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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長洱] 天才基本法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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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9 00:24:21 |只看該作者
第30章 知之

  副校長走後,是解然小老師表演的舞台。他在講台上伸了個懶腰,告訴他們現在可以去宿舍了。

  望向窗外,果然,樹陰下有幾輛白色觀光車,司機剛停好車,正百無聊賴等他們。林朝夕和裴之還站著,都省了坐下來再起立的步驟,不約而同的,他們兩個都往門外走,花捲、陸誌浩趕忙跟上。

  「我靠,這副校長怎麼這樣!」

  一出門,花捲就開始義憤填膺,陸誌浩悶著不說話,反而是她和裴之,提包準備上車。

  「你們別難過,我給你們說,誰這輩子沒遇到過幾個垃圾老師呢……」

  花捲還在嘟嘟囔囔,裴之小同學默默回去,拉開花捲箱子拉桿,問:「走嗎?」

  「走走走!」花捲受寵若驚,快走幾步接過。

  裴之背著他的黑色書包,很閒散走在前面,一路都是樹陰,非常涼爽。

  林朝夕剛扔掉乾脆面袋子回來,拍拍手上的調料粉,問:「他不會拿了高中生的卷子給你做吧?」

  「有可能吧。」裴之答。

  「這不是故意欺負人嗎?」花捲又拔高音量。

  「不會做很正常,沒什麼問題。」裴之用清脆寧靜的聲音說。

  「欸……」花捲。

  林朝夕彎起眼睛笑了,看著小少年很清醒的目光,突然覺得自己剛才什麼要拍桌而起的衝動也很傻。這是裴之啊,既不會因師長當眾教育而羞憤,更不會因無知而難過?

  所有的未知,或許才是最讓他們高興的事情吧?

  「你們兩個怎麼一點都不生氣!」

  「氣什麼?」

  她和裴之不約而同問。

  花捲槓把子氣不打一處來,奮力一提,將行李箱裝上光觀車,不說話了。

  他們後面,其餘學生也陸續離開教室。

  解然雖然一肚子壞水,但仍舊比冷酷副校長好相處太多,小朋友們圍著他嘰嘰喳喳問東問西,比如宿舍怎麼分啊,下午幹嘛啊,以後會不會每天都有考試啊。

  解然就笑眯眯地說到時候就知道。

  「解老師,我們真的要再這裡呆一個月嗎?」

  「放心啦,你們很多人都都呆不滿一個月的。」

  「欸……」學生們很不滿地長嘆一聲。

  「那怎麼可以留的更久一點啊?」

  解然:「幹嘛這麼問,我以為你們都想走了呢?」

  他說這句話時,視線向他們這裡漂移過來,林朝夕坐在裴之對面,他們中間是行李,裴之單手支頤,扇子似的睫毛低垂,不知在想什麼。

  林朝夕聳了聳肩,這點小問題就要走,開什麼玩笑嘛。

  「不行啊,回家我媽會打我。」

  「太早被淘汰感覺很丟人吧!」

  孩子們還在追問解然:「你給我們透露一點通關秘籍嘛!」

  「秘籍就是,找好隊友,共渡難關。」

  「什麼意思啊!」孩子們不約而同問道,震得林鳥展翅。

  解然笑:「行了行了,趕緊上車,隨便坐。」

  隨便本來就是最麻煩的詞。

  觀光車有五輛,孩子們剛才已經相互熟悉過,說過話的、一個學校的,都紛紛坐到一起,那些孤僻的,就選擇沒人的空位,而他們這裡的情況,則有些尷尬。

  就在剛才,實驗小學另外幾個沒和章亮一起的孩子,跑過來專門邀請裴之、花捲同他們一起坐,不知是不是受解然剛才說的『秘籍』影響。

  但林朝夕聽了一會兒,覺得這幾個孩子倒也不是想巴結裴之,純粹是想親近厲害的同學,不然也不會順帶邀請花捲。花捲對懟天懟地,反而對善意的邀請不知該如何拒絕。

  陸誌浩還在旁邊說:「要不你們去吧,畢竟是一個學校的。」

  林朝夕目瞪口呆了,簡直想捏他的臉。

  這時,裴之很乾脆地說:「我們就坐這裡。」

  他老人家很難得開口,甚至沒找什麼亂七八糟比如懶得搬東西一類的理由,反而更坦誠。

  幾個孩子意識到他的堅決,摸了摸鼻子走了,也沒說過分的話。

  觀光車很快發動。豔陽在大湖邊失去了原本的威力,水風舒徐,間或有白鷺和水鳥騰空而起,孩子們看得興高采烈,早就忘記剛才的緊張考試。

  這才像夏令營啊,林朝夕跟著伸了個懶腰。

  綠洲基地環境著實優美,又剛建好,設施全新,不少學校都會在這裡組織暑假活動。一路上,他們看到很多學生在拓展訓練項目裡爬上爬下,或者兩兩手牽手跟著帶隊老師去餵羊,還有一片燒烤營地,烤肉香味隨風而來,他們才忘記自己根本沒吃飯。

  花捲小朋友深深吸了口烤肉的香氣,感慨說:「真好啊,想就這麼住一個月,不用考試就好了。」

  「你怎麼這麼怕考試啊。」林朝夕湊上前,笑問道。

  花捲直接扭頭看陸誌浩:「老陸啊,我們聊聊。」

  「聊什麼?」陸誌浩這次考試結束後情緒就不是很好,被花捲喊了一嗓子才反應過來。

  「告訴這兩位,我們為什麼怕考試。」

  「怕考不好。」陸誌浩說。

  花捲打了個響指,回頭看她:「明白了嗎?」

  林朝夕搖頭。

  「你成績好你不會懂。」他又看裴之,直接地道,「你閉嘴。」

  裴之小臉上很難得有笑意,認真地說:「我剛考了零分。」

  「你那個不算!」花捲驚道,「高中題你都會做那你還是人嗎?」

  「本來就不是人啊。」林朝夕下意識說道。

  聞言,裴之抬眸,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趕忙喊道:「我在說陸誌浩!」

  陸誌浩耷拉著腦袋,沒反駁,她和花捲一唱一和,都沒讓陸誌浩開心一點。

  林朝夕沒轍了,只能戳戳他,很直接地問:「你怎麼了嘛?」

  「我……就是覺得我肯定留不下來,好像沒什麼繼續的意義。」

  「你沒意義那老子豈不是更沒意義了啊!」花捲怒。

  「所以,你是為了要參加晉杯或者說拿到那五個保送名額,才來參加這個夏令營嗎?」林朝夕想了想,問。

  陸誌浩皺眉,像很難想明白這個問題。最後說:「我不知道,你呢?」

  「我們每個人來說說,自己幹嘛要來吧!」林朝夕拍了下手,提議。

  「沒有每個人……」花捲說,「就你。」

  「為何?」

  「我沒理由啊,考上就來了啊。」

  「你沒理由就沒理由,你怎麼知道裴之同學沒理由!」林朝夕目光灼灼看著裴之,挽尊靠你了!

  「我也沒有。」這是裴之的回答。

  「欸?」這個答案讓林朝夕非常意外,她總覺得無論是未來還是現在,裴之都是個非常清醒的人,永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要做什麼、和為什麼要做。

  「為什麼?」

  林朝夕問完,覺得自己又傻了,為什麼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簡直是個無限循環的無底洞。

  看著眼前三個不同程度茫然的孩子,林朝夕自己也茫然了,是啊,為什麼要來呢?

  「那你呢?」裴之小同學問她。

  看著小少年清澈平和的眼眸,林朝夕想,我總不能說是為了彌補上輩子的遺憾,為了老林、為了你吧……

  她於是選了個現階段最誠實的答案:「因為我和院長媽媽打賭,如果我參加晉杯然後奪冠,就可以選擇自己想去的人家。」

  「想去的人家是什麼意思?」花捲愣。

  「就是收養家庭啊。」林朝夕說,「院長媽媽給我找了戶家庭,但我不是很想去。」

  花捲小朋友「噝」地倒吸口冷氣:「我又忘了!」

  「沒事,夕哥無所謂,不用小心翼翼。」林朝夕拍了拍花捲肩膀。

  說完,她才轉頭,發現裴之小朋友正認真盯著她。

  裴之小時候總讓人覺得散漫淡然,很少有那麼認真看一個人的時候,尤其清澈目光中還帶著點不解和探究。

  林朝夕頓時臉紅羞愧。很想說其實不像你想的那樣啦,我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很好,所以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花捲打斷了他們。

  卷哥豎著大拇指,一副哥後面有人的樣子:「所以你們院長到底給你找了什麼樣的家庭你這麼不樂意去,如果有麻煩告訴我,我讓我姐……」

  「好人家,都是教授!」林朝夕笑。

  「那你為什麼不去!」花捲問。

  林朝夕說:「那家人很好我就要去嗎,我有自己的理想和追求!」

  花捲和陸誌浩聽得一臉懵逼,反而是裴之,像在等待她所說的理想和追求,到底是什麼。

  不遠處,錯落有致的白色洋房已經清晰可見,有花園、小河,歐式的路燈和很多很多在玩樂的孩子。老師帶著隊伍,像正在教孩子們認識路邊的各種植物,而更遠些的地方,還有背誦英文詩磕磕碰碰的聲音。

  「When you are old and grey and full of sleep,And nodding by the fire,take down this book,And slowly read,and dream of the soft look ……」

  林朝夕聽著那首詩,出了一會兒神,然後才意識到,他們的話題不知為何變得那麼深入、那麼不符合小學生日常。

  不過,大概是是水風和四周的歡笑聲太美好,還有那首詩太美,她把手背過頭,伸了個懶腰,說:「其實現階段,我也不知道自己未來會怎麼樣。所以我總覺得那些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並且努力堅持著、一直一直做下去的人非常了不起。而像我這樣的普通學生,很多時候對要做什麼和為什麼要做這件事感到茫然,甚至是讀書,為什麼要讀書?為了提高考試水平、考個好的大學、為了工作以後可以賺更多的錢?然後呢?」

  「我也不明白,然後之後是什麼。不過我想了個理由,大概是對我來說,努力唸書,可以給我更多選擇機會,比方說,我可以用成績來得到我人生的自主權,而這對我來說挺重要的。」

  她看著陸誌浩,認真地說道:「而不管怎麼說,機會就是機會,它有時表現得很困難、有時看起來過程醜陋難熬、有時它的結果注定會讓你覺得難過,但總之,還是要努力抓住每一次機會。畢竟很多事情,不是我們做之前就能真能想明白為什麼要做它、也不是注定有結果,可往往是在認真去做的時候,才能找到一些意義。」

  「如果總是覺得,這時錯過也無所謂,反正做不到不去做也無所謂,那或許我們長大之後的某一天,會後悔。」

  林朝夕說完,覺得四周氛圍不對,突然意識到自己這個發言太不小學生了。

  果然,陸誌浩看著她,很感動地說:「謝謝你林朝夕,後面那段背得真好,哪本課外書裡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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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9 01:25:25 |只看該作者
第31章 合理

  林朝夕被陸誌浩氣得不想說話。

  不多時,觀光車在一幢四層洋房前停下。

  房子外牆白色,有歐式尖頂,周圍的小洋房鱗次櫛比,沿一座小山坡逐漸向上。解然坐的那輛觀光車已經先到,他正和其他孩子們在花園有說有笑。

  天高雲淡,一切都很愜意舒適。

  等他們到後,花園內外就被四十五個孩子和他們的行李圍得滿滿噹噹。靠裡面一點的孩子就踮腳張望這棟洋房,對住宿條件很感興趣,間或有各種驚喜的呼喊聲。

  「有沙發!」

  「還有零食、零食!」

  「哦哦哦,有火爐!」

  大夏天也沒法烤火吧,林朝夕對小朋友的點很無奈。

  她大致數了數小洋房的房間數,妥妥裝不下他們這裡所有人,不知道夏令營學校的主辦方又要出什麼么蛾子。但過了一會兒,見人到齊,解然卻直接帶他們進去,有負責登記住宿的女老師排出所有房間號,還讓他們可以自由選擇舍友。

  原來這幢洋房只是附近一片的主樓,除這幢宿舍外,他們還有另有2幢稍矮些的小洋房可供選擇,不過一般他們的主要休閒活動都在這裡,電視機、電腦和零食吧也只有這裡有。

  很顯然嘛,小朋友們都喜歡有電視機和電腦的好看房子,不過分管宿舍的女老師說,這棟樓是給女生的,希望小男生們發揮紳士精神,把最好的樓讓給女生。

  而大部分男生都住左後方的2號樓,還剩一棟3號小樓看上去裝修最差,因為現在是學校組織夏令營的高峰,沒有更多宿舍,所以3號樓只能男女混住,男生一二層,三層給女孩子們。

  「中午自己用房卡去食堂吃飯,下午四點在這棟樓前集合,五點會有入營儀式。」解然拍拍手,把所有孩子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宣佈完,他又一拍手,喊了句「解散」,自行離開。

  孩子們山呼萬歲,開始搶宿舍,林朝夕他們這波人留在後面。不是她謙讓,主要是裴之同學看上去很不想爭搶的樣子,所以他們三個就默契地分別排在兩條隊伍後面,沒人搶先。

  林朝夕抬頭向四周看去,這幢洋房真是好看極了,挑空架構,頭頂是盞懸掛在樓頂天花板的水晶吊燈,鋪柔軟的地毯,客廳裡擺著好幾張可愛的沙發,正對電視。另一邊還有電腦,據說可以上網,不過林朝夕很懷疑那個年代的網速。

  總之,這裡看上去真的很像一個溫馨可愛的大家庭。

  漸漸的,選完宿舍的孩子越來越多,他們領到自己的房卡,就高高興興去入住了。花捲當然和裴之一間,小陸同學就變得有點孤單,可憐巴巴地看著她。

  「你想說什麼?」林朝夕瞪他。

  「老陸肯定想說,跟你一起這麼久,才發現你居然是女孩子!」花捲小朋友搖搖頭,同樣表示震驚。

  林朝夕簡直想打人了。

  因為她已經在最後了,輪到她的時候,只有混住的3號樓頂層還有房間,並且竟然還有個沒人選的空房,大概是搬東西很辛苦又是和男孩子住,所以這個房間空了下來,林朝夕倒無所謂,反正夕哥純爺們,還帶陽台,開心!

  而在另一邊男生選房的隊伍裡,陸誌浩最終和一個看著非常孤僻的男生同住,也在3號樓,不過是在2層,裴之和花捲的房間也在同一層。

  他們選好房走出來一對房間號,居然又聚到了一起。

  天意啦天意。

  3號樓更靠近小山坡背陰處,有些陰暗潮濕,他們拖著行李進去,地板踩上去都咯吱作響。一樓客廳也沒有有電視機和電腦,只有擺著一個書櫃和很多小玩具。樂高啦、小車車啦、還有一些已經被肢解得看不出原型的玩具,更誇張的是,客廳裡還有個小小的海洋球池。

  林朝夕上了自己的樓層,刷開房間門,才知道為什麼樓下會這樣,這棟樓可能本來為家庭遊客準備的,每間房間裡都有獨立的衛生間和臥室,她的房間裡還有張嬰兒床,所以大廳才有那麼多給小朋友準備的玩具,好方便父母帶孩子玩。

  果然還真是住房緊張啊……

  懷揣著賺大了的心情參觀完房間,林朝夕就拿著房卡下樓了。

  讓她非常意外的是,裴之已經坐在一樓客廳等了,他正低頭翻一本書,看得非常認真,甚至沒注意到她下樓。

  客廳裡鬧哄哄的,裴之小同學還在認真看書,實在難能可貴。

  林朝夕抄了條遠路,繞到她後面,想看看小男神究竟看什麼這麼認真,然而還沒等她湊近,她就知道那是本什麼書,因為圖太大了、色彩太顯眼了、上面全是樂高搭成的小車車,顯然是本什麼樂高模型書一類的東西。

  裴之正認真看著一台黃色小拖拉機模型鑽研。窗外陽光照在他身上,皮膚又白又嫩,還有點嬰兒肥,尤其還看得非常認真,林朝夕簡直想過去捏臉,也太可愛一點了吧。

  所以她走過去,一言不發地坐在裴之身邊,裴之又翻了兩頁書,才覺得不對,轉頭,有點意外她居然坐過來了。

  陸續而來的小朋友們甚至有些都沒放行李,直接在客廳玩起了小玩具,樂高桌附近的人最多,那個年代樂高還比較稀罕,而且綠洲這棟小樓裡準備的好像還都是星球大戰的正版樂高,更稀罕了。

  林朝夕指指裴之手上那本《樂高微型世界:40個超逼真的MINI模型搭建實例》,又指指那張桌子,問:「你幹嘛在這裡看書,不過去玩?」

  其實她那麼問,純粹是想逗小裴之,他總覺得裴之肯定會看他一眼,什麼話都不說,卻沒想到裴之很認真回答他:「人太多,懶得搶。」

  「欸?」

  「那你不想玩嗎?」

  「想玩。」裴之很直白地說。

  林朝夕發現裴之話變多了,感覺很意外,不過她仔細回憶了下,裴之小同學好像一直是非常坦白的個性,有問必答而且從來有什麼說什麼,很多時候給人沉默寡言錯覺好像是因為——根本沒人和他說話。

  花捲除外。

  好吧……她仔細看著裴之的表情,為了確定自己的看法,就試探著問:「裴之同學,要不去過去搶位置吧!那邊人這麼多,如果現在不過去卡位等下人會越來越多。」

  裴之臉上露出思考的表情,林朝夕以為他會說什麼 「算了」一類的話。

  沒想到裴之說:「不用搶,我們先去吃飯,然後早點回來,那時候他們應該都去吃飯了,我們和他們錯開時間,就能搶到地方,這樣更合理。」

  合理……所以你這麼早下來是想好了先吃飯然後玩樂高,還真是目的明確。

  裴之雖然語氣平淡,但看上去非常胸有成竹。

  林朝夕總覺得這個方案有點什麼問題,但見他這麼篤定,想想應該靠譜,本著對小男神本能的信任,她就下意識沒再想下去。

  很快,花捲和陸誌浩果然匆匆跑下來,花捲嘴裡在喊:「快走快走!」

  陸誌浩還在問「要不要去叫林朝夕」,就已經看到她和裴之排排坐好。

  他們大眼瞪小眼了幾秒,林朝夕先竄起來,指著食堂方向喊:「比誰先到!」

  說完,她就搶先跑了!

  一路上,他們都跑得飛快,尤其是裴之。她以為裴之會慢悠悠走在後面,沒想到裴之小同學好勝心非常強,和花捲兩個誰也不肯讓誰。

  剛開始的時候,林朝夕還真有和他們賽跑的意思,誰回到小時候不想放縱地跑一場,尤其還是自己的小男神一起在陽光下奔跑。

  風從耳畔呼嘯而過,兩旁綠樹葦叢倒退,陽光籠罩在皮膚上,熱辣的、颯爽的。

  到最後,就裴之和花捲兩個還在跑,背影越來越小,簡直不知道吃什麼長大。

  林朝夕和陸誌浩實在跑不動了,他們喘著粗氣,對視一眼,不約而同、互相攙了對方一把。

  遙望遠處,陸誌浩同學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林……林……林朝夕,下…下…下次別……」

  林朝夕又渴又累,非常想回到十分鐘前把自己按在沙發上,痛苦地打斷道:「別……別……別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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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9 01:25:38 |只看該作者
第32章 失策

  總之,自己挖的坑自己跳,午飯時,林朝夕都沒吃幾口,實在是劇烈運動後根本沒胃口。然而三個小男生卻吃得飛快,好像剛才的跑步只是簡單的飯前運動。人比人氣死人。

  男孩們吃得飛快,等他們吃完,林朝夕就想跟著起身把飯菜倒掉。可她剛起身準備收拾盤子,裴之、花捲都放下不鏽鋼餐盤,認真盯著她。

  陸誌浩說:「牆上貼了紙,說不能剩飯菜。」

  花捲:「你好像很挑食,這樣營養不均衡。」

  「所以跑不動。」裴之做總結。

  林朝夕震驚了,她,一個二十二歲女大學生,居然被三個孩子盯著說挑食。這幫孩子根本不知道,未來女大學生的特權就是因為要減肥所以可以理直氣壯不吃飯啊!

  可未來是未來,現在是現在。現在的情況是,陸誌浩、花捲、裴之在數落完她後,一、二、三依次坐回位置,餐盤也鐺鐺鐺跟著放下,視線從三個方向而來,盯著她。

  林朝夕緩緩低下頭,看著不鏽鋼餐盤邊緣。雖然她臉看上去模模糊糊,但那明顯是屬於小女孩的面孔,又黑又圓,累成死狗。

  她對著餐盤看了一會兒,她還不是女大學生,她只是個小破孩。認清現實的她,最後默默拿起筷子,很慫地夾起一筷子胡蘿蔔,慢慢往嘴裡塞。不能和孩子較勁,胡蘿蔔也很好吃,營養……豐富……你以後總有機會「教育」他們的……她邊吃邊給自己洗腦,用精神勝利法獲得短暫的愉悅。

  ……

  誰曾想,報仇機會來得很快,根本不用以後。具體來說,是在他們吃完午飯,四人由裴之帶隊,信心十足回到宿舍小樓時。

  那時花捲一馬當先,很帥氣推開3號小洋房大門,充滿著要在空無一人的樂高台前大乾一場的自信。然而門一開,門內小朋友爭搶玩具的喧嘩聲頓時炸開。樂高台前圍著裡三層外三層的孩子,比他們走時人還多。

  「你不能這麼搭!」

  「你是不是蠢!」

  「這是我的底座,我搭的!」

  小男生們你爭我搶,裡面的孩子互相噴對方玩的不行,外面的孩子努力上前卡位,各種五顏六色的樂高積木亂飛,場面極其混亂。

  門口,卷哥的手還僵硬搭在門板上,小陸同誌一臉懊喪,裴之……裴之小同學平素篤定的面孔上,也有很明顯的錯愕神情。

  花捲同學用更通俗的語言翻譯了下,就是:「我操為什麼還有這麼多人他們不吃飯的嗎!」

  裴之極度意外,大概在他的人生中,很少有這種意料之外無法掌控的時刻。

  林朝夕終於笑了起來,看著三位小同學精彩的表情,她有種大仇得報的快感。

  她終於知道自己剛才沒仔細想下去的問題是什麼,與他們競爭玩樂高的可都是小孩。小孩誒,玩起新奇玩具來誰還記得要去吃飯啊!也只有裴之小同學這種自律慣了的孩子,會以為先去吃飯就能和其他人錯開時間,然後搶到玩具。他根本沒想到,別的孩子很可能連飯都不吃。

  大概是她臉上得意的笑容太明顯,其他三人都緩緩轉頭,很不開心地看著他,一副你怎能幸災樂禍、太不義氣的鬱悶臉。

  林朝夕趕緊正色,清了清嗓子,用大拇指戳了戳門內樂高台前樂火朝天的場景,一本正經問:「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面前的三個孩子斂眉沉思,很認真思考起來。

  陸誌浩說:「要不再等會兒?」

  花捲說:「我們晚上偷偷來?」

  裴之沒說話。

  花捲:「裴哥你說呢?」

  裴哥還是沒回答,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林朝夕剛想開口說自己的提議,就在那時,裴哥動了。

  裴哥抬頭,邁步,和她擦肩而過,徑直向樂高台走去。

  下一秒,讓林朝夕樂噴的畫面出現了。小裴之同學找了個空隙,把手用力伸進兩個男生之間,把他們掰開,半個身子卡進縫隙,努力擠進去。

  擠進去……

  一下午時間,以裴之為首的三人小組都在和其他孩子搶地盤。

  林朝夕對樂高沒興趣、也不能玩娃娃,就在客廳小書櫃裡找了本數獨書,很裝逼玩了起來,她邊填空邊看小男孩們你爭我搶,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開營儀式在下午4:30分,地點是綠洲基地森林區的小禮堂。

  除了她以外,3號樓的其他孩子都進行了非常激烈的體力對抗遊戲,集合的時候,其他兩棟樓的孩子也沒精打采,看上去並不比他們好到哪裡去。

  林朝夕則很難得精神奕奕,他們跟著隊伍出發,還沒到禮堂口,她就發現這次夏令營的規模遠比她想得更厲害。

  小學生、初中生、高中生都聚在一起,禮堂門口場地上站著總共兩三百人,所有學生由矮到高排隊,依次入場坐好,很有誓師大會的意思。

  禮堂裡也是鬧哄哄的,他們小學高年級組前面是低年級和中年級組,再前面一些,是一排空著的座位,上面貼著名牌,肯定是留給領導的。

  在她旁邊,陸誌浩和花捲已經相互依靠睡得口水都要留出來,裴之也低著頭,時不時小雞啄米似地打瞌睡。

  突然,一陣劇烈的音箱雜音響起,全場所有孩子被嚇醒一大半,林朝夕也坐直身子。

  舞台上出現了一男一女兩位高中生,他們分別舉著話筒,像是本次開營儀式的主持。大燈暗下,開了四角的小射燈,搞得還蠻像那麼回事。

  「各位老師,各位同學、下午好,我們是本次安寧市晉江杯數學競賽夏令營開營儀式的主持人,下面,讓我們先有請各位領導、老師入場……」

  運動員進行曲奏響,禮堂前方側邊門打開,一乾領導老師入場,張副校長走在最後。落座後,林朝夕注意看了下,發現張副校長旁邊還空了一個位置,一般來說,座次按官位大小排序,這個位置都是留給大領導的,也就是說,整個夏令營最大的大Boss居然開營儀式都不出席?

  好有個性!

  林朝夕感慨。

  除此了這個小細節外,整個開營儀式都非常正常。

  主持人歡迎領導A發言、學生鼓掌。

  主持人歡迎領導B發言,學生鼓掌。

  教師代表發言,學生鼓掌。

  各年級組學生代表發言……

  在主持人唸完「下面有請小學組優秀學生發言」後,他們這邊才終於有了小騷動,後邊的大孩子和前面的小孩子們都啪啪啪鼓掌,反而是他們小中組的孩子大部分人都左右四顧,想看看究竟誰是學生代表。

  其實不出意外,代表應該是章亮,但讓林朝夕非常驚訝的是,在發言人起立之前,大部分孩子的目光都向他們這裡匯聚來,有人在看她,但更多的人看裴之。

  裴之同學本人低著腦袋,睡得正香,根本沒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就成為了孩子心目中的領袖。

  不過想來也很正常吧,能在最關鍵時站出來力槓老師,在副校長的重壓下還能很理直氣壯說「我不會做」的孩子,無論他平時表現得多麼冷淡,都是孩子們心目中的小英雄呢。

  林朝夕挺開心的。

  不過最後,在一片掌聲中站起來的還是章亮同學,孩子們的視線這才看向他。他們眼中有很明顯的疑惑,章亮也大概感覺到了一些,假裝不在意的走上台,舉著話筒,面朝所有人,鞠躬、開口。

  「各位老師、各位同學,大家……」

  一聽章亮同學的發言,林朝夕就偷偷笑了。

  怎麼說呢,她本來總覺得章亮是比較成熟的大孩子,可章亮一開口就破功了,他發言的調調完全是小學生的模樣,拖長調子,抑揚頓挫,在每句話結尾處微微上揚,聲音清脆,驕傲得像只小孔雀,發言內容也完全是正規學生發言的模板,不知從哪裡找來的。

  如此又是幾個學生發言完畢,開營儀式也彷彿到了結尾,張副校長緩步上台了。

  該說的場面話之前很多人都說了,因此他上台也不再廢話,大致說了下夏令營的時間安排,從7.3-8.3號為期一個月的封閉式訓練,每週末都休息。週末時家長可以探訪,也可在老師簽字後將孩子帶出去,但晚上八點前必須回來集體宿舍。

  這些內容也都是寫在夏令營手冊裡的東西,不過經由張副校長用嚴肅語氣一強調,就變得格外嚴重。張副校長還在台上著重強調了禁令,比如熄燈後禁止活動,要服從管理,不能帶遊戲機一類,如果帶了必須上交。幸好那個年代移動電話還挺稀罕,一般都用IC卡打電話,也沒智能手機,不然禁令裡肯定還要加一條。

  「散會後,會由各班班主任向你們分發具體課程表、佈置學習任務,請各位同學不要立刻離場,聽從你們班主任的安排,那麼我要強調的內容大概就是這些……」

  張副校長邊說,也邊退到演講台後,學生們都漸漸感覺到儀式即將結束,開始竊竊私語。

  可接下來,張副校長並未宣佈儀式結束。

  他很嚴肅的舉著話筒,俯視全場,一塊白色幕布從禮堂舞台上緩緩降下。

  「在儀式最後,讓我們有請本次夏令營活動名譽校長,三味大學數學系終身教授,著名數學家、教育學家曾慶然老師,為大家發表最後的開營講話。」

  投影儀打出一束光,白色幕布被逐漸點亮。

  「曾教授因為國際會議原因,今天未能到場,他特地為同學們錄下這段視頻,希望大家能認真觀看。」張副校長低聲作著註解。

  在場學生有小規模騷動,但騷動並不是因為他們知道曾慶然是誰,而是學生們覺得,校長居然用錄視頻的方式發言,很有趣。

  成人的學術世界仍離這些孩子們非常遙遠。

  可林朝夕卻驀地低下頭,她迅速拿起手中的夏令營入學手冊,翻到她曾經沒仔細看的組委會那欄,果然在校長那欄上看到了「曾慶然」三個字。

  她非常不可思議地抬起頭看幕布,又看向身邊的小男生。

  如果她沒有記錯,十年後,幕布上出現的這位老先生將會成為裴之的導師。

  只是現在,他們中的一邊已進入數學王國徜徉,另一邊,則是還在門口徘徊的小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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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探索

  幕布正中,出現了一位微笑著的老人。

  他穿著很樸素的藏青色工裝,背後是白牆,它坐在沙發上,笑容如他衣著一般樸素無華,只令人親切。

  他沒有演講稿,但他的脫稿又同張副校長那樣的完全不同,他好像並沒有計畫好自己要說什麼,只是對著鏡頭,很隨意開口:「各位同學們,很抱歉用這種方式與你們見面,顯得跟有距離感,不過我想,這樣的距離應當讓我們雙方都感到放鬆。」

  老人很誠懇,禮堂裡所有學生仰望他的面容,都露出輕鬆的笑容。

  他說:「其實我是個很害羞的人,要我面對很多人說話,我總要做很久的心理建設,所以組委會提議,我可以用視頻的方式向你們傳達我的心意,我的第一反應是,天哪這真是太好了。」

  他由衷慶幸的誇張笑容感染了台下所有孩子,小孩子、大孩子們都哈哈大笑起來,老人自己也在笑,眉眼慈愛,眼神亮晶晶的。

  過了一會兒,他才繼續:「剛才的時候,你們其他老師應該說了很多,關於本次夏令營的意義也好,學習目的也罷,所有能做不能做的事情,一定有人都叨叨光了,感謝他們讓我不必再重複這些非常冗雜的事項。那麼我要說什麼呢,好吧,事實上不瞞你們說,每次做類似的講話,我都最初的衝動都是告訴你們說我有多愛數學,我會毫不掩飾告訴你們我無比熱愛她,她是那麼精巧、美妙、深邃……可她是這麼有意思的東西,無論我花多少時間用多麼繁複的語言像你們描述,都是遠遠不足夠的。」

  老人神采奕奕,說起數學,他笑得更加燦爛,像胸中有一團火,感染著會場每一個人。

  「這麼來說吧,很小的時候,我父親在哄我睡覺的時候,曾給我講過一個畫面。想像一下,在這個世界開始的時候,一片漆黑。所謂的開始,是很早很早的時候,早在人類誕生之前,早在恐龍誕生之前、早在地球形成之前。而所謂的黑,不是你們曾經見過的任何一種調料可以塗抹出的黑色,那是沒有光,那時候還沒有光。然後有件事情發生了,一個極度微小而緊密的點發生了爆炸,它從內部翻轉開來,時間鋪開了、空間鋪開了,我們所瞭解和不瞭解的世界都始於那一瞬間,它們不斷延伸,那是整個時間和空間的延伸,並經過無數年。在那之後的很久,小團氣體聚集逐漸變亮,我們稱之為銀河,後來,太陽出現了、地球形成了,然後又經過了無數年,在極其渺小的一顆星球上,有人睜開了眼睛。」

  老人話音逐漸寧靜,他微微眯著眼,語音如琴鍵般愉悅:「那個人就是你,而時間是在非常深的夜裡,你仰頭看到整個美妙的星空,群星閃耀、恢弘無匹,有人告訴你,那叫宇宙。」

  幕布上,老人笑容依舊,帶著盈盈的光彩。可整個禮堂內再沒有任何聲音,四周寂靜,所有孩子都仰頭,他們在看他,也在看他帶來的那個世界,四周如宇宙般,寂靜無言。

  思考的沉默持續了一段時間,老人笑了:「小時候,父親給我講的這個畫面,真讓我覺得非常美好,我所在的真實世界居然是這麼來的,那實在太有趣了。不過後來,我讀了高中,念了大學,我逐漸有了更多的知識,那時我才知道,小時候,父親所告訴我的每一句話,它可能是真理,也可能是謬誤,它是我們宇宙成因的某種推測,仍在不斷完善,或許某天它會被證實,或者某天它會被推翻,這都是有可能。你看,其實我們每一天,都站在已知和未知的邊緣。如果這樣來看,世界太大,而我們所知太少,一切都彷彿不確定,這很太令人沮喪了。但我要告訴你們的是,未知才是最美妙的事情。」

  老人說到這裡,坐直身子,他更靠近鏡頭,面容中也更富有神采。

  「人類文明經歷了漫長的黑夜,而在黑夜中的某一瞬,思維碰撞出火花,我們祖先創造出了數字1,從1開始,人類抽象邏輯概念形成。如果我們原先看到的世界是這麼大……」老人笑著將拇指食指抵在一起,比了個非常微小的手勢。

  他笑著說,「那麼在這之後,我們漸漸意識到,世界永遠會比我們想像的更大一些。幾千年來,無數先賢前赴後繼,不斷完善這門學科。不誇張的說,正是數學打開了我們的雙眼,讓我們得以有機會看到整個未知世界本來面貌的工具;在看到和知道之間架起橋樑的,也正是數學。」

  「數學是工具,也是語言。可能在掌握這門工具或者語言的過程中,你們會覺得辛苦,但相信我,和發現未知的樂趣相比,這些努力和辛苦,都是值得的。一旦你意識到,我們不過是在一顆渺小星球上的渺小人類,卻在試圖掌握一種可以瞭解宇宙真理的玩意兒,你會突然意識到,你學習過程的本身,就已經足夠了不起!」

  老人停頓下來,他笑著舔了舔嘴唇,像覺得自己一下子說了太多,有些害羞。

  林朝夕再次看向身邊。

  裴之早已清醒,他正仰著小臉,凝望屏幕中的老人。他目光依舊清亮,卻出現一種從未有過的、與老人同樣的神采。如果從這時開始,你就想成為他的學生,並為之努力很多年,也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林朝夕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

  音箱中傳來老人最後的聲音,他說:「如果你們遇到什麼學習中的問題,可以詢問你們的老師,也可以發郵件告訴我。我由衷希望你們感受到學習數學的樂趣,也由衷地祝你們在這一過程中感到愉快。」

  屏幕中打出了一行郵箱地址,畫面漸暗,有人已經開始鼓掌,但整個禮堂大部分仍舊陷入一種深邃的寧靜。

  可突然,畫面中的老人又抬頭笑了起來,他面朝攝像機,拍了拍腦袋笑道:「忘記說了,我為你們所有人準備一道小題目,如果你中有人能解答出來,也歡迎通過這個郵箱,給我發送答案。但相信我,就算你們解出這道題,也不能立刻代表參賽,更得不到任何獎勵。這只是在你們每天艱苦學習之餘的一道美味的甜點,希望你們能稍稍品嚐一口,它很有趣。」

  老人的面容終於消失,屏幕中出現了一張十字棋盤。

  問題也被同時打出——

  按照規則,將中間位置以外的全部棋子清空,最少需要多少步?並列出你的步驟。

  在禮堂正前方,已經有工作人員起身扛起幾個原本不起眼的箱子。他們從裡面取出一個個小木盒,分發下來。

  拿到木盒的孩子們非常興奮,沒想到開會還能收到禮物,有人用力抖著盒子,也有人直接將之打開,發出驚喜的笑聲。

  棋盒從座位左側座位被一個個傳下,林朝夕拿了一盒,將手中剩下的一疊交給裴之。她將之打開,發現那是和幕布上一模一樣的十字棋盤。

  在十字棋盤中有33個凹陷,凹陷處被擺上32格棋子,只有中間那格空著。

  棋盒內有張小紙條,寫明規則。

  1.全部棋子擺滿後,取出中央的一顆。

  2.棋子只能橫向縱向(不可斜向)跳過鄰的棋子到空位上。

  3.被跳過的棋子即被吃掉。

  4.按照前面的方法繼續移動,直到最後走不下去了,數數還剩下幾顆棋子。

  5.剩下的棋子越少越厲害,如果只剩下一顆,那你就是天才。

  林朝夕再次抬頭看向屏幕中的問題——按照規則,將中間位置以外的全部棋子清空,最少需要多少步?

  她再度看向身旁的小少年,久久無言。

  裴之已經打開木盒擺弄起來,燈光昏暗,他白皙稚嫩臉龐呈現從未有過的興奮。

  忽然,林朝夕回想起未來曾發生的某一瞬間,成年的裴之站在台階下,問她兩個她從未聽過的名詞。

  「fisher線性判別函數?」

  「完全解的分類?」

  那一刻,她撫摸著手中溫潤的木質棋盒,彷彿意識到冥冥之中的什麼。

  孔明棋、最優解、旅商問題……fisher線性判別函數、完全解的分類、pnp問題……

  所有的一切,都從這裡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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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小組

  這大概也是個很美妙的時刻,穿梭於時空中的人們,想見證的,也不過是這樣的時刻。

  禮堂裡鬧哄哄的,不如先前那般寧靜,可卻充斥著一種澎湃的生命力。無論是前面的小學生也好、後面的初中生、高中生也罷,都在第一時間低頭擺弄手上的小木盒。

  孔明棋本來就是很常見的益智遊戲,有些孩子早就玩過,可經由曾校長剛才那些話闡釋後,原本熟悉的玩具,忽然就變得更有趣味起來。

  林朝夕笑了起來,其實老林好像也是這樣的大忽悠,怎麼說呢,一些事情經由他們的嘴說來,會變得令人異常嚮往,畢竟,他們才是有幸切身享受探索未知樂趣的人們。他們能在短暫談話中,帶你領略那種美好,但很可惜,大部分人都會在瞬間感動後,很快忘記那種擁有憧憬和嚮往滿足感。

  因為太難了,非極大的熱情與毅力不能夠,林朝夕也不知道這種魔法效力在孩子們身上究竟能持續多久。

  她邊想,邊低頭走了兩步棋子,棋子跳過一枚走到空位,她將被跳過的那枚取出。這完全是無意識的走位,隨後她被拍了拍肩。

  花捲很興奮地搖著盒子:「哇你們怎麼這麼認真,解老師叫我們過去呢。」

  解然小老師扳著手,站在禮堂一個角落。許多小高組的孩子們已經捧著棋盒,興高采烈圍著他,他們似乎已經在談論下一個話題了。

  林朝夕和裴之被打斷,一起站起來要走。林朝夕轉頭走了幾步,發現裴之沒跟上,她回過頭。裴之仍站在起立的位置上,仰起巴掌大的臉,在看幕布上並未完全消失的題目和郵箱,有短暫停頓。

  突然間,裴之把棋盒夾在腋下,手抬起,面朝投影幕布,很認真開始鼓掌。他是一個人在做這件事,掌聲很輕,在已經重新變得喧鬧的禮堂內顯得微不足道,可每一下都那麼清晰。

  林朝夕終於反應過來,對啊,曾教授說完以後,他們忘了鼓掌呢。

  跟著裴之,她也面朝幕布,開始真心實意地仰頭拍手。

  一開始,周圍的其他人並未注意到他們,但大概三五秒後,從這個小角落開始,很多學生都停下來,他們面朝舞台,再次看向那塊幕布。

  不需要任何語言,像是種跨越年齡的默契,由前至後,由矮到高,掌聲莫名其妙地越來越響亮,並向整個禮堂的角落擴散開來。

  甚至連正在退場的領導老師也感到疑惑,也就在他們疑惑的當口,整個禮堂內的掌聲終於連城一片,如海浪般澎湃響亮。

  這是真誠的致意,絕無虛假。

  ……

  禮堂角落,解然放下手,衝他們在笑。

  林朝夕放下手,有點害羞,裴之卻已經大大方方向小高組班級集合處走去。

  還沒走近,他們就聽到早到的孩子很遺憾的聲音:「所以我們的班主任真的是你嗎?」

  「好可怕啊。」

  解然啞然失笑:「我真得還不錯,不然讓副校長做你們班主任呢?」

  「不要啊!」所有孩子異口同聲道。

  舞台上,還在收拾整理的張副校長衝他們這邊投來淡淡的一瞥。

  解然趕緊嚴肅起來:「咳,好了好了孩兒們,大家來拿下課本還有課表,你們手冊上都有綠洲基地的地圖,自己先把教室找好,明天上課別遲到了。」

  他說邊,另一位副班主任老師開始給他們分發他提到的這些東西。

  「三次遲到算一次曠課,累計三次曠課你們就要直接回家啦,如果父母帶你們外出沒有向老師報備或者晚於八點回宿舍,都記一次曠課。記得晚上熄燈後就不要隨意活動了,被抓住會算違規,具體不能做的事情手冊上都有,累積小過太多合併成大過,可是會被開除的。」解然絮絮叨叨地提醒他們,「你們要仔細記好換算比率啊……」

  林朝夕無語,他這個調調大概是在說,稍微可以違規一下,但不要太過分,真不愧是大學生。

  不過小學生們當然沒曠課概念,孩子們還在執著剛才的老師問題。

  「那曾校長會來給我們上課嗎?」

  「我們想要曾校長。」有學生還不死心,很直白地表示對解然的嫌棄。

  解然震驚了,他轉身,指著那塊巨大的投影儀幕布,它正緩緩上升,所以解然指了個空。

  「這位是大牛!」解然收回手指,快被這幫慫孩子氣死了,「他都不給我們上課,怎麼會給你們上課?」

  「大牛是什麼?」

  「多大的牛?」

  「可是他是校長啊,校長不上課嗎?」

  「名譽校長!」解然糾正道,「名譽校長就是掛名,掛名就是把他老人家的名字寫上去就可以鎮場子,懂嗎?」

  「不~懂~」

  「不懂算了。」解然繼續氣。

  林朝夕覺得這位解老師也非常可愛。小孩子們根本不瞭解曾教授是什麼級別的人物,解然又沒辦法把學術貢獻一類的事情解釋給他們聽,所以只能自顧自生悶氣。

  林朝夕並不非常瞭解曾教授的學術地位,但解然小老師說的沒錯,一般這種活動能請到曾教授級別的大牛來掛名鎮場已實屬不易。更何況曾教授並不是純粹的掛名,他還特地錄了那麼誠摯的講話,留下自己的郵箱,並給每位學生都準備了小禮物,已經足夠用心,實在不能要求更多。

  教材很快發下,是厚厚兩大本書,一本教材一本練習冊,白皮的印刷版,應該是內部流通材料,外面根本找不到。

  課表夾在課本裡,詳細標明了每天的日程安排。包括某天會上什麼內容的數學課程,某天會安排怎樣的課外活動,某天又要去參觀什麼地方,甚至連階段考試的時間都標註好,密密麻麻,讓人覺得生活既豐富多彩又很頭大。

  而基本上,上課日的時間都從早上9點開始,早上安排四節課,下午有午休。下午的時間或安排自習或是什麼體育啊、戶外拓展一類的訓練,還有幾天下午安排了田間活動,讓孩子們幹農活。

  看上去張副校長是鐵了心要鍛鍊他們的意誌。其實也不錯,還挺有趣的。除了她和裴之不能睡懶覺要早起去食堂外……

  林朝夕粗略看了眼課表,將之收起,抬頭張望。

  他們小高組這裡突然變得有些安靜,孩子們都在竊竊私語,除了裴之還在擺弄孔明棋外,其他學生都有些緊張甚至說是低落。

  陸誌浩在和與他同屋的小男生簡單說著什麼,林朝夕捅捅他的腰,問:「怎麼了?」

  「考……考試……」

  林朝夕驚了:「又考試嗎,早上剛考了啊,太喪心病狂了!」

  她聲音很大,陸誌浩趕緊按住她:「你小聲點,不是馬上考。」陸誌浩又把課表翻出來,抖了抖那張打印著密密麻麻日程的表格,指著7月15號那天,上面標著「第一輪淘汰考」幾個字。

  「怎麼了?」林朝夕蹙眉,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看的不仔細,她低聲寬慰陸誌浩,「班長你成績留在這一輪沒問題的。」

  花捲也從他們身後把毛茸茸的腦袋湊過來說:「對啊!老陸你沒事的,不過我肯定只能和你們呆這個15天了,你要珍惜我啊。」

  「誰說的……也不一定啊……哎……」小陸同學苦著臉,很沮喪,「萬一特別難呢,不過你和裴之肯定能留下來。」

  「也不是這樣的。」林朝夕扭頭看了沉浸在孔明棋中的裴之小同學,想讓他也說點什麼,可這時,已經有學生出聲問解然:「老師……怎麼又要淘汰考試啊……」

  「哎呀早走晚走早晚要走,放輕鬆。」解然說。

  「那不會又是突然考試吧?」

  「當然不會!」解然露齒一笑,林朝夕心中又有不好的預感。

  「你們是不是很怕突擊考試啊?」

  「是啊!」

  「那這次淘汰考試啊,會給你們充分的準備機會。」解然笑,「還有選擇機會。」

  他後幾個字說得非常輕,但孩子們迅速捕捉到了關鍵詞。

  「什麼叫選擇機會?」

  解然打了個響指,從身後拿出一疊紙來,輕咳一聲,宣佈道:「大家知道晉杯都是團體賽吧,所以發揮你們團結互助精神的時候到了。」

  所有孩子都安靜下來,不解地看著自己的班主任。

  他們實在太認真,解然也不再嬉笑,他說:「下一輪淘汰考試是小組淘汰製,你們可以自由組成學習小組,最後考試會排列你們每個小組平均分,從高到底,淘汰均分在後一半的小組。」

  小角落有短暫的安靜,孩子們需要一定時間,才能對這種淘汰製度有所反應。

  趁此機會,解然繼續宣佈規則:「每個學習小組最少2人,最多6人,由你們自由組合。」他說著舉高手中的紙片,道,「你們先討論一下,決定好你們小組成員了,就到我這裡拿紙,填寫隊員名單和組長姓名,最晚明天上課前,告訴我你們的組隊。」

  「如果最後出現奇數小組,怎麼淘汰後一半啊?」

  「直接把卡在中間那組一起淘汰啊。」解然隨意回答,彷彿那是非常輕易的事情。

  氣氛壓抑起來。

  「如果有人沒人要呢!」有孩子很敏銳地問道。

  「那很抱歉,最後不被接納的同學,會自動被編入同一組。」解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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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義氣

  「啊~」

  孩子們又爆發出遺憾的長嘆聲,這樣的聲音在整個禮堂很多小角落響起。相比遇到問題先思考的大孩子們,小孩子們並沒有太多心眼,下意識就按照老師的說法開始組隊。

  「那周正正我們一組吧。」

  「你剛才考多少分?」

  「68。」

  「你分兒太低了,我不跟你一起。」

  「啊你這個大壞蛋!」

  林朝夕捧著教材和孔明棋木盒呆滯了會兒,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這是要幹嘛,怎麼就變成小組淘汰了?她第一反應是小組製的問題太多。某些小組可能全是成績好的孩子,另外就全是成績差的孩子,那根本就不用考試了,分組結果一出來他們就可以打包回家。最尷尬的就是那些既有高分學生又有低分學生的小組,很有可能因為均分處於中部而面臨被淘汰風險。

  所以,這到底是為什麼呀,鼓勵先進帶後進,但直接淘汰最差生?

  孩子們七嘴八舌,解然反而被冷落下來。

  就在她還在思考這種淘汰規則意義何在時,和陸誌浩同住的那位男生就跑來。那位男生看著很沉默寡言,所以近乎鼓足勇氣地,小聲問陸誌浩:「我……我可以和你一組嗎?」

  林朝驟然發現,周圍小同學們都目光灼灼看著他們……當然,主要看裴之,順便看下她。畢竟整個小學高年級組最粗的兩條大腿,就是裴之和章亮了。

  小陸同學可是個義氣的北方漢子,沒想那麼多,直接說:「為什麼不可以?」

  聞言,其他學生都趕忙爭先恐後舉手:「我!還有我!」

  小陸同誌很少被如此眾星捧月的時刻,一時有點懵逼:「人太多了,不能和太多人一組,最多只能選六個對嗎?」說到這裡,他去看那位想和他一組的同屋,問,「我們要怎麼挑其他4個人啊?

  林朝夕懷疑自己耳朵有問題,包括來找小陸的同學都石化了。

  她單手搭在陸誌浩肩上,指著自己,問:「什麼叫再挑4個,你不和我們一組了嗎?」

  「你們成績這麼好,我幹嘛要和你們一組拖你們後腿?」小陸理直氣壯道。

  林朝夕做夢也沒想到還有這種操作,包括裴之小同學都放下手中孔明棋,認真看著陸誌浩,目光中滿是不解。

  場面頓時有點死寂,所有舉手要和小陸同學一組的孩子,都被他的爽快直白震到。

  和陸誌浩同住的小學生撓撓頭,有點尷尬地看過來。

  陸誌浩很快明白:「你是想和他們一組啊?」

  對方小男生根本沒法接,只有低頭。

  「那你得去問他們,不能問我啊!」陸誌浩一板一眼地說。

  尷尬還在持續,反觀章亮那邊,幾個小男生已經迅速組織好隊伍,反正就是他們一波小團夥,章亮的小跟班王風和陸明那夥人。章亮從解然手中接過名單嗎,壓在厚厚的書本上,直接填了起來。

  於是這下,又有更多圍攻章亮的孩子立刻調轉方向,朝他們湧來。

  「林朝夕,我能和你一組嗎?」一個穿草莓小裙子的女孩拉著她問。

  「裴之,我們能一起嗎?」另一個學生問裴之。

  林朝夕和裴之對視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茫然。哎……林朝夕想,原來裴之小同學也會有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的時候,那她這麼不知所措也情有可原了吧?

  拒絕也不好,答應任何一個孩子就傷害了其他孩子,也不行,很糾結,大概就是他們現在的狀況了。

  被想抱大腿的小朋友們圍在中間,林朝夕簡直想沖上太掐住想出這個損招的張副校長問:你到底想幹嘛!

  這時,她忽然聽到人群邊緣出來花捲小朋友的聲。

  「喂,我也不和你們一組!」

  花捲說。

  林朝夕下意識瞪了他一眼,你別添亂了好嗎?

  花捲小朋友坐在椅子上,雙手背過頭,先揉了揉自己滿頭捲髮,又伸了個懶腰,嬉皮笑臉地說:「我也不能拖你們後腿,所以你們兩個人一組是最好的啦!」

  「你們」指的是她和裴之,他們被不約而同看向椅子上翹腿的小捲毛,他們周圍其他孩子也安靜下來,那瞬間有點近乎真空般安靜。

  林朝夕反應更快點,瞬間明白小花捲的心思。他當眾表態,連他和陸誌浩作為朋友都不主動和他們一隊,那其他人也別湊熱鬧,拖累他們兩個平均分。

  這樣的表態由陸誌浩說來是直腸子,由花捲說來,則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結果。但無論是直腸子還是深思熟慮,這次簡單的分組,都讓孩子們體驗到從未有過的殘酷。

  林朝夕很想對花捲說,有我和裴之在拉分你就是躺著我們也能把你拖入下一輪啊!可這些話到嘴邊她就強迫自己嚥下,這不對,這太傷孩子的自尊心了。

  她欲言又止,花捲用孩童般純真的眼神看她,卻彷彿已經看透她要說什麼。

  他嘻嘻地笑著,搖著腿,很無所謂。

  「我沒那麼喜歡數學啦,和你們在這個破地方,再呆半個月就差不多了。」他說,「我要回家打電玩!」

  林朝夕舔了舔嘴唇,總覺得嘴巴又乾又澀,怎麼回事啊,就是一個小淘汰考試啊,為什麼要弄成這樣啊。

  「老師,請給我一張紙。」

  身後忽然傳來裴之清脆的聲音。

  林朝夕下意識回頭,裴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解然面前,他手裡捧著教材與練習冊,小木盒放在最頂端,他沖解然伸出手。

  解然抽出一張遞給他,還有鉛筆,那是章亮剛還回去的。裴之直接一手托著所有東西,另一隻收刷刷地在紙上寫下名字,然後將之遞還給解然。

  「決定了?」解然問。

  「嗯。」裴之扭頭走到過道上,看他們一眼,意思是:走了。

  花捲蹭地從座位上站起來,衝過去:「你選了誰?」

  「你。」

  「就我嗎?」花捲指著自己鼻子,又看向她和陸誌浩,「那他們呢?」

  「也選了。」裴之小同學很平靜地說。

  林朝夕怔愣。

  陸誌浩受寵若驚。

  「喂我不想和你一起!」花捲抗議。

  「但我想和你一起。」裴之小同學一臉反對無效的表情,壓好鴨舌帽,扣住花捲的肩,把人往外拖。

  「你不能這樣!」花捲嚷,「我不同意我不同意。」他邊說邊喊,「解老師我不要跟這個人一組。」

  解然一直笑盈盈看著這幕,忽然開口:「哎呀,別緊張,其實沒關係的,在臨考試前幾天,你們還有一次重新分組的機會,實在不想和他們一組,你也可以選新隊友。」

  林朝夕驚了,猛地看向解然:「老師你剛才為什麼不說!」

  「我說太早,就不能看到那麼感人的一幕了啊。」解然望著裴之和花捲的背影,笑。

  有瞭解然這句話,孩子們選組員時就沒那麼多顧慮,一下子就恢復原先的輕鬆狀況。或許是裴之快刀斬亂麻選完組員,其他小朋友居然瞬間放棄糾纏他們,開始切切私語起來。

  林朝夕和陸誌浩快走兩步,間或聽到小朋友們互相在問對方剛才考試考了多少分,然後麻利地算起平均分。

  其實簡單一算就知道,他們組裡現在有花捲和陸誌浩在,如果花捲考得特別差而陸誌浩又成績一般,那他們這組也有可能在淘汰邊緣。算起來,加入他們,倒不入兩個成績中上的孩子一起組隊把握更大。

  林朝夕也輕鬆起來,大概是因為不用再為選誰而煩惱,更不用為沒選某某以至於某某被淘汰而內疚。

  離開小禮堂的時候,她還挺輕鬆的。起碼那時候,夏風吹在身上軟得不像話,她看著粉色晚霞。

  陸誌浩在一個勁兒算自己下次要考多少分,花捲邊跑邊向前方抗議,裴之走在最前面,小小的身影依舊讓人覺得非常可靠。

  她也沒去想接下來會遇到的那些事情,還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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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電話

  晚上。

  林朝夕洗完澡下樓,脖子裡掛著毛巾,手裡拿著IC卡,準備按照約定,去公用電話那給院長媽媽打電話。

  樓下玩樂高的小男孩們還在,可人少了很多,而讓林朝夕意外的是,裴之也不在玩樂高,他坐在米黃色小沙發上,燈光陰影讓他的小臉像瓷器般白皙瑩潤。

  他低著頭,仍在擺弄孔明棋,目光專注,彷彿沉浸在另一個世界裡。

  林朝夕走過去,笑問:「花捲和陸誌浩呢?」

  裴之抬頭。

  與此同時,隔壁樓傳來小男生們的驚呼:「啊!!!」

  「哎!!!!」

  「臭球!!!」

  探頭看去,主樓燈火通明,客廳裡濟濟一堂,到處是小男孩們毛茸茸的腦袋,現在是世界盃期間,小男孩們都擠在一起看球。

  就在她探頭的當口,裴之又低頭擺弄棋子。

  纖小的手指捏住棋子,跳過一枚,將被跳過的那枚仍進棋盒,他動作和快,棋盤上的棋子紛紛落入棋盒,發出哢啦、哢啦輕響。

  客廳內安逸靜謐,很適合獨自思考。

  林朝夕不再打擾他,走到客廳另一角的掛壁公用電話,把IC卡插進去,抬手取下電話,開始撥號。

  第一個電話給院長媽媽打的。聽筒內響了兩記等候音,很快被接起。

  「院長媽媽!」林朝夕低聲喊道。

  「夕哥夕哥夕哥。」電話裡卻傳來林愛民小朋友的歡呼聲。

  林愛民今天不知道幹了什麼,中氣十足,林朝夕把話筒從耳邊拉開一段距離,嘴巴湊過去笑問:「怎麼啦,我不在你就這麼開心?」

  「沈媽媽今天,給我買了手槍!」林愛民說。

  林朝夕花了點時間反應了下沈媽媽究竟是誰?隨即才意識到,林愛民說的是準備收養他的沈教授夫婦。

  果然,不用她問。林愛民小朋友已經竹筒倒豆子似地在話筒裡嘰嘰喳喳給他講沈教授夫婦帶他去樂園玩的事情,還說他們下週末會一起來看她,讓她做好準備。

  林朝夕只能嗯嗯啊啊應和兩聲,心想下周找個什麼理由躲掉才好呢?

  過了一會兒,大概是嫌林愛民說個沒完浪費電話費,黨院長終於接過電話。

  「今天怎麼樣?」女人沉著如水的聲音響起。

  林朝夕打了個激靈,早上考試、中午被訓、傍晚分組的諸多場面在她腦海中再次浮現。

  明明才短短一天,怎麼過得這麼刺激?

  「今天還可以!」她挑了個非常中性的詞彙。

  「什麼叫還可以?」

  「就是……還可以嘛……」林朝夕笑嘻嘻地說,她不經意瞥了眼坐在沙發上安靜玩孔明棋的裴之小同學,說,「今天我們考試了、還分組了,我和超厲害的同學一組呢!」

  「要好好讀書,別老想著玩。」院長說。

  「好咧!」

  「一個人要聽老師話。」

  「沒問題!」

  「別給人家同學添麻煩。」

  「絕對不會。」林朝夕笑。

  「那就這樣吧。」院長媽媽說著要掛斷電話。

  「院長媽媽……」林朝夕軟軟地喊道。

  「怎麼了?」

  「我……我要是拿不到冠軍……只是努力了,可不可以就不用去沈教授家了?」她很不要臉地問。

  「當然……不行。」院長很乾脆的回答,尾音卻帶著笑意,電話就此掛斷。

  林朝夕撇撇嘴,心想您還真小氣。

  窗外是屬於郊區的夜色,月亮看起來也比別處更亮。

  公用電話就在窗邊,她掛上電話,卻沒有馬上把卡抽出。手一撐坐上窗沿,她晃著腿,吹著夜風,腦海中浮現出一串電話號碼。

  撥號盤金屬鍵在昏暗燈光下現出瑩潤光澤,她伸手把話筒又拿下來,撥出那串熟悉的號碼。

  嘟……嘟……嘟……

  漫長的等候音持續了很久,其實也就幾十秒時間,林朝夕也說不上來時失望還是怎樣的情緒,換了一個世界,連爸爸都不再是爸爸,那麼電話號碼不同也很正常吧。

  不過,像所有影視作品裡寫的那樣,當她準備掛斷電話時,聽筒那頭傳來低沉的一聲:「喂,哪位?」

  和老林現在總是無賴拖長調子的聲音不同,這個聲音很清醒,雖然有點沙啞,但並沒有任何不耐煩的氣質。她晃了會兒神,在想還是老林嗎?

  「打錯了?」電話那頭喃喃地道。

  「爸……師父!是我!」林朝夕喊,那個改口讓她差點咬掉舌頭。

  「乾~嘛~」老林問,沒在意第一個她說錯的那個音節。

  林朝夕能很明顯聽見老林擱筆的輕響,說來也奇怪,明明嘴上語氣那麼不耐煩,卻還特地放下筆和她說話?

  林朝夕打起精神,笑道:「師父,想我沒,我在綠洲基地給你打電話哦!」

  「電話費貴嗎?」老林問。

  林朝夕有一瞬間感動,老林還在操心她的電話費問題。她趕忙地道:「還好啦,就是IC卡,一分鐘三毛錢?」

  「這麼貴了,那你還不快掛電話?」老林驚訝地道,「等等我接電話要錢嗎?」

  林朝夕:「……」

  那一刻,什麼「完成爸爸曾經的一個小心願所以想告訴爸爸一聲」的微妙心思已經煙消雲散了。

  她深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莫生氣,回答道:「你接聽不用錢的!」

  四周越來越安靜,隔壁小樓的孩子們估計在屏息凝視等進球,以至於她彷彿能聽見電話那頭,風翻動書頁的聲音。

  「你在做什麼呀?」她問,「在認真學習嗎?」

  「小林同學啊……」

  「到!」

  「我在幹什麼,為何要告訴你啊?」老林拿腔拿調的說,這個語氣就很像後來的老林了。

  「我今天在綠洲基地,見到很厲害的大牛了哦,大牛還送了我們孔明棋呢!」林朝夕看了眼液晶屏顯示時間,已經過去55秒。這張卡才30塊錢,還得維持給院長媽媽打一個月時間電話,所以她開始不和老林你來我往閒扯了,自顧自絮叨起來,「就是我們老師說,那個叫大牛,是數學界非常有名氣的人,厲害到他們三味大學的學生,都聽不到他上課!」林朝夕頓了頓,問,「你知道三味大學嗎,他們說是超厲害的學校呢!」

  「哦。」老林只回了一個音節。

  越是不在意就越在意,林朝夕就知道老林會有點不服氣,她故意說:「你也不問大牛是誰!」

  「曾慶然嘛,還能有誰。」老林隨口說道。

  「師父,大牛這麼大嗎,連你都知道呀?」林朝夕繼續地道。

  電話那頭,老林果然被噎到,林朝夕都能想像他說「什麼叫連我都知道」的氣憤表情。

  老林狀似隨意地說:「安寧人,忽悠小學生都玩孔明棋,三味的大牛,除了曾慶然還有誰。」

  「師父你果然好厲害。」

  「呵呵。」

  夜風拂過樹林,間或有小孩們低聲笑鬧的聲音飄散,大概是這些情景太安寧,林朝夕不由得再次想起禮堂中同樣靜謐的時刻。

  她很想和老林分享這些:「師父呀,曾教授今天講了個演講,他說,探索未知很美妙,讓要我們好好學數學。」林朝夕說,「我好好在夏令營唸書,好好學數學,以後也能探索未知的那個世界嗎?」

  「呵呵。」

  耳畔再度傳來老林的冷笑,林朝夕總有種被潑了一頭冷水的感覺。

  「他說的不對嗎?」林朝夕問。

  「那是他說的,你為什麼要學數學?」老林問。

  林朝夕一時語塞,不知道老林怎麼又突然拷問靈魂了。

  她第一反應是因為上次……

  因為上次,你想讓我好好學這些,我卻沒有把握住機會。

  可拋開這些呢,可她卻無法回答。

  努力學奧數、考試、參加訓練營,雖然被冠以想要獲取自由選擇收養家庭的名義,可究竟為什麼要做這件事,難道僅僅是為了彌補老林上次未完成心願的遺憾?

  可現在,她身邊明明已經沒有老林,她孤身一人,幾乎毫無牽絆。然而就算這樣,她仍是在隨波逐流的過程中,很自然被一步步向前推去。

  她真的知道要去哪裡嗎?

  電話那頭,老林早已掛斷電話,嘟嘟嘟的,讓林朝夕覺得,她再活了一次,彷彿只是用一種似曾相識的方式,重複上輩子的老路,並沒有任何區別。

  窗外依舊是孩子們睡前遊戲的輕聲,客廳裡有棋子哢噠哢噠落入盒子的聲音。

  重來一次,你真會成為,不一樣的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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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9 01:26:41 |只看該作者
第37章 範圍

  有人說,重生是為了彌補遺憾。

  一定不要去做某件事,一定要去做某件事,彷彿改變那些細小枝節後,人生就能駛向完全不同的方向。這麼說當然也沒錯,畢竟人的一生都由無數巧合組成,改變一些關鍵性的時間點的選擇,人生道路很有可能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早知如此,當然就不會再犯。可在早知的背後,所謂的如此,究竟又是什麼呢?

  ……

  太多問題讓林朝夕感到困惑,以至於她一整晚失眠。

  早晨時,她迷迷糊糊醒來,窗外是小山丘和綠樹,有小麻雀在輕啄窗棱。天已經非常亮了,現在已經不是清晨的天光,她猛地翻身坐起。

  糟了,她好像忘記和裴之去食堂接受處罰了!才第一天就曠工,估計張副校長的執教生涯也沒遇到她這麼勇敢的孩子!

  林朝夕迅速洗漱,背著書包衝下樓。

  客廳已再度變得濟濟一堂,搶樂高的搶樂高,吃零食的吃零食,還有些小男生已經開始交換乾脆面卡片。

  林朝夕摸了摸口袋裡時遷的那張,開始尋找裴之的身影。

  幾乎沒花費什麼努力,她只看了一眼,就在靠牆的小沙發邊看到裴之。

  裴之仍坐在昨天的原位上玩孔明棋,另一隻手拿著袋裝牛奶,正在吸,如果不是他還換了套衣服,差點讓林朝夕有種他一晚上沒動的錯覺。

  林朝夕衝過去:「你早上6點,沒去食堂嗎?」

  裴之搖頭。

  「對不起對不起。」林朝夕雙手合十,極其歉疚。女生樓層男生止步,裴之沒法上來叫她,所以就在這裡等,估計一等就是兩個小時。

  「沒關係。」裴之輕聲道,聲音還帶著牛奶的香甜氣息。他收好把棋盤翻過來,棋子簌簌落入棋盒,他關上棋盒,站起來,咬著牛奶袋,邊把棋盒遞過來。

  林朝夕下意識接過,不明白裴之要幹什麼。

  但接下來,裴之的左手搭上右手手腕,從自己手上把兒童手錶的表扣解開,遞了過來。林朝夕看著半空中那枚印著變形金剛圖案的電子錶,頓時羞愧了。

  「我……院長媽媽說了,不能隨便拿別人的東西。」她下意識揮手拒絕。

  「夏令營結束還給我。」裴之說,又指了指液晶顯示屏上跳動的時間,交給她後,轉身就走。

  錶帶還有小男生的體溫,樣式也是非常幼稚的類型,四邊是四個大大的凸起按鈕。

  林朝夕低頭看著表,她其實知道裴之的意思,讓她可以有手錶看時間定鬧鐘,明天就不用晚起了。可兩件事裴之都沒提,還提及夏令營結束還,更顯得體貼。

  林朝夕不再矯情,她趕忙追了出去:「謝謝謝謝你!陸誌浩和花捲呢?」不用裴之回答。不遠處,小陸同學和花捲小同學在沙坑刨土的身影非常奪目,很多學生也都在那邊的鍛鍊區裡爬上爬下。接送他們上課的白色觀光車已經停好,解然下車,舉目四望,微笑著衝他們走來。

  「聽說你們今天都沒去食堂。」解然在台階下豎起大拇指,「很有種嘛!」

  林朝夕拍了記額頭:「是我忘了起床時間,對不起對不起。」她眼巴巴看著解然。

  「沒事啦,反正食堂也不會因為少了你們兩個不開門了。」解然笑,「頂多就是等下看張校長怎麼處理你們,不知道他會不會很生氣。」

  前一秒林朝夕還高興,後一秒又絕望了:「校長,他也知道了?」

  「那當然,不然我是怎麼知道的?」解然笑。

  「您能和校長說,是因為我沒爬起來嗎,裴之同學等了我很久。」林朝夕焦急道。

  「她怎麼這麼好騙?」解然看著裴之笑,「你們口供都沒對好?」

  「今天不用去,請假了。」裴之說。

  林朝夕石化了,不可置信地轉頭看裴之。

  「裴之小同學早上打電話給我,說自己身體不舒服,今天早上六點的『處罰』活動申請請假一天。」解然說完,衝他們眨了眨眼,「副校長萬一問起來,記得要怎麼說嗎?」

  林朝夕用力點頭。

  ……

  綠洲基地,教學樓,202室。

  上課鈴響,微胖的中年人站在講台前,臉很黑,第一句話就是:「林朝夕、裴之,今天為什麼沒有去食堂?」

  後桌,裴之放下手中的棋子,準備站起。

  林朝夕看著張副校長,趕忙舉手說:「裴之今天身體不舒服,所以請假了。」

  「裴之自己沒嘴不會說嗎?」

  裴之在後面重複了一遍。

  張叔平點了點頭,卻看她:「裴之身體不舒服,你為什麼不去?」

  「我……我……」 裴之請假的時候說的是自己的問題,為她打掩護,她當然不能出賣對方。林朝夕發現就算對了答案,也答不上來了,生活要像數學題那麼純粹該多好。

  「耍小聰明偷懶很有意思?去後面站著,中午補做,裴之的明天中午補,別想著偷懶。」張叔平說完,教室鈴聲就響了。

  林朝夕嘆了口氣,其實本來也是她的錯,這沒什麼好說的。她回頭,歉疚地看了裴之一眼,麻利地扛起那本厚厚的教材,準備到教室後面上課。

  張叔平一秒切換到課時狀態,他說:「關於晉杯賽你們瞭解的已經足夠多,我再重申一遍,你們中最後只有5個人能代表我們安寧出賽,和全省乃至全國的尖子聲競爭。只有最最優秀的同學能夠被選上,沒有毅力和死磕到底的精神,就趁早放棄,偷懶只會害自己。」

  這句話顯然是說給她聽的,林朝夕默然。

  「別的我就不多說了,我先把你們的分組情況念一下。」

  張叔平拿起一張紙,把脖子裡的老花鏡戴上,低頭念道:「第一組:章亮、王風、陸明、周生生。第二組:林朝夕、裴之、陸誌浩、花捲……第三組……」

  邊聽,林朝夕邊回憶昨天這些名字對應的分數。並大致分析了下,果然還真有點高分孩子和高分孩子玩,低分孩子和低分孩子玩,不好不壞一起玩的意思。

  反應快的學生已經把名字和分組都抄了一遍,林朝夕居高臨下看得特別清楚,瞬間就記住了那幾個小機靈鬼。

  反觀他們這邊。陸誌浩一個人坐著,手裡拿著鉛筆,回頭問剛才報的誰誰是一組,昨天多少分,他得記下來。花捲搖了搖頭,指著裴之說老陸不用記,要相信裴哥的腦子。

  教室裡有這麼小規模的問來問去的討論聲。

  張叔平放下紙,犀利的目光掃射過整個班級。

  「你們很在意別人的成績嗎?」

  「我們忘了。」

  「老師,能不能……能不能把昨天的考試成績再報一遍?」有學生問。

  張副校長臉上露出一絲盡在掌握的笑容,只聽他說:「可以。」

  昨天的成績單又被重複了一遍,班級內的討論聲被奮筆疾書的沙沙聲取代。

  林朝夕仰頭看站在黑板前的鐵面無私男,終於明白這個分組用意何在。

  平時,孩子們最多只在乎自己和成績最好的那些人,對其他人的成績不以為意,可一旦讓他們按小組來學習,他們就有了明確次詞序概念。他們瞬間知道自己的,自己的成績不是單純的數字,而是代表了一種位置。

  而學生與學生被綁成一個小團體,不僅能讓小團體之間時刻處於競爭狀態,還能讓小團體內部時刻處於先進帶後進的狀態。

  不知道誰說,能讓人拚命去做的事情,只有團體榮譽。

  真的太太太變態了。

  林朝夕打了個激靈,幾乎可以預見未來近乎高考前衝刺的地獄式訓練了。

  果然,張副校長在報完成績後,又說:「我不知道昨天解然老師是怎麼向你們解釋我們現在小組學習製的,但請你們不要誤會,認為只有7月15號的淘汰考試才是最終具有決定性質的,在那之前,你們每天的測驗成績都會被計入平時分,平時分佔30%,7月5日考試成績佔70%,最後按總成績算小組平均分,進行淘汰。」

  小學生們還不瞭解這個套路,但林朝夕太熟了,大學老師最喜歡玩這套。主要是為了保證大學生的出勤率和完成作業的質量,防止期末考試臨時抱佛腳的現象。

  可放到小學奧數競賽培訓裡,就變成拿著教鞭每天抽他們一鞭,一定要他們拚命學習,決不能有片刻放鬆。

  林朝夕站在教室最後,皺起眉頭。

  「老師,那我們今天考什麼呀?」膽肥的小學生舉手問。

  「你想考什麼?」張副校長問。

  「今天能不能考簡單點的呀。」

  「可以啊。」

  「真的嗎?」

  張副校長點頭,說:「今天考什麼,包括之後每天考什麼,你們都會提前知道。」

  「真的假的啊!」學生們異口同聲地問道。

  張叔平說,「我們夏令營主辦方,在綠洲基地圖書館佈置了一間閱覽室,裡面有很多數學相關書籍。前一天,老師都會準備好第二天考試範圍,在閱覽室的書上標註出來,你們當然就知道第二天要考什麼。」

  「這麼簡單嗎?」學生們都覺得不可思議。

  「那我們今天乾什麼呀?」

  「今天我們的第一節課,就是參觀閱覽室。」張副校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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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9-5-29 01:26:53 |只看該作者
第38章 目錄

  那是非常大一間閱覽室。

  林朝夕發現自己回到小學後,形容能力有顯著退步。但面對從半個小學足球場大的閱覽室,六個頂天立地的大書架,以及分散在閱覽室各處的書桌,除了非常大、非常誇張外,她還想不出更恰當形容詞。

  他們是第二批來這裡的學生。

  在閱覽室盡頭,比他們大很多的高中組學生們,已經佔據十幾張課桌,開始安靜地學習。

  沒有老師,沒有黑板,只有翻書的脆響和很低的討論聲,靜到能聽見窗外禽鳥啁啾的甜美聲音。

  從進閱覽室開始,原本還在嘰嘰喳喳的孩子們都被下了噤聲咒,頓時沒人敢說話。

  跟著張副校長,所有孩子屏息凝視,沿閱覽室中軸線,向閱覽室深處走去。

  灰色地磚、白色牆面。

  他們左側是幾倍於他們的高大鐵質書架,右側是一張張拚起的課桌,書本特有的卷帙氣息清晰濃鬱,各種色澤不一的書籍令人眼花繚亂。

  林朝夕走得很慢,她趁校長不注意的時候,鑽到書架間,仰頭看上面到底擺著什麼書。圖書正反兩排背對背擺放,除了最高三層放了書學生也拿不到外,其餘都被厚薄不一的各類書籍填滿。

  《數學奧林匹克小叢書初中卷》、《數論基礎》、《線性代數》、《數學小神探》……

  林朝夕倒吸一口冷氣,放眼望去,這些書架上果真全部是數學相關的書籍,有些陳舊有些還很新。有些上面貼著安寧市圖書館、安寧大學的館藏標籤,有些則像從二手書店裡淘來的舊書,還有些則新到彷彿剛從書店買回來。

  夏令營主辦方這差不多是把市面上所有數學書都搬來了,簡直瘋得可以!

  漸漸的,噤聲魔法解除。

  隊伍裡發出長短不一的驚嘆聲,越來越多孩子發現,這六個書架上竟然真的擺滿了數學相關書籍。

  老實講,那個年代很多小學生也都沒有正經去過圖書館,更何況,他們現在面對的是浩如煙海的數學相關書籍,不由得生出一種渺茫的震撼感覺。

  鐵架與鐵架隔的很遠,張副校長帶他們參觀了一圈,又回到第二個架子前站定。

  書架前的位置已經被好奇而激動的學生們擠滿,林朝夕在後面踮腳仰望。

  仔細看去,書架上賽滿了小學、初中奧數書,還有很多思維訓練方面的書籍,大量的趣味數學1000題,推理邏輯題等等等等。

  「哇!」小學生們維持著同樣仰望姿勢,發出長長地驚嘆聲。

  「我們要學這麼多嗎?」

  「這怎麼可能看完啊~」

  林朝夕數了數,書架共5層,正反擺滿後,總計10層。今天是7月4號,7月15號考試,總層數和扣去休息日後,他們才考試前還剩的學習日差不多正好吻合。

  總不會是……

  她的視線移向站在書架前的中年男人。

  張副校長用衣角擦了擦眼鏡,任由學生們發出嘰嘰喳喳的詢問聲,一言不發。

  終於,等所有人都沒有聲音,他才開口。

  「這幾天的學習安排,以自學為主。」這是第一句話。

  「有什麼不懂的,可以問你們的老師。」這是第二句。

  「所有考試範圍都在書架上,一天一層。」這是第三句話。

  書架前霎時靜下。

  孩子們聽到這句話,都長大嘴,像一隻隻缺氧小金魚,包括林朝夕都瘋了。開什麼玩笑,大學裡劃範圍最多整本書都是重點,也沒有像現在這樣,整層書架都是重點,沒有這麼玩的啊。

  在圖書館另一側看書的高中生也聽到這話。有人衝他們這群小破孩投來同情地一瞥,偷偷搖了搖頭。

  估計這波高中生一大早也被這麼整了一波,現在還身心俱疲。而靠近書架的小學生們,有的已經下意識要去拿書翻翻看,但更多的孩子還在石化中。

  張叔平的視線掃過所有目瞪口呆的孩子,近乎無奈地笑了:「一天一層就怕了?」

  「太太太誇張了吧!」有小男孩雙手張開,比擬著書架的長度:「這~麼~多~啊~」

  「騙你們的。」張叔平搖了搖頭。

  「欸!」小孩們再次驚了。

  「每組都拿一本書。」張叔平說,「隨便拿一本。」

  嘩啦啦,全場孩子都動了,拿書的拿書,聚在一起的聚在一起。不知道誰第一個坐下,總之沒一會兒,所有學生都盤腿坐在地上,毛茸茸的黑色小腦袋擠在一起。

  這時,花捲已經偷偷摸摸拿了本書架上的書回來,招呼他們一起看。

  花捲拿來的是本《奧數題庫-小學三年級》,花花綠綠的封面,一翻就發出脆響的黃紙,充分體現這本題庫的時代感。

  花捲和陸誌浩都翻了一遍,書隨後到了她的手上。

  「書裡有什麼呀,校長!」有小女孩仰頭問張叔平。

  林朝夕也席地而坐,書在膝蓋上,她翻書的手停在了目錄,一項項看下去。

  「把書翻到目錄頁。」張叔平說。

  孩子們跟著張叔平的指示,嘩啦啦將書翻過去。

  「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你們拿到什麼樣的書,第一件事就是要學會去看目錄。」林朝夕抬頭,發現張叔平看了她一眼,這麼說道。

  她再次低頭,手指在目錄上撫過,她發現,在她拿到的這本書目錄的每個章節後,都用鉛筆寫著不同的數字。

  比如這本三年級奧數第一章——「速算與巧算」內容後,就有一個鉛筆字2,第六章——「填算式」、第八章——「巧填運算符」後面,也同樣是2。

  但除此之外,有些幾何類項目後寫著數字7,數論相關則寫著1。

  「這些數字是什麼意思呀老師?」有的學生也發現了目錄後的貓膩,舉手問。

  林朝夕大致又看了看旁邊那組的書,目錄後標的最大的數字也不超過10,所以它應該代表的是天數。

  「目錄上,每一章節目後標的數字,代表第N天的考試範圍。」張叔平回頓了頓,繼續地道,「所以啊,不是一層一天,其實這一整面書架裡每一本書,都有可能是你們每天的考試範圍。」

  「啊?!」學生們再次震驚了。

  如果有什麼比一天考一層書架更可怕,那肯定是一天考一整面書架啊。

  「這麼多題目,怎麼做得完啊。」小陸同學愁苦地說。

  「那就不學了。」花捲抱著腦袋,很無所謂地捅了捅裴之,「我現在拖一點你們的平均分,最終分組考試之前,你把我踢出去就行了。」

  「不行。」裴之回答很乾脆。

  花捲瞪他。

  不僅是他們這裡,其餘坐在地上的小團夥們也爆發出不滿地抗議聲:「老師騙人!」

  「根本學不完啊!」

  「太多了啊。」

  「我騙你們什麼了?」張叔平看孩子們被打擊得很慘,估計心情很好,所以難得和顏悅色。

  「你說只有一層的,又變成一整面書架了!」剛才那個張開手臂的小男生,用手臂在空中畫了個大圓。

  「不是你們嫌一層太多?」

  「我們沒有!」小學生們異口同聲地道,包括花捲也跟著起鬨。

  「我說的一層,是老師已經提前幫你稍作歸納整理,相近或有聯繫的內容都放在了一起,這還不好嗎?」

  好……這當然是很好。林朝夕看著每本奧數書目錄後標出的數字,想起她自己整理的知識點表格,心情有點複雜。其實夏令營的老師,真的有認真準備,也有想要認真教他們一點東西。

  學生們你看我我看你,也不明白這有什麼好的。不過小孩子的天真就是,老師既然佈置了任務,他們最多嘴上嘀咕幾句,還是會很聽話去做。

  於是話題就變了一下成——

  「那老師,我們今天就不上課,在這裡看書了嗎?」

  「這就是你們的課堂。」張副校站在高大鐵質書架前,回答。

  「但是老師,我們不知道要學什麼。」另一人又問「書上有什麼,你們學什麼。」張副校長很認真地回答。

  「這個標1的是今天要考的內容嗎?」有孩子手快,已經從書架上抽出書,唰唰翻了兩頁,指著目錄上的一章問,「這後面也寫著『1』,但這是初、初中的奧數書啊。」

  「有什麼問題嗎?」

  「可……可……可老師沒講過,我……沒學過,就做、做不出題目!」

  「那就考0分。」張副校長說到這裡,看了看手錶,說,「10點的時候,你們解然老師會出現答疑。」說完,他似乎有點想走。

  這下,坐在地上的小學生們炸開鍋了。

  「今天真的不上課嗎?」

  「那明天也不上課嗎?」

  「那今天考試的試卷明天也不講嗎?」

  「我們一個個問解老師嗎?」

  「解老師忙得過來嗎?」

  「這怎麼學呀!」

  問題實在太多。每一張小臉上神情都各不相同,對於小學生來說,這種自學程序實在太難理解。林朝夕舔了舔嘴唇,突然想起什麼,她從書包裡拿出夏令營發的兩大本材料,打開目錄,簡單翻看起來。

  「林朝夕,你來說說看。」

  突然,張副校長在書架前點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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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結構

  林朝夕猛地抬頭,放下書,慢吞吞站了起來。

  和張副校長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她只能問:「您……讓我……說什麼呀?」

  「他們問什麼,你回答什麼。」張副校長說。

  林朝夕又懵了,張叔平見此情形,搖了搖頭,說:「就回答最後一個問題。」

  最後一個問題是——「這怎麼學?」

  「就這麼學啊。」林朝夕看著那個提問的小同學,直白地道。

  對方「噗~」地向後仰倒,一副被她擊敗的模樣,還閉著眼睛躺在地上喊:「她根本不知道!」

  林朝夕看到小破孩這個樣子,不由得想起曾經被樓上張阿姨孫子嘲笑遊戲打很爛的情景,十年前十年後的熊孩子一樣熊,就很氣。

  「書在那裡。」林朝夕指著牆,又指了指地上演戲的小男生,說,「你人在這裡。這不是很清楚嗎,還需要什麼?。」

  「還需要老師!」小男孩說。

  「老師已經教你了啊。」她昂著頭,老氣橫秋地道。

  「才沒有教我,老師沒有上課!」

  「學習不是靠老師教的,老師只是幫助你,你還是要靠自己。」林朝夕蹲下來,在地上隨便拿起一本架子上的書,教育他:「不是老師站在黑板前面,告訴你1 1=2就是上課。」她帶著點奶聲奶氣地說。

  「那麼,在你拿的這本書裡,老師上了什麼課?」張叔平問。

  「聯繫。」她答。

  「什麼聯繫?」

  「知識之間的聯繫。」

  「翻開書具體說,舉個例子。=。」張叔平看著站在他面前的小女孩,說。

  林朝夕今天還是穿著很隨便的校褲,她明顯長高,褲子吊著,露出很大一截腳腕。皮膚很黑,整個人看上去灰撲撲,唯獨眼睛很亮。

  在三個問題前,她小臉上就寫滿了「你差不多可以」的字樣,越這樣,張叔平就越想看看她到底還知道多少。

  果然,他問完後,林朝夕雖然滿臉不情願,但還是舉起書,說:「栗子是,一年級的《數一數》、《填圖與拆數》和二年級的《認識簡單數列》、《自然數列趣題》以及三年級的《從數表中找規律》這些……」

  地上的小學生們都開始翻書,有些人手上的書不全,就要去看別人的。

  很快他們發現,她所提到的章節後,都被標有明顯的鉛筆字「1」。

  「這些課,都……都在講數字?」

  林朝夕一本正經地道:「我也不知道,你要自己去看書,他們之間究竟有什麼關係呀。」

  「但沒有老師,我不知道,我找的關係是對還是錯啊?」

  孩子們又有了新的問題。林朝夕仰頭看他,意思是老師該你回答了。

  「對錯不重要的,不是最重要的。」張叔平說,並且自動糾正了下,「當你們看了很多書,按照自己的理解,把這些知識點歸納整理出來,將他們在你腦海內分門別類擺好,這些知識才真正變成了你自己的。」張叔平指指腦袋,「你們如果不確定,自己整理的東西有沒有問題,這個閱覽室裡有的是書,你去找到那本,拿出來看一看,比對一下,知道了。」

  「噢~」坐在地上的小學生們齊聲地道,像打開新世界大門,非常興奮。

  林朝夕聽到這裡,很想說你說的對。不過張副校長的神色嘛,還是像先前那樣冷淡,凶巴巴的,眼神裡也沒有對她有任何欣賞。

  她聳聳肩,心想還是算了吧。

  「所以,如果碰到從未教過的知識,該怎麼處理?」張叔平問。

  林朝夕很確定,這位大爺就是想借她的嘴巴,告訴孩子們這些道理。

  那你自己幹嘛不說,傲嬌嗎?

  他們又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

  她輸了,撇了撇嘴,回答:「我覺得,遇到沒學過的內容,就要像老師剛才說的那樣,先把那個東西,放到曾經學過只是的框架裡,試著去理解它,簡單來說,就是,先預習啦。」她停下來,回答結束。

  可張叔平卻說:「繼續。」

  「繼續什麼?」

  「預習之後?」

  「報告老師,我不知道!」林朝夕算是明白了,張副校長今天是什麼話也不想說。她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太多了,再回答就不像小學生,乾脆閉嘴。

  於是張叔平說:「第一、嘗試用自己的方式,建立你們自己的數學知識體系;第二、抱著嘗試的態度,去瞭解陌生的內容;第三、通過考試來檢驗只是框架上的薄弱環節;第四、帶著問題,去聽老師第二天講的內容。這些步驟通過互幫互助的小組學習來完成,這就是我們這十天來要遵循的學習步驟。」

  張副校長終於抬起漫不經心的眼睛,認真看著她,說:「你之前,回答得很好。」

  林朝夕懷疑自己耳朵出問題,她居然被張叔平表揚了?

  其實林朝夕也想說,你能嘗試教孩子們用自己的方式來理解數學體系,這也很棒。不過她現在還是個小學生,誇老師好像不恰當,所以她就還是閉嘴了。

  「是誰教你這些的?」張叔平最後問。

  林朝夕有一個很確定的名字,但此情此景,她怎麼也不能說。

  「報告老師,我不告訴你!」她喊完,自動蹲下,不理張叔平了。

  ……

  「書這麼多,自己看啊。」這是老林的名言了。

  她蹲在那面巨大的鐵書架前,四周是數不清的數學書籍,又被張副校長這麼問,不由得就想起老林第一次帶她去圖書館的情景。

  那時她還很小,具體幾歲已經不記得了,也就小學一二年級,安寧市圖書館還是老館,在老城區很深的巷子裡,綠樹成陰,建築很破。

  老林牽著他的手走進去,老林看他的書,她看自己的書。

  那個年代連專門的兒童館也沒有,所以她就蹲在少年兒童文學區,翻一本標拚音的科學書。

  書籍具體內容是,她當然不記得了,只記得有非常多的科學小實驗。她隨手嘩嘩嘩翻書,看那些彩色插圖,然後被老林製止。老林蹲下來,拿著自己手上那本書,很耐心地翻到封面捧好,告訴她。在圖書館拿到一本書要做什麼,先看書名、再看作者,然後要做的,就是看目錄。

  他說看書名和作者代表尊重,並對這本書要講的內容有初步概念,然後看目錄,瞭解作者編排這本書的思維方式,瞭解組織結構和大致框架。

  額……對七八歲的孩子來說,對「組織結構」和「大致框架」這些,連名詞都很難理解。

  不過老林仍舊非常耐心,牽著她的手,對照書裡的內容和標題,給她一點點講什麼是框架,什麼是骨架。

  比如有一章節講的是水實驗,他們就翻到具體的章節,老林帶她一項項看,所有頁碼內的小實驗究竟有什麼相似點,然後她發現,所有的小實驗都以水為載體或者和水有關。

  大人看起來,這好像是非常簡單的理解過程,可對於很小的孩子來說,卻彷彿發現了什麼新奇世界。原來書應該這樣看,原來每頁紙之間都是有關係的。它們一團一團,又彷彿在不斷生長,非常有趣這是她那時候驚喜的發現。

  在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每看什麼書,老林都會有這麼一個帶她閱讀的過程。她不會寫很多字,他們就用畫的,因此每看一本書都會花很長時間,看完以後,他們就合上書,一起畫花和莖葉,以此來回憶整本書的內容,她從此以後就變成簡筆畫小能手。

  再後來老林就教她該怎麼挑書。

  按照老林的說法,市面上良莠不齊的東西太多了,你要自己判斷,什麼是好書,什麼是不那麼好的書,這就要求她對不同書本中的內容進行橫向比較。

  最後,老林還親自帶著她,試著組建起自己的知識體系。雖然她記得很清楚,老林第一次帶她整理知識體系,是關於奧特曼!

  但還是很厲害啦。

  總之,老林真的教了她很多。那些曾經她認為很尋常的內容,現在被張副校長這麼突然提起,看著所有小學生不理解的模樣,她才意識到老林究竟教了她多少。

  很多很多孩子都在不停上課不停學習,可究竟該怎麼學習,不是所有家長和老師會像老林那樣,充滿耐性地、一點點地手把手去教孩子。

  而方法,明明該是最先去學的東西。

  哎,好想老林,老林真好,林朝夕很頹喪。

  ……

  張副校長離開。

  他們小組搶了個靠窗的位置,陸誌浩翻開書,悄悄捅她,問:「是,是公園那個叔叔教你的嗎?」

  林朝夕托腮看著窗外的大湖,作憂鬱蘿莉狀,沒回答。

  「所以這就是你的學習方法嗎?」陸誌浩咂了咂嘴,換了另外一個問題,「難怪你成績這麼好!」

  林朝夕回過頭,伸了個懶腰,和陸誌浩打趣:「夕哥是不是超厲害,要不要教你?」

  「切~」小陸同誌拖長調子。

  「很厲害。」這是裴之的回答。

  林朝夕沒想到裴之小同學竟然這麼誠懇,有點不好意思了。

  花捲趴在桌上翻書,有點百無聊賴:「聽上去好像很簡單,但這麼多內容,光抄一遍目錄,一上午就過去了,我覺得我肯定學不完。」

  林朝夕一拍桌:「你不信任夕哥嗎?」

  「沒有啦~」花捲翻了個身,指著書架,「我就是想說,第一層的書,好像,已經被拿完了。」

  林朝夕緩緩回過頭,果然,就在她思念老林的當口,第一排書架已經空空如也。

  而他們的桌上,只擺著花捲剛才拿來的那本三年級奧數書。

  「你們為什麼不去拿?」林朝夕震驚了。

  「我們有夕哥!」花捲小同學理直氣壯地道。

  林朝夕被這種甩鍋驚到,不過她轉頭掃了眼書架,其實還有很多成套的教材:「先隨便拿一套書來,書架上這麼多數,我們又不可能全看完,所以只要找準一套看然後整理就行。」

  「可是今天主要考點內容都在別人手上啊。」陸誌浩猶疑了,「我們要去和他們換書看嗎,他們不肯換怎麼辦。」

  「考點什麼的,記一下大概目錄是什麼就行啊。」

  「但我們,還是要去借他們的書看看,不然考不出來。」陸誌浩果然還在憂心考試。

  聞言,林朝夕正對裴之小同學,說:「裴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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