道:「師兄,我帶新收的徒兒出來見識一下,你有什麼好東西,可不能藏私哦!」

  于遠鷺道:「你帶小蠻來的時候,我何曾虧待過她?」

  宋媚雙將柳昔卿往前一推,對她說道:「你那本《流光爍金訣》,還是為師從你這位師伯手上要來的,快給師伯見禮。」

  柳昔卿不敢怠慢,躬身行禮道:「弟子柳昔卿,多謝師伯。」

  于遠鷺大手一揮:「無妨,虛妙山和素爻洞同氣連枝,一脈相承,無須客氣。」

  宋媚雙眼波流轉,奇道:「怎麼不見翠兒?」

  于遠鷺這才想起背後那隻被自己掐著脖子的翠色肥鳥,掩飾性地咳了一聲,隨意使了一個法門,將翠鳥立在自己手心,說道:「翠兒,喚眾人前來拜見師叔。」

  翠兒先是討好地向宋媚雙「嘎」了一聲,然後才鼓足了胸脯,張開嘴放出一道無聲的音波,瞬間橫掃整個虛妙山。

  天空同時出現十九名修士,修為最高的有元嬰後期,最低的也有金丹初期,齊齊向大殿飛來,而後向宋媚雙行禮,齊聲道:「恭迎師叔。」

  柳昔卿自是不能受禮,她退到殿門口處,避開了眾人。

  只是當虛妙山諸親傳弟子見時,有一道犀利的目光,瞬間將她打量了個遍,柳昔卿悄悄向那目光處看去。

  那是一個穿白色戰袍的青年,眉若刀刻,目光銳如鷹隼,容貌俊美,帶著一股張狂之氣,正是打頭的那一個。

  在宋媚雙的眼皮底下,還敢打量她的,且有資格打頭見禮的弟子……想必是遠鷺師伯的那四個魔修弟子之一。

  只是不知道,他是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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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天工開物

  這一幕自然逃不過宋媚雙的眼睛,她笑道:「師侄們有禮。隼兒,你看我那徒弟如何?」

  那名打量柳昔卿的修士竟是排行第二的光隼真君。

  光隼不笑時,像一隻伺機而動的猛禽,可他笑起來,竟也有些惑人之色。他再次對宋媚雙行禮道:「只是覺得這位師妹面善,而且她穿的這件法衣……是弟子煉製的。」

  這件法衣出自誰手,恐怕宋媚雙也是第一次知道。

  柳昔卿一想到身上的衣服是出自眼前男子之手,登時壓不住血往臉上湧。

  她向前一步,行禮道:「光隼師兄技藝精湛,謝過師兄。」

  光隼微微頷首道:「鮮衣美人,怒馬少年,相得益彰。」隨後歸列,目不斜視。

  周圍弟子因他這麼一說,不少人都好奇地看過來,結果目光觸到柳昔卿,皆立刻低下頭,竟有一種豔光逼人,不敢直視的感覺,定力低的心神一蕩,面上就是一紅。

  女子纖弱而動人的身軀,裹在一夕晚霞中,容貌美豔,耀若春華,如一泓秋水,波波漣漣都是情。

  這修真界不乏絕色,單一的美和單一的豔都已經不足以吸引人的目光,因為他們已是渡過成百上千年歲月的修士。

  然而眼前女修,明明氣息清純乾淨,可那容貌卻充滿了侵略性,幾乎美成一種陷阱。初看時,只覺得貌美,可目光只要稍作停留,就可以在那容貌中找到令人心折的誘惑之色,像是一縷輕煙,順著目光穿進識海,勾出內心深處的欲望。

  這是師叔從哪裡尋來的妖孽……

  不過他們反應再快,表現也落在宋媚雙和于遠鷺眼中,倆人對視一眼,有些事,已是心照不宣。

  不過柳昔卿這會兒卻沒注意這些,她低頭扯了扯嘴角,心裡想的是——自己學習煉製法衣,真是迫在眉睫吶……

  ※※※※※※※※※※※※

  宋媚雙在虛妙山住的不是客房,而是有專屬的洞府「潤沁小築」,與遠鷺神君見過後,便帶著柳昔卿住了進去。

  此時離「致遠盛會」開啟還有十四日,虛妙山將提前十日開山迎客。

  柳昔卿以前知道宋媚雙是個大方的,如今見了師伯,才知道師父這大手大腳的習氣是如何來的。

  只見面禮便是三樣極品法寶,分別是可以用做防禦陣法的三極開陽陣、攻防兩用的威光傘、利器泠血匕。另有六品符籙共一百五十張,丹藥十瓶。

  遠鷺神君看她的目光跟宋媚雙差不多,充滿殷切期盼地道:「卿丫頭資質果然不錯,修煉時若是有困難,只管跟你師父說,就算她沒有,本座也一定有……」

  師伯你不要揠苗助長啊!

  這會兒她還不知道,遠鷺師伯想讓她快點成長的心思可不必宋媚雙差。她的師父大人是未雨綢繆地想在修真界變天之前將她培養成繼承人,而于遠鷺則是希望她趕緊繼承宋媚雙的衣缽,好將師妹拐回虛妙山。

  柳昔卿壓力不可謂不大,不過接下來的日子,便叫她哭笑不得了。

  幾乎虛妙山所有的弟子都知道素爻洞來了一位有傾城之色的佳人,他們不敢去打擾宋媚雙,但是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潤沁小築的外面,每時每刻都有弟子「不經意」地路過,柳昔卿每次出門都會「偶遇」某個弟子,口中有稱呼「師妹」的,有稱呼「師叔」的,有稱呼「前輩」的,甚至還有稱呼「師叔祖」的……

  若是外人,她不假辭色地拒絕也就罷了,偏偏一個個都是自家人,那份傾慕之心乾乾淨淨……其結果便是,柳昔卿壓根就沒走出潤沁小築一里以外的地方。

  直到終於有人來解救她。

  ……

  入住潤沁小築的第三日,遠鷺神君座下四大弟子中行二的光隼真君來到她的住所處,長腿闊肩地在她門前站定,背著光,只覺得唯有一雙眉眼犀利,洞若觀火般。

  他微笑道:「師父和師叔命我帶柳師妹遊覽虛妙山,不知師妹可願同行?」

  修真界當真無奇不有,誰能想像一個如此陽剛犀利的男子,會煉造出她身上這件柔媚無比的霞光法衣呢?

  她看向光隼真君。

  這些高階修士,皮相極佳,好在柳昔卿遇到的晏修、沈昭,都是極品人物,自己又是個禍國殃民的長相,早已對美色免疫。

  她目光清澈,回禮道:「那便有勞光隼師兄,還請師兄多多指點。」

  光隼打了個響指,一隻白頭鷹出現在倆人面前,他做了個請的姿勢:「既然被你喚一聲師兄,那我便托個大……我來這裡,確實專門為了指點你。」

  柳昔卿躍上鷹背:「那就更要辛苦光隼師兄了。」

  光隼抱臂道:「聽說柳師妹是單一金靈根,那麼便先從我的冶煉室開始吧。」

  ※※※※※※※※※※※※

  柳昔卿自己的冶煉室不過比閉關室大一些,所用鍛爐也上等法器,加上小紅豆的錫蘭真火,自覺夠用。

  但如今見了光隼的冶煉室,才開了眼界。

  這冶煉室幾乎有幾十丈高,中間架了一座橋樑,橋下盡是滾燙的岩漿,柳昔卿尚還分辨不出是何等真火,可冶煉室的灼熱程度,就算她是修士,也感覺到一團團熱氣。

  她暗暗運轉靈力抵禦真火熱氣,光隼瞧了瞧她,揮手給她加上一個靈力罩。

  「有事兒不求人,好習慣,但遭罪的還不是自己?」

  可惜這會功夫,柳昔卿已經來不及注意光隼的話了,她的心神已經完全被冶煉室裡面的鍛爐所吸引。

  她抬頭望去,在橋的中間,是一個巨大的石台,上面擺放的鍛爐,足有一個山包大小,後方巨大的銅柱上探出著一隻獸頭,口中不斷流出岩漿,甚至在看到她的時候,獸頭上的眼睛還轉了轉。

  鍛爐上方則懸著一把巨錘,四面皆是水鏡,散發著寒氣。

  光隼看她目光近乎癡迷,也有些自豪地道:「這便是當世十大鍛爐之一的天工造化爐,此爐一開,陰陽五行盡在其中,有造物之能,其下法寶,無不是極品。但想開動它一次,所需代價卻不小,且只有元嬰修士才能駕馭。」

  柳昔卿轉過頭看他,眼睛亮晶晶地道:「師兄,我能過去看看嗎?」

  「有何不可。」

  柳昔卿幾乎用一種朝聖的心態一步步走向鍛爐。

  這鍛爐之於煉器師,就好比丹爐之於煉丹師、符筆符紙之於符師,都是極重要的施法媒介,在此之前,柳昔卿只在典籍上看過關於十大鍛爐的記載,她根本不曾想到自己有一天會真正看到這世間登頂的極品鍛爐。

  氣勢淩厲,法印流轉,所見所聞,無不震撼!

  那鍛爐似乎在呼喚她一樣,喚著她作為煉器師的血脈,喚著她的靈根,甚至是呼喚她的本源!

  若是能用這樣一個鍛爐,再以庚金打造一件法寶,便是一個煉器師朝聞道夕可死的夙願!

  然而十大鍛爐都是自上古流傳下來的天地異寶,目前僅有六座在人間出現,被格物宗包攬了四座,只剩下兩座一直流落在外,若有一座現世,都會引起一陣腥風血雨,沒想到兩座之一的天工造化爐竟會在虛妙山!

  「師兄。」她滿手是汗,張嘴喚了聲師兄,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見獵心喜,渾身的細胞都在告訴她,想見識這天工造化爐一番,哪怕只有一次,也不枉此生了!

  光隼同樣是煉器師,而且還是一個大師級煉器師,他當然知道這樣一座鍛爐對煉器師意味著什麼。

  他勾起嘴角道:「想練練手嗎?」

  「想!」柳昔卿猛點頭。

  光隼受師命來指點柳昔卿,且將她當自己人,自是不會逗她,當下挽起袖口,露出古銅色,極結實的小臂。

  「那就看好了!」

  他飛身而上,手中向著鍛爐射出一道白光,那鍛爐的風箱便發出沉重的抽拉聲,像是一扇被徐徐開啟的鐵門。

  「先啟乾坤,後灼坎離!」

  橋下的岩漿被一股力量吸到橋中央的銅柱中,隨著獸口傾瀉而出!

  「雷以動,風以散,水以潤,火以煉!」

  光隼一拍儲物袋,十二道金色流光彙聚在鍛爐上。

  這是在煉化材料,需要有人用元神不斷感受材料的火候,柳昔卿立刻道:「我來給師兄打下手!」

  「好。」

  柳昔卿立刻施展法訣,分出元神,開始與光隼一同煉製法寶。

  冶煉室一時靈氣瘋湧,真火乍現!

  ……

  柳昔卿的虛妙山一游成了一個傳說,多少弟子還等著「偶遇」佳人,卻沒想到柳昔卿遊到光隼真君的冶煉室後,就再沒出來。

  不知道實情的扼腕歎息,被占先機!

  知道實情的都是無奈,只覺得光隼不愧是虛妙山頭號煉器狂人。

  途中影雀帶著弟子從冶煉室經過,不由得用神識向裡張望一眼。

  旁邊的弟子似乎也感應到裡面開爐了,奇道:「盛會都要開了,怎地二師叔還有時間用天工造化爐煉造。」

  影雀扶額:「真是個不爭氣的。」

  好好的小美人兒讓你帶著遊山玩水,你卻帶人家去參觀你的鍛爐,合著倆人還都是工作狂,居然就在裡面開始冶煉了。

  影雀回想了一下這位柳師妹那嬌滴滴妖嬈嬈的模樣,完全不能想像她跟女漢子一樣打鐵的樣子啊!

  不能細想不能細想,太心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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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好戲壓軸

  七日後光隼帶著柳昔卿出關,倆人都是面帶春風,像是完成了一件十分舒爽的事。

  看到倆人笑容的弟子幾乎都忍不住想歪了,但是一聽倆人的對話,立刻集體面壁思過。

  「……勾隕鐵的含量還是有些多,雖然提高了法衣的火抗屬性,但卻不得不減少延齡草的分量。」柳昔卿皺眉道。

  「你說得有理,但如果不用勾隕鐵,改用符鋼的話,就無法承受天工造化爐的力度,而且也不能保證護甲部位的韌性。」光隼回道。

  「天工造化爐這樣的神物,果然是要對材料有所要求,不愧是十大鍛爐之一,將真火與材料完美結合在一起,而且風箱有力,負責水冷的冰鏡也十分精妙,最重要的是天工錘,居然要以神通之力來打造,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你看得很仔細,天工造化爐的冰鏡水冷功用,在十大鍛爐中也是最有名氣的,每一個鍛爐都有其特質,咱們的鍛爐可以……」

  「對對,這樣鍛造出來的法寶才能提升品質,而且今後改造起來……」

  ——素爻洞來的小美人兒好像被拐到不可思議的道路上去了。

  兩人這次合力完成了一件法衣,在煉造過程中,光隼傾囊傳授,柳昔卿領悟了法衣的煉製技巧,回到潤沁小築就瘋魔了,不是在畫圖紙,就是在念叨著材料配比和溫度。

  宋媚雙第二日就殺去遠鷺神君的老巢,找他和光隼算帳。

  真是的,她好好的美妞乖徒弟都變成什麼樣了啊!裡面那個煉器狂魔她可不認識!

  遠鷺神君正用一個小盅盛了靈獸丹,餵他那隻肥肥胖胖的翠兒,一身懶散愜意,安撫她道:「莫慌,莫忙,我知道你有心歷練徒弟。所以我這兒到有個主意,你看……這次的致遠盛會就由你家小六兒壓軸吧。」

  宋媚雙聽了,好半天沒說話,她有些懷疑地看著于遠鷺道:「這可是我的關門弟子。」言下之意是——坑她的話老娘跟你沒完。

  于遠鷺道:「你帶她來,不正是想讓她豔冠群芳嗎?」

  宋媚雙坐了下來,師兄妹倆都是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的主兒,她斜斜倚在扶手上,皺眉道:「可我沒想要小六壓軸,往年負責第七日拍賣的,至少都是元嬰弟子,只怕小六鎮不住場子。」

  「莫忙,莫慌,試試不就知道了,咱們自家的地盤,剛好給孩子們練練手,若是有不開眼的,呵……」遠鷺神君垂下眼簾,終於從那懶散裡透出一股威壓,融在這最後一聲輕笑裡。

  宋媚雙當然相信自家師兄的本事,她點頭道:「小六的身份乾淨,為人沉穩有度,而且她那樣貌,藏也是藏不住的,不如索性拼出去,既然你要她壓軸,那麼……你需再給她一個身份,不能牽扯素爻洞。」

  宋媚雙此次可不是白來的,于遠鷺能給什麼身份?自然是致遠齋的掌櫃身份。

  遠鷺神君一聽,立刻跳將起來道:「你……宋媚雙你可別太過分,大不了我不讓她壓軸了。」

  「師兄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既然已經定了,就不能變。」宋媚雙嬌笑道。

  「你這是趁機讓她在致遠齋裡紮根。」

  「師兄還怕多一個『根』麼……」她笑得有些曖昧。

  遠鷺神君「蹭」地紅了臉,趕緊擺手道:「你,你真是……容我想想,想想……那便給她佩星城掌櫃身份行了吧?我真是怕了你了,趕緊走走走,還不去找你徒弟去!」

  佩星城是離宏景山最近的城鎮,且五十里外便是西河市集,是宋媚雙管轄區域中人流最大的城之一。

  宋媚雙掐了一個遁訣,笑吟吟道:「我便替小六謝過師兄了。」

  一眨眼,人已不在了。

  遠鷺神君還在平息情緒,翠兒白了他一眼:「每次都要這麼給人家好處,就等著人家來調戲你,簡直彆扭到沒人愛……嘎!」

  翠兒又被遠鷺神君掐了脖子。

  脖子,脖子都快沒肉了……

  ※※※※※※※※※※※※

  宋媚雙回到潤沁小築並沒見到小徒弟。

  因為柳昔卿的靈獸袋開始暴動了。

  小哈不愧是異獸,比小紅豆先一步穩固好境界,剛一甦醒,便嗚嗚地撒嬌叫了兩聲,搖著尾巴問道:「主人,我們這是在哪兒?」

  「虛妙山。」

  「耶?虛妙山是什麼地方?但是管他是什麼地方,我喜歡!」它撒歡道,「外面的天氣好不好?我好像嗅到了花的香氣,是什麼?是荷花?水仙?還是秋露菊?」

  「並沒有花……」

  「對對,不是花,是風的氣息!是風在指引我的方向,桀驁不羈愛自由的我,已經感受到了奔跑的熱情,陽光、青草、鮮花、綠樹……我喜歡這裡!」

  柳昔卿一臉黑線,一人一獸根本不在一個回路,她無奈問道:「你想幹什麼?」

  「你終於問這個問題了,這個深奧的問題,我該幹什麼呢幹什麼呢……」

  小哈似乎非常興奮,一連轉了七八個圈兒,然後它停下來,用一種非常沉靜,異常嚴峻,相當冷酷的表情看著柳昔卿。

  「遛我。」它道。

  ……

  距離致遠盛會還有三日,在柳昔卿與光隼一同在冶煉室鍛造法衣的時候,虛妙山的護山大陣便已經開放,陸陸續續有修士入住,等待三日後的致遠盛會。

  此時正是虛妙山所有弟子最忙碌的時候。

  以山腰大殿為分界線,大殿以下皆為外客,大殿以上乃是客人止步的禁區。柳昔卿把小哈放了出來,叮囑它不能使用靈力,然後出了潤沁小築,步行往山上走。

  小哈四爪著地,瞬間竄出幾丈遠,然後可憐巴巴地轉過頭看著她。

  柳昔卿擺擺手:「去吧。」

  小哈歡快地一躍,「咻」地不見蹤影。

  柳昔卿與小哈神識相連,並不怕它走丟,自己慢慢走著,行至一處山坳,才發現裡面有一片碧藍湖水,便坐在湖邊,撿了一根樹枝繼續算煉造法衣所需的材料。

  就在這時,她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喝斥。

  「鬆口!」

  柳昔卿立刻警覺,山腰以上本是虛妙山弟子的住所,如今幾乎傾巢出動,在山下招待客人,而且這裡還是僻靜的後山,怎會有人?而且聽聲音,似乎是名女修。

  她飛了過去,才發現山坳的另一側,清秀的綠衣女子站在樹下,手裡捧著一隻受傷的小鳥,另一隻手正打開丹瓶,想餵那小鳥服用。

  「你是何人?」柳昔卿手指一動,凝暉弓已經握在手上。

  綠衣女子看到柳昔卿後,並不慌忙,而是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

  「真是對不起,我無意闖入此地,實在是因為我的靈獸不服管教,傷了這小鳥,所以才將它救下……道友放心,我即刻便走。」

  女子肩膀竄出一隻毛茸茸的小白貂,黑色的眼珠盯著那小鳥,不善地舔了舔嘴角。

  ……

  虛妙山人多,鳥更多,從遠鷺神君到他座下親傳弟子,幾乎都以「鳥」為名,並且虛妙山也是各品種鳥類的收集地,有凡鳥有妖禽,花枝招展,迎雀鬥鷹,甚至傳說峰頂藏有一小世界,住著一對兒罕見的六階青鸞鳥。

  被綠衣女子的靈獸傷的這隻,乃是一隻一階的小妖禽,吃下丹藥後,羽翅漸漸恢復,但它似乎知道誰是自家人,看著柳昔卿啾啾叫了兩聲,好不可憐。

  柳昔卿也是養靈寵的,她自是知道與靈獸簽訂契約初期其實相當不好過,人修與靈獸且有一段磨合期,比如她的小紅豆,一開始便很凶,最近幾年才漸漸開始親近她,可即便這樣,脾氣還是很傲嬌。她倒是能理解綠衣女修口中的「不服管教」,但卻不能放任陌生人在虛妙山的上峰亂走,於是說道:「那麼,正好由我來送道友下山。」

  這是要監督她下山,但綠衣女子不以為意,回道:「有勞道友。」她手指一鬆,小妖禽立刻撲打翅膀,飛了起來,而她肩膀上的雪貂還齜著牙,被綠衣女子毫不客氣地抓住,塞進靈獸袋裡。

  柳昔卿與綠衣女子齊頭並進,她第一次與外界同為修士的姑娘打交道,心中吃不準她的年齡,但身上氣息彷彿也是金丹境,人很恬靜,與宋媚雙的轟轟烈烈,和段小蠻的嬌嬌豔豔是完全不同的類型。

  大多人都有體會,兩人一同前行,卻沒人說話,氣氛就會有些尷尬。

  還沒等柳昔卿尋思說些什麼,那綠衣女子從儲物袋裡拿出一個油紙袋,從裡面掏出個紅色果子放進嘴裡,之後笑著朝柳昔卿遞了遞油紙袋。

  這舉動柳昔卿無比熟悉,就像是年輕的小女孩兒在一起分享零食般自然,沒有任何利益糾葛,只是如此單純的,想與對方分享。

  這一瞬間,柳昔卿沒想到對方是魔修還是道修這樣的問題,也沒想到對方會不會有惡意,她會不會暴露身份……

  一個隨意的舉動,換來一個隨意的反應。

  柳昔卿往油紙袋裡掃了一眼,發現是裡面的小紅果晶瑩剔透,原來上面竟是裹了一層透明的糖漿。

  她便伸出手,從裡面撿了一個小紅果,也放進嘴裡。

  只覺果子清甜,糖漿脆生生的,竟能給人一種蜜一般的幸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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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8 10:29:2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六章 粉墨登場

  「只要十二個銅板,是我在十里外的市集買的。」綠衣女子解釋道。

  修士不重口腹之欲,築基可辟榖,柳昔卿來到人間界以後就很少吃東西,從沒想過女修也可以這樣吃小零食的。

  她也回了一個笑容道:「很好吃……真是許久沒吃過了,都快忘了人間煙火氣。」

  綠衣女子又將油紙袋遞過來,倆人都沒客氣,在下山的路上,將這一袋小果子全消滅掉了。

  直飛到客房處,用術法洗淨了手,柳昔卿才道:「多謝道友款待,若再有機會相遇,容我還禮。」

  綠衣女子笑道:「道友無需記掛,此次誤入禁區也是我的不該,我名趙綠芙,住在此間丙字十八號房。」

  她告知住處,是怕之後萬一有什麼不妥,柳昔卿會被難為,因此堂堂正正承下責任。而直接將姓名告知對方,通常只有大宗門出身的弟子才會如此,可見行事光明磊落,品性高潔。

  柳昔卿頓時心生好感,便問道:「趙道友也是來參加致遠盛會的吧?」

  「正是,此行我與師兄一同下山,剛巧趕上致遠盛會,便來長個見識,這次倒叫道友見笑了。」

  「無妨,我名柳昔卿,若是道友在此地遇到什麼不方便的事,可以尋任何一個虛妙山弟子向我傳話。」

  柳昔卿其實是個被騙得有些怕了的人,但或許是這女子的眼神太清澄,或許是分零食這樣的一個小舉動太純粹,她不由自主地相信了趙綠芙。

  似乎冥冥之中,有了某種感知,在指引著她行事,可能這便是金丹修士感應天命的最直觀體現。

  趙綠芙將髮絲別在耳後,微笑道:「柳道友有心了。」

  ……

  偶遇趙綠芙後,柳昔卿沒了閒逛的心思,琢磨著小哈的放風也該結束了,伸手將它召回,小哈呼哧呼哧地跑了回來,伸出舌頭,開心地亂叫了幾聲。

  「下次還要出來玩,要不我們比賽吧?或者是你來追我,我們可以在螺旋空間裡……嗷!」

  柳昔卿冷靜地按住狗頭,將小哈塞進了靈獸袋。

  她心中還記掛著法衣的煉製法門,一門心思想回去繼續研究配方,不過剛邁入潤沁小築的門口禁制,便在識海中聽到一聲傳音:「小六,來為師這裡。」

  宋媚雙著石榴色長裙,站在一株海棠旁邊,正和善地笑著看她。

  「師父有何吩咐?」

  「這次喚你來,卻是要交給你一件任務。」

  柳昔卿本能地便覺得不是什麼好事,結丹之後,她果然直覺和洞察力都有所提高。

  她歎口氣道:「師父就直說吧,刀山火海徒兒也去得。」

  宋媚雙好笑道:「胡鬧,師父還能害你不成,想來你還不知道致遠盛會的細節,這件任務,便與致遠盛會有關。」

  可不是來了,柳昔卿心裡想到,原來歷練在這裡等著呢。

  「師父請講。」

  「致遠盛會每年於巳月十五開放七日,這七日裡,每一日負責拍賣一類寶物。第一日為法寶,第二日為靈草,第三日為丹藥,第四日為輔助法器,第五日為天材地寶,第六日為功法……而這第七日的拍賣物,卻最是特別。」宋媚雙停頓了一下,看著柳昔卿的眼睛道,「虛妙山將於第七日,拍賣機緣。」

  柳昔卿心中震驚,她有些艱難地問道:「難道機緣……也是能夠隨意轉讓嗎?」她幾乎瞬間就感覺到撲面而來的血腥氣,柳昔卿想到小昆峰秘境裡的殺人奪寶,機緣爭搶。

  而機緣竟然可以拍賣,那背後又該是怎樣的故事?

  宋媚雙答道:「天材地寶都可以拍賣,機緣自然也是可以的,小到一塊地圖、或是一個有著上古傳承氣息的法器,大到須彌芥子、乾坤石,皆有可能,而提供這些機緣的人,有的人是有心無力,有的人是心懷鬼胎,有的人是請君入甕,有的人是轉出燙手山芋……所謂機緣,原是可遇不可求之物,如今拿來拍賣,便都是天價之物,所以致遠盛會的第七日,被稱為『壓軸戲』,而今年負責在壓軸戲上拍賣的人……」

  「便是你。」

  柳昔卿錯愕。

  別說是拍賣了,柳昔卿連賣東西的事都沒幹過。

  再說能去第七日去買機緣的人,在這修真界又得是什麼能量的人物?不說是一方大能,也必然是一宗掌門。

  她一個小小的金丹初期修士,要在這些人面前舌燦蓮花地推銷機緣,哄抬競標價格……實在是強人所難。

  她扶額道:「求師父別開玩笑,我連見都沒見過拍賣會。」

  「你真的不去?」宋媚雙嫵媚一笑,湊過來道,「若你去的話,你師伯答應給你一處致遠齋的分店。」

  柳昔卿有些心動。

  她是煉器師,手上過的法寶越多,見識越廣,對煉器便越有幫助,而且還可以銷售自己煉製的法寶。

  但是誘惑越大,同時也代表她所付出的越多。

  柳昔卿咬咬唇:「其實我也不是很想要致遠齋……」

  宋媚雙撅起紅唇,委委屈屈地看著她。

  徒兒大了,不好哄了,怎地金丹就如此磨人?

  但是柳昔卿話音一轉:「不過師父師伯既然要我去,那麼我便試試吧,」她看著宋媚雙,柔柔一笑,「總不能教師父失望。」

  ※※※※※※※※※※※※

  巳月十五,月圓之夜。

  三聲驚龍鼓響,昭告虛妙山方圓百里眾修士。

  三道青雲彈直沖天際,爆出焰火,預示著致遠盛會即將開啟。

  遠鷺神君立於大殿之前,揮袖祭出一個圓形法寶,那法寶懸浮於山前,瞬間擴大,呈一個圓盤形,其周長足有千里,氣勢驚人。

  而那圓盤再次閃出光芒,卻是向上直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搭建巨石,只須臾間,便搭建起高二十丈的五層坐席,成階梯向下,共分青黃赤白黑五大區域,足以容納十萬人入座。

  又是一道光芒閃過,法寶上方便浮現出十二顆巨大的光珠,每一顆都有明月大小,耀得那法寶中金碧輝煌,如同白晝般。

  此時影雀站了出來,朗聲道:「請諸位入此『符山五色斗』內,每一位將在進入時得一座位令牌,請按編號入座,屆時將靈力輸入牌中即可出價,第一日為法寶拍賣,祝各位好運!」

  一直住在客房,或是在山下等待的修士紛紛飛入這符山五色斗內,法寶自行生成令牌,以顏色和數字為編號,便是此次參與拍賣的憑證了。

  柳昔卿並沒有跟宋媚雙在一起,她披了藏形斗篷,也像普通修士一樣飛進了符山五色斗,決定第一日先以一個看客的角度去觀摩拍賣。

  進入法寶的結界後,得了一個刻著「白・一百七十五位」的牌子,牌子上有一個小指針,為修士指引座位的方向,如一個貼心的嚮導。

  她尋到了位置入座,方才打量四周。

  符山五色斗內的正中心,是一個丈高的檯子,上方已經端立一名修士,清麗可人,目光和善,那是遠鷺神君的四弟子暖鶯真君,這第一日,便由她開場。

  正對著暖鶯真君的區域,為黃赤交界處,上方另有一處高臺,為觀賞席,上面坐著遠鷺神君和幾位陌生修士。

  另有穿著青色虛妙山弟子服的十名弟子,皆有元嬰修為,每隔一段座位站定,應當是負責維護秩序。

  用時不過一刻鐘,符山五色斗內幾乎座無虛席。

  柳昔卿挨著過道,她身邊坐了一位著黑色斗篷的修士,四周安靜,熟人都在用神識傳音,陌生人更是很少攀談,是以這麼大的拍賣場,竟是很安靜。

  待無人再進,中心高臺上的暖鶯真君終於開口,音色果然如鶯聲燕語,她道:「今年致遠盛會應八方豪客,所以這第一件法寶,便是不俗之物,想來諸位都知道青玉湖出產一種鐵甲金魚,若得其獸丹,入水則如履平地,且不限修為,然獸丹雖好,卻只能於水中持續一日,多有不便。正巧,我手中的這一件法寶,便以鐵甲金魚的獸丹製成,且入水中無時限,乃是行走秘境的最佳輔助……這件金丹期極品避水內甲,起價五萬靈石。」

  她手中一揮,頭頂立刻出現一道虛影,正是那金光燦燦的避水內甲,而拍賣場內的各個區域皆亮起了不同顏色的光芒。

  原本寂靜的拍賣場瞬間沸騰了。

  「六萬,不,七萬!」

  「七萬就想買無時限的避水內甲?八萬!」

  「呵呵,十萬!」

  「不過一件普普通通的避水內甲罷了,又不是沒有靈力罩撐著,我出十一萬!」

  「這位仁兄莫不是在開玩笑,有靈力罩你還標什麼價?誰不知道進水底秘境靈力最寶貴,我出十二萬!」

  「十三萬!」

  ……這就抬上了,柳昔卿微微震驚,她目測這件避水內甲,雖然屬性逆天,但若是在普通的法寶店中出售,最多只能賣到八萬,沒想到在致遠盛會這樣的大拍賣場,居然會被抬到這種程度。

  最後這件避水內甲,以二十九萬的高價售出,而拍得者卻不是最先叫價最凶的兩人,而是競到二十五萬時突然殺出的黑馬——可見拍賣之水深。

  不過這僅僅是開場熱身罷了。

  好戲,還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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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8 10:29:35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七章 豔殺四方

  修士叫價反應極快,且有法寶神識相助,這幾輪下來,不過僅僅耗費半盞茶的時間。

  第一件法寶拍賣成功之後,暖鶯真君又開始下一輪的拍賣。

  連續拍出十件法寶,一件比一件價格高,直到暖鶯拿出那件她與光隼真君一同煉造的法衣,柳昔卿才有些緊張起來,她身體微微前傾,手指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扶手。

  暖鶯真君正在天花亂墜般介紹這件法衣:「……此法衣出自虛妙山天工造化爐,諸位也知道,煉器師能煉造的材料越多,代表法寶越珍貴,不錯,此法衣乃極品法寶,只原料便足足有三十種,由兩位煉器師傾力打造,且樣式新穎,流絹掐腰,展露女子曼妙身姿……起價八十萬!」

  柳昔卿在煉製時就已經根據材料估算過成本,雖然配方中有幾樣材料都很稀有,卻達不到這個價錢,想必還是天工造化爐的頭銜更吸引人。

  但起價便有八十萬,她心中頗為激動。握緊了拳頭。

  坐在她左側的黑斗篷修士似乎觀察到了她的舉動,壓低了聲音問道:「莫非道友想競拍那件法衣?」

  她一愣,而後禮貌道:「並無此打算。」

  「可是囊中羞澀?」

  她不再說話,似是默認了。

  此時叫價已經到了一百三十萬。

  她身邊那修士手中的座位牌亮起光芒,只聽他道:「兩百萬。」

  柳昔卿震驚,她轉過頭看著那修士。

  這是什麼意思?

  那修士像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問道:「怎麼,道友後悔了?」

  「不……」

  當這個修士出價到兩百萬的時候,拍賣行靜了一靜,不過也僅僅是那麼一瞬間,又有人道:「我出二百三十萬。」

  那修士笑了,他似是自言自語道:「二百三十萬,我打賭,他的心理價位就在二百五十萬。」

  於是他繼續競標:「二百五十五萬。」

  這一次,安靜的時間便久了,暖鶯正要落槌時,另一個人出價道:「二百七十萬。」

  柳昔卿便感覺身邊修士身上一僵。

  又是到快落槌的時候,他才加價道:「我出二百萬,再加上北海雪蓮四朵。」

  北海雪蓮每一株都值二十萬靈石,對方沉默了,暖鶯真君終於落槌。

  那修士心滿意足,他這次與柳昔卿傳音道:「道友莫不是覺得我虧了?非也非也,這件法衣過一個月再放到黑市上,價格還能翻倍,哈哈!」

  柳昔卿這才知道,這種拍賣會,除了吸引普通修士,還引來了不少專門在黑市炒賣法寶的商人,也算是漲了見識。

  過了一會,便有虛妙山的弟子奉上法寶,一手交靈石,一手交貨,皆大歡喜。

  這之後便無異樣,仍舊是起拍落槌,直到法寶都售賣光,柳昔卿細細一算,竟是賣掉了上百件極品法寶,流水靈石已經達到一個天價數字。

  再看向風度翩翩的于遠鷺時,就只剩下崇敬了。

  這是修真界的活財神吶!

  ※※※※※※※※※※※※

  最近幾日,柳昔卿與第一日一樣,每次都與普通修士一般,進入符山五色斗,觀摩前輩們的拍賣手法,以及修士的競拍方式。

  拍賣的技巧,絕非幾日便能學會,但也被她看出了許多門道。

  就如同上次那個黑斗篷修士一般,很多人一開始並不明確表示自己喜歡這件物品,甚至還會不經意間打探情報。

  他們初期不會進入喊價,卻會在中期白熱化時,用一個極高的價格,來鎮住那些實力不夠強勁的對手。

  中期之後,才是真正血腥的靈石廝殺,每一次喊價,都是一種心理較量,修士們不停估量對手的實力和底線,他們競價雖快,卻都慎之又慎,乃是運用天演術連軸運算的成果。

  更有些修士為了給對手施加心理壓力,往往會在落槌之前才喊出價格。

  拍賣不僅僅是財力上的較量,同時也是心理上的博弈。越是好的拍賣品,心理戰便越激烈,同時對拍賣師的要求便越高。

  她必須在氣氛不夠熱烈的時候,使拍賣節奏加快,儘快進入中期;也需要在氣氛過於緊迫的時候,為兩方出價者降火。

  甚至落槌的時間,拍賣師的表情,介紹法寶的語氣,都決定著拍賣品的價值。

  柳昔卿不知道自己能做成什麼樣,但她願意一試,並非因為師父許諾的獎勵,而是願意為素爻洞力所能及地做出自己的貢獻。

  護我者,我亦護之。

  ……

  待到第六日,她便不再觀摩拍賣,而是在房間裡熟悉明天將從自己手上拍出的機緣,名單並不長,但每一樣都足以撼動人心。

  上古法寶、秘境鑰匙、地宮地圖、上九紀年渡劫修士的傳承、龍血、海中秘寶……

  每一個機緣,都足以造就一個高階修士。

  起拍的參考價格附在名單後,但最終的起拍價格,需要拍賣師根據拍賣氛圍隨時進行調整,柳昔卿壓力不可謂不大。

  她一開始還不理解為什麼師父要交個她這個任務,可現在她明白了。

  宋媚雙不僅不要溫室花朵,她也不需要一個只會修煉和打架的徒弟……她要的,是一個進可開山,退可守城的衣缽傳人;她要的,是一個待人七竅玲瓏,手可翻雲覆雨的後起之秀!

  柳昔卿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但沒道理宋媚雙敢想,她卻不敢做,不是嗎?

  終於到第七日,一位特意前來為她妝點的築基期女弟子來到潤沁小築,精心為柳昔卿挽了一個淩虛髻,輕抹口脂,敷寧玉膏,額上貼金箔,眉黛似遠山含翠,簪墜花釵,佩月風香囊……

  水鏡之中,是一個盛裝打扮的絕美女修。

  她款款起身,自潤沁小築而出。

  外面已近黃昏,當夜幕完全降臨時,致遠盛會將迎來它的壓軸戲。

  那是一場什麼戲?

  有檯子,有唱腔,有胭脂花粉,有燈紅酒綠。

  也有沾著血的利,滾著無數念的白花花靈石,冷清乾坤下的殺氣,雕琢無度的種種表情。

  而她就將在這其中,做那個豔殺四方,翻江倒海之人!

  ※※※※※※※※※※※※

  第七日的機緣拍賣吸引了更多修士,直到華燈初上,仍舊有修士絡繹不絕地向虛妙山而來。

  符山五色斗仍舊迎八方客人,卻比前幾日多了一個環節。

  攜帶靈石過一千萬的修士,可以進入特製的包廂,包廂可以屏蔽神識探入,且拍賣之後,會準備特殊通道將客人送出虛妙山。

  根據客人的數量,符山五色斗又大了一圈,多加了一層座位,今日來此地的修士,已達到十五萬人。

  誰都想見識一眼機緣,所以第七日的拍賣場是要收入場費的,也不貴,不過是一千五百靈石,是連散修都能拿出的價錢。

  但細細一算這人數,就能得出一個令人髮指的數字了。

  按照「壓軸戲」的老規矩,包廂客人先入座,之後其他修士才風湧而入。

  遠鷺神君坐在觀賞席上,他身邊便是戴著面紗的宋媚雙。

  受邀端坐在觀賞席的另外五名大能,則分別是太和派子問峰峰主羅七神君,格物宗奇門殿主管禾微神君,海外三千洞府開椋洞主桐黎神君,九重天外天二重天孔飛神君,齊國供奉百遒神君。

  要說于遠鷺心理素質也真是足夠強大,他身為一個魔修,端坐在這一群正道修士中,不僅神色自如,竟還能侃侃而談。

  宋媚雙妙目看了師兄一眼,深深覺得他這是耗子給貓當新娘——要錢不要命。

  遠鷺神君寒暄之後,照例檢查符山五色斗有無疏漏。他作為主辦者,不僅早就知道了包廂客人名單,同時也以神識覆蓋全場,已經發現了不少刺頭。

  但虛妙山應對這些事情已有足夠的經驗,他不以為意的繼續檢查,直到……

  「師妹……」他有些艱難地開口,與宋媚雙傳音道,「我好像看到了魔君大人。」

  「什麼?魔君大人居然來了?他在哪兒?包廂?」好在宋媚雙戴著面紗,別人看不出她現在震驚的表情。

  遠鷺神君心塞道:「若是包廂也就罷了,他坐在普通席位!」好心疼自家魔君大人!

  「魔君大人不是從來不出席類似的活動嗎?」

  「所以,想必是為了你那個徒弟吧……」遠鷺神君用神識指引她,歎氣道,「魔君大人真是有心了。」

  宋媚雙看過去,黑色區域中,一個裝扮尋常,身著黑色勁裝的男子坐在第三層某處,然而她哪怕用上神識,卻也看不清這名男子的面貌。

  男子似乎瞬間察覺到了她的神識,但他並沒有在意,只是傳音進入她識海道:「本座不過恰好巡視到此處,聽聞貴徒初次壓軸,便前來觀賞。」

  宋媚雙神色複雜,她知道魔君大人似乎對柳昔卿有意,卻沒想到,他竟真的能為她做到這種程度。

  魔君極少入世,莫說這麼一個小小的虛妙山拍賣會,放眼人間全界,也沒幾個能壓制住他的人,所以為了避免修真界恐慌,他很少露面。

  如今,他想必是放心不下她那徒兒吧……

  宋媚雙低聲與遠鷺神君傳音道:「既然魔君大人肯來,就一定能做到萬無一失,所以你我也不必操心,更何況,今日有他在,小六壓軸,定然無憂。」

  遠鷺神君點點頭,魔君大人當然值得信賴,不過他沒有宋媚雙那麼樂觀。

  因為柳昔卿還未出場。

  ……

  當所有修士都入座後,天空閃過一道光芒,只見一名絕色麗人,身姿翩若驚鴻,如一道霞光,飛入場內高臺。

  所有人都凝神去看,可這一看,便是想後悔也來不及了。

  那女子一顰一笑,都像是有勾魂奪魄的能力,像是一張網,黏住你的視線後,便讓你再也移不開眼。

  美?不重要了。

  色?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就站在那裡,向著所有人微笑,可你並不覺得那是在笑。

  因為笑容不會有這樣的誘惑,也不會有這樣的殺傷力。

  像是於醉生夢死之中,半是顛倒,半是清醒,看到心中幻化出的——

  一朵最浮豔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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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8 10:29:50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八章 摧枯拉朽

  晏修此時的心情有點複雜。

  他好像看到了一個曾經只有自己珍藏在手心中的、含苞欲放的小花,如今突地綻放開來,讓他猝不及防。

  從柳昔卿亮相,不過剎那間,他已經將拍賣場內人的神情悉數看在眼裡。

  定力高的,修為在元嬰期以上的,一眼撤回,凝神定心。

  定力低的,修為在金丹乃至更低的,幾乎有人做出失態之狀,不堪入目。

  所謂顛倒眾生,也不過如是。

  他仍然沉靜地看著拍賣場中央的柳昔卿,她並不知道他的存在,她的笑容,也不僅僅為他一個人而綻放。

  那樣漂亮的姑娘,她的笑容像是一團燃燒的火,從他的四肢百骸燒起,直燒到心房,摧枯拉朽般,挑戰著他的理智。

  幾乎有一種衝動,想去告白,想去獲得她的垂青,想臣服在她的裙下。

  幾乎是,魔中生魔。

  晏修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喜歡上她的——或是在洪荒戰場看到這樣一個與他一樣孤零零的遊魂,或是在山崖下看到一個頂著亂蓬蓬髮髻而不自知的逃亡者,或是在譚家村外那傾盡全身力氣為他凝出一柄劍的女修……

  或是在他悟出「殺戮中有命,死劍中有生」大道時,已與天命因果中,同他糾纏得分不清的那一道身影。

  他心裡歎了口氣。

  是緣是劫,是甜是苦。

  他認了。

  是情愛是因果,是輾轉反側是求之不得。

  他認了。

  晏修冷冷地環顧全場,他將手撐在座椅扶手上,將頭靠在其上,輕輕呼出一口濁氣。

  至於這群狂蜂浪蝶,他從沒放在眼裡。

  ※※※※※※※※※※※※

  柳昔卿微微屈膝,向觀賞台行了一禮,隨後道:「萬物皆虛,唯有心真,萬事皆實,唯有緣虛,可若論修士參悟之法,卻唯有機緣二字最是虛虛實實,若隱若現。然則致遠盛會中,有幸得諸君青睞,願以『機緣』與有能者享之,晚輩在此,先祝諸位天運恒通,心想事成。」

  這一番話說得極漂亮,不禁讓人暗暗喝彩。

  然而此時,從符山五色斗最頂端支出的一百間包廂中,卻有一處包廂放開了結界,裡面端坐一位紫袍青年,面容俊美,語調狂放,聲音輕佻道:「可本君觀你,也不失為一番機緣,又作何解?」

  包廂客人甚少露面,裡面人一開口,所有修士都看過去,而裡面那人還不自覺,目露得意之色。

  他身邊站著五人,其中二人為元嬰修士,其餘三人竟都是化神修士,他本人也有元嬰中期修為。

  柳昔卿在識海中搜查包廂客人名單,終於知道這人是誰了。

  九重天外天,三重天天君賀流淵的獨子,賀一峰!

  她心裡一歎,這是個惹不起只能躲的主兒。

  ……

  要說九重天外天,乃是上古十二神中,專司空間之術的古神歲無,開闢出的一方獨立於人間界之外的小世界,共分九重空間,裡面靈氣充沛,資源物產豐富。

  上九個紀年時,人間界因為修真狂熱,導致最後一個紀年銘古紀資源枯竭,不得不向九重天外天求助,而當時的九重天外天態度強橫,一度扼住修真界咽喉,竟有一家獨大之勢。

  如今修真界雖不再需要九重天外天的支援,但畢竟歷經十萬年經營,九重天外天道統極盛,且不拘一格,除了有劍修、丹修等傳統修士,甚至禪修、儒修、鬼修等旁門左道也有一席之地。每一重天皆有一位天君統領旗下修士,世代相傳,猶如人間帝王。

  論及在修真界的影響,依舊不亞於五大山門。

  而三重天賀氏一脈則是用弓箭的行家,門下弟子大多用弓箭作為法寶,乃是祖傳的功法。為首天君賀流淵是化神期巔峰的修為,號稱半步大乘,下屬戰將三十六人,個個都是好戰分子,皆為元嬰期以上的修為。

  九重天外天內部同氣連枝,而三重天,便是為九重天外天外放的一把凶刃。

  柳昔卿對賀氏早有耳聞,這賀一峰也是個奇才,一手天侖弓、瓊回箭,已達出神入化的地步。只是性子驕狂,雖然沒什麼壞心,卻做下許多任性之事。

  比如此時,他語氣輕浮,居然當著十五萬修士的面來刁難一個不過金丹初期的女修,知道的是他沒心沒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仗勢欺人。

  好吧,其實就是仗勢欺人,而且沒幾個敢出頭的。

  因為他後臺極大,九重天外天幾大家族盤根錯節,利益相同,一致對外,牽一髮而動全身,絕對是個招惹不得的馬蜂窩。

  ……

  柳昔卿收了笑容,她曼聲道:「賀真君說笑了,機緣與人都是一個道理,得之為幸,不得為命,晚輩與真君共勉。」

  賀一峰哈哈一笑,他並沒繼續接下去,也不打算關閉結界,而僅是揮手落下一層輕紗,看來是準備明著競價了。

  這便又是仗勢欺人的一個表現,包廂客人大多來頭極大,通常不露面,以免對下方普通修士施壓。可賀一峰撤去結界,擺明了身份,這樣一來,到競拍時若真有人與他抬價,恐怕要惹上麻煩。

  柳昔卿心頭一沉,面上卻不顯露,她揚手在上空撐起一片虛影,裡面乃是一本極普通的竹簡。

  「那麼便開始今日拍賣的第一件物品,此書簡名為靈寶悅妙書,此書上面並無法力封印,因為這書中並無一字,需要有緣人得甘露水、青柳汁,並以元神閱讀……而書中的內容,為聖古紀大能軒轅道尊開悟清平道的親筆書,且裡面有一首清平歌,領悟此歌者,可得軒轅道尊之傳承!」

  渡劫道尊的傳承!在場的許多人都露出狂熱之色!

  「此書的起價為,八百萬靈石。」

  立刻有人喊價:「八百八十萬!」

  「九百萬!」

  「一千一百萬!」

  「一千五百萬!」

  ……

  靈石是死的,機緣,才意味著永生!

  柳昔卿看著已經陷入瘋狂的競價,也許是天性使然,她對機緣之物並不感冒,正如她所說「得之為幸,不得為命」,想要立足修真界,不能僅憑虛無縹緲的機緣,而當腳踏實地的修煉。

  只有當你變強,能夠抓住眼前的一切機會,那麼機緣,便會自然而至。

  她信天道酬勤!

  ※※※※※※※※※※※※

  出乎意料,賀一峰並未出手。

  柳昔卿的拍賣一直都很順利,她語氣柔和,善於以道法開解人心,雖是眾人都知道的道理,但被這嬌滴滴的美人說出來,彷彿有一種自己再糾纏就落了下乘的感覺。

  很少有人願意在美人面前失禮。

  柳昔卿已經賣掉十一件機緣,手上還有八件。

  當拍賣到第十二件起價為一千三百萬靈石,可以參悟煉製古方的上古箭矢時,三重天賀一峰終於出手了。

  「我出兩千萬。」他掀開紗簾,不緊不慢地道。

  柳昔卿心一緊。

  這件上古箭矢,至少能拍到五千萬,他出這個價,怕是其他人不敢跟進了。

  幾息後,仍然沒有人競價,柳昔卿微微一笑道:「看來修箭道的人並不多,賀真君竟能以如此實惠的價格得此機緣……」

  她在用談話的時間,延緩落槌的時間。

  果然話還未盡,便有一名戴著藏形斗篷的修士道:「我出兩千三百萬。」

  柳昔卿略微放下心來。

  賀一峰眼睛輕蔑地往下看去:「兩千五百萬。」

  那競價的修士正欲再次將靈力輸入座牌,卻只見賀一峰冷哼了一聲,一道神識探了過去,似是將那修士打量了一番。

  「我道是誰,天渺宗的李宗主,居然藏頭露尾,敢與本君競價,莫非你以為你競得過本君不成?」

  用神識查探人面目已是極不禮貌,還將人身份道出,那修士立刻大怒,他站起身後怒視賀一峰,卻仍不敢虎口拔牙,只能一言不發地飛出了拍賣場。

  柳昔卿緊握拍賣槌,她面露微笑,心中已是憤慨至極,環顧四周問道:「可還有人競價?」

  三息之後,卻並無人再出聲,柳昔卿心中苦澀地落槌。

  「那麼,此物便為賀天君所得。」

  這是她第一次拍賣失利,可後面還有七件機緣,她必須打起精神來,繼續主持拍賣。

  然而此時,賀一峰卻道:「既然此物由本君所得,那麼便由本君說了算。這件箭矢,本君可以賞賜於你,不過既然送出一件機緣,也當給本君換回一件機緣,不知道這位主持壓軸戲的姑娘,可願來我三重天,與本君做一對神仙眷侶?」

  柳昔卿一聽便銀牙暗咬,她轉過頭看向賀一峰的方向,雙手握拳,用指尖刺入掌心的疼痛來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賀真君真是愛說笑,我一心向道,心中並無風花雪月,也請賀真君收下自己拍得機緣,不要藐視致遠盛會的規則,晚輩在此謝過賀真君的美意。」她垂下頭行禮,一番話說得柔中帶剛,婉拒了對方的無理要求。

  「怎麼?姑娘莫非看不上我們三重天?」

  「晚輩怎敢?還請賀真君自重,機緣拍賣,能者居之,晚輩何德何能得此神物,望真君明鑒,接下來還有七件機緣,即將為諸位展現的是一枚遺落在人間的……」

  「我跟你說話,你沒聽見嗎?」賀一峰自座位上站了起來,他目光懾人,手中已經隱隱有靈力流轉,「我賀一峰開口送人的東西,還沒哪個人敢拂我的面子!莫說我要你做本君的道侶,便是要你做一個侍妾,你又如何敢拒我?」

  這話一出,觀賞臺上的幾個人,都變了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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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4-28 10:30:02 |只看該作者
第五十九章 踏刃而起

  宋媚雙握緊了扶手,她一雙妙目露在面紗外,冷冷的目光掩蓋不住怒意,看著遠鷺神君傳音道:「九重天外天怎會派這樣的人參加致遠盛會?簡直欺我太甚!」

  遠鷺神君也很意外,他亦是傳音道:「每次致遠盛會都會給九重天外天發出邀請,觀賞台的邀請他們自會選出代表賞臉參加,可包廂的邀請……沒想到今年來的是有『凶刃』之稱的賀家,派出的人竟還是個疏於管教的紈絝。師妹不必擔心,虛妙山豈容他們撒野,小六自有我護著。」

  而同在觀賞台的二重天孔飛也是微微變了臉色,他也沒想到賀一峰會如此行事,立刻對遠鷺神君道:「小侄莽撞,還望遠鷺道友勿怪。」

  修士五感靈敏,觀賞臺上對話自是都被他們聽了進去。

  遠鷺神君尚未答話,只見一名綠衣女修從白色方向的座位上站起,清聲道:「莽撞?堂堂元嬰真君,大庭廣眾之下為難一位無辜女子,豈是一句莽撞可以辯解?想來三重天橫行多年,這莽撞之事也是如數家珍了吧!」

  九重天外天何等積威,竟然有不相干的人敢插手斥責賀一峰,在座修士都不由得欽佩該人膽色,忍不住齊齊扭頭看她。

  柳昔卿也循聲觀去,這出聲之人居然是與她有一面之緣的趙綠芙!

  當賀一峰開始發難時,維持拍賣場秩序的虛妙山弟子便都為柳昔卿捏了一把汗,負責賀一峰區域包廂的弟子已經前去交涉,但包廂被賀一峰的人設下禁制,只能在外面著急。聽聞有場內竟然有人為柳昔卿出頭,眾弟子驚喜望過去,卻是一個修為不過也是金丹期的女修,當下都有些失望。

  賀一峰更是大笑道:「小小金丹修士,也敢大放厥詞?竟敢對本君之事指手畫腳?」發現對方不過金丹期修為,他對趙綠芙越加咄咄逼人,身上威壓如同一支利箭,向趙綠芙而去!

  柳昔卿驚呼一聲:「道友小心!」

  趙綠芙眉眼沉著,她手上瞬間凝出一柄白色木劍,向著那道威壓揮出一道劍意,竟然一劍將那元嬰修士的威壓斬了個一乾二淨!

  她身邊立刻有修士驚呼:「劍修!她是太和劍修!」

  柳昔卿這才知道趙綠芙竟然是太和弟子,而那高階修士的威壓竟然是可以斬的,趙綠芙手中木劍看似無害,而所發出的劍意,卻這種虛無之物都可以斬斷,她竟不知,還有什麼是太和劍修不能斬的!

  可心裡一下子又懸了起來,她心思百轉,苦思破解局面之法。

  包廂上的賀一峰目光露出一股戾氣,他手中靈力終於凝出一柄銀白長弓,看著趙綠芙道:「我當是什麼阿貓阿狗,原來是太和弟子,不知死活的東西!怎麼,你們太和劍修自以為同境界無敵,連更高階修士也想惹上一惹了嗎?那本君便陪你玩上幾手!」

  趙綠芙持劍上前一步道:「我太和剛正不阿,不為強辱,不為力脅!賀真君自以為橫行無忌,無論修為如何,我便是要管上一管。」她身周劍氣縱橫,氣勢淩厲,與之前在後山與柳昔卿交往時判若二人,渾身一股剛直之氣,悍勇無畏!

  周圍一片竊竊私語,有那八卦之人道:「太和劍修又跟賀氏打起來了……」

  「太和跟九重天外天還真是老冤家。」

  「就是可憐了那個主持拍賣的小美人……」

  柳昔卿站在拍賣場中央,心中替趙綠芙著急,她見過元吉真君和大師兄的鬥法,哪怕是號稱東勝州金丹第一魔修的大師兄昂真人,在元嬰修士的修為壓制下也是步履維艱。她急忙道:「謝過這位太和道友,此事因我而起,還請兩位不要動手,待拍賣結束後,我們再詳談不遲!」

  賀一峰冷冷地看了柳昔卿一眼,他也看到了觀賞臺上孔飛神君一個勁地向他使眼色,可他脾氣上來,便什麼都顧不上,尤其來挑釁的還是一個太和劍修!賀一峰從來不委屈自己,他對那太和女修,已是起了殺心!

  「我倒要看看,還有誰敢與我九重天外天為敵,既然這位太和劍修一心求本君指點,我便……」他一拍儲物袋,祭出五支黑鐵長箭,取出一支夾在手指上,舉起了銀色長弓,「叫你知道何為不自量力!」

  弓滿!箭快!靈力翻湧,箭尖如同一個黑洞,向趙綠芙射去!

  三重天賀氏不愧弓箭傳家,這一箭的威力,別說是小小金丹期,便是連元嬰後期修士,恐怕都難以接下!

  誰都沒想到,賀一峰一上手便是殺招!

  趙綠芙正準備挺劍相應,她右側一名一直沉默坐著的灰衣修士,此時突然躍起,左手將她扯到自己身後,右手揮出一柄六尺寬刃重劍,大喝一聲,斬向了賀一峰的箭!

  趙綠芙驚呼一聲:「羅青師兄!」

  灰衣修士面色不變,渾身緊繃,重劍攪動風雲,一劍將那支黑鐵長箭擊成粉末!

  他回頭看著趙綠芙,眼睛中閃過一抹溫柔之色:「有我在。」

  賀一峰被人破了箭術,惱羞成怒道:「你又是什麼東西!」

  灰衣修士將重劍平舉身前,看著賀一峰,字語鏗鏘道:「太和木下峰羅青,請指教。」

  這羅青乃是元嬰修士,氣質沉穩,不苟言笑,但他的劍意比趙綠芙更雄渾,面對賀一峰時毫不遜色。

  賀一峰笑道:「好極,倚多取勝,欺我九重天無人嗎?」

  他左手一舉,身後垂目而立的兩名化神修士立刻出手,其中一人放出一道金光,而另一人祭出一個綠幽幽的令牌,也向著羅青和趙綠芙飛去!

  化神修士出手,又豈是普通修士能抵擋的,當下趙綠芙和羅青身邊的修士紛紛退避,各自築起結界。只見羅青不退反進,劍意飛舞,揮斥間空間攪動,隱隱可見劍域雛形,然而畢竟不是劍域,那兩道攻擊甚是兇猛,幾乎要破開羅青的防禦!

  賀一峰笑道:「沒修出劍域的劍修,也敢在化神修士面前猖狂。」

  太和劍修雖然進階修為與其他修士無異,卻因以劍入道,還需修煉劍術,從最簡單的劍招到劍氣,從劍氣到劍意,最後會修出一方領域,是為「劍域」。

  而劍域又分外劍域,以及身前三尺內劍域,又稱「絕對劍域」,乃是劍修一身修為精華所在,放眼太和,修出劍域者不過百人。

  羅青尚未修出劍域,單以劍意與兩名化神修士抗衡到如此地步,已是不易。

  正在僵持之際,卻聽觀賞臺上發出一聲輕笑,伴隨「咄咄」兩聲輕叩檯面之音。

  「錚」!

  一股精純無比的劍域從觀賞台擴散全場,內裡劍意森森,並無任何殺氣,卻又讓人心懸,壓制住了所有蠢蠢欲動,而兩道星芒一般的劍意飛射而出,瞬間擊碎了那兩個化神修士的攻擊!

  一直穩坐在觀禮臺上的白衣羅七神君連站都未站起,一柄雪亮長劍懸浮在他上方,那眉目瀟灑的太和峰主,用一種傲視全場的語氣道:「既然遠鷺兄請了本座來,想必不是專為看三重天的高足耀武揚威。那麼,希望在座的諸位,都能平心靜氣,和氣生財,否則……本座的劍,不認人。」

  底下的修士紛紛擦汗,他們一直都沒動作,不就是因為觀賞臺上有這麼一位鎮著麼!

  子問峰羅七神君,不單單是一峰之主,而且還是太和劍閣十大長老之一!

  賀一峰不由得大怒,回頭向隨行的一眾修士咆哮:「對方僅僅一個人,就把你們這麼多人嚇得慫了嗎?九重天外天的臉都是被你們這些酒囊飯袋丟光的!」

  聽得他言,二重天孔飛神君心下不悅,但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向羅七神君拱一拱手,旋即身後升起一盤五行之輪陣圖,言道:「羅七道友與這拍賣女子非親非故,何必大動肝火,若是太和與我九重天外天在此因私鬥而兩敗俱傷,豈不正中小人奸計?」

  說罷,五行輪緩緩旋轉,擴散出陰寒的威壓。九重天外天不愧同氣連枝,哪怕賀一峰不占理,孔飛神君竟也會為他出頭。

  羅七神君眼也未抬,又是輕叩一下檯面,只聽「嗑」的一聲,明明他並未放出劍意,卻是讓在座一干修士不由得心裡一顫,為之膽寒。

  「孔道友想來剛才也聽到了,我太和弟子有言,但凡天下事,有不公不平之舉,我太和就該管;但凡天下人,有奸佞不法之輩,我太和就該誅。孔道友應該知道,太和,何曾懼過?」言罷,劍域內劍意若隱若現,孔飛神君身後五行輪開始運轉澀滯,他額上凝出汗珠,原本賀一峰身後的幾名修士見此,也不禁摩拳擦掌,準備伺機出手。

  就在這時,一股柔和溫暖的威壓從觀賞台鋪開而來,如流水般的領域緩緩流過符山五色斗每一寸角落,中間伴隨著清麗婉轉的白鳥歌鳴,讓人心為之靜,按捺下躁動的熱血。

  觀賞臺上,遠鷺神君緩緩起身。

  「在座都是本座請來的貴客,還望大家賓主盡歡,捧得心儀的寶物機緣歸去,切莫因小事傷了和氣,倒是叫本座不安。不過如果哪位客人仗勢欺人,覺得自己家財萬貫橫行無忌,只怕要在此地栽個跟頭,畢竟若提靈石法寶,虛妙山雖捉襟見肘,但要讓某地商號從此再無生意,想必也能勉力應付。」他目光淩厲,揮袖破去九重天包廂的結界,看向賀一峰,雙瞳精光閃爍,「影雀光隼,替為師送客!」

  兩道身影不知從什麼地方飛出,腳踏法寶,立於賀一峰面前,其中一人正是光隼,他冷聲道:「請這位道友場外用茶。」

  這是下逐客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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