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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簡小酌] 寵妾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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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5 00:17:57 |只看該作者
第140章

    一道纖細裊娜的身影, 頓時映入了三人眼簾。

    慕柯容和慕蘭雅站在慕靖淵的身後, 慕蘭雅臉上的好奇掩飾不住,慕柯容則是死死的盯住自己的父王。

    而慕靖淵仍是不動聲色,慕蘭雅卻倒吸一口涼氣。

    他們面前站著的, 是一個十**歲模樣的姑娘。

    若說這人是慕明珠,她是信的。雖說他們誰都沒有見過長大後的慕明珠, 可那精致的五官、尤其是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 微微上挑的眼角——

    而此刻,她有些驚恐的睜大了眼睛, 面對三個人似是有些怯意, 垂在身側的手指驀地攥緊,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

    “父王, 她好像明珠!”慕蘭雅不由喃喃道:“她就算沒從府中離開,在家裏長大也就是這樣了罷!”

    先前聽父王、哥哥說慕明珠沒死, 慕蘭雅還有些不以為然。而當這個人活生生的站在她面前時,她才意識到, 那個奪走父王所有寵愛的慕明珠,又回來了。

    事先慕蘭雅並不知道內情,慕柯容見把自己妹妹已經蒙了過去,心中稍稍松了口氣。

    “見過雲南王、二郡王、蘭雅郡主。”見慕靖淵遲遲不說話, “慕明珠”縱然心如鼓擂, 卻也牢牢記著自己被交代的話。她神色柔順而謙卑的上前見禮。

    她的話音未落,慕靖淵的眸色驀地暗了下來。

    “你不認得本王了?”他終於開口,說了進門後的第一句話。

    成為雄霸一方的藩王已經近三十年的時間, 雲南王縱然只是語調波瀾不驚的一句話,也透著上位者的端肅,不怒自威。

    “慕明珠”沒忍住瑟縮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

    慕柯容見狀,忙上前解圍道:“父王,珠兒妹妹頭部受了傷,對之前的很多事都不記得了。”

    他說著,心裏也在嘀咕,這些理由他在來路上已經跟父王透過口風了,父王當時並沒有懷疑。

    這句話不僅是解圍,亦是試探。如果他們父王不否認,就是承認她的身份了。

    “如果真的像哥哥說的,她不認得我們也實屬正常。”慕蘭雅想起臨來時哥哥的叮囑,忙在一旁附和。“父王,等回了雲南,再請名醫幫她恢復記憶也就是了。”

    “看樣貌,她應該就是珠兒妹妹了。”

    見兩人都開了口,“慕明珠”也像是鼓足了勇氣,開口道:“我只記得被夫人救回來後的事,以前的事卻是怎麼都想不起來了。雖是明珠郡主身份高貴,我卻不敢冒領身份。”

    以退為進。慕柯容滿意的看著眸中閃著水光,楚楚可憐“慕明珠”。

    “您是雲南王。”她睜著一雙又大又亮的眸子,裏面閃著盈盈的光。她的目光依次在三人身上掠過,方才微微笑道:“您自是有法子查清,對罷!”

    她這不卑不亢的態度似是打動了慕靖淵,慕靖淵往前走了一步,深深的看著她。

    他等珠兒回到自己身邊很久了,卻不該像此刻這般心如止水。

    過了許久,就在慕柯明感覺自己腦海中的那根弦要崩斷時,只聽慕靖淵終於緩緩開口。“這些年,你受苦了。”

    慕柯容幾乎跳出喉嚨的心,終於穩穩的落回到肚子裏。

    “恭喜父王,找回珠兒妹妹!”慕柯容當機立斷的笑道:“咱們終於一家團圓了!”

    這話說得有些不倫不類,可既是他們父王說出這句話,說明心中已經認定她就是慕明珠。

    “慕明珠”茫然的擡起眼,手足無措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旁邊慕柯容、慕蘭雅的聲音在一瞬間都成了陪襯。她的目光撞入了雲南王的眸中,如同幽潭般深邃不見底,平白令人心生懼意。

    她忽然心慌起來。

    “珠兒妹妹,你丟失了記憶不要緊。”她感覺到慕柯容牽住了她的手腕,聲音一字一頓砸在她耳中。“你只需要知道,從今後你就是雲南王府的明珠郡主——”如同誘惑一般,她很快就要從一個身份地位的丫鬟,變成雲南王的掌上明珠。

    終究是將要到來的榮華富貴,令人更加心動。

    慕靖淵看著眼前“團聚”的喜悅場景,唇邊也浮出笑容來,只是那笑容還未到達眼底,便很快散去。

    “蘭雅,你在此處陪著她。”慕靖淵吩咐了一聲,便又對慕柯容道:“讓白管家進來,把準備好的謝禮送給吳家家主,你和我一同去謝過吳家家主。”

    一切竟比想象的還要順利!

    慕柯容被這喜悅沖得暈乎乎的,連聲答應下來。他跟在慕靖淵身後,一起出了門。

    縱然心裏有些不痛快,慕蘭雅也只得乖巧的應了。

    看著呆呆楞楞兀自出神的“慕明珠”,慕蘭雅忽然靈機一動、計上心來。

    “珠兒,我是你姐姐,慕蘭雅。”她親親熱熱的挽住“慕明珠”的手,柔聲笑道:“先前咱們兩個在姐妹裏關系最是要好,你還記得麼?”

    “慕明珠”茫然的搖了搖頭。

    可慕蘭雅卻一點兒都沒生氣,看向她的眼神,反而更是熱切了幾分。

    ***

    無論阿嬈心中是怎樣的焦灼和糾結,沒等來從揚州傳回來的消息,王皇後宮中的賞花宴仍是如期舉辦了。

    太子妃臥病在床不方便露面,這差事自然落到了阿嬈身上。

    原本得到王皇後的邀請後,阿嬈還猶豫是不是過去。後來得知魏清姿要去時,她便遲疑了,太子妃也贊同她過去。

    “縱然已經我哥哥幫她澄清過,到底這些日子暗地裏有風言風語。”姜妙勸說道:“今日還有劉月娘,只怕她一計不成,還會再生一計。”

    阿嬈答應下來。

    今日去坤正宮赴宴的除了安貴妃,連出了月子的寧妃都到了——先前宮中的傳言,誰是王皇後和寧妃不和、寧妃險些難產正是被慶和公主所害便不攻自破了。

    安貴妃看著巧笑嫣然的寧妃,心裏只覺得不大舒服。

    王皇後這個蠢貨,竟被寧妃給唬住了。原本王皇後手上有足以構陷寧妃的謠言,就這樣白白浪費掉。打蛇打七寸,寧妃拿捏住慶和公主,王皇後竟認了輸。

    如今這一團和氣才不是她想見的。

    當阿嬈到達坤正宮時,後宮中那幾位有寵的娘娘、公主已經到了,接到王皇後邀請的誥命夫人、貴女們也到齊了。

    眾人對她或是好奇或是羨慕,卻沒有人再敢看輕了她。

    任誰都知道,如今太子妃病著,太子把東宮的中饋都交到了她的手上。雖說名義上她只是太子才人,親生兒子是太子長子、又被記做嫡子,她又掌了東宮的權——若是有新進門的太子嬪,都難以跟她比肩。

    感受到眾人對她親切了許多的態度,阿嬈也習慣了,從容不迫的依次打過招呼,最後和魏清姿站到了一處。

    站在角落的劉月娘,捏緊了手中的茶盞。

    明明她就是內定的太子嬪,卻因皇上遲遲沒有下旨,枉擔著虛無的名聲、還要被人嘲笑——傳言中她沒有被立為太子妃,一來是太子和太子妃情深義重、不想在太子妃病重時立太子嬪;二來是太子寵愛阿嬈,對劉月娘沒有半分感覺。

    甚至什麼“旺夫”的傳言,只會令她更加被人恥笑,這且是後話。

    眼下劉月娘只想讓阿嬈當眾出醜,殺一殺她的銳氣。

    今日的重點在那兩盆蘭花上,其中有一盆是雲南王妃自己親手培育的,同一枝上開出了兩種不同的顏色、甚是稀罕。

    眾人紛紛誇贊起來。

    阿嬈和魏清姿站在稍遠處說話,見魏清姿明顯清瘦不少的面龐,有些心疼的道:“清姿,你不能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

    見阿嬈擔心的模樣,魏清姿便知道她是誤會自己了。她勾了勾唇角,微微笑道:“阿嬈姐姐,我不會因為劉月娘暗中使壞就一蹶不振。我遲早要親手收拾劉月娘——”

    令她朝思暮想的,是另一件難以啟齒的心事。

    阿嬈拍了拍她的手,擡眼望遠處看時,因有人說起太子妃沒來、看不見這花兒,王皇後說要轉贈給太子妃。

    “這花兒極為珍稀,由姜才人帶走最是穩妥了。”安貴妃淺笑著提議。

    被點到名字的阿嬈忙走了過來謝了恩,預備一會兒把蘭花給帶走。這蘭花最是怕冷,從坤正宮到東宮的距離不短,阿嬈看著花,讓人給包裹好防風。

    這件事太小、甚至沒有激起半分波瀾,阿嬈原本也沒當回事,可魏清姿卻過來拉了一下她的衣角,順著魏清姿的目光看過去,劉月娘似是在跟安貴妃的人嘀咕什麼。

    “阿嬈姐姐,我總覺得她不懷好意。”魏清姿蹙著眉道。

    劉月娘必定看她和魏清姿極為不順眼,想要當眾讓她們出醜——阿嬈眼珠一轉,忽然有了一絲靈感,明白了劉月娘的用意。

    她故意走到了離劉月娘不遠的地方,對芳芷和結香道:“這是雲南王妃送給皇後娘娘的禮物、娘娘又送給太子妃娘娘的。你們跟我先把它帶回去,千萬要小心,若出了半點差錯,仔細你們的小命!”

    兩人有些摸不著頭腦,才人聽起來對她們言辭嚴厲,實則卻對她們眨了眨眼。

    芳芷和結香依言去捧著蘭花跟在她身邊,阿嬈留意到劉月娘也悄悄安排了人跟在她們身後,似是要有所行動。

    “等著,一會兒就給你出氣。”阿嬈臨走前把魏清姿叫到了身邊嘀咕了一句。

    魏清姿不解阿嬈的意思。

    然而沒過多久,就聽到有小宮女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說是親眼看見姜才人把蘭花給打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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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5 22:43:03 |只看該作者
第141章

    “就是皇後娘娘方才賞賜給太子妃的, 奴婢親眼所見。”小宮女當著眾人的面,言之鑿鑿說看見阿嬈把蘭花弄壞了。

    消息傳來時, 大家正圍在王皇後身邊說話, 如此一來便都聽見了。

    這蘭花品種稀罕也就罷了,最為要緊的是意義不同。這是雲南王妃送給王皇後、王皇後體恤病中的太子妃從而轉送,卻被阿嬈給冒失的損傷。

    王皇後當即臉色微沈,安貴妃也微微蹙起眉, 心裏覺得奇怪,她知道阿嬈不是這樣冒失的人。

    “別是看錯了罷?”寧妃倒先站了出來,淡淡的道:“你是何處服侍的?平日在皇後娘娘宮中,本宮並沒有見過你。”

    那小宮女原以為王皇後會追究,沒料到是寧妃先出頭。她小心翼翼的開口道:“奴婢是在禦花園灑掃的,在甬路上碰見了姜才人帶著身邊的兩個宮女往東宮走。”

    寧妃擡眸,唇邊浮起一抹冷笑。“既是禦花園灑掃的、方才也沒在此處。你怎麼知道姜才人拿走的花是皇後娘娘賞賜的?”

    寧妃的話音未落, 她面上隱約露出一抹驚慌之色。

    “奴婢是曾聽說過……”被寧妃一連串質問,她心裏有些發慌, 倉促間只得生硬的解釋道:“皇後娘娘養著兩盆珍稀的蘭花。今日奴婢見了姜才人摔在地上的那盆蘭花, 覺得像極了。”

    不再理會她,寧妃眸光閃了閃,微微笑道:“原是如此。”

    可與此同時, 王皇後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她宮中的事情,一個在禦花園灑掃的小宮女都如此清楚,莫非是混進了什麼眼線不成?偏生此時圍著宮妃、公主、還有勛貴女眷們,她不好就發作, 沒得讓人看笑話。

    王皇後也只得暫且壓下心中的怒火,沈聲道“把姜才人和蘭花都帶回來。”

    站在原處的劉月娘稍稍松了口氣,雖然寧妃從中作梗生了些變故,可等阿嬈過來,王皇後就會把怒火撒到阿嬈身上。

    魏清姿想起阿嬈走之前的話,故意當著劉月娘的面,對寧妃道:“姜才人素日裏最是穩妥的,別是那人看錯了?”

    寧妃點點頭。等阿嬈回來,若是果然如那宮女所說,大不了她向王皇後討一個面子。

    慶和公主的事她輕輕放過了,就為了能舊事重提。

    生怕這風波不夠大,劉月娘也為了讓別人對自己有個賢惠大度的印象,在一旁邊道:“姜才人雖是有些……”她頓了頓,又道:“卻也不是那種不知輕重之人。”

    寧妃聞言,側過頭看了她一眼。

    清源寺的事發生時正值寧妃生產,事後也聽說了,心中便對劉月娘十分不喜。

    “姜才人如何,自然有太子太子妃做主,再往上還有皇後娘娘。”寧妃淡淡的道:“劉姑娘倒是有心了。”

    劉月娘訕訕的住了口,寧妃不再是從前個徐婉寧,她自然不敢頂撞。

    雖是看似過去了,可她卻聽到周圍夾雜著嘲笑的竊竊私語聲。

    “這還沒過門,就要管起東宮的事來。”

    她登時便漲紅了臉,也不敢回頭去確認是誰說的。只得在心中盼著果真阿嬈被狼狽的帶回來,好讓她能揚眉吐氣。

    安貴妃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

    那個小宮女的出現、劉月娘在寧妃身邊說的話——電光火石間,她頓時明白了其中的關竅。

    只能是劉月娘犯蠢,想要陷害阿嬈!

    安貴妃氣不打一處來,心中飛快的閃過念頭,正想著後續要如何收場,便聽到通傳聲,阿嬈帶著人回來了。

    “妾身見過皇後娘娘。”阿嬈似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上前行禮道:“蘭花妾身帶回來了。”

    她身後站著芳芷和結香,芳芷捧著包裹得幾乎密不透風的蘭花。

    “阿嬈,蘭花怎麼樣了?”王皇後語氣不大好,直接問道:“可曾穩妥的帶回去了?”

    阿嬈不明所以的點點頭,道:“妾身帶回去了,太子妃娘娘還誇這花好看,讓妾身代為謝過您呢。”

    “既是如此,那就打開讓大家看看。”王皇後道。

    她的話音未落,阿嬈面上似是露出一絲為難之色。“娘娘,還是不了罷。這一冷一熱的來回折騰,妾身怕花兒受不住。”

    阿嬈的遲疑,讓人難免覺得是那小宮女說的沒錯,她不敢打開。

    寧妃猜到阿嬈的顧慮,也出言道:“既是說清楚了就好,好好的花別再給損傷了。”

    王皇後見寧妃目光有意無意往慶和身上飄去,心中一緊,便點了頭。

    劉月娘求勝心切,生怕寧妃護著阿嬈。她知道慶和公主的事,寧妃的話,王皇後還是要所有顧忌的。她不由出言道:“姜才人是不能,還是不敢?”

    阿嬈皺起眉看著她,忽然道:“皇後娘娘已經允準不必打開。劉姑娘還要強行看,可曾擔得起責任?”

    劉月娘心中是有把握的,那小宮女是被她收買的,故意在路上設置障礙,讓阿嬈的宮女跌倒。親眼所見,蘭花的根莖已經被損壞了,已經開了的嬌嫩花朵,也被花盆的碎片割裂。

    故此她大大方方的回望過去,自信的揚眉道:“那就要看姜才人護著的這株蘭花,是不是還完好如初?”

    好好一場賞花宴已經快變成鬧劇,王皇後自是心中不快,她只想盡早結束這些。

    不等她發話,阿嬈識趣的給芳芷使了個眼色,讓她把蘭花取出來。

    “真是可惜了這一盆花兒。”阿嬈故作惋惜的嘆了口氣,她側開身,讓出了位置。

    蘭花仍是好端端的開著,無論是花瓣或是葉子都沒有少一片。只是花朵的狀態不大好,眼睛可見的在萎靡下去。

    這種花最是嬌貴,王皇後也是找人精心照顧了一年,才又重新開了花。

    只是她皇後之尊不便跟劉月娘計較起來,她冷冷的看了劉月娘一眼,也並不理會,只對安貴妃皮笑肉不笑的道:“安貴妃,這就是你精心教養出來的好侄女。”

    劉月娘死死盯著那盆蘭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阿嬈遺憾的搖了搖頭,對劉月娘挑眉道:“劉姑娘,這盆蘭花真真是可惜了。”

    連外行人都能看出,花怕是很難活成了。

    那個前來告發的小宮女更是嚇傻了,她拼命的搖頭,尖聲辯解道:“不對,不是這個花盆——她一定偷偷換過了!”

    只是已經沒人再理會她,早有人上來捂住她的嘴,把她帶了下去。

    當著內外命婦的面,自然不能跟小宮女掰扯這些事。若是真的牽出了宮內醜聞,誰的面子都不好看。

    安貴妃面上猶自撐著,心中恨極了劉月娘的蠢笨,可她的目光掠過阿嬈時,卻存了幾分疑惑。阿嬈太過沈著淡定,仿佛能預見這一切的發生似的。

    一時午宴開始,魏清姿雖是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經過,卻生生忍住了,直到午宴散了,跟著阿嬈去東宮看太子妃時,才迫不及待的問了出來。

    當著魏清姿的面,姜妙並沒有表露出過度的虛弱來,兩人一起興致勃勃的聽阿嬈說話。

    “就是白白損失了一盆花。”阿嬈還是有些心疼的,不過卻很值得。“我本就養著差不多的蘭花,在坤正宮時看出了劉月娘想害我,我幹脆讓她計謀得逞。”

    阿嬈先前常在王妃李氏身邊,也跟著學過侍弄蘭花,東宮現就養著和坤正宮中一模一樣的。

    為了萬無一失,她想讓人把自己養的拿過來,佯裝摔壞了,引得劉月娘的人上鉤。

    “大快人心!”魏清姿拍手稱快,笑道:“這下子安貴妃該知道自己找個了大麻煩罷!王皇後也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姜妙也含笑贊許的點了點頭。

    眼看到了魏清姿要出宮的時候,她卻是有些遲疑。話裏話外,小心翼翼問起姜知越。

    阿嬈猛地回過神來,和姜妙交換了一個眼神。

    “多謝魏大哥薦來的大夫,他說我哥哥並非沒機會復明。”姜妙道了謝,裝作不經意的道:“能早些治好眼睛,我哥哥也能早些說一門親事。”

    魏清姿忍了忍,還是沒忍住道:“知越哥哥現在也能說親啊。”

    姜妙搖了搖頭,無奈的嘆道:“他眼睛看不見,不想耽誤人家姑娘。”

    “如果有人願意被耽誤呢?”魏清姿脫口而出。

    阿嬈和姜妙都笑瞇瞇的看著她,魏清姿手忙腳亂的解釋道:“知越哥哥人那麼好,肯定有姑娘願意嫁他的。”

    只是話才說完,魏清姿臉色俏臉已經紅透。

    她忙借口時候不早,便要出宮。阿嬈怕她面子薄掛不住,沒再提這件事,把她送到了宮門前。

    看來魏大姑娘是喜歡上了世子。

    世子人很好,又有擔當,這樣的青年才俊,和魏清姿稱得上一對璧人。

    正當她準備去太子妃殿中,跟太子妃商議此事,卻被孟清江攔下,請到了太子的清泰殿。

    阿嬈以為是太子得知了今日在坤正宮的事,才把她叫過去說話。

    周承庭正站在清泰殿的正中,負手站著。

    “殿下。”阿嬈忙上前兩步,沒來得及行禮,便被周承庭拉著走到了太師椅上坐下。

    “阿嬈,今日揚州那裏傳來消息。”他目光溫柔而憐惜的看著阿嬈,輕聲道:“雲南王帶著人,已經啟程來京。”

    阿嬈唇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

    雲南王來京,他們都知道意味著什麼。

    阿嬈的心不住下沈,她說不出心裏究竟什麼感受,父王果真被慕柯容騙過了?相信了那個假的慕明珠就是她?

    這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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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5 22:43:17 |只看該作者
第142章

    琢玉宮。

    劉月娘跟在安貴妃身後離開, 一路上都是提心吊膽。

    在進了殿門後,沒等安貴妃發話,劉月娘便自己跪在了地上。

    “姑母,是侄女錯了。”她自覺忍著羞辱,面紅耳赤的道:“請姑母責罰。”

    安貴妃臉上那溫婉的笑容已經不見蹤跡,她居高臨下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劉月娘,冷聲道:“劉姑娘快別行此大禮,本宮怎麼敢責罰劉尚書的孫女?”

    見她是動了真怒, 劉月娘害怕極了, 只得哀求道:“姑母, 皇上的旨意遲遲不下,侄女心裏著急才一時糊塗……”

    面對安貴妃毫不掩飾的冷淡,劉月娘強撐著為自己辯解。“姑母, 王皇後應該也找不到切實的證據, 至多把那個小宮女打罵一頓, 您放心, 我手裏有她的把柄, 她不敢出賣咱們——”

    安貴妃的眼神一寸寸冷下去, 劉月娘暗道不好, 忙住了聲。

    “應該找不到?”她冷笑一聲,冷冷的道:“你以為你那點小聰明,王皇後看不穿?她會把整個坤正宮徹查一遍,也有了清查理由內務司,趁機換上自己的人!”

    “一個小小的宮女都能知道皇後宮中的事, 本宮看你不是想栽贓姜嬈,是想助王皇後一臂之力罷?”

    “甚至讓她找到借口,能夠對付本宮!”

    事出突然,劉月娘根本沒想過這麼多,她臉色由紅轉白,聲音裏也添了幾分顫抖。“姑母,這該如何是好?”

    “你以為你算計了姜嬈?”安貴妃毫不留情道:“怕是人家早就看穿了你的伎倆,等著引你上鉤!”

    劉月娘大驚失色。

    “可是那盆蘭花確實被摔壞了——”她實在想不通自己竟一敗塗地,喃喃道:“我已經讓貼身丫鬟去親自去確認過,姜嬈摔壞的花,真的是王皇後賞賜的那一盆。”

    安貴妃雖是正在氣頭上,卻也留心了劉月娘的話。

    縱然劉月娘辦事不夠周全縝密,蘭花是計劃中至關重要的一環,她應該不會輕忽。

    “難不成,姜嬈另準備了一盆一模一樣的?”劉月娘不甘心,卻也覺得自己的想法太過荒謬。

    這蘭花本不是京中所有,是雲南王妃特意送給王皇後的,阿嬈又哪裏能找得到、養得好?聽王皇後說,耗費了一年多的功夫,才等到了這蘭花開花,是極不好侍弄的。

    正在沈默間,忽然聽到外殿傳來周承軒的聲音。

    安貴妃的精神為之一振。

    此時周承軒過來,定是與那件事有關。

    她暫且壓下心中的不快,讓劉月娘暫且回避,自己等著周承軒進來。

    “母妃,兒臣得到消息,雲南王已經帶著明珠郡主啟程進京了!”他素來表現得溫文爾雅,很少有情緒外露的時候,此時的他眉飛色舞道:“雲南王父女團聚,這可是件大喜事!”

    安貴妃終於長長的舒了口氣。

    “皇天不負苦心人。”她唇邊露出淺淺的笑容來,那笑意一直深到眼底。

    對於周承軒來說,也是近一年來最好的消息了。“母妃,你可要幫兒臣準備好賀禮。明珠、蘭雅兩位郡主來京,您最好能把他們接進琢玉宮住著才好。”

    安貴妃明白兒子的顧慮。

    她點了點頭,安撫道:“你放心。對於明珠郡主,我會當成自己女兒一樣疼愛。”

    王皇後宮中還有慶和公主,只怕王皇後更多了借口想要把慕明珠接到坤正宮——幸而他們已經跟慕柯容站在了同一邊,吳家又對慕明珠有救命之恩。

    母子兩個又說了一會兒話,周承軒便很快離開了。雲南王入京的消息傳來,他還有許多事要安排。

    而周承軒才走,劉月娘便從內殿走了出來,小心翼翼的道:“姑母,侄女定會和明珠郡主成為好姐妹,助您和六殿下一臂之力。”

    劉月娘倒是沒有避諱自己偷聽,或者說她猜到了安貴妃之所以沒徹底回避她,或許也存了利用之心。

    王瑩出了事,王皇後始終在皇上面前擡不起頭來;安貴妃雖然厭惡她,卻也會保她——為了六皇子的儲位,安貴妃的母族斷不能出一點兒差錯。

    想到這兒,劉月娘心中也有了底氣,坦然道:“請您給侄女一次機會,侄女定然吸取教訓,不再重蹈覆轍。”

    安貴妃聽罷,終於神色稍緩。

    “本宮會替你周旋,只是僅此一次。”安貴妃聲音雖輕,卻是帶著一股子肅殺。“如果你再辦蠢事,本宮也只好有所取舍了。”

    劉月娘忙跪下磕頭不疊,在心中暗暗謀劃起來。

    雲南王只怕是皇子們,包括太子都想拉攏的藩王,而備受雲南王寵愛的明珠郡主是關鍵。

    此時劉月娘還不知道,她求之不得想討好的人就是她今日才得罪了徹底的阿嬈,眼下她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要想方設法的拉近和慕明珠的關系。

    ***

    雲南王府。

    當慕柯明再次去探望張側妃時,是劉嬤嬤派人來告知他,張側妃不肯吃藥,還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他知道母妃心中有氣,自己做兒子的,也不能坐視不理。

    只是他心中更多的是對明珠的愧疚——一切的起因,皆是因為他鬼迷心竅。若是一早就把慕柯容的計劃告訴父王,哪怕扳不倒慕柯容,也不會害了明珠的性命。

    是以他面對張側妃,只充了無奈和疲憊。

    那個素未謀面的小妹妹,他自是心疼和惋惜,可這並不是他們傷害明珠的理由。

    這些日子,他也試圖調查這件事。可當年的痕跡就像完全被抹去一般,再也查不到蛛絲馬跡。他猜到一種可能,或許王妃已經清楚張側妃知道,才又出手料理了一次。

    她篤定張側妃的也只敢猜測,為了他和蘭月,並不敢真的提出來。

    “娘,您好歹顧惜些自己的身子。”慕柯明親自端著煎好的藥進來,輕聲勸道:“聽劉嬤嬤說,您連日來精神都沒有起色。”

    他的話音才落,只聽張側妃唇角僵硬的勾了勾,漠然道:“大郡王愈發厲害了,我身邊的人都在你的控制之下。”

    “娘!”慕柯明耐著性子道:“兒子也是擔心您的身子。”

    張側妃冷冷的看著他,並不去接他手中端著的湯藥。“慕柯明,我再問你一次。等到慕明珠回府,你妹妹的事,你也打算含混過去?”

    慕柯明知道這是母妃的心結,是一根深深刺進她心裏的刺,動一動都是要疼的。

    “娘,兒子不阻攔您查清當年的真相,哪怕我不做這個郡王,也會為小妹妹討個公道。可是,您針對明珠,也是不對的。”慕柯明索性表態,誠懇的道:“您放心,等到父王回府,我自己會向父王稟明一切,讓父王還您一個公道。”

    張側妃聽罷,卻是急了。“你竟如此執迷不悟!為了慕明珠,竟連眼前的大好局勢也不要了?”

    慕柯明苦笑一聲。

    他能理解母妃的掙紮和不甘,可他已經辜負了一次明珠的信任,決不能再有第二次。

    “娘,世事豈能兩全?”慕柯明淡然道:“該兒子承擔的,兒子自會承擔。”

    他的話音未落,只見張側妃怒極,隨手把條案上一個長條形的匣子推倒在地上。很快裏頭滾落出十來個卷軸,其中一個卷軸松脫了,在地上鋪展開。

    上面畫著的是身著一身鵝黃色衣裙,笑靨如花的明珠。

    慕柯明心裏一陣恍惚,

    他蹲下身子,拾起了卷軸。

    還沒等張側妃開口,慕柯明皺了皺眉,將卷軸重新卷起來,細細的打量了一番。

    “娘,這畫像不是原來那張罷?”慕柯明凝視了片刻,忽然問道。他雖是疑問,語氣中卻透著篤定。

    張側妃本想罵他忘恩負義,被他這一問,神色中卻頓時有了幾分慌亂。她生硬的道:“怎麼不是?我不想再看見她。來人,把這些都鎖起來——”

    她的反常更令慕柯明懷疑。

    他記得這幅卷軸的背面,在不起眼的角落裏有一對明珠調皮時自己偷偷畫上去的小兔子,她用了極淺極淡的顏色,不知道的根本看不出來。

    現在卻完全不見了。

    既是張側妃情緒激動,他不敢再刺激她,只得由著人把卷軸都收了起來。

    等他回了自己的書房後,書案上的信箋他還沒收起來,裏面寫著父王已經帶著“慕明珠”啟程進京。

    他提起筆,拿過一張信箋,提筆飛快的寫下“明珠吾妹”後,便停下了筆,不知道該如何寫下去。

    貿然給她傳信,絕非明智之舉。

    可慕柯容不懷好意,自己必須要提醒太子和明珠。更令他驚訝的是,父王竟沒有認出來那人不是明珠?

    莫非那個假明珠,和自己妹妹生得太像了?

    自己見過珠兒,所以知道珠兒的模樣。慕柯容並沒有見過成年後的珠兒——

    五歲的明珠、十一歲的明珠和十八歲的明珠在他的腦海中浮現——他才一見到明珠,便很快認定是她。少時已初見絕色的端倪,見到成年的她,便有種本該如此的感覺。

    慕柯明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道靈光。

    “把劉嬤嬤請過來,不要驚動側妃。”

    ***

    東宮。

    隨著雲南王進京日子一天天臨近,阿嬈嘴上不說,心裏的焦慮卻越來越重。

    誠王又一次借故來東宮,他帶來的消息並沒有讓阿嬈安心。暗中跟在雲南王一行人身邊的除了皇上的人,似乎還有慕柯容的人,他在嚴密的防止一切外泄消息的可能。

    雲南王給吳家送了一份厚禮,禮物的價值,讓誠王倒真有幾分懷疑,慕靖淵是不是真的錯認了女兒。

    “慕柯容準備的傀儡,本王聽說她是失去了之前的記憶,年少的事全都不記得了。只怕他們找的人,是真的很像你。”誠王無奈的道:“雲南王思女心切,一時錯認也是有的。”

    阿嬈勉強的牽了牽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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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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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安遠侯府。

    自從姜知越回府後,姜知瑞無緣世子之位。只是他這次沒有急躁, 左右姜知越已經瞎了, 縱然他活著回來,卻無法再建功立業。如果自己能有足夠的功勞——最好是從龍之功, 將來安遠侯的位置是誰還很難說。

    姜知瑞從京郊失手那一次起,就已經完全站在了六皇子這邊,他沒有別的選擇。

    他也叮囑了胡姨娘不許跟陳氏起爭執, 仍舊低調行事。眼下姜妙病重, 只怕陳氏正沒地出氣, 千萬不要往槍口上撞。

    至於姜姀, 他會想辦法盡快請安遠侯出面,把她接回京中。

    這日周承軒微服前來,沒有驚動任何人, 自己僅帶著兩個隨從便徑直到了侯府。

    “殿下, 您有事讓我過去也就罷了。”姜知瑞忙把周承軒迎了進來。

    周承軒擺了擺手,在姜知瑞的書房坐了, 示意他屏退了服侍的人, 方才慢慢開口道:“雲南王慕靖淵帶著二郡王慕柯容、蘭雅郡主還有明珠郡主從揚州啟程, 不日將到達京城。”

    這已經不算是秘密,明珠郡主是從吳家找到的——吳家是六皇子的外祖家,這份人情最終還是要記在六皇子身上。

    先前只是聽外界傳言說雲南王是如何寵愛小女兒,從封號到為了她的死遷怒兩個兒子,再到親自赴揚州去接她,足以見她在雲南王府的地位, 哪怕是離開了七年也未曾變過。

    “恭喜殿下,眼下只怕三皇子和太子都要羨慕您得到了雲南王府的支持。”姜知瑞也不掩飾,恭維道:“很快太子也要讓您三分了。”

    周承軒雖是面上依舊雲淡風輕,眼底卻露出一絲得色。

    “七年前雲南王把周邊的小國都打怕了,近年來邊境都是風平浪靜,可雲南王在軍事上並沒有放松。”周承軒清了清嗓子,道:“父皇對雲南王頗有幾分忌憚,這次等他入京後,問清了明珠郡主失蹤的緣由,只怕對雲南王還要拉攏為上。”

    這些事姜知瑞也清楚,卻不懂為何周承軒再次提起的用意。

    “聽父皇的意思,似是想要把明珠郡主留在京中。”

    關於這一點,安貴妃倒是跟周鈞禹想到了一處。安貴妃怕這一切是慕柯容作假,把慕明珠留在京中,免得被拆穿後牽連周承軒。

    而周鈞禹則是想利用慕明珠牽制慕靖淵,從此只要慕靖淵還掌權雲南一日,就必不敢心生反意。

    兩人的不謀而合,讓周承軒決心要提早安排。

    “若是你能娶到明珠郡主,何必還在乎區區世子之位?”周承軒終於說明了自己的來意,他看向姜知瑞,語氣中帶了誘惑的意味。“慕明珠曾被追封為明珠公主,或許這次父皇仍舊給她公主的封號也不一定。”

    姜知瑞微愕。

    他能理解周承軒的想法,畢竟一次人情還不夠,只有把明珠郡主徹底留下,才算是拉攏了雲南王。

    “殿下說笑了,明珠郡主身份高貴,只怕我高攀不起。”姜知瑞雖是也有心動,卻仍舊婉拒了。

    慕明珠的身份就是嫁給皇子做皇子正妃都綽綽有余,他身上侯府庶子的烙印,無論他以後再有怎樣的功勛,都不可磨滅。

    誰知周承軒並沒有生氣,也不惱火,只是微微笑道:“明珠郡主亦是側妃所出,只不過受寵罷了。若是她傾慕於你,情願嫁給你為妻,你可願意?”

    看周承軒的神色不似玩笑,姜知瑞心中的疑團越來越大。

    “你不必急著做決定,等想好後再來找我。”周承軒似是篤定了他會答應,氣定神閑的道:“你放心,即便你娶了明珠郡主,等到太子倒臺那日,阿嬈的性命我給你留著。”

    “雖說阿嬈堪稱絕色,可我聽說明珠郡主也是個大美人兒。”周承軒淺笑道:“嬌妻美妾,你可坐享齊人之福。”

    聽六皇子提起阿嬈,姜知瑞心中亦是起了幾分波瀾。

    他至今未娶,其中倒跟阿嬈有幾分幹系。阿嬈是他的意難平,是求而不得,他肖想過阿嬈數年,也懊悔當初心軟沒有堅持用強,否則便不會留下遺憾。

    阿嬈給太子生了個兒子,起碼也給他再生個兒子,才能稍稍平了他的不甘。

    六皇子早就許諾,等事成後就把阿嬈送給他,任由他處置。

    姜知瑞心猿意馬的送走了周承軒,滿腦子都是阿嬈。

    曾經就差一點兒,就能占有那具嬌軟的身子,聽她在自己身下嬌喘呻-吟。以她貪慕虛榮的性子,等六皇子當了皇上、太子成了階下囚,她會怎麼選擇簡直顯而易見。

    這一次,他不會再輕饒過她。

    ***

    阿嬈還不知道此時自己被姜知瑞惡心的肖想,她全部心神都被雲南王將要到來占據了。

    雲南王從揚州啟程後,這消息不再是秘密,幾乎朝中上下都知道了明珠郡主被找回來的消息,而眼下雲南王正帶著她入朝覲見。

    眼下風頭最盛的不是太子,而是六皇子周承軒。

    世人皆知,周承軒得了雲南王的人情,而太子非今上親生,有雲南王和今上的支持,怕是六皇子離儲位更進一步。

    雲南王一行從揚州出發時走了水路,阿嬈在心中算計著日子,只怕最遲十來日也能抵達京城。

    她拿出了針線,想給呦呦親手做一件冬衣,一盞茶的時候過去了,她卻一共沒縫幾針。阿嬈微微嘆了口氣,想要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卻聽到連枝的聲音,說是王皇後請她過去一趟。

    阿嬈並沒有感到意外,放下針線應了一聲。

    蘭花一事發生後,王皇後雖是在宴會上沒有發作,私下裏卻在全力調查。安貴妃不會坐視不理,如果她出手跟王皇後鬥,只怕王皇後能查到的有限,這才把她叫過去罷。

    “我去坤正宮一趟,呦呦若是醒了你們陪他玩會兒,別讓他再睡了,要不夜裏他又不好好睡。”阿嬈吩咐了一句,便帶著連枝去了坤正宮。

    王皇後在她來之前正滿面怒容的看著幾乎一無所獲的調查結果,等阿嬈進去時,面上才勉強擠出幾分笑模樣來。

    “妾身見過娘娘。”阿嬈佯作不知,行禮後便在繡墩上坐下了。

    每每跟安貴妃對上,王皇後便對她格外“親近”。

    阿嬈心中正恨安貴妃、六皇子夥同慕柯容生事,故此在王皇後面前也多了幾分殷切。

    “阿嬈,你跟本宮說實話,當日你是否曾打翻蘭花?”沒有繞彎子,王皇後目光銳利的審視著阿嬈,似乎在判斷她是否撒謊。

    無論怎麼審,那日前來告發的宮女芙蓉,一口咬定親眼看見阿嬈打翻了蘭花,只說定是阿嬈從中弄鬼。

    “回娘娘的話,妾身沒有半句虛言。”阿嬈坦坦蕩蕩的回望過去,懇切的道:“娘娘,那日您也瞧見了,劉姑娘處處針對妾身。妾身也聽說了,劉姑娘就是內定的太子嬪。妾身自是萬分小心,親自帶著宮女送回東宮,就是怕有半點閃失。”

    “不瞞您說,妾身之所以很快送回去,就是怕劉月娘從中作梗,嫁禍妾身。”阿嬈大大方方的道。

    王皇後從阿嬈眼中看不出一絲躲閃慌亂,便也信了大半。

    實際上阿嬈並沒有說謊,那盆被摔壞的蘭花,本就是她自己養的,並不是王皇後所贈。無論王皇後怎麼問,她都能坦然相對。

    “本宮相信你的無辜的。”王皇後眸中那抹怨恨一閃而過,冷笑一聲道:“有安氏教導,劉月娘能是個什麼好東西?”

    “經過這件事,妾身亦是日夜心懸。”阿嬈怕自己這幾日恍惚之下有什麼不妥,幹脆借此解釋道:“劉姑娘還沒進東宮的門,竟已經想要妾身的命!”

    王皇後聽罷,看向阿嬈的目光已是帶了幾分同情。

    “劉月娘和她姑母一樣,都是工於心計的,你往後可要多加小心了。”王皇後似是不經意的試探道:“要是太子妃身子大好,你才能有好日子過。”

    阿嬈只做聽不出來,面露悲戚道:“您說的是,妾身只盼太子妃娘娘早些大安。”

    想到阿嬈的處境更加艱難,王皇後對阿嬈倒更寬和了幾分。她在阿嬈面前,並沒有避諱的道:“不過是得了雲南王的人情,就愈發張狂起來。”

    聽到她提到自己父王,阿嬈心中猛地跳了一下,只是面上不動聲色的聽著王皇後說話。

    “本宮還聽說,她竟還要給明珠郡主說媒!”王皇後掌管後宮多年,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慕明珠人還沒到京中,竟已經讓京中開始沸騰起來,不愧是雲南王的掌上明珠。”

    阿嬈看似一臉茫然的附和,心中卻已經飛快的轉了起來。

    安貴妃這一手玩得好,若是把假的慕明珠留在京城,就可以確保沒有露餡的後顧之憂了。

    “阿嬈,你不妨把這個消息告知太子。”王皇後看著阿嬈,溫和的道:“本宮向來視太子為親子,不想看安貴妃母子小人得誌。”

    王皇後這是知道自己鬥不過,幹脆把水攪得更渾。

    只是她仍做懵懂模樣,點了點頭。

    “雲南王自己都沒說找回來的就是慕明珠,安氏倒興興頭頭的開始保媒拉纖。”王皇後氣惱的冷笑道:“依本宮看,若果真是千嬌萬寵長大的明珠郡主,定不會選留在京中。”

    王皇後不過是一時的氣話,她自己也清楚,若不是有十成的把握,雲南王也不會大張旗鼓的入京。

    可阿嬈卻聽了進去。

    她似乎抓住了一絲頭緒。

    從頭到尾,父王都沒親自表示過他已經找到了慕明珠,或許父王並沒有認為,那個人就是自己?

    她要趕快請太子殿下幫她落實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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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經過一日的等待, 阿嬈終於如願看到了雲南王給皇上遞折子的內容。

    從周承庭手中接過那張薄薄的信箋時, 她暗中深吸一口氣, 方才下定決心似的展開。

    折子上的話不多,只有短短的十數行的字,只說他將帶著兒女啟程進京, 並沒有刻意強調從吳家找到的姑娘,就是慕明珠。雖說他用了“兒女”二字,讓人默認慕靖淵的意思是找到了小女兒, 可原本跟著他從雲南出來的就有慕柯容和慕蘭雅。

    父王似是有意模糊他這次尋找的結果。

    “你放心,這張信箋上的內容和雲南王所寫一字不差。”周承庭看出了阿嬈眸中的遲疑, 溫聲解釋道:“這折子對周鈞禹來說稱不上是什麼重要機密之事, 故此取得並不難。”

    阿嬈反復看了幾次, 似乎要看出別的、自己沒想到的深意來。

    “阿嬈,孤覺得雲南王正是因為思女心切,所以會更謹慎。”周承庭也已經把信箋上的內容在心中琢磨了許久, 安慰阿嬈道:“他怎麼能隨便讓什麼人, 占了他最疼愛女兒的位置?”

    慕柯容、周承軒都覺得雲南王思女心切會導致他變得盲目, 才敢如此大膽的弄出個假郡主來,可他卻不這麼想。

    阿嬈凝視良久, 方才輕輕點了頭。

    “殿下說的是, 是妾身當局者迷了。”阿嬈神色微松,她勾了勾唇角道:“王皇後還讓妾身提醒您,安貴妃想給‘慕明珠’做媒,把她留在京中。”

    這倒是個掩飾謊言的好法子, 到底是不是慕明珠並不重要,只要把頂著明珠郡主的封號娶進門,就等於是拉攏了雲南王府。

    周承庭聽罷,並不覺得奇怪。他微微頷首,道:“安貴妃榮寵十數年不衰,也是有緣故的。皇上也正有此意,讓明珠郡主嫁到京中,實則是留下她作為人質。若是安貴妃想要操辦此事,皇上會點頭。”

    只是周鈞禹萬萬想不到,真正的慕明珠早已在宮中。

    阿嬈內心充滿了矛盾。

    一方面她不想因自己身份的暴露,連累父王和太子的聲譽;另一方面,她又不能眼睜睜看著父王被人欺騙。

    “阿嬈,別擔心。”周承庭豈會不知她心中的掙紮,他柔聲道:“到時候孤會跟嶽父商量,妥當的解決這件事。”

    阿嬈微愕,不自覺的睜大了眼睛。

    “嶽父會在京中停留一段時日,你們父女怎麼都要見上一面的。”周承庭目光溫柔的看著她,阿嬈心底深藏的期盼,他又怎麼會猜不出?“別留下遺憾。”

    縱然阿嬈識大體、顧全大局,作為明珠郡主她要考慮雲南王府的利益,可作為女兒,認回自己的父親,也在情理之中。

    聽了太子的話,阿嬈神色凝重的思索片刻,用力的點了點頭。

    “更何況,該擔心的人是孤,而不是你。”周承庭略顯誇張的唉聲嘆氣,擺出愁眉苦臉的模樣來。“沒經過雲南王的允許,孤竟把他最心愛的女兒娶了過來,還不是正妻的身份。”

    “如果嶽父到時候生氣,要打斷孤的腿,你可以一定要攔著。”太子殿下十分有遠見、未雨綢繆的關心起自己的“安危”來。

    阿嬈眼中發澀,太子不想她一直在焦慮掙紮中走不出來,故此才變著法的讓她高興。

    她挑了挑眉,眼角眉梢都透著身為郡主的驕矜。阿嬈皺了皺眉,微揚下巴,勉為其難道:“行罷。”

    “到時候把呦呦也帶過去。常言道隔輩親,看到孩子,嶽父應該會給孤兩分好臉色。”太子殿下認真的謀劃起來,他心有戚戚焉的道:“呦呦要是會說話就好了,還能幫孤說幾句好話。”

    阿嬈不自覺的翹起唇角,卻是略帶嫌棄的道:“殿下,呦呦才多大,您就打他的主意!”

    見她終於露出了笑容,周承庭也松了口氣。

    這些日子來,阿嬈面上強撐著一切如常,他卻知道她的心結,絞盡腦汁怎樣才能不動聲色的開解她。

    若是能引得她一笑,怎樣都是值得的。

    一時阿嬈去了太子妃處,周承庭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他是真的有些擔心。

    他真的曾擔心雲南王會帶走自己的女兒,他總覺得,雲南王之所以能沈得住氣,表面上看起來被慕柯容、周承軒耍得團團轉,實則雲南王早就有了自己的安排。

    雲南王一日不抵京,他也一日不能安心。

    無論如何,對於阿嬈他絕不會放手。

    ***

    從揚州到京城走水路,雲南王府一擲千金的買下了一條三層的大船。

    本來吳家樂得做順水人情,借一條船給雲南王,卻被雲南王拒絕了。他命人買了一條大船,極盡奢華舒適的布置好,銀子流水似的花出去,一點兒都不心疼。

    甚至他還特意雇了幾個做揚州菜的廚子,一起跟船離開。雖然沒有明說,可任誰都知道是為了誰。

    這倒更讓隨他出來慕柯容松了口氣,父王這是心疼珠兒,想要補償她。

    慕柯容見父王沒有認出慕明珠是假扮的,心中竊喜之余,終於能把真相告訴慕蘭雅。畢竟這一路上慕蘭雅和“慕明珠”朝夕相處,要讓慕蘭雅教她更像慕明珠才是。

    故此在離開的前一日,慕柯容借著帶慕蘭雅上街微服遊玩之際,告知了她原委。

    “哥,你就不怕父王萬一發現了!”慕蘭雅嚇了一跳,對哥哥的膽大妄為十分擔憂。“若是父王發現你聯手六皇子欺騙他,別說世子之位了,就是如今你的郡王之位都保不住!”

    慕柯容就知道妹妹會一驚一乍,才沒有選擇在暫居的驛館告訴她這些,免得露出馬腳。

    “可事成之後,慕明珠就會完全聽命於咱們!”慕柯容不以為意道:“有她在父王面前給咱們說好話,何愁我的世子之位、你也能說個更好的人家。”

    更何況現在已經成功了,父王肯帶她去京城,就是認可她的身份。

    “你聽著,在船上這些日子、還有到了京中,你一定要跟她寸步不離。”慕柯容叮囑道:“雖然暫且用失去記憶的借口搪塞,可平心而論,她的舉止談吐都遠不如慕明珠,這不是一朝一夕能培養出來的,你要時時提點她。”

    即便容貌他已經想盡辦法靠近慕明珠,可骨子裏的氣質,卻很難學得來。

    以後他還想利用她栽贓慕柯明,就必須讓她“恢復”明珠郡主的記憶,到時候才是考驗她的時候。

    慕蘭雅很快也想明白了這個“慕明珠”帶給她們的好處,亦是心動不已,決心好好配合哥哥。

    “哥你放心,我會盡力的。”慕蘭雅保證道。

    她這會兒甚至有些後悔,當初應該和慕明珠多接觸的,也能更好的打造這個假明珠。

    兄妹二人商議完畢,胡亂在街上買了些點心和新鮮特產,很快便回了驛館。把假明珠獨自留在那兒,也是件令人提心吊膽的事。

    幸而在驛館的這幾日順利的度過了,並沒有露出破綻來。

    慕蘭雅這會兒倒是有個姐姐的模樣,搶著要跟“慕明珠”同吃同住,說是自己能照顧她。

    這一切慕靖淵都沒有阻攔,反而稱贊了她兩句。

    雲南王自己占據了最高的一層,即便趕路時,他手頭也有要處理的公務。慕柯容等人不敢輕易去打擾,不過他也樂得父王對他少些關註,也方便他行事。

    “王爺,二郡王今日又往京城送了封信。”趙英恭聲道:“仍舊是給六皇子周承軒的。”

    “您是不是要攔下來?”

    慕靖淵坐在書案前,聞言停下了手中的筆。

    他神色淡淡的道:“不必攔下,讓他送出去就是了。他不過是在試探本王,信箋上也不會寫什麼要緊的消息。”

    趙英應了一聲。

    “按照現在的速度,還有五日就能到京城了。”趙英繼續回道:“蘭雅郡主依舊跟——”他頓了頓,方才道:“跟她同吃同住,關系甚是親密。”

    “不要驚動他們兄妹二人,他們想做什麼,就讓他們做。”慕靖淵聲音平緩,神色卻是冷了下來。

    趙英心中一凜,卻沒敢多說什麼。

    “慕柯明這些日子在府裏可有異動?”慕靖淵擡手揉了揉眉心,問道。

    “大郡王處理府中事務都沒有僭越之舉,除了事急從權外,需要您決斷的大事俱是送到船上,不敢擅自決斷。”趙英如實道:“大郡王勤謹,府中事務井井有條。”

    慕靖淵眸中閃過一抹復雜之色,緩緩的點了點頭。

    趙英見他面露疲憊之色,忍不住勸道:“王爺,您也該保重身體。”

    從到了揚州後,王爺就沒有好好休息。

    慕靖淵擺了擺手,聲音幾乎微不可查。

    “快了,就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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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
發表於 2019-5-5 22:44:03 |只看該作者
第145章

    雖是太子殿下插科打諢、想盡辦法逗她開懷, 可隨著雲南王一行將要抵京的日期一日日臨近, 阿嬈心中的焦慮仍是與日俱增。

    連日來她兔子也不逗了、做繡活的時候險些紮到自己的手、走神的時候也越來越長,只有在陪呦呦玩的時候,面上才露出幾分笑容來。連枝等人看出她有心事,可連太子都無計可施,她們便也都愈發小心, 不讓阿嬈再添煩惱。

    安貴妃近日來忙著要迎接“明珠郡主”的事,一時之間倒也顧不上阿嬈。劉月娘一心想在這件事上立功, 借此討好安貴妃, 是以註意力也暫且從阿嬈身上移開。

    借著此事, 皇上往琢玉宮去的時候多了些, 寧妃心中有了警惕,借著小公主這幾日睡不安穩的名義傳了太醫, 很快便也引來了皇上的關心。

    重華宮。

    “皇上近日來政務繁忙還驚動了您, 實在是妾身的過錯。”寧妃攏著一雙好看的眉, 眼底的憂愁揮之不去。“只是慶宜這幾日睡不安穩……”

    周鈞禹把她懷中的小公主接了過來, 果然怏怏的沒什麼精神。九公主是他最小的女兒,故此周鈞禹也多幾分偏愛。他哄了好一會兒, 又親自過問太醫,得知沒有大礙後, 才把小公主交給了奶娘。

    說來也奇怪,沒過一會兒小公主就睡著了,寧妃和周鈞禹看了一會兒,方才輕手輕腳的退了出來。

    “有皇上您這真龍天子護著, 慶宜果真睡得安穩了些。”寧妃趁機不動聲色的恭維了一句。

    即便她真想動點小心思留住自己,周鈞禹也並不介懷。是以他攬住寧妃纖細的腰肢,低頭在她耳邊道:“倒成了朕的不是。也罷,朕就來多陪她,還有你。”

    寧妃嬌笑著往周鈞禹懷裏躲。

    “皇上,妾身特意命人燉了補湯。”她在周鈞禹身邊膩歪了好一會兒,纖細的手指點了點他的胸膛,方才慢悠悠的道:“您這幾日,可著實似勞累了呀。”

    “怎麼,吃味了?”周鈞禹喜歡寧妃毫不掩飾的野心,坦坦蕩蕩的爭寵。“朕去安貴妃宮中,是有事要辦。”

    寧妃將信將疑的看著他。

    “這兩日雲南王就要到了,帶著他那個寶貝女兒。”周鈞禹漫不經心的道:“接待的事,朕準備交給安貴妃。”

    “您這麼做,豈不是更激化皇後娘娘和貴妃娘娘的矛盾?”寧妃微微歪著頭,疑惑道。

    周鈞禹看著寧妃有幾分欣慰,嘆道“慶和險些害了你,你倒也不記仇。若是如你一般大度,朕也不必這樣操心後宮。”

    “慶和公主只是行事魯莽了些,心地是不壞的。”寧妃謙虛道。

    “你說到點子上了,皇後頻頻出差錯,朕如今也不敢交給她。”周鈞禹道:“更可況朕想留下慕明珠,預備從皇室宗親裏找個年紀相仿的,讓她嫁了。”

    寧妃眉心跳了跳,卻仍是不動聲色。“只怕雲南王舍不得罷?”

    “朕自有辦法。”周鈞禹運籌帷幄的笑了笑,並沒有明說。寧妃也不敢問,便順著岔開了話頭。

    等到周鈞禹離開後,寧妃便命人飛快的把這消息給阿嬈送了過去。

    當消息送到時,太子也在宜芝院,兩人一起看了後,阿嬈便把信箋直接燒了。

    寧妃不知道阿嬈的身份,她想提醒東宮防備周鈞禹有意扶持周承軒和太子抗爭,雲南王府的人情、還有雲南王的支持——若是這一切都順利的給周承軒,太子的地位會受到影響。

    “最終他還是選擇了周承軒。”周承庭神色淡淡的,唇角露出一抹譏誚的笑容。“孤還以為,他會選擇兩人中更名正言順的周承玨。”

    太子手中握著周承玨的把柄,如果是他的話,做起來倒更容易些。

    王瑩和孩子,至今都沒有被王皇後和周承玨的人發現。而一旦暴露她們母子的身份,就等於坐實了王皇後企圖混淆東宮血脈的罪名,周承玨再也不能繼承皇位。

    若是周承軒……阿嬈很快想到的是姜知瑞,他至今都沒娶親,只是如今愈發低調,倒讓阿嬈想起來就覺得隱隱不安,總覺得他不知什麼時候就生出事端。

    “或許該提醒王皇後,她得著急了。”阿嬈輕聲道:“妾身看她對如今安貴妃得勢十分不滿,或許她還沒想到事情的嚴重性。”

    周承庭微微頷首。

    畢竟王皇後是後宮之主,能給安貴妃找些麻煩,也是好的。

    “殿下,妾身覺得,咱們事先要有準備。”阿嬈頓了頓,才慢慢開口道:“那個假的慕明珠,應該是跟妾身很像罷?妾身雖是可以躲著不見她,可安貴妃會不會認出來……”

    周承庭知道阿嬈的顧慮。

    他拍了拍阿嬈的手,柔聲道:“孤聽到一個消息,說是那個‘明珠郡主’身子弱,這一路上都甚少露面。這幾日似乎是病了,依孤看,慕柯容他們是想讓她裝病罷。”

    如此看來,慕柯容選的這個人,竟也沒有完全準備妥當。

    這樣的大事,他也竟敢倉促的找了個人,還哄得父王相信了?阿嬈越來越覺得荒謬,始終也沒想通,慕柯容是如何說服父王的。

    “裝得了一時,裝不了一世。”阿嬈深吸一口氣,慢慢的道:“那倒也好,她不公開露面,倒也給了咱們時間。”

    周承庭看著阿嬈,心情有些復雜。

    他希望阿嬈能了卻心事,和父親團圓。可他心底也藏著不安,若是雲南王以親情做要挾,想要帶走阿嬈……

    只是這些日子來阿嬈本就煎熬,他並不敢提。

    眼下能做的,只有在雲南王抵京時,證明自己的誠意和實力,他也能護得阿嬈一世周全、一世尊榮。

    ***

    無論阿嬈心中怎樣的煎熬難捱,終於到了雲南王一行抵京這一日。

    為了表示重視,周鈞禹派了周承軒出城迎接雲南王慕靖淵及兩位郡主、郡王。

    當周鈞禹當朝宣布後,周承庭尚且還好,周承玨當即臉色微變。哪怕是前些日子周承軒連續辦了錯事,接待雲南王這樣的事,父皇竟還是交給了他!

    而雲南王本就要承吳家、也就是周承軒的人情,父皇竟還給他接近雲南王的機會!

    莫非父皇真的已經在他和周承軒之中做出了選擇,要扶持周承軒和太子對抗?

    周承玨心中復雜難言,周承軒面上故作沈穩,從容不迫的上前領命。轉過身和周承玨的目光對上時,眼中的得色卻是毫不掩飾。

    眼下他已經占得了絕對優勢。

    是以一大早,周承軒就帶人等在了城外。

    他固然想盡早的跟雲南王結交,他心裏最著急想見的,是那個已經令京城沸騰的明珠郡主,慕明珠。

    從開始他就覺得這個明珠郡主有蹊蹺,只是他沒能料到,雲南王竟然認下了。

    “殿下,雲南王似乎到了。”周承軒提起韁繩,近衛的通報聲才落,他便也聽到了馬的嘶鳴聲和馬車的聲音。

    他忙策馬上前。

    慕靖淵和慕柯容都沒有坐車,是以等走進時,首先見到的就是一身玄色鬥篷的雲南王,衣角在獵獵的風中翻飛,雖說雲南王已經年逾四十,仍舊稱得上英俊,挺拔的身姿、端肅的面容、銳利的眸子,讓人心生敬畏。

    這還是周承玨頭一次見慕靖淵。

    雖說他是皇子,見了雲南王也要行禮,加上他有意討好,便客客氣氣的先見了禮。

    緊接著便是慕柯容給周承軒行禮,他們身後的馬車,應該就是兩位郡主的所在了。

    周承軒雖是心中好奇,卻也不敢貿然的提出要見郡主。

    忽然他看到那輛寬敞奢華的馬車簾子被掀起來一角,一張俏麗的面容露了出來。

    論起美人來,周承軒自覺縱然有閉月羞花之容,也不會令他動容半分。

    可僅僅這一眼,就讓他楞了神。

    這張臉——看起來怎麼這樣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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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周承軒的恍惚亦是在片刻之間,那一角寶藍色的車簾很快就放了下去。

    那張臉卻在他心中揮之不去。

    難道她就是傳說中雲南王的小女兒慕明珠?他見過雲南王府的另外三位郡主, 方才那人似乎跟她們長得都不大像……周承軒心裏更加懷疑, 明珠郡主是慕柯容找人假扮的。

    如果沒有雲南王在一旁, 他恨不得立刻向慕柯容求證此事, 再去親眼看清那人的容貌。

    然而眼下他只能按捺中心中強烈的好奇, 以小輩之禮把雲南王先迎進城。雖說周承軒已經在城外等了半日,面上卻不見絲毫急躁之色,想要以沈穩的姿態博得慕靖淵的好感。

    今日已經不早, 他們父皇特許雲南王先回府休息,第二日一早入宮覲見。

    在京中的王府一直有人照料,加之去年王妃曾進京,故此王府中並不冷清。周承軒把慕靖淵一行人先送到了王府, 沒敢多做停留, 便帶人回宮復命。

    雲南王冷峻威嚴, 跟他想象中相差不大。此時他心中最大的疑團, 就是慕明珠。

    是以向周鈞禹復命後, 周承軒連琢玉宮都沒去, 又悄悄的出了宮——若是明珠郡主真的有問題,他要在雲南王見父皇之前, 自己先要有所準備。

    一路舟車勞頓,蘭雅、明珠兩位郡主已經一同安歇下來。

    兩人的感情好得令慕蘭雅身邊服侍的人咋舌, 平日裏哪怕是蘭雅、蘭馨郡主也沒有如此的親密。

    這次為了迎接王爺回府,王府裏的各處早早就重新收拾了一番。知道倍受王爺寵愛的明珠郡主要來,早就有人極有眼色的準備了一間最好的院子給她, 誰知明珠郡主去了蘭雅郡主的院子裏。和在船上時一樣,二人同吃同住。

    慕靖淵心疼女兒勞累,讓兩人晚膳時不用過來,晚上也早些休息。明日一早他要進宮,也不必過來請安。

    得到消息後,“慕明珠”松了口氣。

    見她整個人表現出一種“逃過一劫”的感覺,慕蘭雅不由皺起了眉。

    “她可從來不會害怕跟父王見面,如今到了京中,你更要盡快適應才行。”屏退了身邊服侍的人,慕蘭雅用教訓的口吻道:“雖說眼下幾日你能用身體不適搪塞過去,總不能不見人罷?”

    “即便你病了,王皇後、安貴妃等人也會很快派人來看你,你可不能露怯。”

    慕蘭雅越是這麼說,她越緊張。是以她咬了咬下唇,輕輕點了點頭。

    “我、我還是有點害怕王爺!”她說話時,手指不自覺的攥緊手中的帕子。只是她盡量的控制著自己,不讓自己露出慌張之色。“王爺威儀不凡……”

    更重要的是,那雙銳利得仿佛看透一切的眸子看向她時,她要用盡全身力氣才能保持鎮定。

    “你現在是慕明珠,父王最寵愛的女兒!”說到此處時,慕蘭雅也有點泛酸,從七年前,父王就是這樣偏心。她目光輕蔑的上下打量了“慕明珠”一番,方才淡淡的道:“雖說她不蠻橫,卻也是落落大方、舉止高雅的郡主。稱病的這幾天,你就好好練習儀態。”

    “慕明珠”有些恥辱的紅了臉,忙答應下來。

    慕蘭雅見狀,在心中暗自埋怨哥哥選的人除了臉像慕明珠,別的地方還差得遠了些。縱然已經離開了七年,可有些東西是刻在骨子裏的,這些日子朝夕相處,她遠遠比不上慕明珠。

    事已至此,也只得她多花些心思,讓假的慕明珠別露陷。

    ***

    華燈初上。

    慕柯容從正院出來後,本想去看妹妹,可又怕父王起疑,便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正巧手下給他送來一封信,他拆開飛快的看完,不由皺起了眉毛。

    周承軒此人,說好聽了是謹慎,說得難聽就是畏首畏尾——人都已經被他穩妥的帶到了京城,他竟還懷疑真假。

    只是,他不得不跟周承軒解釋清楚,畢竟還有許多事需要周承軒的配合。故此他只能命人傳信,約了在京中的一處酒樓見面。

    換了一身便服後,已經在王府住過一次的慕柯容已經買通了人,他悄悄的從角門出去,沒有驚動任何人。

    可他沒有看到,位於王府西南角的閣樓上,本應在正院的慕靖淵正在負手而立,看著他鬼祟離開的背影,目光深遠難測。

    “見過殿下。”

    慕柯容趕到時,發現周承軒已經到了。他忙上前行禮,命人關上了雅間的門。

    周承軒讓他坐下,開門見山道:“今日在城外,馬車上的人可是蘭雅和明珠郡主?”

    他見到的那人釵環華貴,看起來不似服侍的下人。

    “正是。”慕柯容有些奇怪,還是應了一聲。

    周承軒眸中閃過一抹疑色,淡淡的道:“我見過三位郡主,你找回來的這位明珠郡主,容貌上可不大相似……”

    說到這兒,慕柯容才明白了周承軒的來意。

    他笑了笑,爽朗的道:“殿下可是覺得珠兒跟她三個姐姐都不像?實話跟殿下說,珠兒不僅不像她們,跟她的生母張側妃容貌也完全不像!當然,這正是為此,珠兒才更加受寵。”

    周承軒徹底被弄糊塗了。

    時間緊迫,慕柯容也不再賣關子,把王府中的傳言告訴了周承軒。

    “肖似雲南王生母?”周承軒又忍不住重復了一次,滿臉愕然。

    可既是容貌不像雲南王府的其他郡主,還能被雲南王認可,也只能是這個緣故了。周承軒將信將疑的神色落入慕柯容眼中,他把隨身攜帶的一副小巧畫像給周承軒看。

    “殿下請看,這就是我妹妹珠兒。”他緩緩展開卷軸,一張俏麗的面容便清楚的展現在周承軒面前。“眉眼間,依稀還是有幾分我們父王的影子。”

    周承軒當場便傻了眼。

    先前在城外沒大看清楚,只覺得這個人有些眼熟。如今看了她的畫像,終於覺出她像誰了。

    她不像慕蘭雅等人,倒是跟東宮那位太子寵妾像了七八分——

    “……下,殿下?”慕柯容本來是想讓周承軒安心,卻不承想看到周承軒一副驚愕的模樣。

    雖然她姿容出眾、也跟其他姐妹不大一樣,六皇子也不必如此吃驚罷?

    周承軒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把畫像拿在手中細細的看了好一會兒,才放下。

    “明珠郡主,可真真是漂亮。”他把畫像仍舊遞還給慕柯容,掩飾的道:“怪不得受寵。”

    他的異狀在慕柯容看來,卻是另一種想法。

    莫非六皇子看上了慕明珠不成?娶了慕明珠就等於徹底拉攏了雲南王府,即便是慕明珠生得再好,也比不上雲南王府支持的誘惑罷!

    只是他沒有說出來,順著周承軒的話說了幾句。

    從看了畫像後,周承軒明顯得心不在焉,也沒再問別的,甚至連飯也沒吃,便先離開了。

    慕柯容一頭霧水的收好了畫像,也回了王府。

    明日一早他還要隨父王進宮,在聖前可要應對得當。

    ***

    東宮。

    “周承軒已經帶人去正乾宮復命,雲南王到了。”周承庭看著坐立難安的阿嬈,用安撫的口吻道:“孤會設法安排你們盡早見面。”

    雲南王入京,周鈞禹要盯的人不僅是王府,還有東宮。

    周鈞禹不相信他會甘心看著雲南王站到周承軒那一邊,勢必會有所動作。

    阿嬈雖是心裏焦灼,還是能保持理智的。“殿下,不必急在一時。等明日父王見過皇上後,只怕雲南王府還會熱鬧一段時日,咱們不能著急。”

    “明日孤就要拜見嶽父了,心裏著實緊張。”周承庭見阿嬈心神不寧,引著她到了衣櫃前。“幫孤挑件衣裳,能讓嶽父大人看著孤順眼些就行。”

    本來還猶自沈浸在自己情緒中的阿嬈,忍不住彎了唇角。

    “殿下,您的朝服、常服都是有規制的,哪裏有什麼順眼不順眼的?”

    周承庭略顯尷尬的笑了笑。

    雖是為了討阿嬈開心,他心裏沒有由來也有點緊張。最終他還是讓人把自己朝服拿來,由阿嬈服侍著換上了。

    落地穿衣鏡裏的太子殿下,端得是矜貴清俊。

    阿嬈在他身後端詳片刻,笑瞇瞇的道:“您穿什麼都是衣冠楚楚。”

    “那就好。”周承庭挑了挑眉,他手上稍一用力,把阿嬈拉到了自己懷中。“孤還以為,會是另一個詞。”

    當阿嬈看著那雙含笑的眼睛,猜到究竟是何詞時,不由紅了臉,想要推開他。

    “孤不介意,不妨今夜咱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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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當周承軒到達琢玉宮時, 已經到了宮中落鑰的時候。事出緊急, 他也只得冒著被發現的危險過去了。

    “軒兒, 你怎麼來了?”安貴妃在殿中見到兒子時, 也吃了一驚。周承軒素來都是沈穩謹慎的,絕不會莽撞得做些容易被人抓住把柄的事。

    周承軒忙道:“母妃,兒臣來是有事跟您商議。父皇今夜不會過來罷?”

    聽他提起周鈞禹,安貴妃不由蹙了眉,冷笑一聲。“你且放心, 你父皇這幾日又被寧妃勾了魂去,下了朝就去重華宮。”

    周承軒自是聽出了母妃的不滿, 可眼下他這件事更著急, 他顧不上勸解,直接道:“母妃,明珠郡主稱病,明日不會入宮。您要盡快派人去王府探視, 最好是讓碧桃去。”

    安貴妃目露不解之色,卻還是直言道:“縱使咱們要去探病,也要先等王皇後派人去過之後, 這樣明目張膽的僭越,你父皇見了也會不高興的。”

    誰知周承軒卻搖搖頭,壓低了聲音道:“決不能被王皇後搶先!”

    在安貴妃疑惑的目光中,周承軒繼續道:“母妃,兒臣今日到城外去迎接雲南王一行時,遠遠看到了慕明珠一眼, 當時就覺得眼熟;等不久前兒臣和慕柯容見面,看到他手中的那張慕明珠的畫像,更加確信了自己的懷疑。”

    “慕明珠和太子身邊的阿嬈長得太像了!”

    他的話音未落,安貴妃也露出了愕然之色。

    周承軒忙把自己和慕柯容談話的內容都告知了安貴妃,復又道:“只是兒臣仍不能完全確信,這才想請母妃派人去過再確認。碧桃是見過阿嬈的,又是您的心腹,兒臣覺得是最合適的人選。”

    既是有這麼個緣故,安貴妃當機立斷的答應下來。

    縱然讓別人覺得她們主動像雲南王府示好也沒關系,本來雲南王也要承吳家的人情,斷不能讓別人先察覺到這件事的關竅。

    在得到碧桃帶回來的消息前,他們母子也不好妄下論斷。

    “明日我去一趟東宮,看看能不能從阿嬈口中問出些什麼。”安貴妃眸光微閃,她早就覺得這個阿嬈不對勁兒,先前只當時侯府精心教養,早就準備將她給了太子。

    “你趕緊回去罷,別讓人察覺了。”

    周承軒應了一聲,仍是悄悄的離開了。

    他才一走,安貴妃就把碧桃叫了進來,仔細的叮囑了一番。

    她倒要看看,這個太子寵妾到底背負著什麼秘密。

    ***

    當周承庭準備起身時,阿嬈在他懷中睡得正香。

    折騰了她大半夜,在浴桶中幫她清理時,她已經眼皮沈重。把她抱上了床後,更是幾乎沾了枕頭就睡著了。

    倒是周承庭想著明日要見雲南王,幾乎一夜無眠。從阿嬈來到他身邊後的種種,在他腦海中過了一遍。阿嬈吃了不少苦,自己到底還沒做到曾經承諾過的。

    他輕輕握住阿嬈的手。

    其實那一日阿嬈跟慕柯明的話,他聽見了。

    他很慶幸,自己那個下意識的動作,留住了阿嬈,也讓他認清了自己的心。

    他不會放開她的手。

    想到這兒,周承庭覺得心中一松。他輕手輕腳的起身,幫阿嬈蓋好了被子,自己穿好了衣裳後,吩咐芳芷她們不要吵醒阿嬈。隨後他便回了清泰殿更衣,準備上朝。

    今日早朝時雲南王便會上朝覲見,算是周鈞禹表現對慕靖淵的重視。

    午時則會在清涼殿設宴,那時才是他能跟雲南王有接觸的時候。只是他亦是不能表露過多,免得引人懷疑。

    不過午宴時誠王也在,應該能幫上忙。

    帶著心中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忐忑,周承庭離開了東宮。

    他的位置就在皇上的下首,看著龍行虎步走來的雲南王慕靖淵,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氣勢,和京中養尊處優的親王不同,他更像是個金戈鐵馬的大將軍。

    有這樣的人駐守邊境,才能守住一方安穩。也正是如此,更令周鈞禹在懷疑提防之余,還要籠絡。

    只是周承庭覺得,雲南王似乎有意無意的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

    這個疑惑一直持續到了午宴時。

    周鈞禹為了表示對慕靖淵的看重,右下首是太子,將左下首的位置,留給了雲南王。

    太子和雲南王的位置是相對的。

    雖是雲南王進京是因找回明珠郡主而起,可在朝堂上不便提起。這會兒酒酣耳熱之際,皇上果然問起了明珠郡主之事。

    周承庭的目光落在了慕靖淵身上,試圖判斷他是否知道真相。

    “珠兒身子不好,便沒帶她進宮。”慕靖淵回答道:“等過些日子她身子好了,再讓她入宮覲見。”

    還不等周鈞禹說話,慕靖淵面上似是浮現一抹遲疑之色,略帶了些嘆息道:“只是珠兒被流寇所傷,失去了許多記憶,若是有失禮之處,還請皇上見諒。”

    周承庭聽罷,眼角的余光落到慕柯容身上。原來慕柯容就是用這樣拙劣的手段,來搪塞這個假明珠做得不妥的地方。

    而如今雲南王說出來,也正是為了解釋“慕明珠”為何沒有回到雲南。

    “竟有這樣的事?”周鈞禹不管是不是相信這個解釋,他都只能大度的道:“你也不要著急,難得郡主平安無事。”

    緊接著,他又道:“既是來了京中,不妨過了年再走。朕會派最好的太醫給小郡主瞧瞧,京中也不乏名醫聖手,小郡主是個有福之人,總能治好的。”

    周鈞禹的話才說完,如同一顆石子投入了平靜的湖面。

    得皇上親口所稱“有福之人”,本就是雲南王掌上明珠的小郡主,更加引人註目。

    “臣多謝皇上恩典。”慕靖淵拱了拱手,情真意切的道:“若是明珠能平安的回到臣身邊,臣就別無所求了。”

    雲南王對小女兒的疼愛不似作偽,甚是連兩個兒子都比不上。原先眾人以為不過是流言誇張的成分更多些,如今見了卻已信了大半。

    這位明珠郡主已經十八,翻過年去就是十九——正是要婚配的年齡,眾人揣摩著皇上的意思蠢蠢欲動。

    周承庭卻在琢磨著雲南王話裏的意思。

    見事情正如自己希望的方向發展,周鈞禹心中高興,示意皇子們給雲南王敬酒。

    以太子為首的皇子們,陸續端著酒杯到了雲南王的席前。

    太子排在頭一位,別的皇子們自是不敢跟太子搶。周承軒識趣的排在周承玨的後頭,爭先也不在這一時。

    “太子殿下。”慕靖淵站了起來,那雙銳利眸子淡淡的望過去,給人無形的壓力。

    雖然太子是儲君,面對位高權重的藩王自是要客氣幾分,最為要緊是阿嬈的關系,周承庭自然不敢受慕靖淵的禮。

    “王爺。”周承庭不僅是面上的客氣,心中更是恭敬。“恭喜您尋回小郡主,這一路辛苦,我敬您一杯。”

    雖是宴席上正熱鬧,可殿中人大半的註意力都放到這裏。

    他敬酒後,只聽雲南王如同閑談般的微笑道:“太子殿下的玉佩倒是別致,水頭色澤俱佳,似乎是產自雲南的翡翠?”

    周承庭鎮定自若,同樣笑著回道:“正是。常言道玉出雲南,這等珍品自是只有雲南才有。”

    等在周承庭身後的周承玨,只當二人是在互相恭維,不過是兩句閑話,並沒有上心。因為很快太子便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輪到了他敬酒。

    周承軒則是從開始就在不遠處觀察著雲南王和太子,見兩人神色間並無異常,心中的疑惑也只得壓下。

    等到皇子們一輪敬酒後,誠王也端著酒杯到了慕靖淵席前。

    他目光復雜的看著慕靖淵,面上卻是爽朗的笑著。“我二十年前也曾遊歷過雲南,只是未曾有幸和王爺見面。今日見了,很是覺得遺憾。”

    “誠皇兄素來喜歡遊歷名山大川,去雲南倒是不多。”周鈞禹也聽到了他的話,笑著附和道:“等你往後再去雲南,直接亮明身份找他喝酒便是!”

    慕靖淵已經猜到了誠王的身份,他聽她提過。他淡淡的笑道:“只要誠王不嫌棄,本王隨時歡迎。”

    殿中一派其樂融融的和諧氣氛,而暗流已經在其中湧動。

    就快要掀起一場風浪。

    ***

    昨夜被太子拉著胡鬧了一通,阿嬈累極,反而睡了個好覺。

    等到她醒來時,身邊太子的位置已經空了,被子也變涼了,顯然太子已經離開了許久。

    聽到裏面的動靜,芳芷和結香便進來服侍,見阿嬈眼神迷茫的擁著被子,芳芷忙給她披上衣裳,“才人,您小心不要著涼。”

    結香也在一旁道:“太子殿下吩咐奴婢們不要吵到您,等您醒了再進來服侍。”

    阿嬈輕輕點了點頭。

    本以為會是一夜無眠,卻意外的養足了精神。

    梳洗更衣後,阿嬈先去隔壁看了呦呦,正準備去太子妃殿中時,卻聽見施海傳來消息,安貴妃在太子妃殿中。

    阿嬈實在不像再打點起精神來應付安貴妃,便留下來陪呦呦玩。

    呦呦已經快五個月,雖然還不會爬,卻能自己趴在床上,也能擡起頭來。阿嬈拿著撥浪鼓逗弄他,他仰著小腦袋,咿咿呀呀的似乎想要阿嬈手中的東西。

    “再過一兩個月,小郡王就會爬了。”奶娘在一旁笑道。

    阿嬈看著兒子烏溜溜的大眼睛盯著自己看,心中已經柔軟了一片,她把呦呦抱了起來。“等過些日子就把這大床給圍起來,別讓他掉下去。他這不算晚罷?”

    奶娘忙答應了,又道:“當然不。小郡王身子骨長得好,很快就會走了。”

    阿嬈寵溺的看著呦呦抓著自己玉佩,思緒已經飄遠。

    忽然,連枝走了進來,聲音又輕又快道:“才人,安貴妃往咱們院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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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等周承庭回到東宮時, 早就有人前來通報說姜才人在清泰殿等他。

    想來是她著急知道今日見面的情況, 周承庭目光落在自己隨身帶的玉佩上, 不由微微勾起唇角。

    他特意選了這個玉佩,上面用了阿嬈親手打的絡子, 最要緊的是, 這個樣式顯得過於簡單的絡子, 是阿嬈學會的第一個。他聽阿嬈說過,她曾送給過雲南王。

    果然雲南王留意到了他的玉佩,還主動說了話。

    算是個好的開始。

    當他心情不錯的進了門時, 卻發現阿嬈面色凝重的迎了上來。

    “殿下,安貴妃來過了。”等孟清江帶著人識趣的退下去時,阿嬈沒有像往常一樣服侍太子更衣, 她有些神色惶然道:“她今日來看太子妃娘娘,妾身避開了。可她來了宜芝院, 特意跟妾身提起了慕明珠。”

    雖然阿嬈知道自己定會假明珠長得有幾分相似,可沒想到這麼快就看出破綻。

    安貴妃過來時,寒暄的話沒說兩句, 話題便往“明珠郡主”身上引。雲南王帶著小郡主入京,是京中談論最多的話題,但阿嬈察覺到安貴妃一直在觀察她, 言語間也有試探。

    “昨日是六皇子出城迎接,他也是見過妾身的——”阿嬈眉頭緊蹙,眼下便只有這一種解釋。

    周承庭聞言,安撫的拍了拍阿嬈的手。

    “阿嬈, 別著急。”周承庭的嗓音低沈平緩,給人鎮定的力量。“這是遲早的事,即便安貴妃和周承軒猜到這種可能,也不會貿然說出來。”

    他看著阿嬈,柔聲道:“孤這兒倒是有好消息。”

    阿嬈猛地擡起頭,有些期待又害怕、類似近鄉情怯的感覺。

    “殿下,您今日見他,他怎麼樣?”阿嬈聲音輕顫,忍不住問道:“他,好嗎?”

    周承庭想到今日見到的雲南王,應道:“嶽父很好,你放心。”

    “孤覺得,嶽父已經猜到,你在孤的身邊。”太子殿下這會兒私下裏叫嶽父倒是順口了不少,他頗有些春風得意道:“很快就能安排跟嶽父見上一面了。”

    “真的?”阿嬈聲音裏透著一絲驚喜,可很快她又搖了搖頭,道:“這樣不妥罷?父王才進京,皇上不會放松對父王的關註……”

    阿嬈思來想去,搖了搖頭道:“還是再等等。”

    回想起今日清涼殿中情形,周承庭雖是應了一聲,心中卻覺得只怕阿嬈難以如願。

    即便他們不主動,雲南王也會主動聯系他們。

    “父王腰上有舊傷,這樣連日趕路,只怕有些吃不消。”當阿嬈冷靜下來時,又不免擔心起慕靖淵的身體。“聽說父王從雲南到揚州一路上沒有坐馬車,都是騎馬過來的?”

    周承庭點了點頭。

    即便是從揚州到京城一路乘船,父王對自己向來要求嚴格,尤其是儀態上,只怕也很是辛苦。想到這兒,阿嬈心中絞著疼了起來。

    “嶽父精神倒都還好。”周承庭安慰道:“他既是知道你還活著,定不會折騰自己的身子,他還要好好的保護你呢。”

    阿嬈胡亂點了點頭。

    然而還沒過一日,阿嬈一語成讖,皇上本是派太醫給明珠郡主瞧病,太醫回宮時,卻帶回來雲南王舊疾復發的消息。

    當消息是周承庭帶回東宮的,阿嬈面上頓時露出焦急之色。

    “阿嬈,你先別著急。”周承庭的神色有些古怪,他輕聲道:“方才姜知越跟孤說,說是你的家人,知道你被賣身侯府,要見你一面。”

    阿嬈聞言,立刻便楞住了。

    “嶽父舊疾復發,皇上準許他在府中靜養。”周承庭從得到這兩個消息後,頭一個反應便是雲南王想要見阿嬈。“每日有太醫上門為嶽父施針,想來嶽父也不會見外客。”

    這兩件事,實在是過於巧合,由不得人不多想。

    如果雲南王不“病”一場,只怕雲南王府會門庭若市,一舉一動全都在皇上的監視之下不提,更抽不出時間出去。

    “殿下,您怎麼跟世子說的?”阿嬈咬了咬下唇,眉目間始終有一抹憂色。“世子還不知道妾身的事情……”

    周承庭握住她的手,溫聲道:“等有合適的時間,孤會告訴他。眼下孤讓他先答應下來,若是想要見面,就安排在安遠侯府。”

    安遠侯府是太子妃娘家,阿嬈替太子妃前去探望母親,也算有理由,也不會被人懷疑。

    “殿下,姜知瑞已經站在了六皇子那邊,而六皇子或許已經猜到些什麼。”阿嬈想到安遠侯府還有這樣一個人,惡心的同時也覺得不安。“若是被姜知瑞發現可就不妙了。”

    周承庭微微頷首,道:“你說得是。所以要趁早,趁著安貴妃他們還沒參透其中的關竅,和嶽父見上一面。”

    他怕阿嬈擔心,才沒告訴她。

    安貴妃已經派人搶在王皇後前面,探望過王府中的“慕明珠”。

    只怕她們此時已經能確定,阿嬈跟雲南王府確有些千絲萬縷的關系。

    ***

    琢玉宮。

    當碧桃回宮後,安貴妃便迫不及待地屏退了身邊服侍的人,留她一人說話。

    這時碧桃才敢把心中的那點子愕然,表露出來。

    “娘娘,奴婢看到了,那位雲南王府的小郡主,竟跟姜才人像了七八分!”碧桃至今還覺得匪夷所思,不解的道:“這個小郡主,跟雲南王府那三位郡主生得都不像,偏生蘭雅郡主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傳說中雲南王的掌上明珠,果然生得一張如花似玉的容貌。雖是她沒什麼精神的躺在床上,倒愈發像個病美人似的。除了樣貌上那二三分差異,姜嬈比起慕明珠來,多了幾分渾然天成的嬌柔嫵媚,更漂亮些。

    “你看準了?”安貴妃忍不住道:“真的像極了姜嬈?”

    碧桃用力的點點頭,她自信不會看錯。“娘娘,千真萬確。”

    在自己宮中,碧桃也算是跟阿嬈接觸多得了,應該不會看走眼。到底是偶然的相似,還是說阿嬈跟這位被找回來的小郡主,真有什麼關系不成?

    “把六皇子叫到本宮這兒來,就說是昱兒想找哥哥。”此事宜早不宜遲,安貴妃當機立斷道。

    碧桃答應著去了。

    不多時,她便帶著周承軒到了琢玉宮。

    安貴妃讓碧桃把當時的情形又復述了一遍,等讓碧桃下去後,才緩緩的道:“這個阿嬈,怕是身世不簡單。”

    既是雲南王府流傳著小郡主肖似雲南王生母,故此受寵。那麼阿嬈也跟雲南王生母那邊有什麼關系不成?

    “眼下你要盡快查清姜嬈的身份,她在進侯府前,到底是什麼出身?”安貴妃叮囑六皇子道:“余嬤嬤的關系要利用好,先查清楚姜妙是從何處把姜嬈救回來的,順蔓摸瓜的查下去。”

    周承軒恭聲應了下來,他遲疑片刻,道:“母妃,這件事,咱們要不要提醒慕柯容他們?”

    “暫且不必。”安貴妃斷然決絕。“慕柯容這件事辦得蹊蹺,這明珠郡主竟選得跟阿嬈模樣肖似,裏頭定然有問題。咱們先查清楚了,再做打算。”

    她的言外之意,是否跟慕柯容合作,還要再考慮。

    周承軒心裏也同意安貴妃的看法,答應著離開。

    安貴妃也沒讓人進來,自己閉目沈思,想著從知道有阿嬈的存在起,發生得樁樁件件許多事,忽然腦海中飛快的閃過一個念頭。

    是令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一種可能。

    也是對她們最不利的。

    ***

    很快安遠侯府傳來消息,說是陳氏思念女兒病倒了。

    阿嬈心中的那根弦頓時緊繃,他們事先約定的,這就是安排好準備讓她和自己的家人見面。

    這些日子太子妃的始終不見好,陳氏擔心也是正常。太子妃聽聞,派阿嬈前去探望。王皇後知曉後也沒有多過問,反而還送了不少補品到東宮,讓阿嬈帶回侯府。

    從上車的那一刻起,阿嬈只感覺自己的心狂跳起來,幾乎要跳出了喉嚨。

    太子怕引人註目,並沒有和阿嬈一同前往。

    連枝和連翹都陪在阿嬈身邊,反而是結香芳芷留在了宜芝院。

    兩人陪著阿嬈坐在頭一輛馬車上,見素來沈穩的姜才人竟坐立難安起來。想到太子臨行前的囑托,也不敢出聲,只是默默的陪在一旁。

    自從到了太子身邊後,她回侯府的次數不多。以她現在的品級,侯府中是要有人迎候的,故此胡姨娘帶著府中的另外一個庶女姜婧迎在二門前。

    阿嬈無心和她們寒暄,對姜婧笑了笑,等到胡姨娘時,則是完全漠然的微微頷首。

    胡姨娘氣極,面上卻不敢露出絲毫的不恭敬。

    兩人還算識趣,把阿嬈送到了正院後,不敢打擾她和陳氏說話,便識趣的退了出去。

    阿嬈從踏入院子的第一步,呼吸便已不自覺變得急促。

    繞過影壁後,阿嬈便發現正院今日超乎尋常的安靜,她捏緊手中的帕子,定了定神,像是鼓足勇氣一般,朝著東跨院走了過去。

    事先約定好的,她的家人會在東跨院等著她。

    近鄉情怯的感覺讓她手指都在微微發抖,她咬緊了下唇,方能忍住眼中的淚,不讓自己哭出來。

    忽然,似是有所感應,阿嬈驀地加快了步伐,幾乎用最快的速度跑了過去。

    當阿嬈在看到樹下負手而立的那個身形頎長、英武不凡的男子時,淚水終於奪眶而出。

    身子也像是被定住了,不聽使喚。在淚眼朦朧中,那道身影也變得模糊,恍惚似乎在夢中。

    她聽見自己聲音顫抖得叫出了那個久違的稱呼。

    “父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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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5 22:44:58 |只看該作者
第149章

    望著一道鵝黃色的纖細身影進了門, 珠兒定定的望著自己,那張深藏於記憶裏的面容, 再次出現在他眼前。

    站在樹下的慕靖淵, 已經濕潤了眼眶。

    珠兒越來越像她了,雖是七年未見, 離開他身邊前, 珠兒還是個小姑娘。可這一眼他能確定, 眼前那個人就是珠兒。

    他來不及感慨血緣的力量,聽見珠兒帶著哭腔的“父王”, 慕靖淵只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撕裂開血淋淋的一道口子,後又被倉促的合上。

    七年過去了,珠兒已經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甚至他聽說,珠兒已經給太子生了孩子。來之前他搜集了再多關於珠兒的消息,也遠不及見這一面。

    他的珠兒長大了,又仿佛從來沒有離開過他身邊。

    他心裏有太多的話想說,看著滿臉淚痕的女兒,卻也只是嗓音幹澀的叫了一聲“珠兒”, 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阿嬈也像是從恍惚中回過神來, 往前走了兩步, 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父王,是女兒不孝。”

    她隱姓埋名放棄了郡主的身份,思念和被親人背叛的痛苦讓她無數次從夢中哭著醒過來。可是,以為她已經死了的父王,豈不是更加難受?更加的自責?

    當初是她央著父王同意她離府, 還甩來了大半護衛,才讓父王遭受這樣的痛苦。

    這對父王不公平。

    慕靖淵快步走向了阿嬈,他哪裏舍得怪女兒,心疼都還來不及。他眼疾手快忙把她扶了起來,柔聲道:“珠兒,地上涼,快起來!”

    那雙托住她的大手仍舊如記憶裏那樣的溫暖有力,阿嬈擡起頭,在父王眼中她找不到半分的責怪,只有滿滿的疼惜。

    阿嬈不爭氣的再度淚盈於睫,她猛地撲進了慕靖淵的懷中,忍不住大哭起來。

    她此時就像個受盡了委屈、傷心得嚎啕大哭的孩子一樣,慕靖淵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他如同哄著幼時的阿嬈一般,輕撫著她的後背,安撫著低聲道:“珠兒,父王在這兒。沒事了,沒事了。”

    曾經她也想象過再見父王的情形,絕不是如此失去理智的模樣。可聽到父王沒有一點怨她,反而百般安撫,淚就忍不住一直往下掉。

    仿佛要把這七年忍下來的淚,都要哭出來似的。

    慕靖淵不錯眼睛的盯著女兒看,也有種恍惚而不真實的感覺。

    珠兒就在自己身邊,終於不是在夢中!

    這種失而復得的喜悅和激動,讓素來冷峻威嚴的雲南王,也是忍不住動容。他眼角閃著水光,扶著阿嬈的大手,也不自覺的在微微發顫。

    他恨不得在此時告訴天下所有的人,他的掌上明珠,又重新回來了。

    “珠兒乖,別哭了。”慕靖淵伸出手,那雙長期握劍、提韁繩的手已經磨出了厚厚的繭子略顯粗糲,他動作有些笨拙的替阿嬈拭去臉上的淚痕。

    阿嬈用力的點點頭,她張了張嘴,嗓子已經有些沙啞,說出來的話也不大真切。

    慕靖淵凝神去聽,才勉強聽清楚。

    珠兒在說,父王,對不起。

    這個傻孩子!

    “父王知道你有苦衷,父王不怪你。”慕靖淵心痛得無以復加,珠兒的面容和二十年前那張在自己面前哭泣的臉龐似乎是重合了。他看著阿嬈臉上大顆大顆掉落的淚珠,力若千鈞的砸在他的心上。

    “是父王不好,不怪你。只怪父王,是父王沒有早點找到你。”

    雖然這時是一日裏陽光最好的時候,到底冬日也還是冷的。方才阿嬈又是跪下、又是哭了一場,陣陣冷風吹來,阿嬈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慕靖淵暗罵自己竟忘了天氣,忙解下了自己的鬥篷給阿嬈披上。

    阿嬈想要拒絕,慕靖淵卻堅持給她系上,聲音溫和不容置疑的道:“你披好,父王不冷。”

    鬥篷很暖,像是父王的擁抱,牢牢的護住了她。

    父女時隔七年後再相見,自然有許多話要說。東跨院的屋子陳氏早就已經布置好了,雖說她此時還不知道阿嬈的家人到底是什麼來頭,讓兒子如此重視,卻還是把一切都安排妥當。

    兩人進了屋子後,阿嬈稍稍平復了情緒,想到自己在父王面前不爭氣的淚流個沒完,有些難為情的抿了抿嘴。

    “珠兒,這些年你是怎麼過來的?”對於女兒的經歷,慕靖淵只是看到過幾行幹巴巴的字,可珠兒吃的苦,卻遠遠不是幾行字能寫出來的。他滿是疼惜的道:“你受苦了。”

    阿嬈輕輕搖頭。

    起初,她不是故意要瞞著父王的。那時她被母親和哥哥背叛,又是傷心又是害怕。一路陰差陽錯的從雲南離開後,她下定決心,就當是自己死了,還了母親的生養之恩。後來她又聽說,為了找她父王一路往南往西奔襲,又把把領土往外推了許多,自己若是再活著出現,對父王也不利。

    再後來,她跟著太子妃進了宮、成了太子的人,就更不能跟父王相認了。

    她對著慕靖淵笑了笑,緩緩的開了口。

    ***

    雲南王府。

    那日從劉嬤嬤口中得知真相後,慕柯明就覺得似乎有哪裏不對。

    娘深恨明珠,覺得是她搶了自己妹妹的位置,所以將她的畫像全部撕碎。而後為了在父王面前博得憐惜,娘又讓人把明珠的畫像給全部修補好,重新掛了起來。

    劉嬤嬤只說自己找了一處極為隱蔽的地方給修復好,畫師並不知道畫像中的人就是雲南王府的明珠郡主。

    慕柯明又悄悄去張側妃院中,把畫像再次細細看了一遍。

    這十張畫像依次排開,就仿佛見證了明珠的成長一般。

    看著笑靨如花的明珠一點點長大,慕柯明腦海中閃過靈光,仍舊把劉嬤嬤叫了過來。

    “嬤嬤,你素來在側妃身邊服侍,是怎麼知道哪裏有技藝那樣高超的畫師?”慕柯明一改平日的溫和,眉宇間透著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氣勢,倒有幾分像他們父王慕靖淵。

    “若是你真的為了側妃好,就說實話。別自作聰明的反而害了她——”

    劉嬤嬤慌忙跪在地上。

    雖說她一心向著張側妃,可一來眼下王府是大郡王主事,而來大郡王是側妃的親兒子,總不會害了側妃。她才小心翼翼的道:“回大郡王的話,奴婢是托了您身邊的劉玉幫忙。”

    先前之所以瞞著大郡王,是怕大郡王知道不喜,他身邊的人竟背著他聯絡側妃。

    慕柯明皺起了眉。

    他沒有過多的追究劉嬤嬤的責任,為了不打草驚蛇,他仍是面色如常的回到了正院。

    等他查清劉玉所有的異動後,然後便讓人把劉玉帶到了他的書房中。

    “明珠被父王找回來,功勞最大的應該是慕柯容罷?”慕柯明神色淡淡的,似是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

    聽到慕柯容的名字,劉玉心裏猛地一跳,幹巴巴的附和了一聲。

    “依我看,頭號功臣不該是慕柯容,該是給慕柯容出主意的你罷?”慕柯明眸光驀地一冷,寒聲道:“說,你拿著十張修補過的畫像,究竟去做什麼了?”

    劉玉心下大亂,卻仍舊硬著嘴狡辯。

    “屬下只是幫了劉嬤嬤一個忙罷了,幫她舉薦了一位畫師,並沒見過郡主的畫像……”

    某種意義上看,他這也不是假話,故此才敢迎著慕柯明的目光,猶自鎮定的答了一句。

    只是他才說完,只見慕柯明的眼神愈發冷了下去,讓他有種如墜冰窟之感。

    “劉玉,我說了有十張畫像,卻沒說過那十張畫像是誰的。”慕柯明怒極,卻反而異常冷靜,他甚至微笑道:“你怎麼知道,是明珠郡主的畫像?”

    劉玉聞言便楞住了。

    他心裏知道那一匣子碎片是十張明珠郡主的畫像,故此才沒有防備脫口而出——

    對上慕柯明如同寒冰般的眼睛,劉玉雙膝一軟,直直的跪在了地上。

    ***

    阿嬈並不想向父王訴苦,這七年來,誰過得都不容易。

    她輕描淡寫的說了自己是如何從雲南一路輾轉到了京城,而後被太子妃所搭救,再後來到了宮中,又到了太子身邊。

    慕靖淵豈會看不出女兒的刻意隱瞞,只是今日重逢,他不忍心拆穿女兒,便都由著她說了。

    “父王,殿下前兩日說您的舊疾復發了,要不要緊?”阿嬈想起太子的話,慌忙拉著慕靖淵問道。

    慕靖淵的目光充滿了疼愛,他讓阿嬈稍安勿躁,溫聲道:“不過是故意放出去的風聲罷了,好讓皇上放松警惕,這樣父王才能過來見你。”

    可前去診脈的太醫都是皇上的心腹,如果父王不是真的舊疾復發,他們不會對皇上這樣說的。

    父王擺明了是不想讓自己擔心,阿嬈忍了忍,乖巧的沒有再多問。

    不過方才阿嬈的一句問話,倒是讓慕靖淵心中微動。

    他輕聲問道:“珠兒,你跟太子,關系怎麼樣?”

    聽著珠兒提起周承庭,聲音很是輕快放松,想來珠兒在東宮的日子,倒不難過。

    在聽到父王問起自己的丈夫、亦是自己愛的人,阿嬈臉色微紅,輕輕點了點頭,才慢慢道:“太子殿下待女兒很好。”

    想起自己在宮中見過的太子周承庭,也果真如傳說中一樣,看起來矜貴威儀,面容俊朗身姿挺拔,有一國儲君的氣度風範。

    明明他知道自己和珠兒的關系,在宴席上亦是應對得當。

    單單看他能在周鈞禹刻意的捧殺下還能清醒自持,有今日的局勢,著實是個厲害的人物。

    可是……

    慕靖淵看著女兒,神色鄭重的問道:“珠兒,你可願意和父王一同回雲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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